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高层会晤
米内光政接到了赵铭病倒在床上的消息后有些哭笑不得。
几天前在阿部信行面前还活蹦乱跳的赵铭又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发这么重的疾病呢?这显然是赵铭在跟自己玩手腕。
然而,米内光政却拿赵铭着实没办法。他曾想委派几名医学专家去给赵铭检查一下身体,可那样一来,就等于自己这边把赵铭的伪装给揭穿了,大家面子上拉不下来,对双方都没好处。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赵铭托词生病不来觐见自己,又会拖延多久呢?
做为一名海军将领的米内光政很不喜欢拖延,可是作为政治家的米内光政对这种最为常见的政坛手腕又不得不包容。
毕竟在当前情况下,重庆方面是没有指望的了,想尽快解决中国方面的问题,把帝国百余万精英部队从中国战场上解脱出来,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赵铭的新政府了。至于北平的王克敏和南京的梁鸿志,经过这几年的观察,确实是薄弱了一些。
对米内光政来说,他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在军方和天皇之间寻求到一个平衡点。
军方是以激进态度为代表的,主张立即和欧洲德国结盟,欧亚之间遥相呼应,对西方传统列强发起旋风式进攻,击溃这些传统列强的信心,更换世界霸权的拥有格局。
而天皇的想法要全面许多,同时也稳妥许多。天皇并非不想称霸世界,在这个问题上,天皇和军方的最终目标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天皇并不想那么早那么快地把自己的意图向全世界展示出来,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他认为必须在解决了中国问题之后,日本才会有能力向世界霸主发起冲击。
天皇指令米内光政来组阁,就是看中了米内光政在海军及陆军中的广泛基础。天皇希望米内光政能发挥这种在军方的广泛基础的优势,压制一下时刻处于爆发状态的激进情绪,尽快解决中国事端,然后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做好准备工作,至于未来是和德国联合对苏联发起进攻,还是独自向南进犯美英法的传统势力,那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米内光政对中国的看法很有自己的见解,毕竟在两年半之前,他是参与过淞沪会战的,他也是自认为非常了解中国国情的。
对赵铭代表的新政府,他在内心中是鄙视的,一个文人政府,在一个战乱时局,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所以,米内光政一上台,便重启了对重庆政府的招降工作。当然,对重庆方面的自然不能说是招降,只能说是和谈。
令米内光政颇为惊喜的是重庆方面对和谈的需求同样强烈,双方一拍即合,立即组织了谈判团进行接触,而且,谈判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
在这种情况下,米内光政必须重新审视赵铭的这次访问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可恶的**竟然知晓了这次秘密和谈的情况,甚至还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使得原本极为顺利的和谈谈判戛然而止,甚至还迫使重庆的蒋总裁出面重申了抗战到底决不妥协的态度。
也就是说,这一下,就彻底断绝了跟重庆方面达成和谈的可能性。
米内光政不得已,只能把希望重新寄托在赵铭的身上。
赵铭既然生病了,那么只好自己屈尊前去探望一番了!
做为军事家的米内光政对这个选择感觉很屈辱很气愤,但是作为政治家的米内光政对这个选择只能是很无奈而必须接受。
第二天,在赵铭下榻的别墅中,米内光政探视了赵铭。
赵铭的身体情况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好转,他不光能‘硬撑着’下了床,还能很清晰地向米内光政表达了新政府的意愿,并展望了新政府的未来。
赵铭可是一名资深的政治家,对中日两国的形势看得很清楚,再加上前几天阿部信行的一番点拨,此时,对米内光政的心理掌握的颇为到位。
赵铭向米内光政重点阐述了新政府对军事力量这方面问题的观点和计划。当赵铭表态说,新政府一旦成立起来,会在很短的时内组建起一支总人数超过一百万的军队的时候,米内光政来了兴趣,和赵铭展开了细致的讨论。
“赵先生,我认为你提出的一百万的军队的概念有问题。”米内光政虽然对赵铭所陈述的组建军队的计划很感兴趣,但是他做为政治家还是不能立即展现出来自己的兴趣,还需要给赵铭泼泼冷水,以便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主动。
赵铭做了个请赐教的手势。
“现在,北平王克敏和南京梁鸿志都有为数可观的部队,加在一起只比一百万多而绝不会少。在你的成立新政府的框架中,是要把王梁二位现在主持的政府归纳到一块的,那么他们带来的部队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赵铭淡淡一笑,轻轻地摆了摆手,解释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米内首相,这个道理我想您比我这个门外汉更清楚吧!王梁二位手上的这一百万部队能有多大的战斗力,这个问题,米内首相也一定比我更清楚。我曾经拜访过松井将军,就这个问题讨教过松井将军,这一百万的军队的战斗力太低下了,以至于松井将军表示只需要皇军的一个师团不过三万的兵力,便可以全歼或是击溃这一百万的队伍。即便是换做了重庆军队为对手,这一百万也很难战胜人家的十万二十万。”
赵铭说到了兴奋之处,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重病’之中,而米内光政也全然没有在意到赵铭的这个漏洞,他向赵铭倾过了身子,以肢体语言表示了他的浓厚兴趣。
“我要组建的这支部队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这支部队要有能力在兵力相仿的情况下,能和重庆军队相抗衡甚至战胜之。一百万这个数字是我们有把握的,若是顺利的话,可能这个数字会翻一番也说不准。”
米内光政在心中迅速盘算着,若是赵铭所说的并非妄语的话,那么这一百万军队便可以解脱出至少二十五万的帝国士兵。那么,要是赵铭万一真的实现了很顺利的两百万的目标的话,解放出来的帝国士兵可就是五十万之多。
米内光政迅速联想到了东三省,在那块土地上,关东军被一股股土匪式的抗日武装弄的是焦头烂额,八十万的帝国精英部队仍旧是处处挨打。直到‘满洲国’建立了自己的具有相当战斗力的部队,那块土地才趋于平静。
赵铭所说的确不假,不管是王克敏还是梁鸿志,他们手上的军队除了消耗粮食,一点战略作用都起不到。若是这个新政府真能如赵铭所说,那以华治华的方针大略就有了真正实现的基础了。
关键是,赵铭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
米内光政直言不讳,问道:“赵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你的身边,很少有军人背景的部下,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在短时间内组建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而且还可以保证这支队伍的战斗力!”
赵铭笑了笑,回道:“我的队伍便是那些能看得清楚局势的真正军人!米内首相,您可能不怎么了解他们,我来告诉你,他们现在就等着新政府的成立,一旦新政府成立了,他们会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弃暗投明的理想。这些真正军人控制的军队至少有两百万,我们考虑到一些困难性,把数字降一降,只求其中的一半可以顺利实现目标,也就是一百万只多不少。米内首相,我必须强调的是,这一百万只是一个种子,他们成功了之后会起到巨大的表率作用和引导作用,未来,会有更多为了光明前途的军人们效仿他们的。”
米内光政明白赵铭所说的这些真正军人指的是现今正在各个战场跟皇军血战的重庆军,米内光政也得到过这类情报,说这些军人确实有不愿意再与皇军作战的思想,只是不愿意放弃了头顶上的那个青天白日的徽章而已。
赵铭的新政府仍然是国民政府,徽章也是青天白日,这样一来,就扫清了那些有着投降想法的军人们的最后一个壁垒。
这么一想,米内光政信从了赵铭的构思。反正和重庆方面的和谈是指望不上了,反正这以华治华的策略也只剩下赵铭新政府这一条路了,那就干脆彻底支持他们吧!
“赵先生,你身体欠佳,我也不便多打搅,你先安心养病,等身体养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再谈,咱们争取以最快的效率解决掉你目前所面临的所有困难。我希望,在三个月之内,能看到你的新政府顺利成立!”米内光政终于向赵铭表达了真实态度。
对米内光政的这个最终态度,赵铭并不吃惊,他早已经算准了米内光政的心理。但是,对米内光政那种痛快做事的态度,赵铭还是被激动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有哪一任首相会向他提出政府成立的时间限制。
在三个月之内把新政府给成立了,这就表明米内光政支持新政府的决心。
有了米内光政的这句话,赵铭顿觉轻松。
人一直处于精神的高度紧张中,身子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而一旦完全放松下来,往往就会出故障。
所以,赵铭在恭送米内光政离去的时候,竟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侧倒在地上,昏迷了。
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米内光政看得很清楚,连忙对自己的手下命令立即把东京最好的医生请过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前前任首相
日本的医疗专家们对赵铭进行了全面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赵铭身上的旧伤复发所导致,必须严格卧床休息并加以医疗调理。
和米内光政的会谈是别人无法替代的,所以,无论是对赵铭还是米内,虽然内心都很焦虑,但是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这样一来,就给了叶途飞以时间和理由,让他去代表赵铭和日本的诸多政要们进行接触。
三天的时间,叶途飞拜见了十多名日本政要。
这个阶段的日本政治格局,说话有分量的多数都是军方人士,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是那些曾经的军方人士。存粹的政客,没穿过军装的文人政客,是绝对没有资格说话的,他们对叶途飞的拜见均采取了闪避的态度。
当然,叶途飞也懒得跟这些说话不管用的文人政客打交道浪费时间,递交拜会请求也不过是出于礼节。
但是,这些文人政客中有一人却是例外。
这个人对叶途飞代表赵铭递交的拜会请求表现的很积极,而叶途飞对此人的积极态度回敬了更加积极的态度。
这个人便是阿部信行的前任的前任首相,近卫文麿。
近卫文麿是一个标准的文人政客,不过此子出身高贵背景深厚,并且思想新潮,几年前,在出任首相的时候,其威望达到了顶峰,不单是日本国内各种势力对他均是欣赏有加,就连天皇对他的态度也是极为欣赏。
可惜的是,在他出任首相的期间,和军部势力还是发生了矛盾,这个矛盾没能够及时化解了,而是越发冲突,最终引发了军部势力对他的反感。
近卫文麿内阁倒台之后,近卫并没有急流勇退,而是继续活跃在日本政坛之上。毕竟他的身后是一大批日本贵族以及一些政坛老势力,这些人或者左右不了日本人们的思想,但他们绝对可以左右了日本的经济。因此,就连最强势的军部势力,也不得不给近卫三分薄面。
近卫文麿在蛰伏的这几年之中,可谓是卧薪尝胆,他并没有甘心失败,他一直在等待良机准备东山再起。
所以,他对叶途飞的拜会请求非常重视。因为他知道,想坐稳首相的位子,中国事件的走向和世界格局的把握,将会是关键中的关键。
近卫很清楚赵铭的价值,他同样很清楚米内光政是无法调和军部和天皇之间就世界格局走向的矛盾的。为此,这段时间来,近卫和军部走得很近,他的东山再起的雄心大志离不开军部的支持。
得到了军部的支持还不够,他还需要未雨绸缪,以便自己在东山再起之际不会因为中国的问题而羁绊了自己的手脚。
对于叶途飞而言,赵铭新政府的利益完全可以放到一边去,但是,叶途飞知道,米内光政这一届内阁也不过就是半年左右的生命,之后,便是这个近卫文麿再一次粉墨登场了,所以,叶途飞对近卫文麿更加重视,和近卫的交情处理好了,那么接下来日本的战略走向说不准也就搞明白了。
这真是一拍即合,叶途飞调整了自己的时间,为对近卫文麿的这次拜会留足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相互吹捧了一番之后,近卫文麿对叶途飞抛出了橄榄枝,谈起了他准备已久的东亚新秩序的理论:“众所周知,我们大日本帝国和你们中国是一脉相承,属于同一文化的不同分支,也就是说我们大和民族和你们汉族是有历史根源的。中国在历史上一直很强盛,但是到了近代,却是积弱病羸,被西方列强百般欺辱。而大日本帝国通过百日维新,国力日渐强盛,眼看一脉相临的中国被西方列强所欺凌,实在是有愧!
大日本帝国有心扶持贵国一起向强盛的目标迈进,怎奈贵**阀割据,政见纷杂,掌权者只顾着自身利益,对大日本帝国的好意置之不顾,还要百般挑衅,终于爆发了这场令人遗憾的战争。
好在贵国还是有优秀的政治家,赵先生他们挺身而出,这是很艰难同时也是极为英明的决定,我相信,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扶持下,贵国新政府一定会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的茁壮成长并壮大强盛。届时,日,满,华,三国将成为最为牢固的铁三角国家关系,形成大东亚新的国家秩序,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共同抵御西方列强的殖民主义!”
叶途飞在拜会这些日本政要的过程中,就根本没有听到大东亚共荣这一说,此刻,在近卫文麿的口中才听到了距离大东亚共荣最近的大东亚新秩序这一说法。叶途飞意识到,是自己在这方面的记忆不够充分。
想到了这一点,就很难在藏着掖着,再说,为了从近卫文麿的嘴巴里套出有价值的东西,叶途飞也需要麻痹一下这个鸟人的神经。
“近卫先生,我听明白了,你的主张便是造就一个大东亚共荣的局面出来。”
近卫听到了‘大东亚共荣’这个词,两眼顿时一亮,这个词显然比大东亚新秩序更有煽动力,但是他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嗯,你的理解很正确!若是想达到大东亚共荣的理想,大日本帝国必须发挥无私的领导和带头作用,同时,贵国政府以及满洲国政府的大力支持和理解包容也是必不可少的。”
近卫这边自我陶醉地说着,叶途飞那边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奶奶的,那句臭名昭著的‘大东亚共荣’竟然是他自己率先提出来的,真的是恶心到了极点。
恶心归恶心,但眼前这个近卫还是得应付着,叶途飞按压住自己内心的烦躁,笑着道:“日本国的领导带头作用不用担心,满洲国的支持和包容也是不需忧虑,但我们却是有心而无力。近卫先生,你对中国形势是了解的,重庆和延安这两面不倒台,赵铭先生他们就很难有大的作为!”
近卫文麿摆了摆手,道:“日本政府是不会承认重庆的,至于延安方面,更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转告赵铭先生,我们大日本帝国说话是算数的,说过不以重庆政府为谈判对象,那么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叶途飞笑了笑,道:“这一点,我代表赵先生表示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延安方面有苏联的支持,重庆方面更不用说了,美国,苏联,包括英法,对它明里暗里地都有支持,想彻底解决中国的问题,看来只针对重庆方面是不够的呀!”
