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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爱肥猪猪     崇祯八年txt下载     崇祯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六章 北进中的插曲

    狭**仄的克莫堡内只有两百余户汉人包衣居住在内,负责管理他们的是十几户八旗旗丁。

    夺取克莫堡的行动非常顺利,两队明军士卒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只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堡子拿下,期间将猝不及防之下仍然敢于反抗的八旗旗丁斩杀殆尽后,这些八旗旗丁的也家人全部关押了起来。

    张文耀部也就在北上途中规模最大的镇江堡遇到了一点麻烦,在折损了十余人后才将里面留守的三十余名建奴消灭掉,自那之后分兵一路向北,先后顺利地打下了险山堡、长莫堡、永奠堡,直至现在的克莫堡。

    镇江堡往北的堡寨规模都不大,里面或是有几户,或是有七八户八旗旗丁,家主都是年老或伤残的旗人,成丁都已经奉命向盛京汇聚,所以明军遇到的抵抗十分微弱,自身也没有士卒阵亡,只有几人受了轻伤。

    现在的明军士卒也是有了经验,只要打进堡寨中之后,直接奔着有门楼的好宅子去。

    不用问,那肯定是旗人老爷家的宅子,汉人包衣家都是柴门,两下一比较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在打下了克莫堡之后,张文耀派人与西面隔着几十里的刘国能取得了联系,然后就把军营扎在了克莫堡北面,等待着刘国能率部前来汇合。

    没过两天,刘国能就率部来到了克莫堡,并且除了原先的手下以外,还带来了近千名汉人青壮,一时之间克莫堡周边人欢马嘶,惹得原来堡寨中的汉人包衣纷纷携家带口的出来看热闹。

    “额说老刘,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咋带上如此多累赘前来?这回得了多少财物?额看须得遣人送往咱上次藏宝之地,之后再埋起来,这回额们可是发财了!

    额这一路打过来,除了留下点军粮换换口味,其余的都分派给那些掳来的包衣,之后嘱咐他们,有愿意回大明的就一路向南,逃到獐子岛地界去,你可倒好,咋还想着扩军不成?”

    随着季节进入四月中旬,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南风徐来,让人感受到了初夏的味道。

    不耐热的张文耀脱了甲胄,只穿着一身短打歪坐在树荫下的一张椅子上,眼睛四处观瞧营帐阴影下三五成群闲扯的士卒,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按照兵部战前下达的指令,每打下一座堡寨,明军都要给当地的汉人包衣交代好,嘱咐他们带着口粮往明军登陆点集结,然后让等候在那里的船只把这些百姓运到海中的几座岛屿上,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安置。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万一明军在松锦作战不利,八旗退回去后还能利用包衣为他们继续卖力。

    只要汉人包衣都跑了,不善生产的八旗日子将会越来越难。

    由于田地里的庄稼还有月余就要成熟的缘故,很多汉人都不想立刻就走,而是想等着收割完庄稼再走,甚至有很多汉人不愿再回到故土。

    对此明军也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勒令他们离开,毕竟军队的主要任务是作战,这种事他们没兴趣去浪费太多精力。

    “额路上想过了,要是打完赫图阿拉再去打盛京,就咱们这不到五千人可不够瞧的,还是多聚拢些人,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至少能壮大声势。

    额说老张,你早来这好几日,咋不派人去周边林子里打些野物来开开荤?这狗x的建奴,那些堡子里的羊都赶去了盛京,这牛还得给百姓耕田用,老子许多时日没得肉食,嘴里都淡出个x来了!”

    穿着一身灰色布袍的刘国能双手叉腰站着,仰头盯着一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上的鸟窝,看那架势好像要攀爬上去给它端了一样。

    他带着手下的三千人与张文耀分守后,一路先往西走,之后转向北边,为的就是防止张文耀这边有漏网之鱼跑出来向西边的辽阳报讯。

    他这一路上有几座稍大的堡城,比如戍城、汤站、凤凰城、大奠等,里边虽然驻扎的建奴不多,但都是正规的军队,抵抗也比较激烈,在先后伤亡了百余人之后才将这些堡城一一攻破。

    “还用你说!额今早上就遣了三队人去了左近林中,看时辰估摸着也快回返了,等夜里咱就能吃上肉食了,嘿嘿嘿嘿!”

    张文耀得意洋洋地开口笑道。

    他大早上就安排三队一百五十人,带着弓箭、火铳、盾牌,在村里几名猎户的引领下去了东边的山林中,现在已经是下午的未时,估计能收获不小。

    这个时代别说东北的深山老林,就算内地中原地区的山林中也是野兽繁多,在没有保护动物观念的现在,成建制的军地去打猎,那些野生动物还有的跑?

    “老张你这事干的着实好!晚上额敬你一碗!对了,咋没瞧见叶监军?”

    刘国能挤眉弄眼地冲着正在得意的张文耀笑道。

    “老刘你说甚?!敬额一碗?!哇哈哈哈!老刘你硬是要的!咋淘换来的?多不多?现下放在哪?”

    张文耀敏感地捕捉到了刘国能口中的关键词,原本歪斜的身子一下子坐直,瞪起眼睛咧着大嘴大笑几声后连声问道。

    “额说你就不能小点声!额为啥问叶监军?不就是怕他给瞧见?可不敢叫他知晓!额跟你说,额前几日带人打下凤凰城,从一个建奴富户家地窖中搜寻到几坛子美酒,额可没舍得吃独食,全都留着,就等着跟你喝个痛快!

    酒就藏在额营帐里,等咱哥俩找个地界畅饮一番!嘿嘿嘿嘿!”

    “好你个老刘!额老张承你个情!这他x的像是有半辈子没喝过酒了,可馋死额了!

    对了,你适才是问叶监军不是?人家是打小在京城里长大的贵人,从未见识过进山打猎是甚子模样,这回自告奋勇带队去了山里。

    额已是嘱咐了那帮兔崽子,定要好生护着监军,现下咱就等着晚间吃肉就成!”

    说话之间,远处的营门外一阵热闹,三队进山打猎的军卒返回了营地。

    没过多时,同样是一脸得意的叶天闲脚步轻快的向二人走来,两个强壮的士卒肩上抬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跟在后面,木头下端用绳子绑着一头身形粗壮的黑毛野猪,鬃毛如同钢针一般竖立的身上一片血污。

    “老刘、老张!瞧见没?这是某亲自用手铳轰杀的!足有两百斤重!这是此次出猎打到的最大野物!某跟你俩说,这可是某头一次进山打猎呀!”

    离着两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一脸兴奋地叶天闲用生怕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叫嚷起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平顶山岗上的堡寨

    四天之后,在克莫堡略作修整的刘、张两部近五千人,加上陆续征召的千余名汉人青壮,于傍晚时分进抵赫图阿拉西南十里处的一处山坳中。

    “老刘,额不是听说建奴如何如何厉害,每每逢战便将哨探撒出去五十里开外,可咱这大队人马都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了,咋连个逑也没看着?”

