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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世唱响     20年归来仍少年txt下载     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一章 找屈校长

    张欣然努力地不去想那些谣言,她睁开泪眼,然后打开哥哥的信

    欣欣:

    你有一年没回来了,爸爸妈妈和我都很想你。你现在工作还顺利吗?

    爸爸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不愿意去医院,只是继续喝百合银耳汤和吃那些名字奇怪的药。这段时间,建筑工地上的活儿干完了,我也没事做了,一直闲在家里。

    爸爸说,他这段时间总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白天想,晚上做梦也能梦见。他说他非常后悔在我们小的时候没有陪我们一起长大,有时,他会找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坐在太阳底下一张一张地看,看着看着就流下眼泪。

    干河乡组织尘肺病患维权的事到现在也没有太大进展,因为当年没签订劳动合同,在维权时没有证据,咱们乡的这65个人工作过的那些煤矿都不承认尘肺病跟他们有关,都不愿意承担治疗费。爸妈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很失望,可是大家都没有办法。

    昨天,干河乡的干部又来咱们家了,这次他们带着医生上门检查,而且送来了上次的检查结果,医生说,从拍的ct上看,爸爸肺部60%的组织受到压迫,有肺大泡。医生说,爸爸的肺很容易出现肺部反复感染,要考虑进行肺移植,不过,咱们县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和能力。如果现在还不采取必要的治疗,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爸爸的生活质量会非常差,走不了几步就会胸闷、气喘,还要靠吸氧维持,每天都得在身上挂上氧气瓶。

    爸爸还是坚决不换肺,因为肺移植实在太贵了,得20万元,而且手术后必须终身服药,即使要换肺也得等肺源,等到肺源做完手术后还面临感染和排异……。

    欣欣,上次回家你因为我没有给爸爸治病的事跟我吵了一架,当时我真得很生气,我何尝不想给爸爸治病?可是我没钱……现在想来,那时不应该对你发怒,冲着你大吼,你说得对,我是儿子就应当承担这份责任。

    这段时间,我在家里亲眼看到爸爸气喘得越发厉害,人也越来越虚弱。当医生说到换肺时和换肺以后会出现的反应时,我都不敢想这么痛苦的事情要发生在爸爸身上,妈听了这话一连哭了好几天,到现在眼睛都肿着呢。

    当爸爸拿着你的照片一张张翻看时,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生命对于一个人而言只有一次,我们一家四口能在一起生活,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前世修来的缘分吧,所以,我想通过了,钱没有了可以再挣,要是人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将来回想起来我肯定是会后悔的。

    欣欣,我今天写这封信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爸爸的病怎么办?20万的费用我掏不起,我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到3万元。你现在在城市工作,工作比我轻松,收入比我高,你能拿出多少钱?你在泉川离大医院近,你抽空问问医生,像爸爸这种病到底应该怎么治?

    我昨天问过我们的包工头了,他说半个月后,会有另一户农民家里要盖房子,这样的话我也就有活干了,有活干了也就有收入了。

    虽说我是你的哥哥,我们除了小时候在一起以外,你16岁就去洛明上中专了,接下来又去了泉川,细算下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我这个当哥哥的从小都不如你,也没有怎么管过你,你一个人在泉川就多保重自己吧。

    哥哥:张欣家

    2001年4月2日

    信在纤细的指尖微微抖动着,从小到大,她跟爸爸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张欣然的眼泪簌簌地流。

    她的脑子里乱极了,她必须换工作,她要拼命地挣钱,她要救回爸爸的性命,她再也不能在这里当花瓶了,她要离开泉饮集团,离开那黄聂淫邪的目光,离开莫须有的绯闻的漩涡。

    突然,张欣然想起了一个人。她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拉开抽屉翻出了新希望教育培训连锁机构董事长屈义一天的名片,她离开宿舍径直朝马路边的公用ic卡电话亭走去。

    屈一天去外地出差了,两天后才回来。张欣然心里烦透了,一点也不想再去泉川饭店上班了,她站在电话亭旁又给黄聂打电话请了三天假,黄聂问是什么原因,她没有好声气地说:生理周期。

    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拔卡走人。

    两天后张欣然按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新希望教育培训连锁机构总部,这是董事长屈一天跟她约好的地址。

    新希望学校在泉川市第一中学附近的高档写字楼里,二楼至四楼里都是严整的教室,在四楼顶头的一间办公室里张欣然见到了董事长屈一天。

    屈一天对她很友好,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温和,言谈举止间流露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干练。他把学校的情况向张欣讲了一遍,并说他们学校最初专门面向中小学生补习奥数,这几年英语教育的市场越来越大,就开设了英语课程,但泉川毕竟是个落后省份的省会城市,公办学校的老师瞻前顾后大都不愿意出来任教,泉川没有知名大学也没有外语院校,他们想招聘到优秀的英语老师并不容易。几年来,他一直都在物色合适的英语老师。

    张欣然把自己没有毕业证的原因向屈一天说明了。

    “我们是民办教育,不看学历看能力,我们也不会拿学历排资论辈。”屈一天说,“我以前当过英语老师,在泉川饭店见到你跟外国人对话时,你的流利的口语和准确的发音让我很惊讶,我也一直想把你聘到学校,我曾多次向你说过,可你当时却并不愿意离开泉川饭店。”

    “当时,我……”张欣然说。

    “好,这样吧,下个星期你来学校先试讲一节课,如果教务老师听完课后认为可以的话,你就办入职手续,来这里当老师,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咱们学校可不比公办学校,老师的工作量会很大,每个双休息日早上8点到校,晚上9点半才下班,周二和周四晚上分别还要代一节大课。”屈一天说,“教务老师听课也就是对你的面试,你大胆讲,我觉得你不会有问题。培训学校都是按标准和程序讲课,每节课上讲哪几个知识点,每5分种要讲一个知识点,这些等你到了学校自然会有老师给你讲,我们的课件也是统一设计好的模板。”

    “屈校长,我今天先了解一些情况,我毕竟从来都没有当过老师,我得事先准备准备……”张欣然说,“屈校长,这事能不能容我再想想?”

    屈一天意识到他的确有些急切了,他抱歉地微微笑了笑说:“行,你考虑考虑。但是,时间不能太长,现在正是民办教育大发展的时期,我们又地处一中跟前,一中是全市学生和家长梦寐以求的重点学校,这里的教育市场非常大,分分秒秒都是效益……”

    张欣然离开新希望教育培训连锁机构的总部后,从泉川市一中门口坐公交车去了一家医院。

    她向医生咨询了爸爸的病情。医生说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直泼而下,医生说尘肺病患者换肺以后,排异会引起慢性闭塞性细支气管炎,病人会非常痛苦,到现在,全世界还没找到很好的解决慢性排异反应的方法。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跟谁纠缠了?

    第二天,张欣然在泉川饭店的三天假期结束了,她又穿上那件红色旗袍站在了泉川饭店的大门前。

    说来也巧妙,就在张欣然休假的三天当里,泉川饭店相继来了两拨非常重要的客人,一拨是市国资委的领导,另一拨是一位副市长宴请兄弟城市的市领导。在这两场宴会当中,泉饮集团董事长都到豪华包间里敬过酒。那时,黄聂让一位服务员临时充当了门迎,这位服务员没有接受过门迎礼仪训练,表现得很不专业,这让董事长大为恼火。

    董事长一回到办公楼刚好遇见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卢凯旋,便质问他为什么不重视门迎工作,派那么一个态度生硬、不懂礼节的员工当门迎。他一进到办公室就给总经理打了电话,要求立刻更换门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张欣然和人力资源总监之间的种种绯闻和风言风语传进了泉川集团总经理的耳朵,不知谁向总经理说,门迎之所以请假是因为她受不了绯闻的困扰。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总经理大怒,他把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叫去说,“泉饮集团是泉川最大的国有龙头餐饮企业,怎么会发生这等荒唐的事?泉川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虽然泉川集团只是一家大型餐饮公司,可各路领导都往这里安插关系户,咱们这里尽是些眼线。这事要是被传到国资委领导耳朵成何体统?集团高层跟一个门迎小姐有男女关系,这算怎么一回事吗?集团公司才刚成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查!查!一定要查清楚!如果这事是真的,把两个人一并辞退,哪怕人力资源总监明天退休,今天也要查清楚……”总经理气得拍了桌子,“如果果真是谣言,那也要查!要查出谣言是谁造的?可恶至极!眼看集团的事业就要全面铺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无中生有?看看造谣都到底是何居心?”

    人力资源总监也没想到自己在面试时的一句话居然会招来如此麻烦,而且,不知是谁还把这风放给了在泉川市商务局工作的妻子,这位马上就面临退休的总监气得脸都发紫。集团上下人们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他很清楚,别人背后那些老牛吃嫩草之类的说辞,更让他意识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歹毒与凶狠,在自己退休前非要扣上晚节不保的帽子,让他的职业生涯黯然落幕。

    在总经办着手调查这件事情的同时,人力资源总监把卢凯旋也叫到办公室,要求他从侧面弄清造谣者。这位总监把身边的每个人都齐齐分析了一遍,他意识到在自己身边一直潜藏着一条阴毒的蛇,这条蛇之所以在他退休前下口咬人,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泉饮集团留下污点,名声扫地。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中午下班后张欣然换下旗袍穿上工服来到黄聂办公室,她向他说出了自己要辞职的想法。黄聂非常惊讶,他将张欣然打量一番说:“辞职?你为什么要辞职?”

    “我想换份工作,不想再在这里干了。”张欣然说。

    “这是理由?”黄聂问。

    “是。这就是理由。”

    “不会吧?你是不是脸上挂不住了?”黄聂冷笑一声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欣然严厉地问。

    “什么意思?早知今天会被人发现,当初就不去勾引人家有妇之夫?就算你想攀高枝那也应该找个年轻的,何必跟一个都能给你当爸爸的老头纠缠……”黄聂说。

    “黄聂!你把嘴放干净点。我跟谁纠缠了?”张欣然气得脸色通红,“你不要污蔑人,不要给我泼脏水。”

    “哟嗬!怎么,脸都红了?不做那种事情你心虚什么?脸红什么?”黄聂的目光里满是蔑视。

    “你……”张欣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见到她的这种状态,黄聂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要辞职!”张欣然说。

    “辞职的事给我说了不算,你走了谁当门迎?前几天,我找了个服务员当门迎,没想到还惹怒了董事长。”黄聂不热不冷地说,“牛!还是你牛!看来你的本事能通天啊,看来,饭店门迎的岗位非你莫属啊……行,这样也好,你就永远站在这里吧,让你站一辈子!”