近卫一来是被叶途飞一上来的吹捧给整的有些飘,二来,他的本性便是如此,能放但不会收,一旦把话匣子打开了,便很难关的上。这两点使得近卫有些不吐不快。
“欧洲的局势你是看得清楚的,苏联?哼,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自顾不暇了。至于英法,现在疲于应付德国的攻势,对重庆的支持也不过仅限于口头上而已。倒是这个美国……”近卫沉吟了片刻,带着恨意道:“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近卫文麿的表情变化被叶途飞看了个真切。叶途飞知道此刻的美日关系已经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表面上,美国同日本仍旧保持着友好关系,但实际上,美国国会已经批准了对华援助法案,大批的战略物资以及大额的无期限贷款正源源不断地运抵中国的西南。
更让日本人头痛的是美国还以民间组织的形式,向中国重庆方面援助了空军力量,一年前,在武汉的上空,大日本帝国的空军勇士们没少吃了那些美国佬的亏。
天空上的事情还是小事,地面和海洋中的事情才是大事。重庆方面现在断绝了和日本媾和谈判的一切可能,那么,有了美国的物资以及金钱的支持,消灭掉重庆政府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而且,美国还在暗地里封锁了日本周边海洋运输的路线,使得日本的物资储备大幅度下降,照这样发展下去,莫说称霸世界,可能在中国战场上都坚持不了多久。
“美国是一只半睡半醒的雄狮,它争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正在冷静地观察着世界局势的走向,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将以唯我独尊的姿态出现。近卫先生,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日本国不跟美国签署盟约呢?这样的话,大东亚新秩序才会更有保证啊!”顺着近卫的情绪,叶途飞立马刺激了近卫文麿一把。
按照常理来说,做为赵铭的特别助理,叶途飞不应该在政治上如此浅薄,但叶途飞在跟近卫文麿交流的时候,早已经把自己的经历和特长告知了近卫文麿,近卫知道了面前的这个人的出身,也就对这个人少了许多戒备之心。
“叶先生,大东亚新秩序的建立一定会打破原有的利益分配模式,做为固有模式的利益拥有者,美英法等国只会视我们大日本帝国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叶途飞刚才的这一句刺激话说出了口,马上就意识到有些操之过急了,好在近卫并没有多在意,叶途飞也不便进一步刺激,而是替近卫打了个圆场:“是啊,日本为了友邦,为了大东亚共同强盛,顶了多么大的压力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记忆恢复了
和近卫文麿愉快地交流了一个下午,叶途飞也完全掌握了近卫文麿的执政思想。
近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法西斯主义者,但是这个法西斯却从来没握过枪杆子,内心却是如此的虚弱。在那一段日本的各种政治思想军事主张的杂乱交锋的动荡政局期间,近卫文麿能做的也仅仅是代表着自己所依靠的贵族势力和老派政治势力,同时极力拉拢军方势力而已。
有意思的是,当叶途飞拜会过近卫文麿之后,对那段历史的记忆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叶途飞清楚地记得,米内光政的执政只维持了半年的时间,接下来便轮到这个近卫文麿再一次粉墨登场了。叶途飞还记得这个近卫文麿连着组织了两届内阁,但最终还是被军方赶下了台。
接替近卫文麿首相职位的便是臭名昭著的东条英机。
东条英机登台的具体时间叶途飞有些模糊,但是他能想得起来,东条这个王八蛋刚一上台,便对美国开了火,发动了珍珠港袭击,发起了太平洋战争。
这一环的历史被记忆起来之后,其他的各个环节也随之涌现出来,而且异常清晰。
这使得叶途飞感觉到了恐惧。
过去的几年中,他经常会产生一些记忆片段来,这些记忆片段全都是预感性的,是对尚未发生的一些事件的记忆。
叶途飞把这种现象理解为预感或者是直觉。这种理解虽然颇为牵强,但毕竟还是可以部分解决了叶途飞的困惑。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很少出现,但很少并不代表没有,偶尔间,这个梦境还是会出现。
难道自己真的是穿越过来的吗?
一有了这样的想法,更多的记忆又随之涌现,自己幼小时候的事情,青年时期的事情,后来参了军当了兵的事情,一例例一幕幕,都是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记忆竟然就这么出人意料地完全恢复了!
完全恢复了记忆的叶途飞对自己的经历做出了判断:真的是穿越了!
除了这个解释,叶途飞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一个仅限于玄幻小说的匪夷所思的事实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一个无神论者,一个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又该如何接受。
穿越!
这个词最早是当初在绑票小日本师团参谋长的时候,因为爆破伤了头,昏迷之后再醒来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情,才会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这两年来,叶途飞一直在怀疑和否定中摇摆,一直在现象和原因中困惑。当一切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的时候,可以做到的是自己麻痹自己,自己诱瞒自己,可以用自己都不认可的理由来欺骗自己。
但是,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再也无法对自己进行任何程度的麻痹、诱瞒和欺骗,残酷的现实就这么赤/裸/裸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你愿意接受是它,你不愿意接受还是它。
好在这个结果对于叶途飞还是有了近乎两年时间的心理准备,到来之时,并无多么的突兀。无奈的时间太久,无奈也就成了常态,而常态是很容易被接受的。
所以,对这样一个现实,叶途飞虽然感觉到了恐惧,但这种恐惧的强度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叶途飞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原本认为无论是彭友明还是渔农,他们提出来的计划都是极有意义的,若是能够实现了这种计划,那将对中国抗战的走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现在这一切却突然变得无聊起来。
历史就像是一个具有了残缺美的姑娘,当她处于一种未知状态的时候,是那么的迷人,以至于无数英雄竞相折腰,为的只是获得这位名叫历史的姑娘的青睐,拥有她并改变她。
然而,这姑娘已然被你所熟悉,她身上的美,她身上的残,她身上的点点滴滴都被你所熟悉,并且你还看到了她的未来,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她无数过客的其中一名的时候,还有迷人的魅力么?还会有拥有她改变她的激情么?
叶途飞很清楚,他只是这段历史中的一颗尘埃,他改变不了什么,该发生的必然会发生,不该发生的必将不会出现。
没有了使命感,叶途飞顿时失去了继续扮演目前角色的**。
甚至,连存在都已经成为了负担。
便是带着这种情绪,叶途飞睁着眼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铃木川敲响了叶途飞的房门。
铃木川并没有与赵铭叶途飞同行,虽然影佐帧昭安排了铃木川来协助赵铭,但因为赵铭对铃木川的个人感觉并不好,所以推脱专机空间有限,安排铃木川一人搭乘海轮前往日本。
铃木川虽说很有意见,但是多年的机关生涯经验告诉铃木川必须坚忍。另外,临行前叶途飞为他订了一张海轮的最高级的船票,这多少也抵消了一些铃木川的负面情绪。
晚到了一个礼拜的铃木川一过来就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叶途飞。
若是在昨日,叶途飞见到了铃木川的这个态度,一定是欢喜得很,这说明他已经完全把铃木川拖下了水。
但是,此时的叶途飞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恢复了记忆的叶途飞已经对自己身负的使命失去了激情,而失去了对使命的激情的叶途飞见到了铃木川,就犹如醉了酒尚未清醒过来的人又见到了酒一般。
“六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船票。”铃木川已经把自己等同于肖忠河独孤玉之类,只要没人,他张口闭口都是管叶途飞叫六爷。
叶途飞硬撑着给了铃木川一个微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铃木川笑了笑,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这是聂六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叶途飞随手接过那封信来。
信封虽然封了口,但是看得出来那信封口封得很随意,莫说训练有素的特务,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轻易地拆了封口再复原回去。
这种封口还不如不封!
叶途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开了信封。
正如叶途飞所预料,聂恒资在信中所说完全没有秘密,只是对共荣商行的情况说了说,然后又说了下陶真真而已。
铃木川已经完全把叶途飞当成了自己人,他看到叶途飞紧锁着眉头看着那封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
叶途飞随手把信丢给了铃木川,叹道:“都是些儿女情长的屁事,这个聂恒资,真是没出息。”
铃木川虽然接过了信,但是总算是识大体,知道自己看人家的信不合适,于是带着笑把信还给了叶途飞:“那是聂六公子关心你,六爷,一个男人,大事业要做,儿女情长也不能丢了啊!”
叶途飞笑了笑,算是作了回答。
铃木川接着问道:“对了六爷,赵先生的事情进展还顺利么?”
叶途飞打起精神来,简要地把事情经过告知了铃木川,最后说道:“现在就等着赵先生养好身体再跟米内首相会晤一次了。铃木,你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带你去见赵先生。”
听了叶途飞的陈述,铃木川明白自己算是白来了,大局已定,自己已经起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作用了。路途中积攒下来的一股冲劲顿时烟消云散,困意疲态顿时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一说,还真感觉有些累,六爷,那我先去睡一会,有事你叫我。”
铃木川离去之后,叶途飞再次拿起那封信来。
铃木川出发的时间只比自己晚一天,这一天的时间差,共荣商行的情况需要汇报么?陶真真的情况又需要通告么?
聂恒资不会如此无聊啊!
叶途飞取来了一碗水,将信纸浸湿了,他知道有那么一种墨水,湿的时候有颜色,而一旦干了,就成了无色的。
但是,叶途飞失望了,他浸湿了信纸,却什么也没看到。
聂恒资真的是无聊才这么做的么?
叶途飞摇了摇头,他不相信。
于是,他把信纸拿到了火炉旁,小心烘烤。
半个多小时后,信纸干了,他对着火光仔细辨认,希望能从信纸的痕迹上辨出什么。
然而,结果仍然是没有任何发现。
那么,聂恒资转交过来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图呢?
叶途飞苦思冥想,突然,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信纸上去了,却把信封给忽略了,如果聂恒资真有什么急密之事不方便以电报而告知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把这急密之事隐藏在信封当中。
叶途飞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先是光照,然后用水浸湿……
结果却和信纸一样,毫无收获。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地叶途飞终于泛了困,他将信封信纸丢到了一边,伏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就是那么巧,瞌睡中,叶途飞梦见了大湖镇的庞老爷。
当初,庞金海为了给叶途飞传递情报,用了个类似于电报密码形式的暗语,那么聂恒资会不会采用相同的手段呢?
叶途飞陡然惊醒,重新拿起了那封信来。
聂恒资是六公子,他叶途飞是叶六爷,若是聂恒资玩的也是数字密码的话,那么这个数字一定跟六有关。
一个小时后,叶途飞终于得知了聂恒资要告诉他的信息。
老木被捕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庆功
老木是被谁抓捕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捕的?弟兄们有没有因为此事而遭受牵连?
诸如这些问题,叶途飞却再也无法从信中获取星点信息,他只能推测。
聂恒资既然还有写信的自由,那么想必还未受到牵连,既然聂恒资暂时安全,那么肖忠河独孤玉他们也理应安然无恙。
这么想着,叶途飞的心里稍稍宽慰一些。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就此作罢,放弃与狼共舞的生活,回到二郎山,召集旧部,东山再起。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其变。
叶途飞很倾向第一种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却有着一个致命的问题,他可以安安全全地走,可聂恒资呢?肖忠河呢?独孤玉以及郭忠林呢?
要走,只能是弟兄们一起走!
在无法确定弟兄们的境况之前,叶途飞也只能无奈地选择第二条路。
好在东京的医疗条件很先进,医疗水平也很高明,赵铭的身体快速地恢复了。一旦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赵铭便迫不及待地拜会了米内光政。
那天晚上,赵铭拜会米内光政之后,显得很兴奋,特意安排了下榻别墅的厨房,要多做几个菜,他要和随行人员一块喝上两杯。
很显然,赵铭和米内光政的会晤是成功的,米内光政几乎答应了赵铭的所有要求性的建议,不单是赵铭很兴奋,整个代表团的成员都很兴奋。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叶途飞和铃木川。
铃木川是因为在这件事中他并没有起到作用而郁郁寡欢,叶途飞则是因为有心思而抵消了兴奋。
如果叶途飞尚不知老木被捕的消息,如果叶途飞的记忆没有恢复,那么,他的兴奋劲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因为这一次东京之行,他基本上了解了日本要员们的思想,今后,只要以战略物资为借口,和他们多接触,就一定能引导了他们的思想。
但是,现在叶途飞的记忆恢复了,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这段历史的未来走向,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在刹那间成为了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在这样的结果下,什么人还能兴奋起来呢?
再加上老木被捕的消息所袭扰,叶途飞只觉得内心纷乱无序。
赵铭看到了叶途飞的消沉,关切地问道:“小叶啊,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叶途飞苦笑了两下,回道:“我就是觉得太累,赵先生,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叶途飞的这一句寄人篱下勾出了赵铭的数十年的酸楚。
早年追随国父,种种辛苦就不必再提,国父驾鹤西去之后,蒋某人粉墨登场,赵铭便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
抗战爆发了,他和蒋某人的分歧更大了,之所以选择了这条路,与其说是为了政见,倒不如说是赌一时之气,他赵铭被蒋某人压制的太深太久,他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扬眉吐气。
但是,自从出走之日至今,新政府的成立竟然遇到了那么多的挫折,每前进一步,都要看着日本人的脸色,这种寄人篱下的酸楚更加强烈起来。
赵铭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和茫然,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劝解叶途飞:“天降大任于斯人啊!”
一下子把赵铭的兴奋转变成了忧郁,叶途飞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他笑了笑:“赵先生,你说得对,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们还算好,总不至于饿着肚子来做事。”
叶途飞的幽默感染了赵铭,他迅速从刚才的忧郁中走了出来,笑道:“小叶啊,我们今天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祖国美好的明天,只要祖国能够免遭战争的摧残,我们受点苦遭点难,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赵铭的这句话不可谓不高尚,尤其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那种时刻为祖国而献身的大无畏精神,令听着的人更容易被感染到。
那一刻,叶途飞似乎有些恍惚,他愣愣地看着赵铭,双眸中似乎有了一些崇拜的神色。
赵铭捕捉到了这个细微,心里很舒服,和叶途飞交往了那么久,这种眼神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殊不知,叶途飞双眸中含带的崇拜神色竟然是讽刺性质的,在叶途飞的心里,想的是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明明是贪生怕死追求权贵而出卖了祖国,竟然能说成为祖国利益而牺牲自我。
此时,代表团的成员们开始闹起酒来,赵铭自然是第一个要被敬酒的。虽然被叶途飞折腾了一下,但赵铭的心里实际上还是很高兴,来者不拒,频频举杯。
第二个要敬就是功劳最大的叶途飞了,在赵铭的劝慰下,叶途飞也只能放下自己内心的不畅,和一众汉奸们痛饮起来。
酒喝到了肚子里,除了会引起一些列的生理反应,还会使人的精神状态发生改变。一般情况下,会经历兴奋到抑制的一个过程,兴奋就说明人还没喝大,等喝大了,那就是要抑制了。而在兴奋到抑制的过渡阶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酒后吐真言的时候了。
当酒场散尽之时,赵铭便刚好处于这个阶段。
他拉着叶途飞,要对叶途飞说些真言。
“那个惠子啊,还真不错,我见了她第一眼就很喜欢。”
以叶途飞的酒量,当晚这点酒还算不上什么,所以就保持了很清醒的头脑。因为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也就没有了把她送给米内光政的必要性。这些日子以来,叶途飞几乎把田边惠子给忘记了,这会一听赵铭提起田边惠子,叶途飞突然想到,田边惠子还希望这次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呢。
“你喜欢田边惠子?”叶途飞误以为赵铭这么说是想跟他商量把田边惠子占为己有,叶途飞摇了摇头,道:“她不适合你!”
赵铭笑了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惠子虽好,但和国家社稷相比,却轻如鸿毛。小叶啊,我要说的是咱们还是要找机会把惠子姑娘送到米内光政的身边啊!”
这是原计划,叶途飞没有理由反对,但是想到了田边惠子的目的,把她送给了米内光政,那么她实现自己心中的复仇理想的时间也只有半年,而半年的时间,惠子能否抓住米内光政的心还很难说。
为此,叶途飞向赵铭提出了变通方案:“以我的观察,这个米内光政的首相位置做不了多久。赵先生,我们在米内光政这里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么接下来,咱们要把手中的牌用在下一个阶段上来。”
赵铭此刻的思维已经有些抑制了,他不假思索问道:“那以你的意思呢?”
“在你生病的那几天,按你的意思,我拜会了一些日本的政要,以我的观察判断,米内光政的内阁撑不了多久,而接下来,最有可能上台组阁的是曾经做过首相的近卫文麿,赵先生,未雨绸缪,方能有备无患啊!”