    明军所在的山坳中到处都是鲜红的衣甲,经过长途跋涉的士卒们正在以队为单位坐地歇息,严格的军纪下,除了偶尔有咳嗽声传来,数千人无人发出声响,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建奴哪能猜到有大军跨海过来打他们的?再说自打老奴起兵造反之后,这十几年一直压着周边打,这地界已是建奴的大后方了,多年来定是安生的紧,时日久了建奴也是难免懈怠,这可是咱们建功的良机啊!”

    刘国能跨坐在缓坡上的一根朽木上,眼睛环视周边绿意盎然的山林,轻声回答着张文耀的问题。

    “这兵部给的舆图着实粗陋,幸亏有本地明人引领,要不然这到处是深山老林,咱们一准犯了迷糊!就是不知这赫图阿拉是甚样子,光是听那些被掳之人说也说不清楚,这哨探出去半天了,怎地还未回返,不会出甚岔子吧?”

    张文耀摘下沉重的帽盔随手放在一边,随手拿起水囊咕嘟嘟灌了一大口。

    还未等刘国能接话,远处山坳的入口处人影闪动,不一会功夫,几名军卒疾步向二人所在而来,虽然距离较远看不清来人是谁,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哨探敌情的夜不收回来了。

    果不其然,待几人走近之后,刘国能和张文耀已是看得分明,最前面的正是夜不收的把总孙奎。

    “启禀两位将军,卑职带人探查回返,赫图阿拉概况已是探明,但城内有多少建奴却是无法得知!”

    身材瘦削高大,长着一双大长腿的孙奎施礼后禀道。

    “好!可曾被建奴察觉?这个建奴老窝好不好打?”

    刘国能先是赞了一句,然后紧接着问道。

    “回将军,卑职带人由城后山腰密林中窥视,并未露了行迹,其城防卑职这就画给两位将军看!”

    说罢,孙奎蹲下身去,将地面上的杂草拔去露出一块地面,随手捡起一节树枝,一边画一边解说。

    “这建奴老窝找了个好地方,三面环水,东面靠山,按地利讲是易守难攻,可实际上却是不甚难打,为啥?城墙低矮的紧!卑职目测了一下,这墙也就一人多高,只要弄几架矮梯子就能登上!

    嘿嘿!卑职有些想发笑!说是城墙,其实就是院墙,甚至比不得咱大明大户人家那种院墙高!卑职在山腰处看的十分清楚,只要翻进去就是城内。

    城东门北面有一座不大的军营,看规制,也就住个千八百人的模样,卑职观瞧半天,未见建奴操演。说句不好听的,这哪是城,就他x的一个寨子!”

    孙奎说着说着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其实他说的一点没错。

    赫图阿拉满语的意思就是建在平顶山岗上的堡寨,直到现在八旗内部还是一直把这里称作老寨,大清国官方则是将这里称作兴京,与盛京(沈阳)、东京(辽阳)并称三京。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老刘,该当咱们立功啊!x的!这回咱可真是来着了!反正只要打破赫图阿拉,咱们这一路就算是把朝廷安排之事给办成了,剩下无论怎样做都是额外之功!”

    张文耀听完孙奎的讲说之后顿时兴奋起来,刘国能也是心情大好:“孙奎,攻破建奴老窝这仗,额到时给你报首功!你手下也是大功!行了,你去歇息就食吧!”

    待孙奎喜滋滋的行礼离开后,刘国能龇牙咧嘴的笑道:“老张,额就说吧,当初本以为是九死一生之事,未想到竟是如此顺当!据某估摸着,这城里边的建奴最多不超千人,哈哈!

    这一路打过来,咱又是登岛又是破寨,对这城中战可是拿手的很!野战或许咱还能叫建奴给杀伤一些士卒,可这巷战咱们还怕谁?!”

    “哇哈哈哈!老刘你算说到俺心坎上去了!没成想咱这一年多来练的本事这回没白瞎啊!你说这皇上到底是不是神仙啊?额看着准是咧!兵部那些上官说了,咱练的这些登陆短兵接阵战法,都是皇上吩咐下来之物,真是全派上用场了啊!

    这回咱得把杀手锏给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估摸着盛京咱准是打不进去了!”

    张文耀所说的杀手锏就是一百人的手铳队。

    考虑到他们这队人马更多的是需要与清军进行巷战的缘故,朱由检吩咐兵部给他们送来了三百只燧发手铳,并特地要求挑出一百人组建手铳队,每人三支手铳,以备战况激烈时不必因装填弹药贻误战机。

    这挑选出来的一百人在登州时就经过了大量的实弹演练,虽然因为滑膛手铳命中率极低的缘故,这支手铳队在十步开外便对敌人无法造成很大的威胁。

    但当敌我距离拉近到了五六步的距离,需要长枪手、刀盾手上前厮杀时,手铳的威力便显现出来,这种近距离的轰杀,将极大的减轻长枪手和刀盾手的压力,减少己方士卒的伤亡率。

    登陆辽东之后,因为每次破城后的战斗别不算激烈,所以这种手铳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但接下来要打的可是建奴的老窝,遇到的抵抗肯定会非常激烈,这支手铳队也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成!明日叫孙奎他们先摸进去将东门打开,大队进城之后咱俩每人领一队,你带队从东往南打,我往北打建奴军营。既是寨子不大,那咱就带着七百人进去,人多也施展不开。我领五百人,你领两百人往城内搜寻,随队郎中也分做两队跟着!其余人马不用进城,就在城外等着。

    打起来后叫那些青壮将旗帜打起,要把声势造起来,好让跑掉的建奴去盛京报信说有大股官军!”

    刘国能摸着下巴上的短髯思忖片刻后定下了攻城的策略。

    “额这就派人去砍些树木造梯子,老刘,你说咱甚时辰动手?”

    张文耀目视刘国能问道。

    两人虽是官阶相等,但因着刘国能心眼更多的缘故,所以每逢大事都是刘国能说了算。

    “梯子不用太多,十几架足够用了。

    明晨咱们赶到后于丑时中动手!那时节天色将明,人尚在熟睡之中,加上建奴没得防备,咱杀进去正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夺门

    第二天凌晨子时整,无边的黑暗依然笼罩着苍茫的大地,就当所有人沉浸在梦想中时,隐藏在山坳中熟睡的明军已经被各自上官叫醒。

    和衣而眠的士卒们经过短暂的纷乱之后,在皎洁的月色下整理行装,随后在一声声低沉的口令下排列队形,等到小半个时辰全军列队完毕,刘国能一声令下,最前面的一队士卒在上官的带领下以两排纵队的队列向山坳口行去。

    湛蓝的天空下,银色的月光铺满大地,为大军的行进提供了良好条件,虽然仍不时地有视力不好的士卒跌跤,但宛如长龙般的队伍依旧在磕磕碰碰中向东北方向蜿蜒而去。

    近五千人的队伍走出胡山坳之后,在负责押后的一小队明军监护下,千余名明人青壮才乱糟糟的从山坳最里面行了出来,之后沿着明军的足迹跟了上去。

    古代的人由于缺乏足够的营养成分,大部分人患有或轻或重的夜盲症,所以夜行和夜战是很少发生的,现在的明军虽然在饭食上比从前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仍然有很多士卒存在着视力障碍。

    幸亏刘国能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挑出了视力没有问题的一千人作为了先锋,在出了山坳之后,他和张文耀带着这一千人在夜不收们的引领下,加速想赫图阿拉行去。

    后面的大队人马只需慢慢跟随,等到天色亮起来再赶到目的地就可以,因为他们不用入城参战,只需在外围负责接应就行。

    前锋一千人在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后,在刚过丑时便进抵赫图阿拉城东侧的山林中,此时的夜色仍然极为深重,大队人马的到来惊起林中大群的宿鸟和小兽,无数的鸟粪自空中飘落下来,鸟儿们啼鸣着飞向了安全地带。

    “呸!真他x的晦气!老刘,听说奴酋的祖坟都在这地界上,恁说咱打完了要不要把他家祖坟给挖了?”