    “我已经给你说了,我要辞职。我明天就把辞职书交给你,部门要是不签字我这个月的工资就没法领。”张欣然说。

    黄聂冷笑一声说:“你要辞职我不反对,门迎是人力资源部招来的,我可做不了主,虽说门迎归餐饮部管,可这个岗位是饭店的形象岗,这事你得给人力资源部说,你辞不辞职我不管,但集团必须得把新门迎配到位。要不,董事长看见门口没门迎又得训我……”

    一离开餐饮部办公室张欣然就来到集团办公楼,她敲开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办公室的门。

    完张欣然的话,卢凯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你要辞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张欣然没想到卢凯旋会这么斩钉截铁。她正想问其原由,他从办公桌前走了过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他让她坐在沙发上说:“张欣然,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辞职的原因……”

    “经理……”

    卢凯旋微微摆摆手说:“你和我们总监的事情全是谣言。你肯定是因此才要辞职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在这个时候你辞职了我们总监可怎么说得清?这不是更叫别人有了口实?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伤害很大,但同时也会伤害到我们总监,他可是马上就要退休的领导,如果你走了……”

    “我跟总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些谣言?”张欣然说。

    尽管房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卢凯旋还是谨慎地把办公室环视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说:“有人别有用心……应该是冲着总监来的。而且谣言还不止于在咱们集团,别人把风都已经吹到总监爱人耳朵里了。所以,张欣然,你现在要是辞职了就没有人再给你们证明清白了,这件事情永远就说不清了。”

    “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也不想证明什么清白不清白了,离开这里也就不会有人会再在我的背后戳脊梁骨了。”张欣然说,“这几天我心里烦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就报了一个名,交了一份简历,为什么就会惹上这些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恶意中伤我?”

第五百六十三章 挽留

    “恶意中伤的对象不是你,是总监。”卢凯旋又把办公室环视了一眼说,“咱们集团是国资委的下属企业,关系非常复杂,高层也不见得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一致,所以,总监也在怀疑幕后肯定有人故意炮制了谣言,可现在情况还没弄清楚,我也不便给你多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是不会答应你辞职的。”

    张欣然还想说什么,可她还没开口卢凯旋就说:“集团已经成立了,泉川的事业迎来了黄金期,当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们的管理干部和部门工作人员还远远不够,接下来的这几年我们会不断招聘新人,不断优化集团上下的人员结构,你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了,你在这里总是有机会的。”

    “可是我已经决定要辞职了。”张欣然说,“当门迎并不是我的本意,当时来这里工作也是情况所迫。现在我想换一个地方,这辈子再也不当门迎了。”

    卢凯旋说:“泉川饭店升格为泉饮集团后,给每个员工的收入也将增加,这几天,人力资源部正与财务部在核对增薪的表格。你一旦进入了干部岗位也就用不着再当门迎了。干部的待遇会更好,董事长在会上已经说了,饮集团是泉川市最大的餐饮集团公司,我们必须提供一流的服务,用一流的人才,发同行业最高的薪水。现在外面的人都想进到咱们集团工作,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辞职呢?”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是土关县人,土关县是个什么地方,我也知道,那里的贫穷别说在全省,就是在全国也是出了名的。你想想,你从那么荒凉偏僻的地方来这里打工了,图的是啥?至少也得图个高收入吧……”卢凯旋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辞职容易,可将来肯定就进不来了。因为别人的谣言,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这怎么行?公司的招聘会分阶段持续进行,你不是也在等本科自考毕业证吗?等把毕业证拿到手你肯定还有机会。”

    说到这里卢凯旋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咱们的总监爱才、惜才,那天他就是想给大家说说不要过于纠结学历,想让大家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居然会被人捏造出这些事来,你说咱们总监冤不冤?”

    卢凯旋的一番话让张欣然左右为难,在泉饮集团未来的机会和离职后将永远无法洗清的自己名誉的事实,不得不让她认真考虑。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忖索着。

    “总监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性子直,有些大不咧咧,甚至还会跟女员工开开玩笑,但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一个员工闹出什么暧昧关系。所以,张欣然,你不要听风言风语,谣言遇智者止,我想,集团高层主要领导不会相信这种谣言。按理说,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告诉你,但为了挽留你,我把这事也告诉你,让你心里能够踏实些。”卢凯旋说,“现在咱们总经理听到谣言后非常生气,已经开始在暗中调查造谣者了,你说你偏偏在这个时候辞职,别人会怎么想?不是要让谣言无从查起,让造谣者得逞吗?别忘了你也是受害者。”

    张欣然能感觉到卢凯旋的每一句话都非常中肯。从他的身上她能感受到集团中层干部对访集团的责任与担当,似乎也能看到集团美好的未来。

    “张欣然,这样给你说吧,如果这件事情不涉及我们总监,你辞职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就再招聘一名门迎……情况我都给你说过了,有句话说得很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不要受任何人影响,我有一个预感,这个谣言很快就结束了,你该上班就上班,不要再多想了。集团肯定会给你一证其身,也不会亏待你。”

    张欣然辞职的念头开始动摇了,她思考了半天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说:“经理,从我进饭店到现在,集团对我一直不薄,那时我在泉川举目无亲,而且还个毕业证也没有,是你把我招了进来,饭店还给我提供了一间宿舍,我非常感谢咱们饭店。这事,你能容我再考虑考虑吗?我明天就给你答复。”

    “当然可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跟着集团一起发展,你是个不同于其他员工的女孩,你有知识,又上进,”卢凯旋说,“既然你也提到了你当初来咱们饭店时的不容易,提到了饭店对你的关心,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有时候选择很重要,我希望你能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卢凯旋说完这话后,微微蹙了蹙浓黑的剑眉,用鼓励和期盼的眼神看着张欣然。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经理。”张欣然说完就轻轻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又是一夜的思考。

    第二天,张欣然拨通了新希望教育培训连锁机构董事长屈一天的电话,屈一天还以为是张欣然担心听课面试,便一再给她做工作,欢迎她能来新希望上班,并说之所以给她安排试讲的环节,主要是因为他们有新股东加盟,这是股东一起定下来的规矩。

    屈一天的语气温和而亲切,真诚而坦率……

    但张欣然还是婉拒了。

    “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屈一天在电话里追问。

    “屈校长,实在对不起。我……我……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告诉你吧。总之,这次非常抱歉,我也非常感谢你。”张欣然挂断电话后,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想到自己说话居然会出尔反尔,对此,她的心里非常愧疚。

    张欣然再次站在泉川饭店门口当门迎时,餐饮部经理黄聂见餐厅里稀稀拉拉只剩下一些散客,便跑到门口故意问她:“怎么?没辞成?我说呢,我们这么大的饭店,谁还敢让门迎走了?要是惹怒了董事长、总经理,别说他谁本事大,他们照样还不得挨批?弄不好,连饭碗可能都端不稳。”

    张欣然不想理会他,把目光转向熙熙攘攘的马路。

    “当然,你命好。董事长前几天才刚刚因为小小的门迎发过飙,现在没人敢在这事上再犯糊涂了,但是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在这里,你一天就得让我管……孙猴子的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黄聂说完瞥了她一眼离开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去男科医院

    在陆风省紫华市,田庆文每天想卖出一粒药的愿望,在他到了乐康药店的60天以内都没有实现。从洛明工业学校到兵工厂再到药店,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积攒患者客户,对于营销而言客户才是上帝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这段时间,他发出去了数以千计的广告传单,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大街上一个个掩面拒绝传单的男人,一次次向他关闭了营销的大门。这天上午,田庆文已经没有心劲再发传单了,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名为《会营销才能当大老板》的书,搬了把凳子坐在药店门口,他看看书又看看眼前人来人往的人群,脑子里一片空白。

    书捧在手里,田庆文一点也看不进去。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老板那些话:现在中国男人这方面有问题的已经快达到一亿人了,40岁以下的ed患者能占到1/4,现代人精神压力增大,得这种病的年轻化趋势明显,这方面药物的潜在市场规模能达到百亿元。可是,这潜在的100亿元里怎么就没有自己的一分一厘?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时间已到了正午。

    田庆文不再去看马路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一双双急促的脚步看得他眼花缭乱,田庆文被晒的有些倦怠,渐渐打起盹来。突然,手里那本《会营销才能当大老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不惊将他的梦扰醒。

    田庆文捡起书拍拍上面的灰尘,又把目光投向来来往往的人群……祁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人家已经是老板了,而且还在筹备开下一个药店,可自己却连一盒药也没有卖出去……祁总说得对,每个人都得靠自己,自己没有卖出一粒蓝片片怨不得任何人,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会营销才能当大老板》上也讲到,一个优秀的营销人员必须得开辟出特别的渠道,没有渠道就不可能有销售,可是他的渠道在哪里呢?

    田庆文百思不得其解,坐得时间长了他腿脚发麻,便拿着书起身朝药店走去。这会药店里没有顾客,两名女店员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前听收音机,田庆文跟没有底薪,他也不用坐班,祁总给他的待遇是0低薪,他的所有收入就是销售业绩50%的提成。

    田庆文倒了杯水把水杯捧在手里无所是事,这时,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则男科医院的广告,这是一家民营医院,治的就是男性那方面的疾病。他咕噜一下把含在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声音大点,再调大点……”田庆文赶紧冲着女店员小李说。

    音量调大了,他快步来到收音机前,认真地听着这则广告,然后用手笔划着示意小李给他找出笔和纸。田庆文赶紧记下了那家医院的地址。广告结束时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那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人家医院看病,看把你给乐的……庆文,你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那个高个子女店员打趣地问。

    “去去去,你才有问题呢!”田庆文说完就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包斜着背在身上。

    “我要出去一下。”田庆文说着就朝外面走去。

    “诶!你干啥去?祁总等会要来店里。”女店员小李问。

    “噢,对了,祁总要问的话,你就说我出去跑业务了。反正,我又没有底薪,坐在这里也是白搭。”田庆文说,“我哪里能跟你们比啊?你们是旱涝保丰收……”

    “你就别挖苦我们了,还保丰收呢?有收就不错了,还丰收……”高个子店员嘀咕着。

    “庆文,你要去哪里?祁总要是问起来我也好替你说。”小李说。

    这时,田庆文已经走到了乐康药店的门后,他转身说:“去男科医院!”