赵铭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做主好了,只是可惜了惠子这么好的姑娘。小叶啊,等回了国,你有什么打算么?就真的只守着你那间小商行做个小老板么?”
叶途飞笑问道:“赵先生有什么想法?我叶途飞一介草民,能把那间商行做好就已经不容易了。”
赵铭摆了摆手,道:“你不还有个兄弟叫聂恒资的吗?商行的事,你完全可以交给他去打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咱们接下来要组建自己的军队,有你在身边,我会安心很多。”
跟在赵铭身边主抓军队?叶途飞心中一阵狂喜,若能成真,他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把这些汉奸军队给折腾地七荤八素来。
可是,转念一想,老木还被关在监狱中没有定论,自己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保证安全,若是东窗事发,别说折腾那些汉奸军队了,就连自己和弟兄们的性命都难保得住。
自己刚才说了只有未雨绸缪方能有备无患,现在最当紧的是要为自己找个退路,也就是说,不管老木如何,自己都要做好自圆其说的准备。
万一老木没能撑住,交代了,那么自己答应了赵铭来掌握军队,这目的性就太强了,不管如何自圆其说,恐怕都不会过得了关。
还是低调一点,还是要做出不关心政治的态度来。
“赵先生,谢谢你对途飞的信任,可是,组建军队管理军队,我也是门外汉一条,怕是只会给你添麻烦而帮不上任何忙。”
赵铭摆着手摇着头道:“你不用谦虚了,我是了解你的,带兵打仗,你小叶绝对是把好手,连皇军都能对付得了,还会怕那些重庆军?再说了,你不是痛恨**么?刚好,带上军队,跟他们战上一场,直接把他们全都给消灭了,岂不是更加痛快?哈哈……”
带上军队,跟他们战上一场,然后让他们把这些汉奸军队全都给消灭了,那才是真正的痛快。若是能顺便捎带部分小日本军队,那么则是痛快至极啊!
这么一想,叶途飞还真的有些动心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试探
三天后,赵铭带着众人凯旋归来。
影佐帧昭将众人从机场直接接到了他的梅机关,在梅机关的大楼中,影佐帧昭还为赵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功酒会。酒会结束后,影佐帧昭把叶途飞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76号的人破获了**在上海的一个地下组织,你猜猜,他们抓到了谁?”影佐帧昭口中说是好消息,但是面上却毫无表情。
该来的总会来,反正自己跟老木所有的交往过程都已经向影佐帧昭做了汇报,就算老木撑不住特务们的拷打,招了,那么老木招出来的内容和叶途飞曾经向影佐帧昭做出的汇报也相差不多。只要自己咬死了口,只要特务们查不到纪筱海那里,无论是谁都无法把自己的罪名给坐实了。
“哦?抓到了谁?”叶途飞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来。从东京归来,他还没机会见一眼聂恒资,对上海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一无所知,他能做的只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一位老朋友,**的老木!”
影佐帧昭这边一说出老木这个名字来,叶途飞立马咬起了牙:“老木?他关在在哪儿了?我得去会会他!这个王八蛋,差点把我和铃木君的命留在了苏北那边。”
此时的叶途飞虽然表面上依旧从容,但在内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老木已经被影佐帧昭所掌握,其后发生了什么,老木又说出了什么,叶途飞是一无所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影佐帧昭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推测,然而,影佐帧昭又是那么的狡猾,平静如水的表情,几乎静止的肢体,使得叶途飞难以做出任何判断。
能给叶途飞以提示作用的就是影佐帧昭找叶途飞谈话的方式。影佐是应该知道叶途飞的过人身手的,一对一的话,叶途飞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要了他的性命。那么,影佐还敢于和叶途飞进行一对一的交流,那就说明影佐帧昭此时并没有打算和叶途飞翻脸。
换句话说,叶途飞判定,影佐帧昭还没有掌握他的证据,或者是有了怀疑,但证据不足。
基于这种判定,叶途飞这才拿出了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对老木曾经的行为恨得是牙痒难耐。
影佐帧昭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信还是疑:“老木就关在76号,抓来之后,我们一直没动他,为的就是等你回来。”
叶途飞当然不会相信影佐帧昭的话。事实上,影佐帧昭的这句话中是有漏洞的,76号抓的人,若是没有审讯,又怎么知道的被抓的人的代号叫老木呢?要知道,见过老木的只有他和铃木川二人,而铃木川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可能参与到抓捕老木的行动中去。
再有,叶途飞和老木完成了药品交易,不过三天的时间,老木就被76号的人给抓了,这能说明什么呢?推测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老木在这几天中跟其他线上的人进行了接触,而接触的这条线上的地下党刚好被76号的人给盯住了,老木运气不好,被连带而遭至被捕。另一个可能就是早在他和老木进行药品交易的时候,76号的人便盯上了老木,药品计划一完成,他们便立即下手,抓捕了老木。
这两种可能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不能把事情完全解释清楚。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其结果都一样,那就是老木被捕了,而且76号的人已经搞清楚了老木的身份。
既然他们已经搞清楚了老木的身份,而且影佐帧昭还特意把老木留下来交给自己,就只能说明影佐帧昭在药品交易这件事上对他已经产生了怀疑。
以叶途飞对影佐帧昭的了解,叶途飞断定,影佐帧昭既然已经有了怀疑,那么聂恒资也好,肖忠河独孤玉这几个弟兄也罢,定然已经被监视起来或是已经遭受了行动限制。
这些思索都是刹那间的事情,影佐帧昭的话音刚落,叶途飞就迫不及待地表示道:“多谢影佐先生还能惦记起叶某和**之间的恩怨,嗯,我确实有些等不及了,影佐先生,要不你现在就安排一下,让我去会会那个老木**呗?”
影佐帧昭眯着双眼,问道:“你一路颠簸,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是不是先睡上一觉再去会会那个**呢?哦,我能理解你的迫切心情,这样吧,你就在我的休息室里小憩一会好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征求意见,更像是一个领导在关怀下属,实际上,却是一个命令,这命令的意思就是现在还不能去见老木,而且你现在也不能离开我的视野。
影佐帧昭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叶途飞顿时就明白了,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影佐帧昭确实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只是,这种怀疑的程度有多深,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局面扳回来,这些,便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此时,叶途飞可以做出两种选择,一是认定了老木已经完全交代了,影佐帧昭只是需要自己和老木去做一次对质,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叶途飞唯一逃命的机会,挟持影佐帧昭,冲出梅机关所在地。二是认定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先顺从影佐帧昭的指令,待见到老木的时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把水搅浑。
毋庸置疑的是,第二种选择的危险性太大。叶途飞虽然没去过76号关押犯人的地方,但是想也能想的出来,那种地方的戒备有多么森严,即便自己能一个打十个,或者说一个能打对方的一百个,若是手中抓不到有分量的人质,也休想从那种人间地狱中逃出一条性命来。
这一刻,叶途飞有了选择第一种选择的冲动。
影佐帧昭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将此人的生死控制在自己手中,有了影佐帧昭为人质,莫说自己的性命,就算再加上聂恒资肖忠河他们,想必小日本子们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叶途飞看了眼影佐帧昭,便是这一眼,使得叶途飞放弃了这种冲动。影佐安然的神色告诉叶途飞,这个狡猾之人一定会有后招,他决计不会在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情况下,表示出自己的怀疑情绪的。
“我听你的安排!”影佐帧昭的话音落地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叶途飞看了眼影佐帧昭,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影佐帧昭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来,按响了桌子上的呼唤铃,安排部下引领着叶途飞去了他的休息室去休息。
叶途飞这边刚一离开影佐帧昭的办公室,从里间房中便出来一个端着长枪身着军装的日本人,他冲着影佐帧昭竖起了大拇指:“影佐君,你真是够胆量啊!那个叶途飞可不是一般人,若是他动起手来,我是真的没把握能保证了你的安全。”
影佐帧昭笑着摇了摇头,道:“木村君,你是不了解这个叶途飞啊,他要是向我动手的话,也不会以杀死我为目的,他一定会挟持我,意图交换他和他的兄弟们的性命。木村君,以你的本领,完全可以在他出手的同时结果了他的性命,而叶途飞的出手,只是想挟持我,所以,我是绝对安全的。”
那个叫木村的家伙点了点头,问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影佐君,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木村一定照办。”
影佐帧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道:“后面的事情就不再麻烦木村君了,叶途飞过了这一关,若是在休息室中能够安然入睡的话,很可能说明是我错怪了他。”
木村笑着应道:“是有这种可能,**一项很狡猾,或许是他们被假药的事情还得惨了,所以故意诬陷这个叶途飞。”
木村说着,把枪械拆了,放进了一个长条形的皮箱中,向影佐帧昭告了辞。
影佐帧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久久不语也不动。
就在刚才,他和叶途飞的交锋中,叶途飞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是自己的误判么?
影佐帧昭叹了口气,时间过于仓促,那眼神也仅是一闪而过,误判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叶途飞的镇定又是来自于什么基础呢?
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是以叶途飞的聪明,应该能够理解了自己的思想,对他的怀疑已经摆到了他的面前,而这短暂的时间,是他唯一可以求得生存下来的机会,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是因为他的兄弟的安全?
影佐帧昭暗自摇头。只要把他挟持了,莫说他那几个兄弟的性命,就算叶途飞狮子大开口,在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赎金,这都算不上过分。这个道理,叶途飞理当明白。
他竟然听从了自己的安排!
要知道,这个机会一旦错过,那么叶途飞就再也没有机会做出以人质来求得生存的事情,等到了76号,见到了老木的时候,叶途飞还能做些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道菜
叶途飞随着影佐帧昭的部下来到了影佐帧昭为他安排的休息室。
几分钟之前,在影佐帧昭的面前,叶途飞经历了一次艰难的选择,挟持影佐帧昭固然能获得一线生机,但是在即将动手前的那一刹那,直觉告诉了叶途飞,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个直觉并不是说叶途飞感觉到了埋伏在里屋的影佐帧昭请来的保镖木村的杀气,木村是日军系统中最顶尖的高手,他已经能做到了把杀气内敛,而且隔着一道门,叶途飞是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木村的存在的。
叶途飞的直觉产生于影佐帧昭的眼神,那种眼神看似镇定,但镇定中又夹杂这些许期望和担心。
叶途飞一时间搞不清楚影佐帧昭为什么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在事情没有走到最后没有完全清晰的情况下,叶途飞还是选择了等等看。
既然这样选择了,那么生死只能由命。
这么一想,叶途飞反倒安心了,他在休息室中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和衣往床上一趟,没多长时间,还真的睡着了。
负责监视的心理学专家从叶途飞的姿态、呼吸频率以及呼吸深度等因素上判定,叶途飞真的是睡着了。
仍旧在办公室思索着的影佐帧昭得到了这个信息后,判断的思维更加混乱了。
叶途飞对赵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而梅机关的价值就在于赵铭的新政府身上。也就是说,叶途飞对于他影佐帧昭和梅机关来说,是同等重要的。
若是真的错怪了叶途飞,那么他该如何面对赵铭,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76号抓捕了老木存粹是一个偶然,他们盯住的是**在上海的另一条地下情报线,就在76号的特务行动组准备收网的时候,老木突然出现,并和这条线上的一个重要人物接了头。
**的人都是些硬骨头,76号并没有从他们身上获得有用的信息,甚至连老木的身份都没能搞清楚。
但是,从查获的物品上发现了一小批药品,这一小批药品是老木带到上海来的。从这些药品着手,很容易查到了来源,是叶途飞和老木交易的那批药品。
影佐帧昭随即便想明白了,老木一定是带着这些药品来上海做检测的。
当时,影佐帧昭只是失望,因为苏北那边的人一旦有了做检测的想法,那就说明他们对这批假药有了怀疑,既然有了怀疑,就要做了检测才能决定是否使用。也就是说,叶途飞的假药计划在最后一个环节上失败了。
然而,最终的检测报告却显示这批被老木带来上海的药品样品竟然全都是真药!
叶途飞亲自押运到苏北的药品竟然全都是真药!
而叶途飞汇报的结果是千真万确的假药!
影佐帧昭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
他知道,想从老木的口中获得真相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他下令76号的人善待老木,不要对老木进行任何形式的审讯,同时,把老木被捕的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给了聂恒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影佐帧昭对叶途飞的那几个兄弟也只是采取了远处监视的手段。
影佐帧昭把希望寄托在对叶途飞的观察上。
他为叶途飞设计了一个套餐。
这套餐的第一道菜便是看聂恒资的反应,影佐帧昭断定,聂恒资一旦知道了老木被捕的消息,那么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叶途飞。
聂恒资让铃木川捎带的那封信,影佐帧昭组织了谍报专家进行过研究,很快便发现了聂恒资所采用的技巧,影佐帧昭相信,这封信一旦交到了叶途飞的手上,那么叶途飞定然会得到这个消息。
第二道菜就是影佐帧昭和叶途飞的单独交流,亲口告诉叶途飞老木被捕的消息,同时观察叶途飞的反应。
叶途飞装的很像,全然一副不知情很吃惊的样子。这个结果,加重了影佐帧昭的怀疑。
因此,影佐帧昭为叶途飞端上了第三道菜:隐晦,但也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怀疑。
叶途飞是个聪明人,自己的这句话他完全可以理解了真实含义,若是叶途飞心中有鬼,那么在办公室二人相处的时候,则是叶途飞唯一可以获得生存机会的时刻,以影佐帧昭的分析,心中有鬼的叶途飞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而叶途飞一旦动手,企图挟持他的时候,埋伏在里屋的木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击毙叶途飞。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和叶途飞曾有过一次目光的交错,那一霎,他似乎看到了叶途飞的眼神中透出来一股杀意。
然而,那股杀意仅是一闪而过,快得令影佐帧昭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杀意闪过之后,叶途飞却依旧淡定,完全遵守了自己的指令。
无奈之下,影佐帧昭只能寄托希望与他为叶途飞准备的套餐的最后一道菜,观察叶途飞在独处时候的反应。
心理学专家告诉影佐帧昭,若是叶途飞真的有问题,那么在得知自己已经被怀疑的情况下,身陷危险之中,独处之时,一定会显露出焦虑不安的心理表现,在表现形式上,可能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或是坐立不安,或是其他什么行为,总之是不可能在房间里安定下来。
影佐帧昭当时问道:“那若是他没有问题呢?”
心理学专家回道:“他若是忠心于新政府,忠心于我们大日本帝国,那么宰你明确了对他的怀疑之后,他会委屈甚至会发怒。”
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叶途飞既没有焦虑不安,也没有委屈生气,反而是安静地睡着了。
影佐针扎设计的一整套都使用了出来,可结果还是一个无法断定,他只能叹了口气,打发走了心理专家,在内心中对自己说道:“让他睡一会吧,等睡醒了,到了76号,一切都会清楚的。”
叶途飞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直到夜色将临,他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叶途飞看了下时间,才知道这一觉自己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真的是生死由命了!