    张文耀伸手将落在脸上的一滩鸟粪抹去后,小声地开口问道。

    正在试图透过树木间的空隙,观瞧夜色中城内动静的刘国能头也没回的道:“这可使不得,上峰既是没交代下来,咱可别去犯了忌讳。听那些兵部上差说过,皇上有过吩咐,只要建奴跪地请降的都不能杀,咱只管打仗,万不可多生事端!”

    “也罢!究是缺德冒烟之事,额们现下是官军,不是流贼,还得给子孙后代积德才好!等打完这仗俺看也没些仗打了,要是能混个总兵,找个地界窝下娶妻生子,这辈子也就足了!”

    张文耀倚着身旁一棵大树的树干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挂在天空的月亮慢慢西移,天边也开始泛起了白色,又过了片刻,一不留神间,无边的黑暗猛然褪去,大地上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

    “各队查看武备!”

    随着低沉的命令声,一片的声音响起,士卒们纷纷开始检查携带的装备有无问题。

    “出!”

    待全军检查完毕,刘国能一声令下迈步向前,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带头向里许外的赫图阿拉行去,十余名肩扛着简陋梯子的士卒紧跟其后,数百名士卒以小队为单位尾随着,寂静地山林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杂乱地声音。

    沉睡中的赫图阿拉一片宁静,太平已久的日子让城门值哨的清军士卒彻底放松了警惕,悄悄摸过来的明军士卒已经纷纷把粗陋的木梯架在了寨墙上,此时依旧没有看到值哨建奴的身影。

    孙奎率先顺着梯子爬上寨墙,然后在跨坐在狭窄的墙头上,伸出双臂发力把攀爬的梯子提溜上来,随即将梯子竖在了寨墙之内,然后从梯子上迅速下到了城内。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狗吠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先是一只狗的狂吠声,随后整个城内的狗吠声响成了一片。

    “x的!”

    孙奎随口骂了一句。

    这么多狗一叫唤,肯定惊动了建奴,现在计划中的偷袭只能变成强攻了。

    他伸手一挥后举步疾行,十几名攀爬进城的夜不收迅速跟在他的身后向东边的寨门飞奔而去。

    就在孙奎距离寨门还有数十步时,几名被狗吠声惊醒的值哨清军或是赤着臂膀,或是身穿布袍,持弓拿刀从寨门旁的木屋中窜了出来。

    当这几名清军看到孙奎等人身穿的盔甲颜色和样式后,一个个显然是吃惊不小,其中一人甚至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像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样。

    在这几名建奴窜出屋子的瞬间,孙奎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这几人中有一名弓手!

    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以渔猎为生的清军最善弓箭和肉搏,他们所用的都是射程远、精度准的长大步弓,箭只也都是铁头重箭。

    很多射术精湛的清军尤喜用箭头尾部带着倒钩的三棱箭,只要被这种箭射中,哪怕中箭部位并不致命,但想起出来可就要了命了,非得给你带下一大块肉来不可,

    趁着几名清军一愣神的功夫,奔在最前面的孙奎猛地加速前冲,迅速将双方的拉近到了十余步之内,眼见得那名弓手张弓搭箭就要将重箭射出,孙奎手中的燧发短铳抢先打响,一声轰然大响中,一团冉冉升起的白色烟雾将孙奎包裹其中,并且也稍微遮挡住了两队人之间的部分视线。

    听到后队中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孙奎身子从硝烟中疾冲而出,挥臂奋力将短铳掷向那名弓手,随后长刀仓啷出鞘,趁着对方躲闪的空档,矮身大喝一声直冲向那名弓手。

    呈分散站位的一名清军举步上前举起长柄虎牙刀猛然竖劈,那名赤着臂膀的弓手趁机向一侧移动,孙奎顾不上再去追赶,仓促中跳步斜闪,险险避开对方的劈砍。

    又是两声惨叫响起,那名建奴弓手移动中长弓连续开合,又有两名明军中箭倒地,短短几十息之间,这名弓手已经杀伤三名明军士卒。

    孙奎的身子刚刚闪过虎牙刀的劈砍,一柄长枪悄无声息地疾刺而至,孙奎虽是反应迅速,但无奈旧力已竭、新力未生,只能勉强侧身避过要害,那柄本来刺向他腹部的长枪狠狠扎在了他的右侧肋部。

    剧痛之中孙奎大吼一声弃刀双手攥住枪杆,正要发力与对方争夺,一支小巧的弩箭从后飞来,命中用枪清军的右眼后深深扎进了脑子里,那名清军撒手后仰面倒地毙命当场。

    正在发力的孙奎骤然间身子失控,噔噔噔疾退数步后握着枪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的七八名明军疾冲而过,几声短铳的大响中,那名长刀手和弓手先后被当场击杀。

    “速去打开寨门!老子死不了!”

    眼看手下人都要涌过来查看他的伤情,孙奎情急之下大声吼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城中清军

    随着两扇厚重的寨门被夜不收从里面缓缓打开,早就等候在外的五百明军在刘国能的率领下涌入城内,随后张文耀领着领两百人进城后沿着寨墙向西南方杀去。

    “孙奎!有无伤到要害?郎中呢?速速过来!”

    冲进城内的刘国能一眼就发现了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孙奎,旁边还有一柄枪头上带血的长枪,一名夜不收正在给他解开盔甲。

    “不妨事,俺老孙命硬的紧!”

    孙奎勉强笑了笑后有气无力的答道。

    一名提着药箱的随队郎中急火火的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青壮学徒,刘国能见孙奎还能回话,便知道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于是便带着队伍沿着街道向东北方向冲去,口中大喊道:“好生养伤,额给你记两个头功!”

    此时已是寅时左右,天光已经大亮,从城南方向传来了几声铳响,看来张文耀那一队已是遇到了抵抗。

    而没等刘国能带队找到孙奎探知的军营所在,前面数百步外宽敞的街道上,一队约莫百余人的清军由北面向明军杀了过来。

    “刀盾上前!掷弹兵备好弹药,铳手三排,长枪手居后!投弹一轮之后前排伏地!列阵!”