    话音刚落,田庆文就一溜烟地走了。

    “啊?男科医院,他还没结婚呢,莫非他真的……”小李惊讶地把眼睛睁得老大。

    “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听祁总说,现在那方面有问题的人多了,要不,为啥让他去卖蓝片片?”高个子女店员说。

    “啊……”

    两个女店员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高个子店员把嘴凑到小李耳朵旁边,说了一阵子的耳语。小李的脸跟着了火一样一直红烧到了耳根,烧到了脖子。

    这则广告让田庆文如获至宝,他走出乐康药店后在附近坐了一辆公交车,朝紫华火车站方向走去,这家民营男科医院离浩达纺织厂不远,他到火车站后又换乘坐了一辆小中巴,坐到了医院的门口。

    这跟传统意义上的医院大相径庭,没有围墙也没有大门,硕大的“男科医院”四个字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墙体上,血色血红,格外抢眼。一楼左侧墙壁上挂着白底黑字的招牌。

    这家医院是在沿街的一栋楼房里,门口冷冷清清,半天见不到人。透过敞开的玻璃门,田庆文看见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宣传广告,大厅里设了一个导医台,只有一名穿着粉色衣服的护士跟蜡像一样孤独地站在那里。

    田庆文在路边的大树下站了一会,又看看那个门前冷落的男科医院,刚才的兴致已减了一半。

    他看看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看看这家少人问津的医院,最后从包里掏出那一沓蓝片片的传单,向路过的男人们发。有人向他摆手,有人会跟躲瘟疫一样躲着他,有人会把传单一张张塞进跟前的垃圾桶里……毕竟两个月来,这样的拒绝天天遇到,他完全有了免疫能力,当然,他也看到总有人会悄悄地将传单对折后塞进衣兜。

    天黑前田庆文书包里的传单发完了,他抬头看看天,然后给张琰的男单楼门房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改行卖蓝片片了,这会在浩达棉纺织厂附近。

    挂断电话后,他便朝浩达棉纺织厂方向走去。

    张琰和田庆文在浩达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盘凉菜,要了两瓶啤酒,每人半斤饺子。

    “外面的工作好干吗?老板是不是都是资本家?他们剥削人吗?”张琰一连问。

    “唉!我两个多月没有挣到一分钱,我连一粒药都没卖出去。我的收入全是提成,卖不出去药那没有收入。”田庆文说。

    “什么?那你这个月就没有收入?”张琰问。

第五百六十五章 聊生意

    四庆文唉了口气,脸上浮上了淡淡的失落和悲伤。然后他举起杯子跟张琰碰了一杯说:“我老板也就30来岁,很精明,很干练。我觉得老板没有剥削我,老板给我50%的提成已经不错了,只怪我没有跑来客户,没有卖出一粒药。祁总说,现在中国男人这方面有问题的人数已快达到一亿人了,40岁以下的ed患者能占到1/4,还说,这方面药物的潜在市场规模能达到百亿元……”

    “祁总是谁?”

    “我们老板。”田庆文说,“可是,在这潜在的100亿元里,我咋就连一分钱都没有挣到?”

    “离开启明机械厂你后悔不?”张琰问。

    “不后悔。在厂里上班月月都是死工资,没劲。”田庆文说,“100个男人中有25个人可能患有那种病,如果每个人能买他的一盒药,光给这些人就能卖出25盒蓝片片,就能卖出7500元,按50%提成,那就是3750块钱的收入。如果这25个男人每人只买一粒,我一天也能卖出25粒,能卖1250元,可以赚到625块钱。张琰,你想想,要是有了这么高的收入,我们还怕啥?还会舍不得那个破烂厂子吗?”

    “可是,你现在一分钱也没挣到……”张琰说。

    “我想过了,这不是老板的问题也不是药的问题,而是自己问题,是我没有找到客户,没有销售渠道……眼看着有这么多的潜在客户,可我没找到路子,不知道谁才是真正需要这种药的人。”田庆文说,“今天下午,我专门到你们厂跟前的男科医院门口发传单了。”

    “你咋跑到这里发传单?”张琰问。

    “渠道,什么是渠道?这里就是渠道。”田庆文说着诡秘地笑了一声,然后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你想想,能来男科医院的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我把传单发给他们那就有可能能买出药,万事开头难,只要我能卖出一盒,不,哪怕是一粒蓝片片,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卖出第二盒,第三盒……我要向祁总一样多赚些钱,到时,我也开一家药店。”

    “你?”张琰打量着田庆文,他眉飞色舞,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咱们西北的只想着给别人打工,要是在南方地区,像咱们这么大年龄的人,大多都当老板了。我们老板说,他们那里的农村除了老人和小孩,整村的人都出去做生意了,卖建材的、经营打火机、一次性塑料袋、针线盒、卖吸管、卖衣服、卖药,承包医院科室……干什么的都有,时间就是金钱,谁还会给人打工挣那个破钱?”田庆文说,“现在,祁总把城管那帮人也搞定了,上面一有检查,就会提前会给我通风报信。你说,我们老板牛不牛?”

    在这家餐馆里,一说起卖药的生意田庆文就难掩兴奋。他一边吃菜一边频频跟张琰碰杯,三句话不离本行,句句都是生意经。直到桌子的饭菜酒水一扫而光,他才意识到张琰没怎么说话。

    “张琰,你最近怎么样?你们厂改革能改好吗?”田庆文问。

    “我看够呛。”一提起浩达棉纺织厂张琰心里不免有些难过,“我想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我今年的自学考试过关了就能拿到大专毕业证,到那时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两年真他妈倒霉,本想好好干份工作实现一下人生价值,可……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你现在厂里干什么?”田庆文问。

    “扫地工。”

    “什么?扫地工?这不是有人从心欺负你吗?他妈的,就算扩招的大学生再多,中专生再贬值,也不至于去干这样的活吧?”田庆文说,“你刚还问我们老板是不是资本家,是不是剥削我,我觉得,现在私人老板都比国企领导有良心,他们比国企重视人才。我们是个小药店,人家稍微大一点的企业,逢年过节都会给员工发东西,就连员工过生日也会送蛋糕……张琰,你把学历拿到就赶紧出来吧。”

    张琰何尝不想早点离开浩达,可是他一切都还没准备好,除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在浩达待一天他就会有一天的收入。浩达每个月发给他的工资就是维系他在紫华生活下去的生命线。

    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然后问田庆文:“最近见军强了吗?”

    “没有。现在大家都忙,不过,我上个星期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那天,他刚从密岩老家回到紫华,他爸爸的病已经好了。”田庆文说,“紫华钢铁厂也不咋样,弄不好我估计要倒闭,全国的同类企业正在兼并重组,这种市属企业根本就没有竞争力,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唉,我们的命怎么都这么苦?中专上着上着就不包分配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企业咋都不景气了……真羡慕前几届的毕业生,人家的工作都比我们强。”张琰不无报怨地说。

    “是啊,这些问题我也想过很多回,后来我想明白了,所以就辞职了。在这个社会上靠人不如靠已,单位根本就靠不住,只有自己不会骗自己。”田庆文说,“武军强现在也很痛苦,他爸爸经过了那个‘炼金江湖’之后特别想让军强要安安稳稳地上班,不让他再胡折腾,不准他惹事生非,可是,钢铁厂就那么点体量,能跟启明机械厂比吗?他们厂已经是半停产状态了,上班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们聊了一通后张琰结了账,跟田庆文一起离开了餐馆。这次田庆文没有跟他抢着埋单,他已经两个月没有一分钱收入了,穷得口袋里叮当作响。

    夜幕已降临,紫华的街道又一次被笼罩在了蒙胧的夜色里,一盏盏灯从灰黑色的帷幕里探出脑袋,连成一片朝远处蔓延。张琰送田庆文朝公交车站走着。

    “庆文,你是不是没钱了?”张琰问。

    田庆文的脸唰的红了,烧乎乎的。

    “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我相信我将来一定会有钱。你想,100个男人中有25个人可能患有那种病,如果每个人能买他的一盒药,光给这些人就能卖出25盒蓝片片,就能卖出7500元……”田庆文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张琰停下了脚步,从衣兜里掏出200块钱塞给田庆文。

    “庆文,今天我刚领了工资,这200元你拿着,再伟大的理想也得先吃饱肚子。”张琰说。

    “你不相信蓝片片能赚钱?”田庆文问。

    “我不管什么蓝片片绿片片,我没卖过药,我对这些东西不懂。我知道在紫华市没有钱便寸步难行,你别嫌少,这点钱你先拿着。”张琰说。

    凛冽的寒风从身边吹过,街道树上的枯叶呼啦啦飘落下来,在这座冰冷的举目无亲的城市里,田庆文深情地看着张琰,心头暖流激荡。

    过了一会儿,田庆文拍拍张琰的肩膀,眼睛有点湿润,他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一辆公交车驶来,田庆文上了车。看到仍站在站牌旁目送着他的老同学,心里越发感动。

    这时,别在田庆文腰间的移动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看陌生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接通。在嘈杂的公交车里,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是田经理吗?我想咨询一下那个药的情况……”

    田庆文心头一怔,喜从心来。两个月的坚持终于开始开花结果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第一个主动上门的客户,只要能迈出这一步,他一定就能把销售做下去,他仿佛看到了百亿元的潜在市场,看到了一张一张的钞票就在眼前飘摇。

    接听完客户的话,田庆文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话说:“先生您好。这样吧,您明天到我们乐康药店来看药,疗效绝对没问题……”

第五百六十六章 如愿以偿

    毕业以后,洛明工业学校98届的每一个同学,都在祖国的不同城市和不同角落里,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运行着,忙碌着,曾经的校园时光离他们越来越远。很快,21世纪的第一个年头已经结束了。

    2001年元旦第二天是农历腊八。在陆风省紫华市的张琰一连上了两个早班、两个中班、两个小夜班和大夜班,明天就轮到甲班休息了,张琰对浩达棉纺织厂的工作一点也提不起劲头。

    张琰随手翻出2000年12月13日的一份《紫华都市报》,目光不由得再次停留在一篇报道上,尽管这篇报道他已经看过好几次,但身在国企,怎么能不关心这样的内容?

    报道中说,12月11日,国家经贸委在全国经贸工作会议上宣布:国有企业改革与脱困三年目标已基本实现,今年以来,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实现利润大幅度提高,大多数国有大中型亏损企业摆脱困境。

    一年又过去了,浩达棉纺织厂并没有扭亏为盈,60多年来,在这个厂里积攒下来各种问题和矛盾也越来越多地爆发了出来。陆风省纺织工业总公司下一步将对浩达棉纺织厂进行重组和改制的消息,随着新一年的开启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这家陆风省的老牌纺织企业何去何从,也到了十字路口。

    张琰叹了一口气将报纸推在一边,厂里的效益每况愈下,他的这份工作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作出选择。

    吴波浪辞职后张琰宿舍里又多了一张白森森的床板。外面渐渐下起了雪,不一会儿,细细的雪粒就给苍茫的大地披上薄薄的白纱。

    张琰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对面吴波浪住过的床板心里空落落的。他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招聘信息和听收音机时记下来的招聘信息摊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对比选择,他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不管父亲再怎么反对,他都必须离开这里,他要找一份像谢洁说的不依靠机器的工作。

    再有20多天,蛇年春节就要到了,他不会忘记刚毕业那年春节,他和唐诚、李国强在凤凰山上说过自己要当记者的理想。

    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大地上白茫茫一片。

    第二天一大早,张琰揣着一沓招聘信息,小心翼翼地骑着吴波浪留给他的自行车,四处去找工作了。

    过了腊八,春节的脚步也就一天天临近,在农历年的年末岁首,紫华街头已经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年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早班以外,其他几个班次恰巧可以腾挪出时间,张琰就背着简历,一家挨一家到大大小小的报社和杂志社找工作。然而,直到春节前他依然没有等到用人单位的通知。

    爆竹声声龙吟随腊去,欢歌阵阵蛇舞伴春来。张琰的蛇年春节是在纠结和等待中度过的。

    1月31日是正月初八,这一天浩达棉纺织厂收假了。

    张琰极不情愿地回到喷织车间,这里的噪音和花毛让他异常讨厌。有时,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投出去的那么多简历全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大半年来因为辞职的问题,张琰和父亲张有志的隔阂越来越深,父亲仍旧坚持己见,让张琰不要脱离体制,他始终相信,即便浩达棉纺织厂改革、重组、兼并的道路再曲折,对这么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厂,国家肯定会出台政策。