叶途飞简单洗漱了一下,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苦笑着。
之所以能如此淡定地对待生死,并不是他对即将发生的结果有多大的把握,恰恰相反,叶途飞认定了这一关是很难过去的,凶多吉少,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凶,吉的可能性最多只有一成。
在走进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叶途飞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情无法挽回,那么他会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同时以日本国的战略方向这个秘密为要挟条件,从而换得弟兄们的安全。
至于自己的生死,叶途飞倒是真心觉得无所谓。
他有着一个奇怪的想法,既然自己是穿越过来的,那么自己的生命就不应该消失在这个年代,或者说,在他穿越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应该是终结的时刻,既然上天并没有安排他死去,那么穿越之后的这几年,就等于享受福利了,是上天的额外赏赐。
对一个无神论者,对一个唯物主义的信仰者,这种思想不可谓不怪异。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思想,期根本原因还是自己奉行了十几二十年的信仰被彻底颠覆所导致。
求生,是人的本性,而求死,则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人才会产生的追求。叶途飞的信仰被彻底颠覆了,他迷失了方向,失去了使命感,同时也就失去了求生的本性。
只是,事情似乎还没有糟糕到极限,叶途飞也不至于会产生求死的思想。
这才是他为什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入睡的根本原因。
这个原因,影佐帧昭当然想不明白。
就算是叶途飞本人,对此也是迷迷糊糊,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懂。
原因导致结果。
没能弄明白的影佐帧昭迫切地想把问题弄明白,所以,他在煎熬中度过了这三个多小时,待到叶途飞这边刚一洗漱完毕,他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叶途飞赶往了76号的重犯看押室。
半个小时后,在76号的重犯看押室中,叶途飞见到了老木。
看押室四面无窗,仅一面墙壁上有着一道窄窄铁门,就连天花板上也是光秃秃别无他物。室中间安置着一张厚实的桌子,桌子两面摆放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特别敦实,上面还带着拷锁之类的玩意,想必是为犯人所备。
整个房间只有桌面上放着的一盏台灯,台灯的功率不大,整个房间显得昏暗而压抑。
叶途飞在另一张椅子上刚一坐定,老木便被带了进来。
76号的特务很熟练的将老木锁在了那张犯人椅子上,然后冲叶途飞笑了笑:“叶哥,你可以开始了,影佐先生说你跟这个人是老朋友了,特意吩咐我们把他留给你来审讯。嗯,我们就先出去了,等你的好消息哦!”
‘咣当’一声,铁门被关上了。
昏暗的灯光下,叶途飞和老木仅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对方。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见面时
二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叶途飞率先打破了僵局:“老木,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知道你的烟瘾很大,想不想先抽支烟?”
老木沉默着点了点头。
叶途飞事先为老木准备了一包香烟,同时也为自己准备了两支雪茄。他先给老木点上了一支烟,放进了老木的嘴巴里,自己也点上了雪茄。
“这房间里空荡荡的,应该没有什么监听监视设备,老木啊,咱们就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好么?”叶途飞在点烟的过程中,手上一点多余动作也没有,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点完烟后的第一句话却是提醒老木说这房间应该没有监听监视设备,实则是在对老木说,这房间不光有监听,而且还会有监视。
老木这种资深地下党,怎能不懂得叶途飞的话中之意。
“哎,都怪我多疑,害了自己也连累了你!”老木终于开了口。
叶途飞没想到老木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期望的是老木能明白他的话意,然后……
然后,又能怎么样呢?
叶途飞相信,就在不远处,影佐帧昭正在仔细的观察着他们两个的每一个动作,聆听着他们两个的每一句言辞。
指望着老木把他痛骂一顿汉奸走狗之类的么?那样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影佐帧昭到底掌握了什么才对他产生的怀疑,这一点没搞清楚之前,又如何能把控好和老木的谈话方向呢?
叶途飞苦笑了下,反正自己已经做出了听天由命的决定,那么就顺其自然吧!
“怎么说是连累了我呢?”叶途飞虽然决定了顺其自然,但是其中的分寸他还是要把握好,自己尽量少说甚至不说,让老木来说,这样的话,多少也能给自己留点空间。
老木一连深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屁股吐掉,笑了笑,回答道:“我怀疑你卖给我的药都是假药,所以取了一些样品来上海做检验,结果……”
“结果怎么了?”
老木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像是在平复内心的情绪波动:“结果还没来得及做检测,就被这帮汉奸特务给抓了。”
叶途飞笑了笑,喷了口烟,将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问道:“你被抓了那就被抓了,只能说你的多疑害了你自己,又怎么扯到我身上,说连累了我呢?”
老木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其实,我知道,那批药的检测结果一定是真药!”
此刻,叶途飞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
当初老木决定和他进行接触,那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像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向日本人或汉奸屈服的。再说,房间的灯光虽然昏暗,但叶途飞仍旧可以看得清楚老木的身上有没有被刑讯的痕迹。连刑讯都没有,老木又怎么会主动交代呢?
影佐帧昭产生怀疑的原因就在那批老木带来进行检测的药品上。
那批药肯定是真药,而叶途飞从苏北回来的时候,说的可是假药,这么一来,影佐帧昭产生怀疑实属正常,不产生怀疑才叫一个怪。
症结找到了,下面的事就是该如何把这个症结给解开,让影佐帧昭能理解为什么老木带来的不是假药而是真药。
这个目标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实在是艰难。至少叶途飞是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解开这个症结。
而现下也不允许叶途飞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对策,他必须要把这场和老木之间的审讯式的谈话进行下去,并且其中不能有明显的间断。
“嗯,当然是真药,怎么了?是真药就会连累我么?”
叶途飞的这句问话显然是不讲道理了,可是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来讲道理,唯一还算安全的谈话方式就是他不停的问下去。
“日本人会容许你卖真药给我们?叶途飞,只要那批药的检测结果一出来……你啊,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脱你的罪证吧!”老木的面容流露出一种鄙夷之色,虽然光线昏暗,但叶途飞还是看清楚了。
老木的这种鄙夷之色有着明显的装作痕迹!
也就是说,老木的内心情感是和装出来的表象所相反的!
叶途飞迅速思考着,既然老木在内心中对他并非是一种鄙夷的情感,那么就说明老木实际上是懂得他的,既然老木懂得他的真心,那么老木就一定不会加害与他,而且还应该帮助他来解除目前的困境。
老木刚才的那句话也再明显不过了,他在提醒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罪证解脱了。
叶途飞再一次将目光定格在老木的脸上,老木脸上的鄙夷之色更加浓烈,伪装的痕迹也更加明显,他忽然对着叶途飞眨了几下眼皮。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叶途飞也在电光火石之间秒懂了老木的用意。
老木要坐实叶途飞通共的罪名!
这个想法看上去是想置叶途飞与死地,而事实上,老木的目的也是如此,就是要给影佐帧昭造成这样的印象。
一旦影佐帧昭形成了老木想把叶途飞置于死地的概念,那么老木在陈述理由的过程中的漏洞就会被放大,这些放大了的漏洞将会使影佐帧昭认定是老木在撒谎。
老木撒谎的目的是置叶途飞于死地,那么反过来思维,就可以说明叶途飞是没问题的。
叶途飞明白了,老木这是准备牺牲自己来解救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途飞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包含着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影佐帧昭所理解的,老木为什么要陷害叶途飞,而更深一层的意思则是老木才能理解的,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解救叶途飞。
老木冷哼一声,笑了。
老木的笑声充满了嘲讽的味道,但面容上透露着一种从容。
生命是如此可贵,老木又怎么甘愿牺牲?
他是愧疚与叶途飞!
当初,在黄浦江边的那间仓库中,他发现了叶途飞掉包药品的行迹,从而武断地断定叶途飞是死心塌地地投靠了汉奸政府投靠了日本人,他暗中将药品重新掉包回来,并在上面做了只有自己才能看出来的记号。
到了苏北,他和负责接应的朱队长接上了头,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准备把叶途飞留在苏北这块人民掌控的土地上,杀一儆百。
然而没想到的是,叶途飞跑了。
好在药品还在。老木仔细检查了那批药,每一件药品的外包装上都有自己做出的记号,他仍旧不放心,又随机抽查了其中的几件药品,最后断定,这一批药品是真的。
这个功劳,在潜意识中,老木记在了自己的头上,因为若不是他足够警觉,就真的上了叶途飞的掉包之计。
既然叶途飞是存心陷害,那么就没必要按照他曾经吩咐的,做出被假药害死了不少伤员的假象。
叶途飞跑掉后的第四天,苏北方面破获了一起敌特案件,从特务的交代中,老木得知,日本人一直对叶途飞没有完全的信任,要求这个潜伏在自己队伍中的特务团伙时刻监控着这批药运抵之后的最后结果。
那几个特务被抓之时,已经把药品是真药的结果发了回去。
老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错了。
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重新来了上海,找到了聂恒资。他可以不相信叶途飞,但他却可以信任聂恒资。毕竟这个聂恒资是他亲自负责,考察了两年多,准备发展为自己同志的一个人。
聂恒资把真相告诉了他,并带着老木找到了纪筱海,看到了那批假药。
老木这才明白,在江边仓库,叶途飞用来掉包的药品同样也是真药。
那一天,刚好是叶途飞陪同赵铭前往东京的日子。
老木和聂恒资商量了整整一夜,也没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来弥补这件事。
第二天,老木和聂恒资一块去找他曾经的领导来商议这件事,老木的这个领导是上海一家医院的医生,专业是做检验专业的。
老木来找他有两个目的,一是告诉这个老领导,前些日子委托他做的药品检测可以不做了。二是想跟这个老地下党商量一下,该如何帮助叶途飞度过这个关口。
老木要找的这个老领导虽然是做检验专业的医生,由他来检测药品的真假绝对是权威,可惜的是,他所处的医院是一家被日军控制了的医院,在大批日本及汉奸特务的眼皮子下进行药品检测,困难极大。
但那位老领导还是把任务接了下来,把老木送来的检测样本藏在了自己家里,说是等待到一个好时机,会很快做出检测结果的。
老木万万没想到,这个老领导,比自己经验丰富得多得多的老地下党,竟然已经被76号的特务给盯上了。
聂恒资当然不方便去见老木的那个老领导,他只是开着车把老木送到了接头地点的附近,老木说他会很快回来,让聂恒资在原处等他一会。
这一会变成了二会,二会变成了三会,待聂恒资快要等不及的时候,看到了一队特务押着老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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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送行
readx(); 老木被捕了之后,自知已是难逃一死。
死,他倒不怕,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是面临着死亡的危险,但是,就这么死了,他觉得对不住叶途飞。
令老木感到蹊跷的是,那帮狗特务抓了他却不审讯他,把他隔离了起来,一日三餐,不光管饱而且还有荤腥。
老木以为这是敌人瓦解自己的伎俩,不禁在心中嘲笑这帮狗特务,该吃吃,该喝喝,想让他老木交代出一句话那都是痴心妄想。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直到十分钟之前,他看见了叶途飞。
那一刻,老木顿时明白了。
当老木告诉那位老领导取消检测药品的任务的时候,那老领导立即把样品药拿给了老木,特务们是有备而来,突然袭击的各种准备做得很充分,他和那名老领导根本没有反抗的时间,只能束手就擒。
那药品的样品也自然被特务们给缴获了。
让叶途飞来审讯自己,一定是小日本的奸计,他们是通过那批药品的样品追查出了自己的身份。
叶途飞一开口,就暗示了老木,别看这审讯室光秃秃的很简单,但一定是安装监视监听设备的,便是这句话,令老木想到了帮助叶途飞的办法:努力去坐实叶途飞通共的事实,而坐实的过程中留下不易觉察的一两个漏洞,这个漏洞足以令小日本断定是他老木故意栽赃叶途飞。
只要能达到了这个目的,叶途飞也就安全了。
当叶途飞问到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老木叹了口气,哀怨地回答道:“叶途飞,我是必死无疑了,只希望你能活下来,继续帮助我们新四军。”
叶途飞配合着发了怒火:“你这是在捏造事实,是在造谣!”
老木笑了笑:“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你就别装了,叶途飞,等日本人审讯我的时候,我会帮你解脱罪责的,你就放心吧!”
叶途飞‘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准备动手惩戒老木,但过程中又犹豫了一下,最终气鼓鼓地走到了那扇窄窄的铁门旁,用力地砸起了门来。
门是从外面关上的,从里面并不能打开。
外面很快跑过来一个小喽啰:“怎么了?叶大哥?”
叶途飞手指老木,仍在气头上,骂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他是临死前非得拉个垫背的,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嘛!”
那喽罗陪笑道:“别生气,叶大哥,这**一项狡猾,咱们是知道的。”
从那间审讯室出来后,叶途飞见到了影佐帧昭,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影佐帧昭苦笑了两声。
影佐帧昭还要装着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怎么样?问出来什么没有?”
叶途飞叹了口气,道:“**都是些铁嘴钢牙巧舌如簧的货色,影佐先生,我恐怕是惹上麻烦了,那个老木一口咬定我跟他是一伙的。”
影佐帧昭大笑起来:“你跟他是一伙的?你叶途飞要是跟他们是一伙的,那赵先生早就不在人世了,那东京之行也不会满载而归了。”
叶途飞摇了摇头,回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实却是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影佐先生,那老木带来做检测的药品可能都是真的,就凭这一条,我又如何能解释清楚呢?”
影佐帧昭笑了笑,拍了拍叶途飞的肩膀,道:“事情总会有一个真相的,叶先生,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么?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转而,影佐帧昭招了招手,叫来了76号的负责审讯的特务,“好了,是该你们出场的时候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我要的只是结果。”
正如叶途飞所预料,影佐帧昭在另一间房间中将叶途飞和老木之间的交流谈话看的是一清二楚听的是真真切切,只是为了掩盖这些监视监听的设备,审讯室中的灯光故意被弄的有些昏暗,使得影佐帧昭在监视他们的时候,根本看不清这二人面容表情。
可以说,老木的计策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至少令影佐帧昭的判断思维更加混乱了。
对影佐帧昭来说,最为难的并不是判断叶途飞是否有问题,他为难的是如何平衡赵铭的关系问题。
就在叶途飞被迫进入他指定的休息室休息的时候,影佐帧昭专门为此事和赵铭通了电话。对影佐帧昭提出来的问题,赵铭非常敏感。
赵铭的敏感可不是叶途飞有没有问题,而是一再叮嘱影佐帧昭不要曲解了叶途飞,不要把他的这位得力干将给得罪了。
赵铭的口气和态度是影佐帧昭从来没见到过的,以往的赵铭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请示的口吻来商量,但这一次,赵铭的口吻分明有了责备的意思。
“叶途飞对你们日本人持什么样的态度我不敢妄下定语,但是,他对我赵铭确实是忠心耿耿,没有他,我早就死在军统的手里了!这段时间,叶途飞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他要是**派来的间隙,那他为什么还要如此不遗余力地来帮助我呢?影佐先生,你是知道的,**的那帮人比起重庆方面的人,更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我的新政府的将来,离不开叶途飞的帮助。”
赵铭的这段话,时时刻刻地萦绕在影佐帧昭的耳旁。
继续追查下去,那么势必会惹怒了叶途飞,若是叶途飞真有问题还好说,万一查到最后却证明叶途飞是清白的,那么,赵铭对自己的态度定然会发生改变。而梅机关的地位,则是建立在赵铭的新政府身上的,若是赵铭对自己有了隔阂和间隙,那么他身后的一大批日本政客就会乘虚而入,抢了他的位子。
叶途飞身上的问题很重要,但是梅机关的存在与否更重要。
影佐帧昭分得清轻重急缓,当他对老木的动机有了那么一点点怀疑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到此为止。
76号的人对老木进行了刑讯,不管上了什么刑具,老木咬死口说叶途飞就是跟他一伙的。三天后,76号的特务累了,不想再继续折磨老木了,把最终结果报告给了影佐帧昭。
影佐帧昭随即又叫来了叶途飞。
“叶先生啊,看来你跟**的这个恩怨是越来越深啊!”影佐帧昭虽然决定放过叶途飞,但内心中总是有些不甘,他还是想通过一些细节来推测叶途飞的心理。
叶途飞看了看76号特务送来的审讯报告,脸上闪现出一丝恼怒的情绪:“如果有可能,我想亲手毙了这个混账玩意!”