    看到冲来的清军里至少有十余名弓手之后,刘国能立刻快速大声下令道。

    二十名刀盾手疾步上前,在宽度可容五六人的街道上排成四排,前排盾牌平举遮挡自己要害,后排将盾牌朝上高高举起,以防止清军弓手抛射,五名掷弹兵蹲在最后一排刀盾兵的身下,随时听令起身投掷,刘国能在两名手持盾牌的亲兵遮护下,透过盾牌的缝隙观瞧着清军的动向。

    就在明军这边排好阵型之后,对面的清军已经冲到百余步的地方,最前面的一名牛录章京吆喝一声,手持刀枪锤斧的步卒停下脚步调整呼吸,二十几名弓手疾步向前行来。

    由于盾牌的遮挡,清军无法观察到后排明军的阵容,只能看到后面有一丛密密麻麻的长枪竖起,但并未发现有无长距离杀伤性兵器。在一名壮达的喝令声中,这二十余名弓手居然大胆的逼近到了距明军三十余步的地方,准备采用吊射的方式打击后排的明军。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是两军对阵时弓手所能到达的极限距离了,因为再靠近的话就会面临被明军盾牌手冲上去斩杀的危险境地,这个距离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安全,就算明军刀牌手前冲,弓手们也可以快速的转身撤离。

    留守赫图阿拉看护清祖陵的本来有两千正黄旗清兵,由一名甲喇章京率队驻守,这两千人马一是为了守护陵墓,二是为了威慑只隔着一条鸭绿江的朝鲜人,三则是为了防备北面山林中的生女真。

    但自从清军陆续将周边不服讨伐一遍之后,这两千人数年来多数时间一直是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中。

    十几日前在接到了皇太极发出的调兵令之后,那名甲喇章京便立刻率大部分清军赶往了盛京,只留下了牛录章京达特勒领三百人留守此地。

    达特勒看到弓手就位后,随即吆喝了一声,领着已经调整好的步卒大步前行,准备在弓手们射完十只左右的长箭后对明军发动突击。

    今天清晨,正在军营内熟睡的达特勒猛然被城内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惊醒,多年战阵上养成的习惯让他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在招呼护卫帮他穿戴盔甲的同时,达特勒吩咐身边的军卒出外探查情况,全军披甲集结备战。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明军突入城中,但达特勒从城内各种猎犬的叫声中得出一个结论:来者不善。

    野兽是没有可能翻越寨墙进到城内的,挑着清军熟睡之际进城的肯定是敌人,并且人数还不少。

    难道是朝鲜人?

    不对。

    别说大军才走了十天左右,朝鲜人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得知这个消息,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胆子敢趁着赫图阿拉兵力空虚的时候摸老虎屁股。

    那些朝鲜兵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明军都不如。

    唯一的可能就是生女真。

    这些野蛮残忍地生女真虽然每个部落人数都不多,但部落中的成年男丁个个都是肉搏厮杀的强手,八旗虽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兵进山扫荡这些部落,但警觉性极强的这些野人往往在大军到达前便逃之夭夭,等到清军无果而撤后,他们便在确认安全后重新返回。

    这些部落之所以不愿意远离建州,为的就是能用手中的猎物皮货东珠山参等物品,从八旗或是汉军旗手中换取粮食盐巴铁锅等生活必需品。

    多年来也有很多部落因为迫不得已投奔了建州,但北面的山林中仍然生存着不少不愿受约束的生女真部落,他们经常会派出精装的武士袭击汉人包衣居住的小村落,杀人抢掠后遁入深山中,对于这些野人,八旗自上至下也是头疼的厉害。

    就在达特勒自以为判断准确、并且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铳声让他迅速否定了自己的刚刚得出的结论。

    来敌绝不是生女真,那些野人就连所用的箭只都是骨箭,哪来的火铳?

    真是朝鲜人?

    这些猪狗一般的家伙不知死活吗?

    就在这时,出去探查的军卒急匆匆返回,传回了一个让他瞬间有些愣神的消息:东门已经失守,进城的是明军,人数足有数百之多,并且正在向军营而来!

    明军?

    从哪来的明军?

    自从毛文龙的东江镇彻底覆灭后,整个辽东已经几年没有明军的踪迹了,这伙明军是东哪来的呢?

    达特勒来不及细想,根据哨探回来的情报他立即下达了命令:他自领一百人由北向南正面迎击明军,一名壮达领一百人出营往西再往城南,侧击明军,剩下的一百人分别去往其他几个寨门,看看有无明军的踪迹,顺便防守寨门。

    达特勒下令,必须在一刻钟之内把入城的明军彻底绞杀。

    他现在的心思和原先所有清军一样,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不管入城的明军有多少,自己手下这三百正黄旗勇士足可以把他们击溃。

    等打完了须得问问那些俘虏,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眼见得弓手们即将把箭壶中的长箭射完,对面的明军阵中已是惨叫不止,前排的刀盾手也倒下数人,阵型已略显松动之时,达特勒高举手中的连枷大喝道:“十步之后冲阵!杀死明狗!走!”

第四百七十章 先轰击再射击

    虽是有盾牌在前面遮挡,但清军弓手短时间内射过来的两百余支重箭,还是给后队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近十轮箭雨之下,大约有四十余人或是当场阵亡,或是被长箭命中后丧失了战斗力,就连前排的刀盾手也有人被弓箭射中。

    清军中有几名箭法神准的弓手,在齐射几轮后,用直射的方式射出手中长箭,数只重箭带着轻啸声电闪而至,穿过狭小的缝隙射中数名刀盾手的躯干或四肢。

    随着数名刀盾手的倒下,原本密集的盾阵已出现了缺口,幸运的是,蹲在最后一排盾牌下面的掷弹兵未受波及,五名掷弹兵一手攥着燃着的火绳,一手紧握震天雷,侧目看向刘国能,紧张地等待着投掷的号令。

    听着身后手下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以及中箭后强忍之下发出的呻吟声,刘国能面色丝毫未变。

    多年来见惯了战阵上的瞬间生死,他的心已经变得如铁石一样坚硬。

    在箭雨逐渐稀疏时,对面的清军有人大声吼叫着几句听不懂的话语,身材高大的刘国能透过两面盾牌的缝隙看向前方,清军弓手已经有人力竭后退到一侧,只有几名臂力强劲的弓手还在张弓射箭,但明显已是强弩之末,而清军步卒已经从几十步外逼近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最前面的数名重甲兵已经有准备冲锋的姿态。

    “点火!”

    “投!”

    这两道命令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从刘国能的口中吼了出来。

    听到号令的瞬间,五名掷弹手几乎同时吹燃如香头般明灭的火绳,引燃震天雷引信后迅速起身,身子后仰一下猛然前俯的同时,腰臂发力将震天雷投了出去,随后这几名掷弹兵跟着前排的盾手一起向前趴伏在地。

    刘国能已经来不及观瞧震天雷爆炸后的效果,连同身边的两名亲兵迅速卧倒于地,露出了后面三排二十几名已经摆好射击姿势的火铳手。

    身披三层重甲的达特勒已经准备发力带头冲锋,再有十几步的距离,他就会用手中沉重的连枷砸开明军盾手的阵型,之后就是跟随的红甲兵用狼牙棒、虎枪、重锤轮番敲击明军,往往瞬间就会把明军给彻底击溃,剩下的就是后面的甲兵追杀溃阵的敌军了。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明军盾阵中忽然有几枚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达特勒稍微一愣神后下意识地侧身避让一下,刚要起速的脚步也略微停滞了一下,他身边的几名红甲兵与他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就在那几枚黑乎乎的东西掠过达特勒的头上之后,对面前排的明军忽然做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动作:二十几人忽然纷纷前扑趴在了地上?