    张琰坚持要辞职,他一定要找一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自从有了辞职的念头,他在浩达的每一天都心不在焉,记者的职业无时不冲着他在招手,他对新闻工作的向往和热情随时都要喷薄欲出。他恨透了浩达的噪音和花毛,也恨透了田小杰那双眨巴眨巴着的老鼠眼,就算浩达能起死回生,他也不会再选择与机器相关的工作,冰冷的机器是工业文明最冷酷的表情。

    带着与父亲未能弥补隔阂的遗憾,张琰又回到了浩达棉纺织厂。

    春节过后,乍暖还寒。浩达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又添一岁,被近70年的风风雨雨冲刷过的工厂破旧不堪,一片萧条。外面的迎春花急切地就要绽放,可这位浩达老人却依旧瑟瑟地蜷缩在冬去春来的寒气中。

    张琰上班两天后又轮到了甲班上中班。

    这天上午,他从宿舍推出自行车要继续去找工作,不依靠机器的工作就跟饱胀得就要开放的迎春花一样,在春风里隐隐地冲着他招手,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成为记者,觉得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

    张琰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朝外面走着,刚走出男单身楼院子那扇黑铁门时,别在腰间的小灵通突然响起,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他赶紧接通。

    这是一个令他兴奋得要跳起来的消息:《紫华生活报》通知他下周一面试。

    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起,紫华同中国所有城市一样在快速发展,以都市报为代表的生活类报纸犹如雨后春笋琳琅满目,引领和满足着人们对文化信息的需要,中国报业迎来了生机无限的春天。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张琰像遭到电击一样浑身颤抖,激动地都语无伦次。几年来禁锢在内心的兴奋与狂喜,跟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样极迅升腾、释放、爆炸性喷发……

    一股热流传遍及全身。两行泪水瞬间流了出来,滚烫滚烫!

    张琰如愿以偿,他面试通过成了一名实习生。

    张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运转班,因为,只有上运转班时,他才有大量的时间去实习,遇到白班和实习冲突时他索性向车间请假。

    在《紫华生活报》长达3个月的实习期里,张琰天天都在浩达和报社之间奔走,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的生命里切换着。

    五一假期后,《紫华生活报》通知张琰被转成了实习记者。他终于熬过了最危险的实习生阶段,再经过三个月的考察,他才能被转为正式转为记者。

第五百六十七章 恍然明白

    时间过得真快,再有一个月张琰在浩达棉纺织厂就干满三年了。尽管父亲张有志仍然反对张琰辞职,但远在家乡的他又怎么能拗过张琰的毅然决然?五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张琰终于拿着唐全荣签过字的辞职书来到人劳科,他要按程序找魏科长办理接下来的手续。

    “你要走?”胡光明问,但他也不惊讶,“离厂后准备去哪里?”

    张琰支吾了两句并没有说要去《紫华生活报》上班的事,只是搪塞了两句说,“我辞职后先休息几天,然后再找工作。”

    胡光明把张琰叫到楼道里说:“魏副科长也辞职了。他当上副科长以后,天天都是裁员的事,这事难办,尽是得罪人差使,他家房门门锁都被人塞过好几回,魏科长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后来就开始掉头发……半个月前他辞职了。”

    “魏科长去哪了?”张琰问。

    “去了高新区一家私企。”胡光明说,“还有,周福贵寒假一收假也离职了。

    “当老师不挺好吗?他怎么也有这个想法?”张琰问。

    “唉!厂子不行了。子校工资都发不出了,咱们厂里分为一线,二线,三线,你们在车间搞生产属于一线,负责管理的各部门属于二线,而后勤和三产属于三线。”胡光明说,“子校也算三线。他临走时说要去一家私立小学,具体去了哪里,我也就不知道了。”

    张琰问:“周福贵有手机吗?你有没有他的号码?”

    “连工资都领不全还能有手机?能有张公用电话卡就不错了。”胡光明说,“咱厂近三年来招聘的大中专毕业生一多半都离职了,唉!厂里不但没有扭亏为盈,形势反而越来越严峻了,从下半年起,省纺织工业总公司要组织对咱厂的兼并重组,未来的情况也是一抹子黑啊……”

    张琰不会忘记三年前他刚来到浩达时,还是胡光明将他送到了男单身宿舍,带他找到楼管白师,而现在,当初见过了好些人现在也都不在厂里了,白师在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终究被下岗了。

    过了一会儿,胡光明问:“你离开了,以后住哪里?”

    张琰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估计得在外面租民房。”

    “白师下岗了,他也是浩达最后一个男单身宿舍的楼管了。以后就不设这个岗位了,6月底,门房徐姨也就退休了,到时门房也就不设值班岗了。张琰,你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先住在厂里,等找到工作再搬吧。白师下岗了,没人催你搬。”

    “行,我就再住几天,等我把工作的事安顿好了,就搬走。”张琰说。

    “唉!以后想聊聊中国兵器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胡光明有点惋惜地说。

    接下来,他们站在楼道里,都沉默着,半天不语。

    过了一会,胡光明说:“张琰,我们都是中专生,有句话我想提醒一下你,你也别介意……”

    “啥话?”张琰问。

    “你去了新单位凡事要多长个心眼,不管是在咱们厂还是在外面的单位,人都是很复杂的。千万不敢再像在咱们厂一样得罪领导,要不然的话,人家也会给你穿小鞋。”胡光明说,“有些关系可能是我们看不见的,就像老田跟他儿子的这种关系,我想,你当时肯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才被穿上了小鞋,要不,让一个中专生去当扫地工,这事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

    “什么?老田?老田是谁啊?他儿子又是谁?”张琰有些满头雾水,他纳闷地问。

    “老田是你们车间副主任田小杰他爸,他是厂部退休的。”胡光明说。

    “这我听说过。怎么啦?”张琰还是不明白胡光明的意思,“老田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光明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年,老田在咱厂对面的轻工市场抽烟,是你给警察作的证,把老田拘留了。”

    “啊?”张琰的额头渗出汗来,他赶紧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这才恍然明白,自己之所以处处被穿小鞋,后来又被贬成了扫地工,居然是因为这事。是的!那年,他被贬到甲班扫地之前他是给警察作过证。

    “他是公报私仇!”张琰怒吼道。

    胡光明赶紧慌张地看看四周说:“小声点!”

    张琰彻底无语了,呆若木鸡。

    “你居然不知道?厂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事……算了算了,这事就全当我没说……别再伸张了。”胡光明显然后悔自己多嘴了。

    “可是,厂里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管?为什么还要让我当扫地工?”张琰问。

    “老田父子都是咱厂的人,谁还愿意提这事?”胡光明也不想再把这事说下去,“算了算了,做人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最终,胡光明代表人劳科在辞职书上签上了“胡光明”三个字。落款时间为2001年5月11日。

    “你升副科了?”张琰悄悄地问。

    胡光明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压低声音说:“还没发文呢。”

    张琰卷铺盖走人那天,喷织车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从门房时经过的时候,他从工友的交谈中得知了此事。

    “调浆时,设备排气阀出了故障,缸筒里气压突增,丁常胜打开缸盖时,高温浆液和蒸汽猛的将他现场击倒,他的脸、脖子、胸膛、肚子、腿、脚全都糊了一层粘稠的乳白色浆液……”一个身材略胖的工友说。

    “他没躲吗?”瘦工友问。

    “哪能躲得开?冲出缸筒的纱浆就跟从火焰山里喷出的岩浆一样,猛烈又急促,躲闪跟本来不及。听喷织车间的人说,当时丁常胜的叫声凄惨而绝望,撕心裂肺,那么大噪音的车间里,许多工人都听见了,他们一回想起这种叫声,到现在心头都会颤抖。太人……”略胖的工友说,“当工人们赶紧冲上前时,丁常胜已经被击倒在地上,全身都是白色的浆液,疼得他哭嚎着在地上直打滚,那种哭声是人世间最凄惨绝望的哀嚎,现场女工看到这一幕都哭了。”

    “她们怎么不去救他?”瘦工友问。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小丁这孩子命苦啊

    “女工个个吓得浑身哆嗦,谁还敢靠近?别说救他,就是想替他喊救命都喊不出声了。”略胖的男工友说,“浆纱车间的另外一名工友赶紧派人去叫工长,他冲上前扒丁常胜的工服,层层叠叠的衣服一时半会根本解不开,另一个工友赶紧给递给他一把剪刀,把衣服剪开了。当工友们从他身上脱脱衣服时,丁常胜身上的皮已经一片一片粘连在衣服上,乳白色的浆液和血水从他身上往下掉,那惨叫声……没办法,有的工友给他撕粘在皮肤上的衣服,有的摁着他挣扎着的腿脚和胳膊……每个工友都流出了眼泪。”

    时间已经到了6月初。到这个月底徐姨就要退休了。她坐在那个已经封了口的炮弹炉旁,听着大家的交谈,脸色越来越阴沉。

    “真是太了!丁常胜还是个爱美的小伙子,当着众人的面,把粘着皮肤的衣服扯下来时,他应该有多么的难过?”瘦工友说。

    “唉!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浆液是用多种浆料按比例配的,浆料分主浆料和辅浆料两类,主浆料为粘着剂,辅浆料为助剂。浆液的粘性比浆糊都大,而且温度有98c甚至更高……当时要不把衣服撕下来,等浆液冷却后,衣服就跟皮肤凝固在了一起,就撕不下了。”略胖的工友说。

    张琰听着别人的讲述浑身都在哆嗦,他不敢去想丁常胜被浆液烫伤时惨烈的场景,丁常胜年轻清秀、精致、英俊的脸浮现在眼前,那双浓浓的眉毛弯弯长长,在眼睛上划出了两道黑黑的弧线,干净白皙的脸上挺立着高高的鼻梁……

    听着工友的讲述,张琰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当着徐姨的面背地里骂干部狗眼看人低,给他讲述那些女工偷布的遭遇,劝他要提防田小杰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他知道丁常胜心里崇拜他,也非常喜欢上初中的妹妹,去年春节前,说起要给妹妹买一件粉色小棉袄时,笑容是那么得灿烂……

    “小丁现在情况怎么样?住哪家医院?我得去看看……”一直沉默着的徐姨抹了一把眼泪,高高凸起的颧骨上沾着泪花。

    “今天一大早已经转回老家县医院了。”略胖的工友说。

    “什么?转到县医院了?”徐姨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里包藏着对他的牵挂。

    “他家人都没来过城市,连马路都不会过,到医院里取个药也是磕磕绊绊,回到老家后父母照顾起来能方便些。他全身烧伤面积挺大,而且还被毁容了……”略胖的工人说。

    “什么?毁容?”浑浊的眼泪从徐姨眼眶里涌了出来,“多俊的一个小伙子,他可是个爱臭美的孩子……”

    午后的阳光从门房正面和侧面两个门照了进来,在昏暗的门房里投下两个长方形的图案,像是用剪刀裁剪出的两块布料,又像是在旧布上打了两块补丁,一亮一暗,像是两个世界。

    “小丁这孩子命苦啊……他说他爸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一辈子都能顺利,做什么事都能做成,能常胜。”徐姨说着走到桌子跟前,她用微微颤抖的拉开抽屉,取出一条牛仔裤说,“这还是小丁新买的裤子,有点长了,我刚在家里给他裁好了裤边……”