对叶途飞的这个态度,影佐帧昭真的是没话可说了,只得答应了下来。
自从叶途飞知道了老木的心思之后,当初在苏北和游击队朱队长之间的那点不快就已经化解了,他是打心里敬佩这个老木。他知道,老木是肯定不愿意死在那帮狗汉奸的枪下的。
与其让老木带着屈辱死去,还不如自己亲自来送他一程。
两天后,叶途飞和老木在刑场上再次相遇了。
叶途飞点燃了两只香烟,将其中一支塞进了老木的嘴巴里,而自己则破例陪着老木抽起了香烟。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叶途飞沉声问道:“老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会答应你!”
老木吐掉了烟屁股,带有感激地看着叶途飞:“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理解我。”刑场上,这二人离其他人相距甚远,老木完全可以放下心来跟叶途飞说两句心里话。“我曾经误会了你,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记恨。”
叶途飞点了点头,苦笑道:“若是还记恨你,我就不会亲自来送你了!”
老木露出了笑容:“我要交代的你心里都明白,叶途飞,好好活着,为了这个多难的国家,为了我们这个善良的民族,好好地活下去!”
叶途飞默默地点着头。
“我死后,可是会附身与你的,我会看着你继续战斗下去,直到将小日本赶回他们的老家去!”老木开心地笑着,笑着跟叶途飞开起了玩笑。
叶途飞也笑了,笑容灿烂且深邃:“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并肩战斗下去,直到将小日本彻底赶回老家去!”
老木缓缓地闭上双眼:“来吧,能死在你的手上,我老木不算憋屈!”
叶途飞拔出手枪,抵在了老木的心口上。
“**真是好样的!老木,放心地走吧,这天下迟早都是**的,**的天下迟早都会强盛起来的!”
枪声响了。
随着枪声,老木倒下了。
倒下的老木仍旧面带笑容。
依旧站立着的叶途飞一言不发,收起了枪,掉头就走。
两个过来验尸的特务看到了死去的老木的神情,颇为吃惊地讨论起来:“奇了怪了,这个**死得还这么开心?”
另一个则回答道:“这帮泥腿子都是疯子,跟正常人不一样!”
刚走出几步没多远的叶途飞听到了,在心里大声回答这两个特务:“是的!这名**的确是死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他为之而付出生命的革命事业必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回徐州
两个月后,赵铭的新政府在南京成立。
再过了三个月,米内光政的内阁倒台,近卫文麿粉墨登场,第二次担任首相组建了新的内阁。
新内阁成立没几天,外相松冈洋右便提出了‘东亚新秩序’及‘大东亚共荣’的国家战略新概念。
东亚新秩序是近卫文麿的知识产权,而大东亚共荣则是近卫文麿从叶途飞那里照搬而来的。为了堵住叶途飞的嘴,近卫文麿特意委派了专员前往南京,为叶途飞颁发‘大东亚共荣’特殊贡献奖章。
赵铭对此是欣喜若狂受宠若惊,而叶途飞却是恶心至极羞愧难当。
可不管是怎样的心情,面子上的工作总还得应付过去。总算熬完了颁奖典礼之后,赵铭又向叶途飞提起了帮他管理军队的事情来。
这段时间里,叶途飞基本上是闲着的。赵铭的新政府需要的都是些事务性的工作,跑腿办事可不是叶途飞的特长。同时因为跟随着赵铭来到了南京,共荣商行的事情也只能委托给了聂恒资。
人闲着就会瞎想。
叶途飞在这段时间里可是没少瞎想。瞎想的主要内容离不开‘穿越’这两个字。
想的久了想的多了,也就想成个自然来了。
所以,当赵铭对叶途飞提起抓军队的事情来的时候,叶途飞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赵铭。
叶途飞当时想着,若是能把这些汉奸军队弄上一两万人扔到抗日武装的口袋里,然后他在从内部瓦解一下这些汉奸军队的战斗意志,让那些抗日武装能肥肥地吃上一顿,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赵铭见到叶途飞畅快地答应了他,心里自然很欢喜,他趁热打铁,直接向叶途飞布置了任务。
“徐州向西在砀山一带,有支重庆军队,大概是一个师的兵力,那个师的师长早年是我门下的学生,这几年被重庆方面排挤的厉害,一直想弃暗投明。小叶啊,你辛苦一趟,去跟他们谈一谈,把这支队伍给带过来。”
徐州?
一听到这个地名,叶途飞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大堆的兄弟的面容出来。
自家的土匪营的弟兄们就不说了,彭友明、闫希文、卫向东这帮**们不知道过的还好不?韩鸿勋这个拜把兄长的队伍是不是又壮大了?还有那个一提起来就是满肚子怒火的特派员胡小舟……
“嗯,你把那个师的资料给我吧,我熟悉一下,这两天就动身!”
一个师的兵力似乎少了点,但对土匪营来说,也无异于蛇吞大象了,若是能把这个师给吃了,那么土匪营该有多壮实啊!
赵铭立即从抽屉中拿出了资料,交给了叶途飞。
这个师的前身是砀山保安总团,开封会战的时候被编入了中央军的战斗序列,后来因为花园口决堤而没来得及撤出来,迟滞在了黄泛区北岸。
师长姓汪,单名一个兴字,并非科班出身,只是依仗着家里有钱,买了个保安总团的副职位子。保安总团被并入中央军作战序列后,授予了一个旅的编制,汪兴再次发挥金钱的奇妙作用,从一个副职的闲职位子转为了团长这么个实职。
这个旅的旅长,也就是原来的保安团团长,受不了在敌后游击战中的担惊受怕,索性卷了全旅三个月的军饷跑路了。汪兴第三次利用金钱效能,抚平了全旅官兵的怨气,使自己在全旅官兵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同时也得到了上峰的赞赏,补了旅长的缺。
汪兴带兵打仗其实就是个笑话,但是此君实在是能交际,在国共及日本人三方之间左右平衡,两年下来,兵力不见损耗,反而大幅增强了。
手上有了人,说话的腰杆子就硬,再说汪兴的口袋里又多的是钱,一番活动后,旅升为了师,汪兴自然也从旅长升为了师长。
但是,这种左右讨好的生活实在是难熬,日本人随时会灭了他,**对他也不待见,重庆方面对他的游而不击也是不停的批评。
这种情况下,汪兴做出了最重要的选择,跟赵铭这边取得了联系。
看着资料,熟悉了汪兴这个人,叶途飞禁不住笑了。
“赵先生,像这种部队,咱们拿过来有什么用呢?”叶途飞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块肥肉送给土匪营的老弟兄,所以要先给赵铭上点眼药,让赵铭相信这么一个师被一个营给吃了也纯属正常,“这个汪师长能是一个会带兵的人么?我看他倒是像个生意人。”
赵铭笑了笑,回答道:“可别小看这个师!汪师长的确不是块带兵的料,但是,他手下的六个团长,个个可都是如狼似虎,随便挑一个出来跟那些黄埔出身的中央军团长相比,绝对不会差了。”
一只羊带领着一群狮子!
叶途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群狮子在小绵羊的带领下,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是百兽之王吗?
刚要向赵铭阐述这个道理,还未开口,就被赵铭给打断了:“我知道这个师只要还在汪兴的手上,就很难形成战斗力,不过这也没关系,等他们过来了,我会在南京给汪兴安排一个让他满意的位子,这师长嘛,小叶,你观察一下,看看那六位团长中,是否有人能胜任这个位子。”
赵铭的这招简单而且有效,叶途飞没话好说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叶途飞收拾妥当,带着肖忠河独孤玉二人,打扮成了主仆的模样,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途。
先乘火车到徐州,然后从徐州再往砀山。
按照叶途飞在新政府中的地位和级别,这趟出行理应至少安排一个警卫排来做保护,但叶途飞嫌烦,主动要求一切从简,赵铭也知道叶途飞的本事,这一路根本用不着考虑安全的问题,于是便顺从了叶途飞。
差两个月便是一整年,叶途飞重新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城市,物是人非,他已经不再是二郎山的土匪头子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新政府的要员,论级别,要比山下敬吾高的多了去了。
但凡日本人,对新政府的要员并不尊重,他们认为,这些支那人即便职位再怎么高,在他们日本人的面前,总还是奴才仆人之流。
所以,当山下敬吾接到南京方面传来的要求接待的联系函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个‘叶专员’当成多大的事,随便安排了一个维持会会长出面来接待。
叶途飞决计要羞辱山下敬吾一番。
若是叶途飞只代表了赵铭前来,那么他很难有实力和山下敬吾掰手腕,但是,叶途飞的身后不光有赵铭,还有个影佐帧昭以及影佐帧昭领导下的梅机关。
梅机关在日军体系中正当是如日中天的阶段,它的报告是可以直接递交给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的。
不光如此,叶途飞在为赵铭进行政府公关的时候,还跟松井石根成了忘年交。
当叶途飞领命之后,先去找了影佐帧昭,公事公办,获得了影佐帧昭的支持,然后又去了松井石根的办公室。
和土肥原贤二一样,松井石根对中国的古董文物也颇为痴迷,但和土肥原贤二不一样的是,松井石根虽然痴迷,但绝非是此道中的行家。
叶途飞拿着当初做拍卖剩下的一些说不上是珍品的玩意一股脑送给了松井,获得了松井的好感。
松井石根的第二个爱好便是围棋,军中多是一些激进分子,能安安静静下来,用心下一盘围棋的人少之又少,而叶途飞的棋力刚好跟松井石根相对称,一来二回,处成了相当不错的‘朋友’关系。
叶途飞找到了松井石根之后,向松井石根大倒苦水:“司令官将军啊,我这趟任务恐怕是凶多吉少啊!能不能安然回来,只有天照大神才知道啊!”
松井石根自然会问起是什么原因。
叶途飞将他和山下敬吾的过节一一述说了。
松井石根听了大笑起来:“我以为你的任务是多么危险的,不过就是担心山下这个小朋友找你的麻烦而已,不用怕,陪我下两盘棋,下完棋,我给你写封信,你到了徐州,把信交给山下敬吾,看看他还敢不敢对你不敬!”
怀揣着梅机关的身份证明和松井司令官的亲笔信,叶途飞到了徐州这块地,还会怕他山下敬吾?就算是见了桥本师团长,叶途飞照样可以把头昂到天上去。
可怜了那个维持会的会长,刚一见到了叶途飞,还没来得及跟叶途飞点头哈腰地拍上两句马屁,便被独孤玉一把抓过衣领,正正反反,抽了六七个耳光。
这是在火车上就已经排练好了的,为了抢这个抽耳光的活,肖忠河跟独孤玉还玩起了石头剪刀布。
挨了一连串的巴掌,那会长都快委屈地哭了,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打照面便得罪了这位南京来的专员。
“这几巴掌你是替山下敬吾挨的,他已经接到了南京方面的通知,却不来亲自迎接本专员,你说该不该惩罚呢?”
那会长能怎么说?只能把头点得像只啄米的老公鸡一般。
“好了,我也不想再为难你,你赶紧滚回去,把山下敬吾给本专员叫来!”
第二百四十章 仇人相见
维持会的会长不认识也叶途飞,匆匆见了一面,挨了一顿耳光,也没能见到有关叶途飞身份证明半拉纸片。但叶途飞的气势却是震住了这位会长,他捂着脸,赶紧按照叶途飞的吩咐,回去向山下敬吾汇报去了。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了山下敬吾的预料。
若是军部派来的专员,哪怕级别比他还低,接待规格和安保措施都会让他很重视,毕竟是在军部过活,接触的可都是大人物,他山下敬吾可不敢怠慢。
但是,一个南京新政府的人物竟然敢对他如此耀武扬威?山下敬吾禁不住上了肝火。
他调集了一个小队的宪兵,乘坐着一辆轿车和一辆卡车,气势汹汹地赶往了火车站。
在火车站的贵宾室,山下敬吾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一顶深灰色礼帽,一袭藏青色长衫,一副金丝边墨镜,翘着二郎腿,叼着雪茄烟,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见了山下敬吾,既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一人立即上前,递给了山下敬吾一份身份证明。
山下敬吾原本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冲进来的,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先被叶途飞的这个场面给震了一震,待肖忠河递过来那份身份证明的时候,山下敬吾居然忘记了发火,乖乖地接过了那份证明,仔细地看了。
如假包换的梅机关出具的证明,山下敬吾暗自点了点头,怪不得啊,怪不得此人的架子那么大,原来身后有影佐帧昭在撑腰啊!
可是,当山下敬吾的目光扫视到了证明上的姓名一栏的时候,他惊住了。
那上面规规矩矩清清楚楚地写着‘叶途飞’三个小楷大字。
“八嘎!”山下敬吾忍不住了,管他影佐帧昭还是梅机关,全都被扔到了脑后,他这边刚一爆出粗口,手上已经拔出了武士刀来。
叶途飞镇定自若,将墨镜向下拉了拉,然后又挥了挥手。
身后另一人立即上前,又递给了山下敬吾一张纸。
山下敬吾在爆粗口拔刀的时候,想到过叶途飞可能会躲,也可能会冲上来跟他干,唯独没想到人家理都不理,又递过来一张纸。
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山下敬吾接过了那张纸来,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立即丢下了武士刀,双腿‘pia‘地一声并拢立正,向叶途飞敬了个军礼。
如果说山下敬吾做为一方实权人物还可以不顾忌影佐帧昭的梅机关,那么,见到了松井石根的亲笔信若是仍不顾忌的话,那么他一定是爆发了精神分裂症。
影佐帧昭要办他,也不是没把握,但是其中环节比较复杂,各个环节上,他都可以进行活动通融,影佐帧昭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力气来找他的麻烦。
可是,松井石根要办他的话,只需要说句话就足够了,接下来他山下敬吾是死是活,也只有天知地知,松井知而他不知。
山下敬吾左手拿着松井石根的亲笔信,右手敬着礼,在没得到叶途飞的还礼之前,根本不敢放下手来。
对山下敬吾,叶途飞可不能像对待那个汉奸会长一般,任意教训。山下敬吾毕竟是名大佐,打狗还得看主人,而山下敬吾的主人便是那身大佐军装。
摘下墨镜,收起雪茄,叶途飞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踱到了山下敬吾的面前:“山下长官,没想到我们这么见面了,真是令人感慨啊!”
可不是嘛,山下敬吾在心中感慨地都快要哭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曾经跟大日本皇军百般作对的土匪头子,这个曾经亲手杀死过数十名帝国勇士的卑劣小人,又是如何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司令官阁下的朋友。
想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眼前这个一听到名字就会令自己红眼的大土匪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只需要拔出手枪扣动扳机,便可以化解了自己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可是他敢吗?
山下敬吾就这样不尴不尬地举着手,愣愣地站着。
“松井将军说,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把以前的误会一笔勾销,以后并肩作战精诚团结,为大东亚共荣而努力奋斗。山下君,你认为松井将军的交代有没有道理呢?”