    “???”

    “这群明狗还没打就要降了吗?”

    就在达特勒和前排的数名红甲兵愕然的同时,他们看到的是对面三十步外,二十余个黑黝黝的铳口正对着他们。

    紧接着,先是几声轰轰地爆炸声在达特勒的身后骤然响起,随后达特勒看到对面忽然之间缓缓升起的白色硝烟,爆豆般的铳声已被剧烈的爆炸声所淹没。

    达特勒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传来,似乎有什么尖锐的物体猛地钻入了自己的体内,五脏六腑宛如翻转挪移了一样,一股液体夹杂着几块固体从食道中冲向他的口腔和鼻腔,本来紧闭的双唇忽然间不由自主地大张开来,大股的鲜血和碎肉随口喷了出去,他的身子突然就像倒空了地粮袋一样,缓缓的委顿在地,脸上的惊恐绝望不甘疑惑凝聚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副表情。

    两枚铅子撕碎了达特勒向来引以为豪的三层重甲后钻进了他的身体,急于寻找出口的铅子因为无法透体而出,只能借着巨大的动能在人体里横冲直撞,撕碎任何阻挡在它前面的物体,直到动能衰竭后才停了下来。

    三排铳手快速将火铳打响后立刻闪到一边,趴在地上的刘国能双手撑地迅即起身,拔刀出鞘的同时侧身向后吼道:“长枪上!”

    此时对面的清军已经乱成一团。

    五枚震天雷虽然只造成了二十余名清军的伤亡,但巨大的爆炸声以及大股呛人的硝烟,中间夹杂着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加上满地的血肉,这一切都给从未见识过震天雷威力的清军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始觉和听觉上的震撼。

    前排的达特勒和数名红甲兵已经被二十余发铳弹打倒在地,跟随在他们后面的清军又被震天雷炸到一片,明军的前面只剩下五六名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清军,而他们的身后则是满地的尸首和伤员。

    趁着这个间隙,四十名明军长枪手排成五排,穿过避到一旁的刀盾手们闪出的空档,齐步向对面的清军逼了过去,走在第一排的长枪手已经把长枪放平。

    没被震天雷和火铳伤及的数名红甲兵这时候已经醒过神来,不得不承认八旗士卒确实勇悍,就算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死伤惨重,这几名红甲兵面对逼来的明军长枪依然毫无惧色,几人之间甚至没有互通声气,便一声不吭的举起手中兵刃应了上来。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种兵刃上的优劣现在被充分区分了出来。

    “刺!”

    尽管这数名红甲兵个人武技都远胜明军长枪手,可是还未等他们近身肉搏,前排的八只丈余长枪便在队正的喝令声中整齐的刺出,第二排的八根长枪也从第一排士卒的肩头刺了出去。

    眨眼间,这数名红甲兵的身上都被刺出几个血洞,随着长枪手们纷纷抽回被鲜血染红了的枪尖,数名红甲兵全都倒地身亡。

    这小队明军的队正正是李定国。

    他这一队五十人作为突击队摆在了铳手后面,成为了五百士卒的先锋。

    刚才清军的弓箭造成他手下十名士卒的伤亡,李定国由于站在前排最右侧靠近宅院的位置,所以幸运的没有被弓箭射中。

    “进!”

    看到对面的清军已经从短暂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并已经向明军迎来后,李定国将带血的长枪的竖起后下达了命令。

第四百七十一章 清军的反击

    就在李定国带队杀向前面的清军、刘国能指挥后队明军跟上接应时,一条东西方向不算宽敞的胡同中突然杀出一队清军。

    先是数名弓手开弓射翻几名后队的明军士卒,紧接着,几名清军手持狼牙棒、长柄斧头等重武器趁势杀入明军队伍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后队明军长枪手连忙转身迎敌,但在被清军突入的情况下,几十名长枪手根本来不及施展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行在队伍中间的刘国能正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动静,就在这时,后面隐隐传来了厮杀声,刘国能停住脚步与两名亲兵避向街道的一侧。

    因为视线受阻的缘故,刘国能虽是判断出后队遇袭,但无法观察到具体战况以及来敌的数量,正在焦急之时,身高体壮的亲兵马二弯腰躬身喊道:“将主!踩上去!”

    刘国能二话不说,扶着另一名亲兵的肩头,踩着马二弯曲的大腿登了上去。

    站上高处的刘国能迅速地将后阵态势收入了眼中。

    只见后方数十步之外,五六名身披重甲的清军正用重兵刃砍砸着明军后队的长枪手,一条胡同中正有清军源源不断地冒出后加入其中,七八名清军弓手正站在一旁不停的射出手中长箭,明军长枪手不断的有人被打翻在地。

    总共两队共一百人的长枪手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样子,余下的几十人因为上官战死失去了指挥,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况,再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百人将会被屠杀殆尽,后路的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手铳队分五排上前轮射!吹号,长枪手退后向两侧闪避!”

    刘国能站在高处大声吼道,此时后路的长枪手已经只剩下了二十余人。

    因为火铳手和掷弹手都已经去了前路,刘国能所在的位置只有五十名手铳队了,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前队根本无法从人堆里再行回返,现在只能看手铳队是否能发挥出威力了。

    被清军杀得胆寒的长枪手突然听到尖利地喇叭声后,纷纷将手中长枪奋力刺出,随后拖着长枪转身就跑,在看到手铳队迎上来后,二十余名幸存的长枪手赶忙避向两侧,将后路的清军亮了出来。

    正杀得性起的清军眼看明军开始败退,立刻举步向前追了过来,当明军长枪手避到两侧后,追过来的前队清军看到的是八名紧紧挤在一起的明军,每人手举着一种怪模怪样的物事对准了他们。

    前排的数名清军稍微一愣之后还是加速前冲,准备一如先前般的近身搏杀。

    当他们冲到距离这伙怪异明军身前五六步时,一片噼里啪啦的爆豆声突然响起,八杆燧发手铳打响了六杆,六枚铳子激射而出,将几乎要冲到眼前的数名清军击倒在地。

    第一排手铳兵打完后迅疾矮身分头从两侧撤向后队,第二排手铳紧接着继续打响。

    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除了哑火的手铳之外,其余的手铳想不击中目标都难,随着一排排的手铳持续不断的击发,在漫天硝烟笼罩下看不到前面状况的清军一个个奋力前冲,但是都不出意外的被铳子击倒在地。

    燧发手铳在关键时刻威力尽显。

    这些铳兵每人配备了三支燧发手铳,打完一支后退的同时已经将插在怀中的第二支摸了出来,然后将击发过的手铳收起来,把纸壳弹药咬破撒一点在引药池中,再用通条将纸壳弹药顶进铳管底部,就完成了下一次击发的程序。

    在这种持续不断地密集火力下,清军越往前冲死得越快,而铳兵们则是如行云流水般转换着,只需将手铳对准烟雾中打出,以保持着火力的持续性,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等到这五十名手铳兵打完第二轮时,清军后面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刘国能听闻之后顿时大喜,不用说,肯定是有明军从清军后队后掩杀过来了。

    他举刀高喊道:“铳兵退下,长枪手八人一排,进!”