    话未说完,眼泪吧嗒掉在新裤子上。

    当年来紫华时张琰只是背了一床被褥,要搬走时,除了这些被褥和一些杂物,并没有太多的东西。他准备傍晚先用自行车把被褥驮走,明天再把书和零碎东西搬走。

    丁常胜被高温浆液烫伤的事,让徐姨心里难受极了,门房里工友们散去后,她捧着丁常胜的牛仔裤,静静地坐在炮弹炉前跟蜡像一样一动不动。太阳的光线已经从门的房正门、侧门离开了,门房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张琰将被褥在自行车上绑紧绑好后,从宿舍出来,他想向徐姨告别,在一起三年时间了,到了分别的时候,张琰心里难免有些不舍,这里的一切虽然陈旧破败,厂子也日渐没落,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是那样的真实。

    门房里昏暗的光线像水墨一样朦朦胧胧勾勒出炮弹炉、徐姨和桌子的轮廓,这会少有人出入门房,房子里非常安静,要不是注意的话,还不易觉察到徐姨的存在。

    张琰进到门房后打开灯,这时,门房里一片明亮。

    刺眼的亮光把徐姨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本能地将目光移向张琰,在灯光的照射下,她高高的颧骨上挂着泪水。

    “你说厂里会不会给小丁赔钱?”没等张琰开口,徐姨问。

    “这个……我想应该算工伤,是要赔钱的。”张琰说。

    “那倒罢了,好歹也算是个补偿。他还这么年龄,眼瞅着就到了娶媳的年龄……”徐姨叹了口气又把手放在那条崭新的牛仔裤上,“这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哩,他被烧成了样以后可咋活啊?”

    两句话后徐姨不再说话,黯然神伤。她把牛仔裤放在桌子上,紧挨着那一堆正在织的毛衣毛线和长长的签子放在了一起。

    她又抹了一把泪,不再说话。

    徐姨不仅身体强壮,说话做事也很豪爽,到厂三年了,张琰还从来没有见到她落过泪。

    过了一会儿张琰说:“徐姨,我今天就要搬走了,我辞职了……这回是真辞职。”

    “什么?你要搬走?辞职了?这回真的辞职了?”徐姨惊讶地问。

    “是的,我不能再在厂里待下去了,我根本就不喜欢这里。”张琰说,“徐姨,从学校一毕业我就来到了这里,我很感谢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关照。”

    “这孩子……瞧你说的,你跟小丁不一样,你们一楼的年轻干部都是有文化的人,我可没有关照过你们,倒是你们关照过我这个老婆子了,你们从老家带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不忘给我桌子上放一些,让我尝个鲜……”徐姨笑着说,“上点学就是不一样,你们说话我爱听,你们说政策,说国家的大事,我听着都顺耳。张琰啊,平时听你们说话聊天,我心里也就不寂寞不烦闷了,可是,你们现在都一个一个要离开,唉……”

第五百六十九章 胡宛如是你女朋友?

    “徐姨,在厂里待下去实在没前途,我现在的工资才485块……”张琰说。

    “这个徐姨我知道,你们一天天都长大了,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是得出去挣些钱了,现在在厂里再待下去,耽误的是你们自己,你们不比我们,我们这一代人都老了,出去也没人要了,可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徐姨说。

    张琰见徐姨还有话说,便车子放在门房外面,然后进来靠墙坐在那条光溜溜的条凳上。

    徐姨说:“我们年轻时在这里上班,几乎把什么好事情都赶上了,我们年轻时也神气过!那时,方圆几里的人一听我在浩达上班,那种羡慕啊……啧啧啧……那时,别人想买咱厂的布就得托关系,找人开条子,哪个职工家里的房子不是厂里分的?谁还花钱买房?可惜你们没赶上好光景……”

    “徐姨,如果现在浩达还跟你们那时一样,我也不会辞职。谁愿意把好端端的工作丢下去外面瞎折腾?”张琰说。

    “你辞职了准备去哪里?”徐姨问。

    “报社。”张琰坦率地说。

    “是《紫华都市报》?”徐姨问。

    “不是,是《紫华生活报》。”

    “《紫华生活报》是什么报纸?我咋没听过……《紫华都市报》大家倒都听说过。”

    “《紫华生活报》也是一份都市报纸,和《紫华都市报》一样,都是给老百姓办的。”

    徐姨问:“你去了干啥?”

    “记者。”张琰说。

    “什么?你当记者?”徐姨一脸惊讶。

    “现在还不是记者,只是实习记者。”张琰说。

    “什么实习不实习的,这还不都一样?”徐姨说,“你瞧瞧,你们有知识有文化多好?记者这活多高尚啊!可惜我家萱萱没念多少书,她哪里也去不了……”

    “徐姨,我也没念多少书。”张琰说。

    “张琰,你离开厂里以后,没事就常回来,回来把徐姨也看看,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我难免也会想起你们。想想,那时候厂里虽然穷,可大家在一起也热闹,有小丁,有你,有周福贵……你们都是些可爱的孩子。”徐姨说着又把张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这时,她的脸被忧伤完全笼罩着。

    “唉!等你们回来时,我也就不在这里了。厂里要撤销门房值班的岗位了,我呢,也就应退休了……”徐姨说完这话,又问了张琰行李都收拾完了没有,叮咛他在外面做事要处处小心。

    这时,徐姨的女儿萱萱突然来到门房。

    “萱萱,你怎么来了?”徐姨惊讶地问。

    “妈,我刚下班。我们车间的王姨让我给你捎句话,她约你这个星期天去寺庙还愿,问你去不去?”萱萱说,“我想了想,你在门房上的是运转班,我这段时间上的是常日班,要是今天不问的话,等你下班时我都睡着了,明早我上班时你还没起床呢。”

    “去!去!我们一起许的愿,佛祖显灵了。”徐姨笑着说。

    “妈,你跟王姨许的是什么愿啊?”萱萱问。

    “什么愿?抱孙子呗。”徐姨说。

    “难怪呢,半个月之前她当奶奶了,生了个大胖孙子。”萱萱说,“妈,她还愿为啥还要叫上你?”

    “我们是一起去的寺庙,一起许的愿,当然要一起还愿了。”徐姨笑着对女儿说。

    “妈,你也许愿了?”萱萱问。

    徐姨点点头。

    “妈,你许了什么愿?”萱萱问。

    “你王姨跟我年纪差不多,人家都抱孙子了,你说我还能许什么愿?”徐姨说着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萱萱。

    张琰见她们母女正在交谈便要起身要离开。

    “萱萱,你瞧瞧张琰多有出息,他要当记者了……”徐姨说。

    “当记者?你辞职了?”萱萱转过脸看着张琰。

    张琰点点头。

    “张琰,你这会有事吗?”萱萱问。

    “我……没事,我等天再黑一点就走……”张琰说。

    “天黑一点……为什么?”萱萱问。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张琰说。

    萱萱看着他,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徐姨看了看张琰和萱萱,然后赶紧转身抓起桌上带着细长签子的一顶婴儿的帽子,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萱萱看了看手表说:“张琰,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是他们第二次散步。

    他们按着上一次的线路离开门房,走出男单楼院子那扇黑铁门,走出了生活区。

    马路上车来车往,急急赶路的人们低着头只顾走自己的路,他们无心看路边的风景,只是专心地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每天一个十字路口,南来北住的人们就会在红灯下汇集,绿灯亮起后又会渐行渐远,朝着城市的不同方向走去。

    张琰又跑到上次的那个小卖部给萱萱买了一袋瓜子。

    接到瓜子时,他们都会心地笑了,尴尬而无奈,他们都想起了徐姨安排他们相亲的事。

    和上次一样,萱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着张琰向前走去,路上,他们又聊了些厂里的事,说了说张琰辞职以后的打算。

    突然,萱萱问:“张琰,胡宛如是你女朋友?”

    张琰立即停下脚步,用一双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她,他异常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她?”

    “别紧张,我只是问问。我又不会跟她抢你……”萱萱笑了笑说,“我妈没告诉你?去年五一时,你女朋友来浩达找你了,你没在厂里,我妈当时还以为你辞职了。”

    张琰当然不会忘记这事。“哦!听徐姨说,那天晚上是你陪她住在浩达招待所……”

    “张琰,你没发现你是个有艳福的小伙子吗?你的那个女朋友是那样的温婉可人,又漂亮又大方,她对你的感情很深。那天晚上,她把你们在学校时的爱情故事全都告诉我了……我是个粗人,我喜欢跟哥们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不像她那样温柔和多情,但是,听着你们的爱情故事我很感动。虽然我是一个粗鲁的女孩,没有上过几天学,但是,哪个女孩不希望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萱萱说。

第五百七十章 别了,浩达

    张琰认真地看着她,她是那么的真诚。

    这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蒙蒙的暮色渐渐从天际垂了下来。

    “由于联系不上你,她只身一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找你,就这一点,如果换了我,我肯定做不到。”萱萱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女朋友,她真是一个好姑娘!”

    “珍惜?我现在跟她都联系不上……毕业后的一年时间里,我经常给她写信,可她连一封信都没回,我现在连她在干什么工作都不知道。”张琰说。

    “她在炸药厂后勤科上班。”萱萱刚一说完,突然问,“哦,我忘记告诉你她的电话了……”

    “什么?你有宛如的电话?”张琰惊讶地问。

    “是啊,那天她从招待所离开时,我们互留了电话……她一回家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些感谢的话,还非要把借我的钱还给我。你女朋友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萱萱说。

    “天啦!你怎么不告诉我?”张琰激动而急切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还在厂里?那时,我听我妈说你辞职了……”萱萱说。

    “那时我是想过要辞职,可家里人不同意,五一前我被我爸叫回老家训了一顿,辞职没辞成。”张琰说。

    “啊?原来是这样?你女朋友肯定到现在都以为你离开了咱们厂,所以,她知道了你的地址,后来也就没有给你写信。”萱萱说,“你们毕业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上?”

    张琰点点头说:“是啊,前几年整国家都太落后了,就没有电话。我后悔极了,要不是我爸把我叫回家里训话,那个五一我一定会在紫华,一定能见到她。”

    萱萱注视着张琰,她从他焦急懊悔的表情中,能感受到他对胡宛如浓浓的爱,这种爱,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减。

    “宛如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快点给我!”张琰说。

    “我没记下……”

    “什么?”张琰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我怎样才能联系到她?”