山下敬吾还能怎么说,他再次立正,用脚后跟打出一声响来:“山下定将遵循司令官阁下的教诲。”
叶途飞隐晦地笑了,笑着将山下敬吾一直放不下来的右臂拉了下来:“以前的事情,都是高桥信惹出来的,土肥原将军为此也教训了他。山下啊,现在土肥原将军不管事了,你的前程……”
叶途飞不紧不慢的,略有些趾高气扬的口吻令山下敬吾感觉很不爽,但是,叶途飞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山下敬吾这段时间来一直困扰的,土肥原贤二基本上算是倒台了,他山下敬吾想再上一层楼,把大佐的军衔换成少将,除非是拼了命上前线。
然而,前线就是那么好上的吗?那么多优秀的青年军官,都削尖了脑袋想到前线上一试身手,他山下敬吾又有什么优势和这些人来竞争呢?
松井石根!
眼前的这个仇人是松井司令官的朋友,通过他,说不准就可以靠上松井司令官,若此,那他山下敬吾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也定将一帆风顺!
可是……
山下敬吾咬了咬牙,可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来。他也是个体面人,懂得什么是要脸和不要脸,为了个前程,要向曾经的敌人底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山下敬吾抹不开这个脸面。
选择了继续要脸的山下敬吾不苟言笑,对叶途飞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叶途飞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山下啊,我真的很难办啊,你说我该如何向影佐先生汇报呢?”
山下敬吾对影佐帧昭的不敬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当时是因为见到了叶途飞而陡然生出了怒火所导致,现在这股怒火被松井石根的亲笔信给压抑下去了,理智重新统治了山下敬吾的思维,他又怎么不明白这后果的严重性。
山下敬吾毕竟分管了徐州日军的特高课,而梅机关则是特高课的领导机关,若是影佐帧昭动了气,打声招呼,想把他的大佐拿掉似乎有些困难,但把他从现在的位子上替换掉,那可是易如反掌。
没了特高课的位子,他山下敬吾在徐州也就是闲职一个了。
叶途飞的这一枪还真打中了山下敬吾的要害。看到山下敬吾忽红忽绿的脸色,叶途飞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山下敬吾的肩,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松井将军不是吩咐我们要精诚团结吗?我是坚决遵守松井将军的指示的,所以啊,我决定把以前的所有不快乐都咽到肚子里去,包括刚才你对影佐先生的不敬。”
山下敬吾被叶途飞调戏地几近崩溃,就在情绪即将绝望之时,他忽然想起了桥本师团长。
桥本师团长可是个有背景有靠山的人物,以他的背景和靠山,就算松井石根也是奈他不和。当初桥本师团长刚来徐州的时候,前任师团长尚未离职,他屈任了一段时间的师团参谋长,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桥本师团长曾被叶途飞给绑了,这个仇恨,山下敬吾相信桥本师团长断然不会忘记。
他是没那个实力对付叶途飞,但是他完全可以做得到刺激一下桥本师团长,让桥本师团长来对付这个叶途飞。
借刀杀人!
这才是智者的选择!
山下敬吾打定了主意,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叶桑说的对,松井司令官阁下高瞻远瞩,为了帝国利益,责成我们忘记过去,携手未来,山下为司令官阁下的大海般的胸怀而敬仰,对司令官阁下的指示更是不敢有半点违拗。叶桑,请!”
叶途飞笑出了声来:“这就对了嘛!以前那点破事,都是高桥信这个祸害给折腾出来的,我叶途飞对你山下还是颇有好感的,怎么说,你也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
再次提到高桥信,山下敬吾的小心脏禁不住一阵抽搐。
已经半年多了,高桥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军部只是给了一个畏罪潜逃的说辞。
高桥信畏罪潜逃?
山下敬吾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说法。他是了解高桥信的,高桥信对帝国对皇军的忠诚一点也不逊色于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犯下罪行呢?
那一刻,山下敬吾的情感战胜了理智,脱口问出了一句他本不该问的话:“叶桑,不知道你有没有高桥君的消息呢?”
叶途飞肯定不会告诉山下敬吾以实话,而是回答了一句颇为玄奥的语言来:“山下君,有些人活着,但实际上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仍旧活着。高桥信对你们大日本帝国犯下了不可饶诉的罪行,不管他现在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我认为,在山下君的心里,他都应该不存在了。”
若是山下敬吾和高桥信仅仅是同僚的关系,叶途飞这番说辞一定会被山下敬吾所接受,但是,叶途飞并不知道山下敬吾对高桥信的那种特殊情感。
只见得山下敬吾幽幽地叹了口气,眼圈竟然有些泛红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出发
当晚,山下敬吾在宪兵队驻地为叶途飞举办了一场不算是盛大但也绝非寒酸的欢迎仪式。仪式结束后,接着便是一桌丰盛的接风宴。
宴席上,山下敬吾暂时忘记了和叶途飞的过节,谈笑风生,像是遇见了多年的老友。
叶途飞心里很明白,山下敬吾之所以按照中国的习俗来为他接风,绝非是他已经放弃了对付自己的打算,而是一定心怀鬼胎。
在火车站的那一场争斗中,叶途飞已经看出了山下敬吾色厉内荏,他看上去只是被松井石根的指示所压制而被迫向叶途飞表示了客气和礼节,实际上他的面色和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而山下敬吾能忍下自己的心头之恨,为叶途飞安排欢迎仪式和接风宴,这只能理解为他是在麻痹叶途飞。麻痹之后,山下敬吾便会祭出他的杀招。
山下敬吾会有什么杀招呢?
叶途飞在准备来徐州之前就已经考虑的很充分了,他去找松井石根倾诉他和山下敬吾的过节,实际上是隐瞒了曾经绑票桥本师团长的事情的。但是,叶途飞还是很隐晦地向松井石根提出了要求,希望松井石根能和桥本师团长打个招呼。
叶途飞是什么人?
叶途飞此时不光是松井石根的摇钱树,古董文物的最大供给方,而且还是他松井石根的棋友,忘年交。这点要求能算过分么?
再说,叶途飞在近卫首相的面前都那么有面子,近卫还专门派了专员来南京为叶途飞册发奖章,就凭这一点,松井石根也是非常乐意接受叶途飞的这点要求的。
桥本师团长在接到松井石根的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想起来了松井石根所说的这个叶途飞。
和山下敬吾一样,桥本师团长对这个结果也是困惑不解,不知道这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帝国最忠实的朋友的。
不过,桥本师团长毕竟有着山下敬吾所不及的政治头脑,他先将困惑和不解扔到了一边,然后在电话中对松井石根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尊重:“司令官阁下,既然是大日本帝国的盟友,为的也是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我桥本一定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至于以前……嗯,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我也没这个能力把它搞清楚,呵呵……嗯,既然叶桑是司令官阁下的朋友,那么一定也是我桥本的朋友,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好了!”
松井石根在和桥本师团长通电话的时候,叶途飞就在旁边,而且,松井石根还故意把听筒拿的远一些,好让叶途飞能听清楚电话那头桥本师团长的回话。
叶途飞最担心的桥本师团长也已经被解决了,那么,山下敬吾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呢?
这一天结束后,叶途飞一行在徐州又休息了一天,一切都是预料中的风平浪静,第三天,叶途飞出发前往砀山去了。
临行时,桥本师团长亲自相送,见到叶途飞等人只是雇了一辆马力大板车,立马把肥硕的脑袋摇晃地像个货郎鼓:“叶桑,这样过去也太辛苦的,你们有没有会开车的?把我的车开去吧!”
叶途飞笑了笑,指着自己的一身打扮,道:“师团长阁下,你看看我这身份,坐着你的车子,这不是分明在跟沿途的那些暴徒打招呼主动要求被袭击么?”
桥本师团长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挠着头道:“哦,叶桑说的很有道理,是桥本的疏忽。您这一路辛苦,等你胜利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地犒赏叶桑。”
离开了徐州城,前往砀山的道路并不好走,一路上坑坑洼洼,坐在大板车上颠簸的实在难受。
肖忠河和独孤玉二人早就放弃了坐车的待遇,二人一左一右跟在大车后面用步量距离,只有叶途飞,居然能在如此状况下躺在大板车上睡着了。
“不是个一般人啊!”
“可不,简直就不是人啊!”
“你说什么?你敢说六爷不是人?肖老六,你要是不请我喝酒的话,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这句话说给六爷听!”
“你说就说,我怕你不成?我说六爷简直不是人,那是说六爷就像个大神!”
“……”
“就跟你独孤玉一样,你独孤玉也简直不是个人!”
“我也是大神么?”
“……”
“咋不说话?”
“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神啊?你最多也只能算上个神兽。”
“哮天犬啊?!”
二人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三百多里路倒也没觉得太久太累便走了一半。
刚好是午饭时间,又刚好途经了一个小镇,叶途飞忽然从大板车上醒来,揉了揉鼻子,道:“我闻到肉香了!”
独孤玉和肖忠河面面相觑,独孤玉忍不住脱口而出:“肖老六,你说得对,六爷果然不是个人!”
叶途飞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独孤玉赶紧捂住了嘴巴,含混不清地解释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肖老六说的!”
肖忠河很淡定,慢吞吞地否定了独孤玉的解释:“我说的是六爷不是个凡人,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不是个人了呢?”
独孤玉瞪圆了眼,指着肖忠河:“你……你……”
叶途飞盯紧了独孤玉,笑容中包含着诸多复杂的因素,只把独孤玉盯了个毛骨悚然,打着哆嗦央求道:“好吧,我认栽了,六爷,你该怎么惩罚我就怎么惩罚吧!”
叶途飞一本正经地喝令赶车的老汉:“把缰绳给了这小子,后半程就由你来赶车了!”
吃罢午饭,独孤玉还真乖乖地赶起了车来。
“嘚”……“驾”……“驭”……
这哪里是在惩罚独孤玉,这分明是给他找了个乐子,把一旁的肖忠河嫉妒得快红了眼,不住地央求独孤玉换了他玩一玩。
三兄弟逗着乐子,一路疯癫,临近夜幕将临的时候,终于赶到了汪兴师所在的驻地。
这一路上,肖忠河和独孤玉弟兄两个玩疯了,在接近汪兴师驻地的时候,这二人竟然向叶途飞建议在外面等一等,等天全黑了,他们仨摸进去,给汪兴来个下马威。
叶途飞断然否决了这种拿生命来娱乐的疯狂建议,规规矩矩地向汪兴师的哨卡递交了证件。当然,这个证件可不是影佐帧昭的梅机关颁发的证件,而是事先约定好了的叶途飞的伪装身份,徐州城的一个商人。
“请通告你们汪师长,就说老家的叶老板看他来了。”
这句话是汪兴用密码电文跟南京方面沟通好的,但这句话同样也属于机密,那哨卡的士兵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其中一个为首的班长拿着叶途飞的商人身份的证明,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冷哼一声,问道:“我们汪师长老家的人?那你说说,我们汪师长的老家是哪里呢?”
“我靠!”叶途飞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似乎在赵铭给他的那份关于汪兴的材料中看到过汪兴的籍贯,但当时觉得这些信息没什么大用处,也就忽略了。这会子要用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肖忠河和独孤玉俩兄弟带着坏坏地笑容看着叶途飞,那意思好像在说:“瞧,你不给人家下马威,结果呢?被人家给了个下马威,好玩不?”
叶途飞苦笑了下,从兜里摸出了两块大洋,塞到了班长的手中:“兄弟,别给自己找麻烦,这点钱,请弟兄们喝个茶,你还是赶紧给我通报你们汪师长吧!”
那班长见自己的刁难起到了作用,顿时贪心起来,把长枪一横,对向了叶途飞:“你这是干什么?两块大洋就想收买我?我看你就是小日本派来的奸细!”
独孤玉一听这话立马火了,冲上去一把托起那班长的枪口,然后反手一扣,锁住了班长的喉咙,“我操,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你才是小日本派来的奸细哩!”
班长受制,一个班的弟兄立马围了上来,**条长枪对准了叶途飞仨兄弟。
肖忠河挪到了叶途飞身边,低声嘟囔道:“这个独孤玉,就会惹事,人家说我们是小日本派来的,可不真是被人家说对了吗?”
叶途飞撇了撇嘴,道:“别屁话了,赶紧的吧!”
话音刚落,这兄弟俩立马出手,趁着那**个士兵的注意力还都在他们班长和独孤玉身上的空挡,稀里哗啦,噼里啪啦,不过三五秒中,便解决了问题。
独孤玉乐了,一脚揣在了班长的腘窝上,将班长踹倒在地上,又踏上一只脚,笑着骂道:“你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哦,这下舒服了吗?”
那班长倒也是条硬汉子,身在危险中还能硬的起来,他硬撑着转过头来,冲着独孤玉呸了一口,犟道:“**的别猖狂,等一会吃枪子的时候就等着哭吧!”
独孤玉刚想接口回骂过去,就听到三声枪响,然后数盏大灯直射过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什么人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活腻味了是吗?”
紧接着话音,又是三声枪响,射过来的子弹将众人身边的树木打的枝叶横飞。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兄弟重逢
独孤玉一紧张,忘记了对那个班长的喝骂,不由得松开了脚,向叶途飞这边靠了靠。
而肖忠河却露出了笑来,对着叶途飞稍有些疑问的问道:“六爷,听音怎么那么像灰骡子呢?”
叶途飞笑道:“什么像不像的,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清。”
独孤玉跟张罗辉不熟悉,但也知道此人是叶途飞的好兄弟,听到叶途飞如此肯定,他也放松了下来。原本想向叶途飞的身边靠拢一下,争取能为叶途飞挡挡子弹,这会子没了动力,又折回了头,继续去对付那个班长了。
肖忠河忍不住了,捏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打死了我们家的灰骡子可就亏大发啦!”
那声音再度响起:“什么灰……你们家灰骡子姓什么呀?”
肖忠河继续捏着嗓门喊道:“我们家灰骡子就是个畜生,哪有姓氏呀?”
那边立马传来了一阵大笑:“哈哈哈,肖老六你个王八蛋,装什么鬼怪啊!”
伴着声音,在灯光的映射下,一个人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肖老六,六爷还好吧?”
叶途飞终于忍不住了,冲着那个人影迎了上去:“灰骡子,你六爷在这儿呢!”
“六爷!”
那人影干嚎了一声,狂奔起来,结果一不小心,竟然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一下,仆倒在地上。
倒了又能怎么样?
爬起来继续奔,一直奔着跟叶途飞撞了个满怀。
速度太快,力量太大,这二人在相撞的一瞬间抱紧了对方,然后滚倒在地上。
等爬起身来的时候,张罗辉早已经是满脸的泪水,而叶途飞也是热泪盈眶。
“六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叶途飞当胸给了张罗辉一拳:“别屁话,赶紧到你那儿给我弄点吃的喝的来,都快把我饿死了!”
一个小时后,四兄弟围坐在张罗辉房间的一张小圆桌旁开喝起来。
“六爷,啥也别说,咱们先干了这坛酒再说话!”
张罗辉拿来的这坛酒少说也有个五斤多,没喝到一半,兄弟们的酒意便上来了,张罗辉的那句‘啥也别说,先干了这坛酒再说话’也就随之作废了。
张罗辉述说起这段时间他的经历。
离开二郎山之后,张罗辉本想着就此脱了军装,回老家寻访到自己的父母,身上带着的这些钱财,足够他在老家好好孝敬孝敬两位老人的了。
他一路向西,走到砀山这块地的时候,刚好路过了一个被小日本屠杀过的村庄,这一下,把张罗辉的怒火给惹出来了,回老家的打算被无限期延长下来,一个人,一把刀,游荡在砀山县城中,专拣那些落了单的小日本士兵下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张罗辉干掉的小日本多达近十名。
张罗辉说到这儿的时候,肖忠河忍不住插了句嘴:“灰骡子,你这套玩法我好像很熟悉哦,想当年……”
张罗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肖忠河:“行了,行了!肖老六,我知道你想放什么屁,不就是想说我灰骡子这一套是跟你学的吗?”