    尽管手铳兵的火力持续不断,但这个时期滑膛枪的准度实在不敢恭维,这种密集火力射击下,只能是杀伤不知死活冲到铳兵眼前的清军,但也只能起到了一个阻击的作用。

    最后决定战斗胜负还是要靠长枪手。

    在这种街道上对阵,当长枪手排出紧密的阵型稳步平推时,除了大量的弓箭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以外,只善于小股突击之后大举掩杀、而不善于以阵型推进的清军就吃了大亏了。

    在长达丈余的长枪面前,无法闪转腾挪的清军根本来不及近身,就被雪亮的长枪刺中倒地。

    已经缓过劲来的二十余名长枪手排成了三排,穿过硝烟弥漫的这段街道,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平推而去,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清军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刺向自己。

    有的清军尽管奋力将平刺过来的长枪格挡开,但第二排从高处往下穿刺的长枪接踵而至,随后便是雪亮的枪头破开甲胄深入体内,一时间惨呼声不绝于耳,长枪手前面的清军纷纷倒地不起。

    率部突袭清军后路的正是千总赵武,和他一起进城的还有军纪官叶天闲。

    刘国能和张文耀两名主将亲自带队入城突袭清军,把几名领军千总放在了城外,命他们负责带队巡视和接应,这种**裸的抢功行为引起了几名千总心里的极大不满。

    因为明军的战功里,先登和先入是头等大功,尤其是对赫图阿拉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率队攻进去的主将肯定会被记大功,这可是升迁最重要的资本。

    但军令一下,是谁也无法更改和违抗的,要不然立刻就会被主将砍下脑袋,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会说砍得好。

    无奈之下,几个人只能各自领命后带着手下分散到各个寨门去,看看能不能捡到点便宜,斩杀几名清军立点微末功劳,也算是对这次战斗的一点补偿。

    赵武负责的正是明军攻入的赫图阿拉东门,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军纪官叶天闲。

    当听到城里传来零星的铳声时,赵武的心里跟猫抓着一样痒痒,恨不得立刻带人冲进去厮杀一番。

    后来就是震天雷的爆炸声和火铳的射击声传了过来,赵武知道,入城官军已经和守城的清军展开了激战。

    一想到自己离着游击将军的位子就差了一点点,只要这次能立下大功,等打完仗回到关内,自己的父母真的就可以被人尊称为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时候,赵武终于忍不住了。

    他跑过去跟叶天闲墨迹一番,说是建奴在城里肯定驻扎不少人马,两位将军带人太少,万一遇挫后再遣人调集兵马就贻误战机了,反正城外大队人马守着,也没什么异常情况,不如让他带小队人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因为赵武读书识字较多的缘故,所以日常和叶天闲走得很近,两人相处的不错,加上叶天闲也觉得赵武说的有理,虽然他没有指挥权,但稍微变通之下,便决定亲自和赵武带一百人进城看看,用的就是纠察不法的名义。

    没想到,两人这次带队进城恰好是帮了大忙。

第四百七十二章 善后

    “哈哈!叶监军,你怎地亲自上阵杀敌啊!赵武,城外可有异常?你小子可得护好监军,别让监军遇险才成!对了,你遣人叫些青壮进城,帮着清理战场、救护伤病!”

    在两只明军前后夹击之下,偷袭明军后路的百余名清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几名清军仗着地形熟悉逃之夭夭,大胜之下刘国能心情大好,也没再追究赵武不听号令之罪。

    “某是带人进城看看有无干犯军纪者,赵千总放心不下,是以带人护卫身侧,未想到恰好立下些许功劳,刘将军且忙军务,某带人四下看看,告辞!”

    叶天闲虽说和刘国能、张文耀关系处的不错,但他并不愿意与军中人物深交,那样的话将来回到锦衣卫中,被人知道了可是很大的忌讳。

    “不急不急,现下看来这赫图阿拉城内也无多少建奴驻扎,适才这两股建奴应该就是其主力了。赵武,你派遣五十人护着叶监军,之后去城外再领三百人进来,以两队为一队,每条街巷、每家住户挨个清理一遍,凡遇反抗者一律格杀,听懂没?”

    刘国能将带血的长刀收入挂在腰袢的刀鞘中,随口吩咐赵武道。

    从城内逐渐稀疏的铳声和偶尔响起的震天雷爆炸声来看,驻守赫图阿拉的清军顶天也就几百人,就算原先有大队人马,看来也被奴酋调去了松锦前线,城里的战斗现在可以说基本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清剿残余清军以及敢于顽抗的八旗旗丁了。

    赵武当然明白刘国能的意思了,所谓的清理无非就是看看能收获多少战利品而已,他冲着刘国能和叶天闲行了个军礼之后,吩咐一队士卒好生护卫叶天闲,随后转身向城外疾步而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城中的搜寻清剿也基本完成,刘国能和张文耀在城内清军的军营中会了面。

    相比起刘国能这边遇到的激烈抵抗来讲,负责包抄的张文耀这一路人马要轻松了许多。

    总共三百人的清军被达特勒分成了三部分,两路主力被刘国能率部歼灭,其余的百人则是分散到了南北西三个城门处驻守,这百余名清军正好被张文耀带人各个击破,并且自身损伤也不算大,只有三十余名士卒伤亡,而且对正以上的将官一个没死。

    刘国能这边开始打得顺风顺水,但被清军抄了后路之后伤亡比较大,据现在的粗略统计来看,至少有一百多人的伤亡,并且还包括了一名把总和两名队正这样的中下级将官。

    “老张,这回咱们真他x的吃亏不小啊!打这么个小寨子死伤如此之多,咱们却是有些轻敌了,这建奴着实能打了,有好些个一直跟着额的老卒这回也没了。胡疯子都升到把总了,这回叫建奴弓箭给射穿了脑袋!”

    巡视完救治伤病的营地后,刘国能和张文耀来到军营操场一间草棚下,看到亲兵们正在忙活着给两人准备饭食,刘国能不由得用带着略微感伤的语气叹道。

    “战阵上刀枪无眼,额们说不准啥时候也是说没就没,额说恁就别寻思了!要是都不死,那立功的怎生拔擢,对吧?”

    张文耀把铁盔和腰间的长刀摘下来,咣当一声撂在一侧的简陋木桌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用满不在乎地口气回道。

    “也是,额们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计,死在战阵上再正常不过。恁说到立功这事了,额手下那个叫李定国的队正可甚是能打,前阵就是他带人一路打过去。这胡疯子没那命,战殁了倒是给人家倒出个位子来,这回说不得报上功去,给他升个把总干!”

    在后路被袭的情况下,刘国能转头指挥着后队迎战,李定国则是带着自己的一队人,外加紧跟在后的刀盾手、掷弹兵,火铳手,顺着街道一路打下去,直到把正面迎击的清军全部歼灭为止,这种功劳报上去,升擢是肯定的了。

    “这些都是小叶监军管着,咱不去操那份闲心。额说老刘,这接下来咱该做啥?城里可是搜出来不少东西,咱要是往盛京打,带着这许多财货可是累赘,若是找地界埋起来也不成,额估摸着咱许是没法走回头路了!”