    “你先别急。我现在说不上来,并不是我不知道……我家电话旁有个笔记本,胡宛如的电话号码就写在那个本子上,我回去给你查……”萱萱说。

    张琰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把宛如的电话号码给我抄下来。”张琰说。

    “你今晚不是要搬东西吗?”萱萱问。

    “我拿到电话号码以后再走。对了,我买了个小灵通,我把这个号码也留给你,以后,你要是联系我的话就打这个电话。虽然,我们不可能随你妈妈的愿,但我还是愿意跟你做朋友,再说了,我们都是浩达的工友。”张琰说,“萱萱,徐姨一直都希望你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男孩,我祝福你,也希望徐姨能早一天去寺庙还愿。”

    萱萱是个热情而爽快的女孩,她说她也非常高兴认识他,现在,张琰就要离开浩达了,她坚持要请他吃一顿饭。

    在一家小餐饮吃完饭后,萱萱抄下了胡宛如的电话号码送给了他,然后跟他作别。

    顿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这是张琰离开浩达时,令他感到最温暖的事。

    薄薄的夜幕轻轻地笼罩着浩达棉纺织厂生活区,萱萱母女的真诚和热情让张琰感慨万千。在棉纺织厂的三年时间里,国企人穷归穷,但大家都很真诚、热情,在一天天破败的院落里,互助守望,每个人都没有架子,都是工厂的一部分。

    从萱萱楼下离开后,张琰沿着爱织大道朝男单楼走去。时间正值春夏之交,尽管厂里的生产经营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可生活区里依旧还很热闹。

    大树下棋友仍旧在楚河汉界两侧杀得不亦乐乎;健身器材上的人憋足气在双杠上做着起撑运动;穿着开档裤的小孩子们咯咯咯地奔跑着;宠物狗混杂在休闲的人群里会汪汪乱叫几声……从公共澡堂出来的年轻女工们,趿着花花绿绿的拖鞋,悠闲地徜徉在老旧不堪的家属院里,空气里散发着洗发精和香皂的气味……

    拐过一道弯,张琰走上这条两旁栽着梧桐树的水泥路,三年的时光跟一棵棵梧桐树一样被他一点点抛在身后。这条路也是通往生产区的路,三年来他走过成千上万遍,每一步路看似相同但却不尽相同,这里,记录着他在浩达的喜怒哀乐,也见证着他对生活妥协和抗争……

    徐徐的晚风吹散了三年来的所有记忆。就要离开浩达棉纺织厂了,张琰心头突然袭上一丝伤感,正如当年从洛明工来学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一样。今天,他就要沿着当年来时的路,从这里再次出发,去寻找自己的未来。可是,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张琰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刚进浩达棉纺织厂那年,在喷织车间召开的劳资工作会上,他为了给女工林小依打抱不平,当着20多名职工的面质疑劳资员王莉绩效工资算法的问题后,王莉对他一直耿耿于怀。

    在车间主任唐金荣和副主任田小杰跟前,王莉从来都没说过他一句好话。王莉除了负责车间工人的考核和工资核算外,还负责接收车间的信件和厂里的文件。直到他离开浩达时他都不知道,胡宛如写给他的回信全被王莉扣下了。

    张琰离职后,这些信全被她扔进了女厕所。

    几天后,张琰腰间的小灵通突然响起,是父亲张有志打来的。

    “琰琰,你奶奶她……她……刚刚走了……”父亲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伤心的哭声。

    听到这个噩耗张琰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泪水油然滑落。奶奶的音容笑貌浮在眼前……

    那年毕业前全家人都急着帮他找工作,奶奶打听到她在城里的远方表哥,还叮咛父亲张有志说:“你见了庆娃就告诉他,咱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琰琰不是学习不好,也不是表现不好,是娃机会不好,娃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要是这样的话我也没脸说这些。我孙子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娃身体单薄,要是还在农村修地球的话他身子吃不消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坐上了去汽车站的长途汽车。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三年无恙

    春去夏来。轻露。

    去年“五一”胡宛如来紫华不但没有见到张琰还险些被坏人欺负。每每想起这段遭遇她都有些后怕。那次遭遇成了她回忆中的阴影,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包括闺蜜张思雨。

    除了那段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悲惨遭遇,更让她伤心的是,他从徐姨和萱萱口里知道,张琰已经从浩达棉纺织厂辞职了,可是他辞职后去了哪里?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时间一天一天消磨着胡宛如对张琰的思念,从洛明工业学校毕业至今整整三年时间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前子栎火车站一别,居然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有时想想,在子栎火车站的海誓山盟就像童话一样美好,也像童话一样遥不可及。

    而眼前最现实的莫过于上班下班,下班上班。

    胡宛如的嫂子陶梅张罗了小半年后,终于在轻露市区开了一家服装店,哥哥胡贤如的工作已近乎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一有时间就去服装店帮陶梅打理生意,店面每天晚上9点关门,等他们收拾完东西再从市区赶回到“炸药城”时,就到了晚上10点钟。

    虽然胡贤如和陶梅依旧跟胡宛如和妈妈住在一个家里,但胡宛如几乎见不到她嫂子,每天晚上,当哥嫂回到家里洗漱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当她赶在早上8点上班时嫂子还没有起床,因为嫂子的服装店上午10点才开门,哥嫂上午9点才起床。

    全家四口人,想在一起吃顿饭也聚不到一起。

    好在陶梅自从有了服装店后,家里的硝烟味也便消散了,胡贤如也比以前忙了很多,他天天给陶梅打下手,在厂里和店里两头奔走,平时,每天在家里的人也就只有胡宛如和妈妈了。

    这天晚上,胡宛如回到家里时妈妈和几个退休女工去散步了,厨房里给她留着做好的饭菜。

    胡宛如揭开锅盖端出饭菜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了起来。由她引起的那场教育活动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对于厂里的各种关系她也渐渐谙熟了些许,工作起来也比以前从容多了。

    平平淡淡的生活让她的心也近乎于止水,每一天都平平常常,波澜不惊。

    这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胡宛如放下筷子,走到客厅沙发旁的小桌子前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而亲切,胡宛如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激动起来,所有的情愫像火山一样在电话那头说出了“喂”字时就瞬间爆发了。

    “张琰!”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胡宛如就兴奋地脱口而出。

    “宛如,是你吗?这是你家里的电话吗?你不是说你家里没有电话吗?不是叫我给你写信吗……”电话那端的张琰激动的语无伦次,他一连部追问了几个问题。

    “我们毕业那年,我家还没有电话,电话是后来我哥哥装的。你的信我全收到了,可那是在我们毕业一年后的事了,我一收到信就赶紧给你回了信,可是,你连一封信都没给我回,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理我了……”胡宛如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你怎么那么残忍,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在洛明工业学校那年,你去吉州实习时就没有给我写信……你为什么总不给我写信?”

    胡宛如的眼泪似断了线的串珠簌簌落下,三年来的苦苦等待和去紫华找他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她把三年来受到的委屈和煎熬,一股恼地对着电话的话筒发泄了出来,对着心爱的人儿像倒核桃似的全部倾吐而出。

    “你的回信?你给我回过信吗?”张琰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给你写了一年的信,但从来都没收到过你的一封回信,后来,我以为我把地址没记准确,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不是变心了……”

    “你怎么能那样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把我们在子栎火车站的承诺都忘记了吗?你给我的那颗蓝纽扣我一直都保存着,每当我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把它拿出来看,睹物思人……而你却……”胡宛如哭诉道。

    电话那端张琰连声解释,说他怎么可能忘记她,怎么不去思念她?他把三年来他对她的思念告诉了她,然后又安慰了好一阵子,他们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胡宛如问。

    “是萱萱告诉我的。我从浩达棉纺织厂辞职了,昨天,我从宿舍搬东西时遇到了萱萱,是她告诉我你的电话……”张琰说。

    “她怎么不早点告诉你?”胡宛如问。

    “都是徐姨……去年五一前我是想着辞职,可我爸不同意,他把我叫回老家训了一顿,劝我不要辞职。我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徐姨以为我辞职了,就把这事告诉了萱萱。徐姨并不知道萱萱和你之间留过电话,我回来后徐姨也从来没给我说过萱萱有你电话这事。”张琰说,“说来也巧,要是昨天我搬家时没遇到萱萱,我就永远和你联系不上了。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萱萱。”

    “萱萱姐真是个大方率真的好姑娘。”胡宛如说。

    分别三年终于取得联系,他们心里不甚欢喜,在电话两端有着说不完的话。

    “你离开浩达后要去哪里工作?”胡宛如问。

    “我找了一家报社,名叫《紫华生活报》,现在我已经是实习记者了,再干几个月,如果表现得好,我就能转正变成记者了。”张琰高兴地说。

    “太好了!昔日的文学社社长变成今天的记者,也许这就是天意。”胡宛如高兴地说,“你说我是不是很有眼光?在洛明工业学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跟别的同学不一样,你有才气,你写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过,你比我有出息。好好努力,你一定能干出了不起的成绩。”

    “宛如,辞职前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做我喜欢的事,干一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我的本科自考才刚刚开始,自考本科没有新闻学专业,我报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现在,我白天跑新闻晚上看书,我要争取赶紧把本科学历拿到手。”张琰说。

    “太棒了!你是我们同学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以后,每一天我都在轻露为给加油。”胡宛如说。

    “宛如,这三年我过得非常累,我曾无数次地想和现实做抗争,但我不得不屈服于生活,学习也是我没有办法的选择。”张琰说,“现在的社会正在快速发展,如果不努力的话肯定会被会淘汰。”

    接下来,一对情人又开始了互诉衷肠……

    他们相隔千山万水,绵绵情丝却环绕在彼此身旁,他们被浓浓的爱包围着,他们在电话中情深意长,卿卿我我,谁也不愿意挂断电话。

    最后胡宛如说:“这样吧,我们一起数数,当数到‘三’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挂电话。这是我们的约定,谁也不准耍赖,都必须挂断电话,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和坚决。”

    随后,在电话里相隔千里的这对有情人同时数数:“一、二、三!”

    啪的一声,两部电话同时挂断。

第五百七十二章 时来运转

    当张琰和田庆文每天都在追求着各自理想的时候,在地处西北地区的黄怀省泉川市,张欣然的命运也随着2001年春天的到来,和葳蕤生发着的草木一样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泉饮集团投巨资收购的瑶池度假村,自去年7月动工修建,到今年3月才彻底完工并交付,按泉饮集团的规划,现在要立即进行试营业。人力资源部启动了对去年储备的人才的使用计划。

    西部大开发的春风强劲有力,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才争夺也越发激烈,泉饮集团半年前招聘并储备的新干部,已有好几个人离职了,他们去了待遇更好的行业和公司。当下度假村试营业在即,最缺的就是懂英语的人才,因为泉饮集团要把瑶池度假村打造成跟泉川饭店一样的涉外项目。

    优秀的人才千金难求,上一任的集团人力资源总监已经退休了,而新任的总监还未任命,集团总经理临时代管人力资源工作,总经理在各种场合一再说,泉饮集团未来事业发展的重要支柱就是人才战略,集团对人才的重视被提升到了非常的高度。

    人力资源部经理卢凯旋四处物色合适的人才,可越是着急却越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这天下午,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摇摇头一声叹息。他给隔壁房间的hr李泽阳打电话叫到他办公室来。

    “我们这次的招聘是拾漏补缺,最重要的不是看应聘者是不是名校毕业,而是要看他们对餐饮休闲行业是不是熟悉,集团不可能再提供长时间的培训,这并不是咱们想节约培训费而是我们耽搁不起时间。”卢凯旋说。

    卢凯旋示意李泽阳坐下,继续说:“建设施工公司给集团的工期比预计推迟了两个月,本来,我们在今年元旦就要试营业,可他们前几天才交工。一晃就要到五一了,毫无疑问,对于度假村来说,这是一个聚人气扩大知名度的重要节点,总经理要求给度假村招聘的所有的人员,务必在下周一前配备到位,立即各就各位,迅速进入试营业阶段,7月1日正式营业。你再仔细看看人才资料库里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好的。我现在就去查找一下名单,筛选出合适人选后立刻告诉你。”李泽阳说完就去查找资料了。

    半个小时后,李泽阳轻轻敲开了卢凯旋办公室的门。他跟平常一样有礼貌地点点头说:“经理,对资料库里的名单反复比对后,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比较合适,上次面试时她没有学历,现在她应该已经取得了本科学历……”

    “谁?”