叶途飞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俩继续斗嘴的势头:“灰骡子,别理他,继续说你的。”
砀山县城被张罗辉弄的是风声鹤唳,小日本调集了精兵强将,想把张罗辉给揪出来。
那几天,整座县城被小日本封得死死的,只许进不许出,然后挨家挨户地排查。看那势头,不出三天,砀山县城有多少只老鼠都能被小日本排查的一清二楚。
张罗辉眼看着就要躲不去了。
就在这时,大救星出现了。
“我现在是副团长,我们团长姓唐,就是唐团长救了我。六爷,唐团长这两天不在军营,等他回来了,我带他来见你,保管你们哥俩一见如故。”
听着张罗辉说自己的故事,叶途飞就在想,能让张罗辉认可的人,一定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这种人,是很难认同汪兴的做法的。
无怪乎赵铭曾说过这个汪兴的手下还是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团长的。
“灰骡子,你对你们汪师长怎么看?”叶途飞并没有着急说出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而是先了解一下这个师的真实情况,以便自己能够随时调整策略。
“你是说汪兴啊!”张罗辉喝了口酒,想了想,道:“是个好人,对弟兄们那可是没的说,可就是性格太软,不敢跟小日本玩真的。”
叶途飞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他这种性格,又怎么服得了众?比如你们唐团长?”
张罗辉撇了撇嘴,道:“老唐他也是孤掌难鸣啊!六爷,你是不知道,汪兴的这个师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旅的兵力,对外号称有一万人之多,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五千人不到,六个团的编制都不满,每个团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营的兵力而已。”
肖忠河插嘴问道:“这跟服众不服众有啥关系啊?”
张罗辉白了肖忠河一眼:“喝你的酒!大人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转而对叶途飞接着道:“人少了,就可以吃空饷。就算是老唐,似乎也很乐意这么做,更不用说那几位团长了。”
叶途飞明白了,感情这个汪兴是用着经济手腕来统领的这个师的。
“灰骡子,你听说你们汪师长要投靠南京的消息了吗?”叶途飞跟张罗辉喝了个酒,不紧不慢轻描淡写地问到了核心问题。
一听到叶途飞说起这件事,张罗辉顿时火冒三丈:“他娘的汪兴,不跟小日本真刀真枪地干仗也就罢了,他还真是要投靠南京汉奸政府呀!六爷,我跟你说实话吧,老唐他之所以不在,就是去师部找汪兴说这事去了。”
叶途飞笑了笑,道:“那唐团长的意思是……”
“打死也不当汉奸二狗子!”
肖忠河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叶途飞制止了,他笑着问道:“唐团长的意思是大多数人的意思吗?”
张罗辉的神色黯淡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唐他是鼓掌难鸣啊!为这事,我还跟他吵过,我要他干脆把队伍带出来,自己单干就是了,可是他什么也不愿意抛下他那位汪大哥。愚忠啊!这个老唐,只怕这次难回来喽!”
叶途飞算是把这个师的情况摸的差不多了,这才拿出了南京政府的密函,丢给了张罗辉:“本专员可以保证唐团长的生命安全,不过,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张罗辉立马惊呆了,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叶途飞笑了。
“灰骡子,你就不想听听六爷这小一年都经历了什么了么?”
张罗辉依旧是半张着嘴巴,漠然地点了点头,这剧情桥段来的太突然太意外,就凭张罗辉那种智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的。
“肖老六,独孤,你们俩别光顾着吃了,给灰骡子说道说道,有不对的和没说到的,六爷我再做补充。呵呵,光顾着听灰骡子讲故事了,这么多好菜我都没来得及吃。”
肖忠河和独孤玉二人领了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小一年的故事讲了个大概。
张罗辉好不容易听明白了,总结了一句话:“六爷,你这是去当奸细啊!”
叶途飞愣了一下,塞了一口的鸡腿差点没把他给噎着,好不容易缓过劲,喝了口酒,才点着头应道:“嗯,说是当奸细倒也没错。”
肖忠河从后面给了张罗辉一巴掌:“你个死骡子,说话咋就那么难听呢?六爷怎么是奸细呢?”
张罗辉很委屈地摸着脑门答道:“不是奸细那又是什么呀?”
独孤玉默默地来了一句:“那叫卧底!”
张罗辉哈哈大笑:“不还是奸细么!”
斗了几句嘴,张罗辉把话题扯了回来:“六爷,那你打算怎么收拾汪兴的这五千人马呢?”
叶途飞一五一十地把计划告诉了张罗辉。
“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们团该怎么办,尤其是你们唐团长,不处理好他的话,只怕汪兴是不敢动弹的。”
张罗辉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事好办!”
叶途飞疑道:“好办?我刚才不是说你不方便出面,也不方面提供什么书信之类的,怎么就好办了?”
张罗辉笑道:“只要你跟他说你是二郎山的叶六爷,我就敢拿我这颗骡子脑袋来担保,老唐他绝对听你的!”
肖忠河摇着脑袋表示了疑问:“他怎么就会听六爷的呢?”
张罗辉再一次白了肖忠河一眼:“都给你说多少次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六爷是我灰骡子这辈子认定了的,而我灰骡子又是老唐认定的好兄弟,你说老唐会不会听六爷的?”
叶途飞点了点头,道:“我相信灰骡子说的话。好了,这事咱们就不再讨论了,今晚尽情喝酒,明早出发,去会一会那个汪兴!”
一坛子酒很快就见底了,可张罗辉仍旧不满足,叫来了勤务兵,又搬了一坛酒来。
待到叶途飞也有了七分酒意的时候,那仨兄弟已经是满口跑火车,无法把控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接收
张罗辉说的那个唐团长叫唐镇,跟汪兴还是远方亲戚。
若是按辈分,唐镇应该称汪兴为表姑父。
只是这亲戚的关系实在是太远,而二人又是俩小无猜一块长大,也就抛开了家族亲戚的那一套,干干脆脆地称兄道弟起来。
正如张罗辉所说,这个唐镇还真是条汉子,一听说汪兴要投靠南京,立马急了眼,顾不上张罗辉的劝阻,执意要和汪兴把话说清楚。
这是能说清楚的事情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汪兴面对唐镇的质问,都懒得搭理,最后被逼急了,汪兴才回答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咱们兄弟就各奔东西算了!”
汪兴的这句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可惜的是,唐镇依旧是不依不饶,非得要汪兴收回投靠南京的想法。汪兴被逼急了,令警卫员下了唐镇的配枪,把唐镇关押了起来。
做为一师之长,汪兴并非一无是处,他能把手下几个团长笼络地如此牢实,这就是一个本事。他虽然性格比较软,但是心思比谁都缜密,对唐镇那个团的动态,他也是了如指掌。
唐镇是不抓不行,实在不行的话,杀了他也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唐镇才带回来的那个张罗辉。这小子打仗确实有一套,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获得了他们团七百多号官兵的尊敬,说明这个张罗辉真是有两把刷子。
绝对不能让张罗辉先发制人!
汪兴打定了主意,暗中调兵,准备把张罗辉的那个团给围了,逼迫张罗辉就范。
正在汪兴紧锣密鼓地安排着的时候,张罗辉的电话却先到了,电话中,张罗辉对汪兴非常尊重,像是根本不知道唐镇被关押的事情。
汪兴长出了口气,刚想着编套谎言来继续麻痹一下张罗辉,就听到电话那头张罗辉报告说:“南京派来的专员已经到了,就在他们的团部!”
汪兴这下子慌了爪了。
感情这张罗辉是在逗他玩哩,拿着南京专员做要挟呢!
可张罗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出乎了汪兴的预料,同时也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师座,我这就安排车辆送南京专员去师部,我这边事多,就不能陪送专员了,等他到了,你可得替我说两句好话哦!”
汪兴自然是连口答应下来。
到了中午时分,叶途飞一行三人来到了汪兴的师部。
验证了身份之后,汪兴对叶途飞自然是热情至极,屁颠屁颠地将叶途飞引到了会议室中,还清了叶途飞坐上了主座。
叶途飞也没跟汪兴客气,坐定后,便直奔了主题。
一个有意投,一个有意收,谈判也就成了相互套近乎,没多长时间,便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便是讨论该如何行动,才能够安全摆脱重庆方面的控制以及**武装力量的干扰。
叶途飞不无忧虑地对汪兴道:“我听说你们有个唐团长,对汪师长的义举有些微词,不知道这件事解决地怎么样了?汪师长啊,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啊,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的道理哦!”
汪兴迅速思考了一下,他知道,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万一因为这点小事坏了整件大事的话,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决定向叶途飞坦诚交代,共同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叶途飞装着很用心,听完了汪兴的描述。
“要不,让我见见这个唐镇?天下之事,兄弟之情,都是无法割舍,我相信,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唐兄弟应该能理解汪师长的一片苦心的。”
汪兴又怎么能相信叶途飞仅凭三寸之舌就能改变了唐镇的思想呢?可是,人家叶途飞是南京派来的接收专员,那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因此,汪兴畅快地答应了叶途飞的建议。
叶途飞单独见到了唐镇。
从张罗辉口中对唐镇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叶途飞把唐镇想象成了一个类似于冯忠梁一样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一见面,竟然发现这个唐镇原来是个文文静静的书生模样的人。
“你就是救下张罗辉的唐镇唐团长?认识一下,我是南京方面派来的接收专员,我姓叶。”叶途飞友好地向唐镇伸出手来。
唐镇理都不理,呸了口痰,一掉头,给叶途飞只留下一个背影。
叶途飞笑了,又说道:“我姓叶,叫叶途飞,在没去南京之前,是二郎山的大土匪头子。”
唐镇的背影猛然一颤,他慢慢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二郎山的叶六爷?”
叶途飞笑道:“不像吗?”
唐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像是自语:“我认识的叶六爷原本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又怎么可能委身于南京方面甘心做一个遗臭万年的汉奸呢?”
叶途飞笑道:“唐兄说得对,依我看,这个顶天立地的叶六爷之所以会委身于南京政府,要么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眼,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唐镇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握住了叶途飞的手:“叶六爷,请您说明白一些,好么?”
叶途飞腾出一只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在这儿?跟你说明白?唐团长,你还是当叶六爷被猪油蒙了心了吧!”
叶途飞是带着玩笑的口吻对唐镇说这句话的,唐镇很聪明,当然明白叶途飞所说的不无道理。他信任张罗辉,那么张罗辉无比信任的叶六爷便完全值得他的信任。
只是叶途飞突然亮出的身份太出人意料了,和张罗辉一样,唐镇也需要一个反应时间。
有个半分钟的时间,就足够唐镇这种人想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你若是信我,就要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唐兄,我叶途飞保证你当不成皇协军!而且,你的队伍也会完整地保留下来。”
“信!我当然信!”唐镇真诚地应道。
在没见到叶途飞之前,唐镇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让他当汉奸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更担心张罗辉会带着弟兄们来救他,兄弟相残,更是他唐镇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一死了之。
现在叶途飞出现了,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且不说叶途飞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就算是萍水相逢,听他一回,又能有多大损失呢?
叶途飞粗略地对唐镇交代了他的想法:“你这么一闹腾,那汪兴是断然不会再相信你的。不过,据我的观察,汪兴对你还尚有一丝兄弟之情。我从中调和,你也顺水推舟,借着兄弟之情的借口,带着灰骡子他们几个暂且离开队伍。等我把他们带到了设定好了的地点的时候,你唐镇便可以振臂一挥,带着你们团的弟兄反戈一击,配合外面的队伍一起,把汪兴的这个师给吞了。”
一边认真的听着叶途飞说话,唐镇一边不住地点着头,待叶途飞说完了,他颇为迷茫地问道:“六爷,你刚才说的灰骡子是谁啊?”
叶途飞哑然失笑,回答道:“就是张罗辉,当初在二郎山的时候,弟兄们都管他叫灰骡子。对了,你跟灰骡子离开队伍之后,让灰骡子带你去找徐州地区的**领导人,他叫彭友明,跟灰骡子熟得很,你们把我的话带给他就好了。”
安顿好了唐镇之后,叶途飞出来见了汪兴。
汪兴对这个结果是将信将疑,但嘴上却是一句马屁接着一句马屁地恭维着叶途飞。
叶途飞当然能感觉到汪兴的怀疑,主动解释道:“人说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有道理。”
见叶途飞主动提起了,汪兴这才问道:“叶专员,您是如何说服唐镇那个死犟头放弃队伍的?这等大智慧也教教我们这些愚昧之人,将来也好为新政府多奉献一些功劳。”
叶途飞模仿着那些大汉奸的神态,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我先把情况给他说明白了,这么僵持下去,他的小命难保,他的那个团也不会有啥好结果,什么叫螳臂当车?什么叫大势所趋?这些道理讲清楚了,那唐镇的心理防线也就快崩溃了。然后,我再许诺给他一大笔钱财,这样的话,他将来要是还想带兵,手里就有了本钱,不想带兵的话,那些钱也足够他下半辈子花天酒地得了。”
这一招原本是汪兴赖以生存的绝招,其效果自然是坚信不疑,只怪自己被唐镇逼的一时着急,忘记了自己的这项看家本领。
汪兴对叶途飞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专员就是专员,这一出手就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望及,佩服佩服!”
叶途飞呵呵大笑,指着汪兴道:“汪师长啊,你也太虚伪喽,我叶某人的这一招还不都是受了你汪师长的启发?该说佩服的人应该是我哩!”
这话明里是在折损汪兴,但暗里却是在捧汪兴的脸。
汪兴如此聪明之人,哪能领会不到这话中之意?心里顿时甜美起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为了战绩
解决了唐镇的问题,汪兴的面前顿时顺畅起来,似乎光明一片。兴奋之下,他招集来了其他五位团长,陪着叶途飞等人,要好好地庆祝庆祝。
汪兴为这顿宴席拿出了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宝贝食材:一副熊掌和一截象拔。
这可是花了血本了。
要知道,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上等的食材往往比黄金还要珍贵。
肖忠河和独孤玉是生平第一次品尝这等天物,就算是叶途飞,活在了两个时代中也是头一回吃到这种玩意。
两个字,好吃。四个字,非常好吃。
再怎么好吃,也得悠着点,毕竟是代表了南京新政府的专员,要有层次更要有气度。可是,肖忠河和独孤玉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狠个劲地往自己嘴巴里塞,生怕塞慢了就会少吃了一口。
这吃相,实在是丢人。
肖忠河和独孤玉也颇为自己的吃相感到羞愧,可是没办法,这是六爷的交代,要的就是这副吃相,要的就是用这副吃相来麻痹汪兴。
吃相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修养高的往往都是心机比较重的,叶途飞在唐镇的身上做了工作,这多少都会让汪兴产生些许怀疑。叶途飞需要通过这种粗俗的行为来表明自己这些人都是些没受过良好教育的粗人。
粗人的心机要比文化人少得多。
叶途飞的良苦用心起到了期望中的效果。汪兴和他的五位团长弟兄渐渐地放松了对叶途飞等人的戒备之心,开始说起知心话来。
起初是倾述过去两年多中的苦难,重庆方面的同僚是如何如何排挤他们,延安方面的武装力量又是如何如何摩擦他们,而正面的小日本更不是个东西,约定好的事情从来不执行,一个不高兴就过来打一下,就连一个小日本中队长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听到他们被小日本欺负的不行,叶途飞皱了皱眉头,道:“各位,据叶某人的体会,这小日本就是贱,你越是打他打得厉害,他越是尊重你敬仰你,反过来,你越是让着他躲着他,他越是看不起你。你们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小日本的,有了战绩,到了新政府那边腰杆子才好挺得直啊!”