    赫图阿拉城中除了有驻军之外,这些驻军的家眷也大都住在城内,还有一些住在周边的屯子里,以便监视管束众多干活的汉人包衣。

    刘国能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已经派遣城外没参战的几名千总分别带着部分人马前去扫荡。

    “额适才已是琢磨过了,老张恁看这么着成不成:额们这回先在赫图阿拉休整一番,中间派遣人马原路回返登陆之地,将伤病及阵亡士卒骨灰送到船上,顺便把一路寻来的财货一并起出,随船送回登州府咱们的大营,将来不管咱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这些财货也能让有家室之人过个好日子。”

    刘国能斟酌了一下,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法子倒是还中,不过这些建奴家眷,还有那些被掳来的关内人咋办?这人数可是不少,按兵部老爷们的交代,咱们可是要尽量把这一路变成没人的地界!”

    张文耀想了想后开口道。

    “老张,城外这情形恁也看到了,这眼瞅着就要夏收了,额估摸着,若是强行将这些关内人送回大明,人家也未必愿意。额们都是泥腿子出身,知道这种田的辛苦,总不能看着辛苦一年要到手的粮食就这么着瞎了吧?

    额看这么着吧,等修整几日,咱先遣人将这些伤病骨灰财货,加上建奴这些家眷送返,等过些时日田里的庄稼收割完晾晒几日之后,咱们再遣人将这些关内人,连同粮食一并送还大明,恁觉着怎样?”

    “成!不过这些关内人须得和咱们先前一样,将脑袋后面那根猪尾巴割掉才成!他x的,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这些贱才怎敢忘了祖宗!也不嫌那根猪尾巴丑!对了,恁不怕逃走的建奴把消息传出去后,到时候盛京有了防备?”

    张文耀担心的问道。

    听刘国能刚才的意思是打算在赫图阿拉待上不短的时间,虽然这次赫图阿拉城中没有清军逃走,但去周边屯子清剿时,因为地形不熟的缘故,肯定会有八旗的人趁机逃走报信,这个是根本不能避免的。

    “那没事!从赫图阿拉到最近的萨尔浒也有一百多里地,要是报信的建奴骑马,也得两三日的功夫,之后萨尔浒之建奴再往两百余里外的盛京报信,又得三五日,现下盛京驻守的兵马肯定不多,在不知咱们多少兵马的情形下,盛京奴酋敢派人跑几百里地过来攻咱?

    况且一旦调兵过来,那就得准备粮草物资,之后再行军数百里,这一来一往之间,最少得要十五天,建奴肯定不会这般去做,他们反倒是怕咱去攻打盛京咧!

    老张,咱这路就是虚兵,就是要使建奴觉察盛京有危险,随后将松锦大军撤回,朝廷那些大老爷们肯定会有后招,到时候咱们就趁乱去往盛京周边,看看能不能趁机检点便宜赚赚!”

第四百七十三章 难以应对的阳谋

    “真是欺人太甚!明人安敢如此辱我!这些该死的尼堪!朕誓要将其尽诛之!咳咳咳咳~”

    松锦前线清军大营一座规模庞大的主帐中,御座上的皇太极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片潮红之色,胸膛起伏之间突然大咳起来。

    紧接着,他气急败坏地双手挥动,手中那份华丽的表文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随后单臂一扬,碎片如同无数蝴蝶般洋洋洒洒的飞起后慢慢飘落在铺着羊毛毡的地面上。

    “皇上息怒!明人如此做派,分明是自恃目下占据上风,想要彻底灭绝我大清!现下该如何应对,还需皇上早些决断才好!”

    宁完我眼看众人无人敢上前出头,只得硬着头皮出言劝慰道。

    偌大的主帐中只有济尔哈朗、宁完我、孔友德、尚可喜、耿仲明、李率泰等寥寥数人,多尔衮、阿济格、岳托都未被招来议事。

    刚才皇太极撕碎的就是大明朝廷给所谓的大清国下达的勒令投降表,具体内容大体上就是朱由检对杨嗣昌所说的那些,然后再经过杨嗣昌妙笔生花的加工后,遣使送达松锦后交付给孙传庭。

    孙传庭看罢之后不由得放声大笑,洞察事理的他随即遣人将表文递入锦州城,交于祖大寿手上,随后便对此事不再过问,而是下令全军开始整军备战,防止清军有狗急跳墙的举动。

    祖大寿接到表文后顿时面色晦暗,浑身汗出如浆。

    他懂得孙传庭此举的用意,也明白这位可是远比洪承畴狠辣和直接的多。

    上次他让祖泽溥带着李率泰前往孙传庭处,假言是值哨士卒擒拿建奴信使,无非是想遮掩锦州暗中与建州交通的事实,没想到他这种小小地伎俩早被孙传庭看破,人家这是明摆着代表皇帝警告他了。

    祖大寿在派人将表文送达清军大营并亲手交给李率泰之后,立刻派遣身边的亲信家丁挨个知会城内所有的将领:从今日起,再有交通建州者,全家皆斩。

    他心里清楚,这是皇帝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他要是再不识趣,那下场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郑亲王,此事你如何看待?值此紧要关头,我大清该怎生应对才好?”

    皇太极深吸几口气,头脑瞬时恢复了清明,他目视站在下手首位低着头的济尔哈朗淡淡地开口问道。

    “启奏皇上,奴才觉着唯今之计还是暂且退回盛京为好。明军现下重兵压境,各个堡城都有强兵守御,我军想攻灭任何一座都需付出相当之代价。与其在此和明军相持,不如北撤,若明军主将骄狂之下率军尾随而来,那正好给我军以击破之机,如此一来方能挽回当下之局面!”

    济尔哈朗思忖一会后,将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

    皇太极面色沉肃,对济尔哈朗的这番言语并没有马上表态。

    其实济尔哈朗的策略也勉强说得过去,其目的就是想诱使明军追击,然后再如当年的萨尔浒战役一样,寻机将明军各个击破,以求使明军伤筋动骨,从此之后不敢再出松锦一步。

    “奴才不赞成郑亲王之策!”

    不等皇太极出言征求孔友德等人的意见,宁完我再次站了出来。

    “哦?公甫有何建言?快快讲来!”

    皇太极对这位直率敢言的汉人臣子一直抱有极大的信任和好感,事实证明,宁完我对很多事情的判断和结论都与自己相差仿佛,远高于八旗中的绝大多数高层人物。

    “启禀皇上,郑亲王之策无非是欲效当年太祖时萨尔浒之役,使明军战线拉长,而我则遣军奔袭其粮道,最终使明军因断粮而慌乱,我军乘势败之。

    但古语有云,世易时移,今时已不同往日。

    自我大清主力南下至今连番败阵,大军每每落入明人圈套之中,可见明军主帅绝非当年杨镐那般之庸才。

    而明军不管是防御还是与我军正面对攻,其战力之强劲已是远胜当初萨尔浒时十余万乌合之众,我军就算寻找时机击其薄弱,恐怕也难以占到太大便宜。

    奴才觉着,只要我大军北返,明军主帅定会率军尾追,其目的就是想击破盛京,使我大清国威尽丧,人心尽失。

    前车殷鉴不远,明军绝不会再行分兵与我军各个击破之机会,而在其重兵遮护之下,我军哪有断其粮道之机?