    “张欣然。”李泽阳说。

    “张欣然?”卢凯旋若有所思。

    “就是那个门迎……”

    “哦,我知道。”卢凯旋说,“她的情况我倒知道一些,她好像是个双学历?”

    “是的。中专是财会专业,大专和本科都是自学的英语专业。”李泽阳说。

    卢凯旋接过张欣然的简历表,他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在集团的那起中伤她和他们老领导的谣言,直到老领导退休前才通过暗查的手段,查清了造谣者居然是泉饮集团的一位副总经理,他也是班子成员。这个结果和总经办调查的结果不谋而合。

    卢凯旋后来得知,这事引起了董事长的震怒,董事长把那位中伤别人的副总经理叫到办公室痛骂一顿,说他的做法卑鄙下作!副总经理又扯出了多年前他跟人力资源总监在职场上的那些明争暗斗和恩恩怨怨。董事长听了更是勃然大怒,说他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诽谤罪,说要把他送进监狱。副总经理吓得直冒冷汗,扑通一声给董事长跪下。一再求饶之后,这位副总经理被贬谪到集团下属的食品厂当工会主席了,这事集团高层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也算是给这位副总经理留了些面子。

    卢凯旋思忖了半天之后,觉得自己对这事把握不准,便去请示总经理,他把张欣然的情况说了一遍,特别突出了她对集团流程的熟悉和对集团的忠诚度很高……

    “张欣然?是不是那个门迎?”总经理突然问。

    “是的。”

    “我们的hr从度假村对人才需要的各个维度进行了分析研判,单从这些角度讲,张欣然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卢凯旋说。

    总经理没有说什么,他接过简历表一边看着一边沉默着。卢凯旋只好怯怯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就选她!”总经理想了想说,“这个女孩不简单,从她的经历看,她非常要强,特别是那次谣言四起之后,一个大姑娘家忍受着别人的风言风语,顶着别人戳脊梁骨的压力和羞辱,继续留在饭店工作,就凭这一点,也要给她创造机会,这不是爱集团的表现是什么?对于热爱集团的员工,你们要千方百计给他们创造机会。”

    “好的,我知道了。”卢凯旋说。

    卢凯旋正要离开,总经理又说:“扩招和并轨后大学毕业生良莠不齐,你们以后为集团招人时要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企业的感情和对企业的忠诚度也要占一定的分值,我们的事业需要各个层级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而不是只需要职业经理人、项目经理人,他们都是冲着待遇来的,要是有一天企业陷入困境,只有那些对集团有感情有忠诚度的人才会留下来……”

    “明白了。”卢凯旋说。

    “我们的集团和事业现在如旭日东升,前景广阔,这也得益于改革开放取得的成果,中国人比以前富了,只有老百姓的腰包里有钱了,我们的第三产业才能有更好的未来。集团的长远目标是要做百年老店,没有一代一代的人才,怎么行?没有对企业忠诚的员工,怎么行?”总经理说,“人才兴业是集团的发展战略,所以,你们人力资源部责任重大啊,这就要求人力资源部要站在集团的层面,面向未来考虑问题,真正地从人海中淘出人才。”

    卢凯旋请示完集团总经理后并没有直接让张欣然到岗,而是给她组织了一次简单的面试。拟任的度假村外联部经理和主管跟她谈话后,人力资源部给她开具了内部调岗通知单。

第五百七十三章 风生水起

    两天后,一场春雨刚过。

    张欣然告别了陪伴她三年的宿舍,坐上从泉川饭店发的大轿子车,朝着新的工作岗位驶去。单身的她从此将常住度假村,跟着泉饮集团一起成长发展。

    瑶池度假村距泉川市60余公里,40分钟后,大轿子车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了,雨后的度假村依山傍水,被薄雾笼罩着,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仿古的亭榭楼阁掩映在山水之间,楼檐飞阁若隐若现,在泉川乃至黄怀罕见的地下温泉汩汩冒出,氤氲缭绕。

    这里旖旎的景色宛如仙境,仿佛把人们从喧嚣的城市带到了世外桃源,给瑶池这个词增添了几分神秘。

    三辆大轿子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着,渐渐驶向一处巨大的凹坑,这里三面环山,形如簸箕,有如《诗经》中“有卷者阿,飘风自南”之美好。张欣然透过车窗玻璃隐隐看到,周围的半山腰还住着几户人家,不时冒着袅袅炊烟。

    汽车驶到瑶池度假村后,大家依次下车,集团负责度假村项目的领导给了大家15分钟自由活动时间,之后,要求保安将山庄大门紧锁,严禁任何人出入,紧接着,就在度假村礼堂召开会议,宣布集团公司对瑶池度假村领导班子及新聘任干部的任命决定,从现在起,新班子正式接管度假村立即进入战时状态。

    集团还给大家留出一个星期的时间,进行封闭式内部模拟训练,让大家尽快熟悉流程,寻找问题,完善规范管理。一个星期过后,瑶池度假村的开园仪式将盛大举行,同时,广告宣传将会在泉川的各大报纸广播和电视上全面投放,瑶池度假村正式对外开放并将进入试营业阶段。

    这次宣布的度假村领导班子和各部门经理都是临时职务,正式班子要等度假正式运营一年后才调整,那时一切都已走上正规,正式班子的任期为三年一届。

    张欣然被分配到了对外联络部,主要工作是负责接待团体客户。鉴于她学的是英语专业,度假村所有的路牌、路标、提示牌、安全警示等上面的英语翻译工作,也都划归给了外联部。

    脱掉大红色旗袍,换上深蓝套裙和白色衬衫,张欣然显得格外干练从容,不当门迎也就不用再盘发了,来度假村之前,她索性剪掉了乌黑发亮的长发,做了一个清爽的短发发型。发丝打造出层次感的线条,蓬松而有朝气,略超过耳垂的发丝,让整个发型灵动活泼,贴于额头的齐刘海给人一种时尚感。这种发型配上套裙无不体现着职业女生的庄严。

    短暂的会议开完后张欣然和另一位女同事一起,拿着记录夹在度假村的每一个地方,认认真真的查看测量详细记录。餐厅、客房、会议厅,沐浴池,ktv、跑马场、保龄球馆、羽毛球馆、游泳池、水上乐园、碰碰车场……她们对室内外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一一翻译路牌、路标、提示牌、安全警示牌上面的提示语,一丝不苟。

    度假村给张欣然和那些单身干部和员工提供了集体宿舍,这里的条件远比在泉川饭店里的宿舍强十倍百倍。张欣然的宿舍也不再只有那张白炽灯泡和旧木桌子,她住的是一个仅次于标准间的房。这里客房完全不同与宾馆的客房,房子两两一组,独院独户,每座房子前还围着一圈低矮的篱笆,每一间房子对外的标价是每天398元。

    泉饮集团每天早晚都要分别从泉川饭店和瑶池温泉度假村发班车,那些家在泉川的干部和员工每天都要坐着大轿子车上下班,张欣然是个单身,四海为家,她就天天吃住在度假村。与她同宿舍的女孩家在泉川,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爸爸妈妈一分钟都舍不得她,天天催着她回家住,所以,这间398元的宿舍就成了张欣然一个人的房间。

    这天晚上,张欣然翻阅着厚厚的英语字典,一一查询和核对对各种标识警语的翻译,窗外的虫子唧唧地叫个不停,忙了一阵子后,坐在红木写字桌前的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来,斜着倒在软软的席梦思床上。

    她静静地注视着房间从不同光源和灯带发出的光亮,光照在印着淡淡花纹的乳黄色的壁纸上,壁纸变得越发柔和,越发的有了质感。张欣然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听着虫子的叫声,偶尔会有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来,薄薄的纱便轻轻摇摆。

    唧唧的虫叫声和晚风中淡淡的泥土气息,让她感到惬意与舒畅,让她不知不觉想起了故乡,那个在生她养她的石堆村的家里,在春天和夏天的晚上,她睡在炕上也能听到这种声音,也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她又想起了爸爸,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她不知道爸爸的病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爱爸爸,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也是那样的爱她。小时候,爸爸每年回来后,都会给自己买新衣服、新书包和文具盒,会带她去赶集逛庙会……那时,当她揣着各种各样的糖在小伙伴面前吮吸时,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管她做什么事爸爸永远都会支持她,都会满足她的任何要求……然而,给过她山一样厚重的父爱的爸爸,现在却骨瘦如柴,身体越来越差……爸爸说他只是在煤矿地面上工作,又不是下井的矿工,他怎么会得上尘肺病呢?

    眼泪从张欣然的眼角滑了下来,从脸颊流到了洁白的软软的床单上。

    往事一桩桩浮现,她的鼻子的,呼吸也有些困难了。她从床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将目光投向窗外。

    瑶池度假村被朦胧的夜色笼罩着,一盏盏朦胧的灯光勾勒着整个度假村的大致轮廓,每个建筑屋顶下的筒形大红灯笼泛着淡淡的光,曲径通幽处,葳蕤草木下,灯带用微弱的光朦朦胧胧照亮着脚下的路。

    度假村给每位值班干部和员工都发了手电筒,度假村要求值班干部和住在这里的员工,每天晚上都要去在景区巡查,张欣然刚好想出去走走,她便穿了件外套,一把拉开抽屉取小手电,抽屉里那瓶五颜六色的精致的小星星咕噜噜滚了出来。

    她不由得拿着一瓶星星静静地看着,思绪再一次漫天飞舞……

第五百七十四章 啥?你是记者?