其中一个团长哭丧着脸解释道:“专员有所不知啊!我们这个师就他奶奶的是后娘养的,给了编制给了防区,就是不给武器装备,我们汪师长好不容易弄来了点长枪短炮什么的,可没有子弹炮弹,那玩意也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啊!”
这个理由听上去确实有些道理,但是只要一作比较,这道理就显得牵强了,人家**的游击队,一杆枪里不过三五发子弹,不也照样把小日本搞得焦头烂额的么?
但这个时候叶途飞不能薄了这帮人的面子,他只能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是啊,有枪没子弹,还不如大刀片子好使呢!不过啊,这些困难都过去了,等你们到了新政府那边,我叶某人亲自为你们督办武器弹药,保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了新政府,众人的话题自然转移了,大家畅想起今后的生活来。
叶途飞给这帮人画了张大饼:“归顺了咱们新政府,别的不敢保证,弟兄们一天三顿饭,两干一稀绝对管饱,常规一个礼拜吃顿肉,有了功劳随时奖赏。绝不拖欠军饷,这军饷的钱数嘛!”
叶途飞稍稍卖了个关子,摸出了一支雪茄吊在了嘴上,一旁的汪兴眼疾手快,立马帮叶途飞点上了火。
“新政府制定的军饷标准也不怎么高,也就是比照日本人的标准,比重庆方面的军饷标准高一倍而已。”
高一倍!
汪兴和手下几个团长忍不住了,兴奋地议论起来,士兵们的军饷高一倍,就等于他们赚到的钱财也会多出一倍来,这一步走的实在是太正确了,几位团长纷纷向汪师长表示了感激。
叶途飞见效果如此良好,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馅饼:“这是最基本的待遇,若是能被新政府列入甲级作战部队序列的话,军饷会比这个基础待遇还要高出一倍来!”
哇,哇,哇,不得了啊,赶紧让我疯狂吧!
包括汪兴在内,那帮人几乎真的疯狂了。
疯狂毕竟只是暂时的,疯狂过后总归要恢复了理智。
众人疯狂之后才意识到,想拿到这个军饷,是有个前提条件的,那就是要被新政府列为甲级作战部队。
“叶专员,烦劳您给我们说说,怎么样才能被列为甲级作战部队呢?”
叶途飞夹了口菜,慢悠悠地嚼着,像是在思考的样子。菜终于嚼烂了,咽到了肚子里,叶途飞又慢吞吞地抽了两口雪茄,这才开口说道:“新政府对部队等级的评定是看战绩的,没有战绩,其他方面再怎么好,后台关系再怎么硬也都是白搭。”
汪兴一听此话,难免有些失落,他这只队伍哪方面都不错,就是战绩太差,大战没打过,小仗没赢过。
汪兴的表情变化被叶途飞看在了眼里,他微微一笑,又给了汪兴丝毫希望:“若是在评定前赚些战绩出来的话,本专员再与其中斡旋一番,评为甲级也并非毫无希望。”
汪兴乃是极具聪慧之人,官场上的一套早就了然于胸,对这个叶途飞,他也颇为了解一二,知道此人在新政府中绝非是无权之辈。
原本就有依附之心,现下又有求携之意,汪兴不再矜持,向叶途飞托出了心声:“叶专员,我就掏心窝跟你说几句知心话吧。我这点人马可是经营多年,一众手下均是情如手足,不为别的,就是想为弟兄们讨个好的前程。说实话,这将来能不能平的上甲级,对我汪某来说倒也不所谓,归了南京之后,我便想脱了这身军装,在赵先生身边谋个闲职也就足够。只是这帮弟兄……”
叶途飞适时地传递了他的理解:“嗯,你这帮弟兄空拍还得扛枪吃饭。”
汪兴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们也没有别的技能,这辈子恐怕只能是带兵打仗了,若是今后只弄了个二流三流的部队名头,恐怕我这良心上过不去啊!”
叶途飞微微点头,以示理解。
“叶专员,汪某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叶专员施以援手指点迷津,助我汪某一臂之力。”
叶途飞放下了筷子,捡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雪茄,那雪茄久放未动,初一看,就像是已经灭了火一般。
汪兴立即点了火凑过去,叶途飞却闪开了,吧嗒吧嗒连抽了两口,看似熄灭的火头重新燃起。
叶途飞不说话,汪兴便只好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叶途飞将雪茄摁灭在面前的餐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两全之策,既可以帮助汪兄你得了那必须的战绩,又可以了却了叶某我的一桩心愿,只是这件事做起来需要双方配合地严丝合缝,稍有间隙,只怕会得不偿失,不知道汪兄对叶某人是否信得过呢?”
汪兴有求于叶途飞,岂肯流露出半点疑惑,当下立即点头应道:“但凭叶专员吩咐,我师兄弟,自汪某向下,唯叶专员马首是瞻。”
叶途飞微微颔首,略一沉思,说出了他计划已久的策略:“汪兄是知道的,叶某在投奔赵先生之前原本是二郎山上的逍遥大王,虽不说日子过得有多富饶,但手下一帮兄弟忠心耿耿,江湖朋友也多给脸面,比在官府中讨生活自然是快活得很。只是后来遭到了**的陷害,弟兄们丢了不说,自己还差点身陷囫囵,这口气,叶某实在是难以咽下。
虽说现如今叶某颇受赵先生器重,若是借赵先生之力,回二郎山讨个公道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现如今新政府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之际,叶某实在不愿意为个人小事而叨烦赵先生。
若是汪兄在带队归顺南京之时,稍稍绕道,我在暗中调配,将叶某旧部再连同适合数量的共党匪兵一块送到汪兄的包围圈中,里应外合之下,不难……”
汪兴抢在了叶途飞的前面,面露大喜之色:“共党匪兵为战绩,而叶专员也能重招旧部,果然是一个两全之策啊!”
叶途飞长长地吁了口气,问道:“不知汪兄能否帮助叶某了却了如此心愿呢?”
汪兴拿捏出一副嗔怒的样子来:“叶专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明明是您在提携小弟,怎么能说是小弟帮助了叶兄呢?”
眼看着跟着叶途飞走下去,不单是能顺利地归顺了南京新政府,还可以轻而易举地赚到战绩获得甲级队伍的评定,汪兴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对叶途飞的称呼也不自觉地改变了。
叶途飞眯着眼,像是有些疑虑的样子。“这计策虽好,但需要两边严丝合缝的配合,不然的话,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都是祈望,说不准还会被共党匪兵反咬一口,赔了夫人还折兵呐!汪兄,那共党匪兵的狡猾和凶悍,我想,你不比我体会的浅吧!”
一提到共党匪兵的狡猾和凶悍,汪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帮泥腿子,自己虽然并没有跟他们实打实地交过手,但是,他们就凭着自己枪杆子里的三五颗子弹,就敢打小日本的成建制伏击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旦真打起来,所有人都不要命的那股子狠劲……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方向
搞定了汪兴,叶途飞并没有着急行动,一个巴掌拍不响,想达到预期的目标,必须要有土匪营弟兄的配合。
而土匪营那些老弟兄们已经不再是叶途飞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的了,他必须要通过彭友明,所以,在没有得到张罗辉的反馈之前,叶途飞只能按兵不动。
一晃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汪兴多次过来找叶途飞说话,话语中不断地暗示叶途飞,夜长梦多啊!
叶途飞怎会不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汪兴准备投靠南京新政府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绝密之事,相信重庆方面早有警觉,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对付他们的动静,一是因为汪兴还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二来是因为重庆方面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现下叶途飞代表南京政府已经和汪兴有了接触,那么就代表了汪兴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动作,即便重庆方面腾不出手来做应对,那也只是暂时,时间久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几天里,叶途飞也反复计算过,按道理,张罗辉早就应该见到了彭友明,那么彭友明的态度不管是赞同还是不赞同,这会子也早该传到叶途飞这儿了。可是,张罗辉却犹如泥菩萨过海一般,不声不响的不见了踪影,失去了音讯。
是张罗辉出了什么意外了?
还是彭友明……
叶途飞有点不敢想了。
到了第四天,汪兴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心急火燎地找到了叶途飞,汇报说重庆方面的军队正在向自己这个方向集结,具体目的尚未得知,但看势头,不是针对自己又是为何?
叶途飞心知汪兴所言句句属实,再呆下去,只怕是计划破产不说,自己的安全都会成问题。他颇为无奈,只得下了命令:“让部队开拔吧!咱们边走边等那边的消息!”
好在汪兴师的驻地距离砀山县城并不远,而全师队伍早已经做好了各项准备,一声令下,队伍立即开拔,不过两三个小时,队伍便跳出了重庆军的威胁范围。
进入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之后,汪兴长出了口气,能不能赚到战绩都是后话,可不能为了战绩把自己多年的经营都搭进去啊!不过,一旦确定了自身的安全,那战绩的诱惑力又彰显了出来,汪兴又向叶途飞建议:“叶专员,咱们现在安全无忧了,是不是停下来再等等?”
叶途飞又何尝不想等一等呢?
可是,一旦进入了小日本的势力范围,就表明了汪兴的这个师已经归顺了南京政府,虽然队伍的安全得到了保证,但同时,一言一行也就无法在隐瞒下去。
一旦停下来,只会引得他人的怀疑。
能做的,只有放慢行军的速度。
当叶途飞向汪兴讲明了利害关系之后,汪兴显然有些失望。他知道,放慢行军速度争取来的时间也不过是一天半天的,这点时间对叶途飞的那个两全计划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除非是赶巧了,要不然,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叶途飞运筹帷幄的。
叶途飞对汪兴表示了感谢,解释道:“我在来之前已经安排了人手去跟那些老弟兄联络,你放心,我那些老弟兄对我的忠诚是绝对的,我估计啊,这一定是**对我那些老弟兄控制的太严了,一时无法接上头。”
汪兴对江湖之事并不陌生,他相信叶途飞所说的那些老弟兄对叶途飞的忠诚度,也能够理解叶途飞所说的暗中操作此事的难度。只是,他不可理解的是,以这位叶专员表现出来的机敏,为什么想不到拖延时间的更好办法呢?
而他,心里便有着一个绝佳的拖延办法。
“叶专员,恕汪某愚钝,为什么我们不能找个理由到徐州休整一番,然后再去南京呢?若是能到徐州休整的话,时间也有了,路线也会顺畅,岂不是更加方便?”
这个方法叶途飞不是没想过,
但是,把时间拖延下来有用么?如果张罗辉能够顺利地找到彭友明,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没有出现什么差池,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却等来了一个杳无消息的结果,如果是张罗辉或彭友明任何一方面出了问题,那么再等多久都是徒劳,只会更麻烦,不会有转机。
这只是其一。
更有第二个原因,就在于叶途飞和山下敬吾以及桥本师团长的恩怨,叶途飞相信,这二人是绝对不想放过他的,虽然有影佐帧昭和松井石根做挡箭牌,他们俩个只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但是这种客气是建立在叶途飞没有把柄被他们两个抓住。
把汪兴的队伍带往徐州,谁又能保证汪兴和他那五位团长兄弟不会向外人走露风声呢?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原因促使了叶途飞不会做如此选择。他手上还有肖忠河和独孤玉,独孤玉和土匪营的老弟兄不怎么相熟,完成这项任务有些困难,但肖忠河原本就是忠义堂十三罗汉之一,只要他能和冯忠梁或是李忠云他们接上头,即便没有彭友明的调度,叶途飞估计自己的计划也会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叶途飞坚持不肯找借口把队伍往徐州城带。
“汪师长啊,你是有所不知。把队伍带去徐州很容易,也确如你说,到了徐州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运作此事,可是,咱们时间是有了,但主动权却没了。你想啊,咱们到了徐州,再想行动的话,是不是很容易就被日本人发觉了?日本人发觉了咱们的这个计划,万一要过来抢攻怎么办?小日本的一帮年轻军官,同样也渴望着战绩啊!”
汪兴想了想,觉得叶途飞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叶途飞趁热打铁,彻底麻痹了汪兴:“汪师长,我知道你很急,其实,我比你更着急。可是,咱们再怎么着急也得耐心地等下去,等到今晚还没有消息的话,我身边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吗?把他们派出去就是了。”
汪兴对叶途飞抱拳施礼,道:“叶老兄,这事既然摆脱你了,那我就全听你的。”
安顿好了汪兴,那几个团长也就不在话下了,全师人马按照叶途飞的吩咐,慢吞吞地沿着南京方向移动着。
一直走到天黑,队伍才走出了砀山界内。
侧前方不远便是灵璧山,灵璧山里的吕尧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这一点用不着叶途飞多说,汪兴比谁都明白。
于是便在吕尧的活动范围的边缘上停下了队伍,安营扎寨,准备过了夜等天亮之后再绕道过了灵璧山。
这一夜,叶途飞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三更时分,忽听帐篷外传来肖忠河的声音:“六爷,睡着么?有急事啊!”
叶途飞应了声,让肖忠河进来说话。
“六爷,灰骡子回来了。”
叶途飞一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张罗辉若是回来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里来找他,而是让肖忠河过来传话。
“六爷,灰骡子受伤了,现在躺在我那里动弹不得。”
叶途飞一惊,连忙穿上衣裳,“走,带我去看看!”
张罗辉中了两枪,一枪打在了左臂上,另一枪打在了左腿上,好在没伤到骨头,但受伤后没能及时处理,流了很多血。
见到叶途飞时,张罗辉已经非常虚弱了,他硬撑着对叶途飞说了句话,便昏迷了过去。
“六爷,彭书记他,他被日本人给抓了!”
叶途飞急切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彭友明什么时候被抓的?”
可是,张罗辉说完这句话后便已经昏迷过去,叶途飞的一连串发问,他是怎么也回答不了的。
“六爷,怎么办?”肖忠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叶途飞叹了口气,回道:“能怎么办?半夜三更,情况不明……肖老六,今夜你就辛苦一下,照看着灰骡子,他的伤我看过了,没伤着骨头,就是血流的太多了,但愿这骡子底子硬,能抗得过来。你好生看着,只要不发烧,睡上一觉也就缓过来了!”
听叶途飞如此交代,肖忠河赶紧摸了下张罗辉的额头。
“灰骡子是怎么联系上你的?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对张罗辉的伤情,叶途飞倒是不怎么太担心,他担心的是张罗辉因为受伤而被迫与肖忠河直接联系的行为被汪兴得知。要知道张罗辉的团长唐镇是一直反对汪兴投奔南京的,唐镇的副团长此时和叶途飞的副手搅合在了一起,能说明什么呢?
即便什么也说明不了,在汪兴的心里也会陡升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问号,很可能会让兄弟们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
肖忠河笑了笑,道:“灰骡子用的是我传授给他的独门联络方式,那些大兵是绝对发现不了的,我接灰骡子过来的时候,也做了防备,放心吧,六爷,绝对安全。”
叶途飞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幽幽叹道:“或许,我们应该接受汪师长的建议,去徐州城小住些时日。”
肖忠河抬眼看着叶途飞,笑着低声道:“六爷,彭书记确实是一个可以当兄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