    经历了三年郁闷的工厂生活,张琰对《紫华生活报》报社的工作倍加珍惜,离开浩达棉纺织厂以后,他在报社附近的城中村租了间房子住下。和以前相比,报社的工作正如谢洁说的那样,是一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这份工作和纺织厂的另一个区别是,从早到晚并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

    张琰被安排到了报社社会新闻部。《紫华生活报》原本是周报,是陆风省政协创办机关报,全国都市报兴起之后,这份报纸报请国家新闻出版局同意,改成了都市生活类报纸,政协只保留一份月刊作为机关宣传载体。

    都市报完全不同于党报党刊,社会新闻部是都市报的要害部门,每天都要与同城媒体争抢新闻,在新闻竞争的背后是对巨大的媒体广告市场的争抢。张琰当了实习记者后,一般的采访已经不再有记者老师带了,他每天起早摸黑,骑着吴波浪送的那辆笨重的自行车,奔波在紫华的大街小巷跑新闻,他每一天都在跟时间赛跑。

    《紫华生活报》报社的办公条件非常差,《紫华生活报》去年刚从周报改成日报并更了名,开始面向社会招聘记者编辑,这就是那个时候,报社才搬进了一座老旧颓败的三层楼房里。

    下午回到报社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写稿子,每个有采访任务的记者都要把当天采访的新闻一个字一个字写进稿纸方格里。社会新闻是报社最大的采访部门,共有两间房子,外面一间是主任办公室,除了靠着窗户对着门的主任办公桌外,顺着墙壁还摆放着几张记者的桌子。

    主任沙岩对大家的要求非常严厉,所以,除了几个年龄大一些的,从以前的周报过来的记者,其他人都不愿意坐在这间房子。

    套间是一间大办公室,部门有20多名记者和实习记者,他们大都坐在这里,在这里可以交流工作也可以聊天,要比外间自由许多,张琰就坐在套间的大办公室里。

    无论外间还是里间,办公条件都非常简陋,除了几十张桌椅以外别无他物。要说有,就只好得把头顶的电器算上三个黄褐色的电风扇,一个装在外间,另外两个装在内间。风扇叶片原本是乳白色的,因为年久的缘故,渐渐变成了黄褐色,叶片面上沾着诸如蚊子尸体或者虫卵的东西,脏兮兮的。

    墙壁也不干净,白里泛黄,接近地面的地方还映出几个地图一样隐隐的图案,从地图往上看,能看见两三道细细的裂痕。深灰色的水泥地面总给人一种不干不净的感觉,有点压抑,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清爽和利落。办公桌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旧货,桌面再擦也擦不干净,跟头顶的风扇叶片一样脏兮兮的。

    不光社会新闻部是这样,每个部门都是这样的办公条件。

    社会新闻部主任沙岩是行伍出身,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身上既散发着职业报人的气息,又有有一股子军人的精气神,他对大家的要求很严格,似乎把部门当成了军营,把整理办公室也看成了部队里的内务整理。所以,社会新闻部要比其他部门干净整洁一些。

    在别的办公室里,报纸乱七八糟扔得到处都是,而社会新闻部每张桌子上的报纸、稿子、笔筒和各种资料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记者离开座位时也得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面放好。虽说房子是简陋破败的,但所有东西一摆放到位也就精神了,就像一位老人尽管饱经沧桑,腰弯背驼,但却衣容严整,一丝不苟,不由得会令人肃然起敬。

    记者的稿件要经部门主任审核通过后,再由部门交到编辑部编辑。

    张琰一直记得主任的那句话:“每篇稿子就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它、关心它。”张琰每天要看着自己的稿件被交到编辑手里,才肯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这时往往已是华灯初上。

    新一轮太阳升起时,张琰迎着晨曦走出民房,他先到附近报刊亭翻看《紫华生活报》,看到自己的稿子印在报纸上,心里就会射进一缕明媚的阳光,一想到全市读者捧着带有墨香的报纸看他写的豆腐块,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时,他嘴角忍不住会微微上扬,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天,张琰正拿着报纸陶醉其中,报刊亭的老头终于不耐烦了,他一边用鸡毛掸子拂着报刊杂志一边冲着张琰说:“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就把报纸放下!”

    “噢……对,对不起,我不……不买。”张琰赶紧恢复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线,不好意思地将报纸叠好放回原处。

    “喜欢看就买一份,你天天都是第一个来,来了,就想看免费报纸。这里是报刊亭又不是张贴栏……”老头说。

    “叔,我就只翻翻,翻翻……”张琰抱歉地说。

    老头把张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像你这样只看不买的人少见。”

    张琰强装着笑转身准备离开。

    “诶……小伙子,你每天都看啥?我觉得你很奇怪,你看报都是挑着看的,从来不看头版,也不看中间,总是挑着看边角料看,边角料有啥好看的?那都是再次要不过的新闻……”老头收起了鸡毛掸子问。

    “叔,我……”张琰见周围没人,就靠近他说,“我是记者。我在看我的稿子……”

    “啥?你是记者?《紫华生活报》记者?”老人问。

    张琰点点头说:“嗯!”

    “不错嘛,原来你是记者啊!好,当记者好,当记者可以替老百姓说话,老百姓都喜欢。”老头笑着说。

    张琰心里美滋滋的。

    “你叫什么名字?这几份报纸我天天看,记者我没见过,但他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老头说。

    “我还是个实习记者,我叫张琰……”

    “张琰?”老头摇摇头说,“没,没听过。这名字不熟……”

    “我刚到报社不久,还没转正。”张琰说。

    “你怎么不去《紫华都市报》?这份报纸办得好,说得都是实话,敢替老百姓说话,敢揭露丑恶现象。当记者就要当《紫华都市报》这样的记者,要敢监督社会上的问题,给那些坑害老百姓的人曝光。”老头说,“我这个报刊亭每天下午4点前《紫华都市报》就卖完了,《紫华生活报》以前没听过,没名气,买的人少,天天都会剩,你们的发行员第二天送新报时,就全部收回去当废纸卖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撂下书睡觉

    听到这话张琰心里有些惭愧,他本想给老头说他们现在正在努力追赶,他们有一个了不起的社会新闻部主任,他们每一天都在争抢新闻,可是,这一切都是苍白的。

    这几年全国的都市报风起云涌,光紫华就有五六家同类报纸,《紫华都市报》就像一匹黑马,从报业之林冲杀而来,锐不可挡,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已经冲杀到了紫华报业市场的前列,正势不可挡地从起初的小报,大踏步朝大报迈进。

    张琰没有说话,老头的句话像一盆冷水泼湿了他沾沾自喜的虚荣心。他转身推着笨重的自行车就要走。

    “诶,小伙子,报纸上登了你写的新闻,你咋也不买份报纸?”老头突然问。

    “不用。我去了报社就有报纸了,我从报社拿……”张琰说完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老头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两个字:“小气!”

    新闻记者就是满天飞,紧张而忙碌的工作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长度。不知不觉,张琰已度过了三个月时间,8月初他终于转正了,把实习记者前面“实习”二字去掉了。

    那天让他更高兴的是主任沙岩在部门会上表扬他,说他任劳任怨,从进《紫华生活报》的第一天,从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就很勤奋很好学,只要有新闻线索,就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跑现场,没有新闻线索时,他就翻开旧报纸学习每一种体裁的写作方法,模仿着成熟记者的笔法和叙事风格写作。有些老记者就是经验主义,对线索挑三拣四,张琰从来不挑线索,只要是社会新闻线索他统统都会去跑……

    听到这里张琰赶紧低下头,他害怕遇上老记者犀利仇视的目光,《紫华生活报》走向市场才一年时间,沙岩所说的老记者指的便是报纸更名前,周报的那几位记者,他们跟沙岩一样都是老人手,是元老。

    沙岩的认可和表扬令张琰兴奋不已,以至于晚上回到租住的民房后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从洛明工业学校毕业三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被认可过,也没有被表扬过,当年离校时,他曾热情满怀地憧憬着未来,想着能干出一番事业,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浩达棉纺织厂从常日班修机工变成了运转班修机工,又成了扫地工……

    三年来,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而被人抛弃的人一样,所有人都会在背地里戳他的脊梁,甚至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特别是直到自己离开浩达时才知道,因为自己向警察作证老田抽烟的事实,而被他的儿子田小杰整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张来不禁心头一热,鼻子一阵酸楚。此刻,他特别感谢谢洁,要不是她的鼓励,自己怎么会找到这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又怎么会在浩达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拿到大专学历?是啊!知识改变命运,要是没有这张毕业证,他又怎么能敲开《紫华生活报》的门?

    谢洁写给他的信他一直保留着,他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不由得取出她写给他的那封信,从清秀的字里行间里,分明有个声音地传进了耳朵,那么熟悉,那么真诚

    “我考研没通过,不依靠机器生活的愿望没有实现。祝愿你在学习的道路上不要满足,不要停止,我相信知识是能改变命运的。对于未来的生活我没有经历过,也不能告诉你你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但我相信,你是一定会战胜生活中的困难和考验……”

    桌上的那盏台灯努力地向前伸着长长的脖子,坐在桌子前的张琰情绪低落,有种淡淡的伤感。过了一会儿,他才将谢洁的信收了起来,然后,从厚厚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训诂学》。自学考试的本科中没有新闻专业,他报考试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社会上毕业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了,他要赶紧拿到本科学历,只有拿到本科学历才不会被这个社会抛弃。

    翻开书后张琰才意识到,这段落时间自己成天风里来、雨里去,起早摸黑,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书,整本书几乎都是新的。

    他翻看了一会,满意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想得都是怎么去采访,怎么去写稿……夜渐渐深了,他接连打起了哈欠,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采访,他实在困得不行了,就把书撂在一边,关掉台灯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紫华的报业竞争越来越激烈,《紫华都市报》刚达成了一份巨额投资协议,这在紫华的媒体圈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家具有民营性质的报纸,无论从新闻采访还是后期编辑,无论从记者装备还是发行订阅,都有了很的大的飞跃。在巨大财力的支持下,《紫华都市报》一方面不断增加出版版面,另一方面,还一再压低零售价格,推出48个版有时甚至100个版5毛钱的售价,这使得《紫华生活报》和另外几都市报的发行受到了很大的挤压。

    张琰和他的同事最头疼的是每天的新闻线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于记者来说,新闻线索是新闻产品的原材料,也是报社的生命线,在他们成天为新闻线索犯愁的时候,《紫华都市报》却公开在报纸上刊出了有奖征集新闻线索的公告,读者提供的新闻线索一经见报,一律进行现金奖励,而且,每条线索从50元起直到2000元。

    《紫华都市报》此举才推出了近两个月,几乎天天都有独家重磅新闻报道,《紫华都市报》与其他几家都市报的差距正越拉越大。

    《紫华生活报》在市场上的名气并不大,他们的线索数量和质量也都很差,每天接到的新闻线索无非就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报社也想过很多获取新闻线索的办法,但没有奖励的措施,读者打热线的积极性也就并不怎么高。

    沙岩也想了很多办法帮助记者寻找线索,紫华广播电台有个《市民热线》栏目,是专门供市民对城市发展的建议和投诉的内容,每天早晨6点到6点半张琰准时会摊开笔和纸,抱着收音机边听边记,寻找线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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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介绍:
中专教育是我国建国后学习前苏联的产物。张琰考上中专跳出农门成了未来的国家干部,在洛明工业学校他与美丽温婉的兵工厂子弟胡宛如相遇。
有着恋父情结的胡宛如命运不幸。来校前父亲在研发炸药的实验中致残,他不愿意没有尊严地活着,毅然自杀。
张琰和胡宛如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的爱情和他们跌宕起伏的人生奋斗,让中国式教育基因彰显人性之美。
小说描写了90年代中后期,在教育改革节点上中专生不负韶华的群体肖像。张琰父亲“老三届”坎坷崎岖的人生,辐射出建国70年来的发展变迁和对人性的思考。
读这本书,你能触摸到诗情画意的校园生活;能看到他们献身国防的理想;能感受到百折不挠的人生;你会因纯洁真挚的情感和青春懵懂的心跳而感动。 
20年归来仍少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20年归来仍少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