    如此一来,我军被十余万明军尾随北返,盛京势必会陷入危局之中,一旦应对不当,圣上该如何自处?!

    现下时节已至五月,夏粮收割完之后旬日,雨季便会到来,一旦军中有士卒感染伤寒之症,若是蔓延开来,我军缺医少药下又当如何?”

    万历四十四年的萨尔浒之战,成为了建州崛起的分水岭,从此大明和建州之间攻守易势,也将大明的财政拖入了一个大泥潭中。

    萨尔浒之败原因众多,有神宗皇帝屡次三番催促、导致明军仓促上阵的缘故,也有明军各路主将应对失措的关系,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当时的辽东经略杨镐排兵布阵时犯下的分兵大忌。

    十几万大军被杨镐分成了四路,彼此之间互相不通声气,各自为战,结果被努尔哈赤带领主力从容的各个击破,数十名高级将官殒命,士卒或伤或亡,大军或是溃散或是投降,从此大明在关外战场上完全处在了劣势上。

    济尔哈朗的诱敌之策听上去是不错,但经过宁完我这一番分析之后,顿时就显得苍白无力。

    从这近两月来的战况上看出,当前的明军主帅智略出众,绝非是杨镐那样的蠢货所能比的。

    帐内众人也是纷纷点头,对宁完我的言论表示了赞同之意。

    “公甫之言有理有据,确为谋国之论。明军目下虽据上风,但绝非处于无可撼动之优势,明军主帅尚不至得意忘形。而盛京关乎到我大清之国威,也是我大清气运所在,故此明军定是以盛京为目的,无论我军如何应对,明军都会置之不理,如此境况之下,公甫可有良策应之?”

    皇太极身子前倾、一脸期盼地看向了宁完我,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应对明军的好方法来。

    “回禀皇上,明人此举实为阳谋,奴才并无想到应对之策!”

    宁完我施礼回道,脸上的神情并无尴尬之意。

    皇太极一脸失望之色的坐回了身子,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怪罪之意,一股焦躁中带着些许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头蔓延。

    面对着大明的阳谋,向以多谋善断著称的皇太极也也有了深深地无力感。

    论武力,明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八旗用尽所有战法,但都未占得便宜,尽管自己率两黄旗前来,目的是为了鼓舞全军士气,可是在没有获得一场大胜的前提下,士气从哪里来?

    而连同包衣在内的数十万清军云集松锦,每日耗费的粮草物资太过惊人,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就算等到夏粮丰收,粮草得到补充,可以后呢?

    现在整个建州有将近两百万人口,其中大部分是汉人包衣,以及投靠过来的蒙古各部落,这些丁口也都需要粮食来活命,如果搜刮过甚,肯定会有大批的人口借着后方空虚之际逃亡他方,没有了人口劳力,如何生产?如何供应大军所需的一切?

    难道老天真要亡我大清不成?

第四百七十四章 孙白谷怒斥祖都督

    就在皇太极对清军现在极度不利的处境一筹莫展时,孙传庭的帐内却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卑下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锦州总兵祖大寿参见孙督师!孙学士至宁锦已有时日,但因卑下旧疾发作,不良于行,故而迟至今日方来拜访,失礼之处还望督师海涵!”

    看着帐下一身大红麒麟补服拱手行礼的的祖大寿,绕至大案前的孙传庭微微拱手还了半礼,心里却是冷笑一声,面上仍是一团和气的笑道:“久仰左都督大名,今日方始得见,实是大不易也!来人,给左都督看座!上茶!”

    面对孙传庭并未亲自迎至帐门外的举动,祖大寿的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他再次拱手施礼致谢后,安然步至帐内下手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这次突然前来拜访孙传庭前,已经做好了放下身段委曲求全的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能保住祖家以及辽西将门上下的荣华富贵,为此,祖大寿已经准备拿出相应的代价,用以换取皇帝和朝廷的恩恕。

    要想达成最终的目的,眼前这位皇帝最为信任之人是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道关卡,若是有这位能给辽西上下背书,将来攻伐建州的战事结束后,皇帝很可能会对祖家网开一面。

    帐下两侧虽是各自摆放着一长溜的座椅案几,但孙传庭却没有和祖大寿相对而坐,而是施施然的回到大案后的主座上,双手端起谢仁星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随即脱口赞道:“好茶!唐诗有云: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

    他人解忧“唯有杜康”,吾却独爱苦茶。

    茶之苦在于其表,而其实却润于内,甘甜于心;吾寻常遇忧心之事时便会饮一盏热茶,以此清吾心、定吾气。

    思人生若如清茶般淡然,又何来无数烦忧?左都督可觉有理乎?”

    祖大寿苦笑一下回道拱手:“督师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乃是世间大才,任意一事便可引发许多高论,此等才具岂是祖某这等粗人能相提并论者。

    祖某以为,不管是酒还是茶,解忧只在一时,稍顷之后烦忧仍在,这或许是祖某未曾借着茶酒想出解忧之策的缘故吧。某此次便是因心中之隐忧未去,故此登门求教督师,还望督师不吝赐教!”

    孙传庭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开口道:“呵呵,左都督代朝廷镇守辽疆已有十余载,外界皆传左都督府上于东虏内外诸事熟稔无比,于辽疆情势应有独到之见解,不知左都督对当下之局面有何看法?赐教之言倒是谈不上,左都督之忧本官亦能猜出一二,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祛除此困,还要左都督拿出相应之举措方可!”

    孙传庭话音一落,祖大寿的心脏登时噗通大跳了一下,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他浑身都有发软的感觉。

    什么叫府上于东虏内外诸事熟稔无比?这不就是等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祖家上下交通建奴,内外勾连出卖大明吗?

    这文人说话怎地如此狠毒啊!

    要是孙传庭这种结论传到皇帝耳朵里,那祖家上下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看来事实确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十几万大军打完建州转头就要拿祖家下手了!

    “此等传言皆属构陷!某自祖辈起便为朝廷镇守边关,期间先后有十数亲人喋血疆场,祖家与建奴之间可谓是有血海深仇,此般仇恨之下,何来交通建奴与内!

    而对建州之情熟稔,也只不过是两家对阵十余年,彼此间相互知晓兵力军情而已,此一点还望督师明鉴!”

    脸色有些发白的祖大寿慌不迭口的出言辩解道。

    “血海深仇?呵呵!左都督莫非忘了,再深之仇恨,在天大之利益面前皆可放下?自古以来,为了家族后代富贵荣华之绵延,数典忘祖之辈可曾少见?

    祖大寿!”

    孙传庭突然起身猛地一拍面前的大案,大力之下,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跃起来后歪到一边,清亮的茶汤顺着案几滴滴哒哒淌了下来,一旁地谢仁星慌忙过来将桌上的诸多文案收拾起来,免得被茶水浸湿。

    孙传庭直呼着祖大寿的名字,绕过大案负手缓步来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和蔼可亲的神情骤然变得端肃无比。

    他略微俯身,用犀利地目光地盯视着惊吓之下,身子已经后仰的祖大寿,缓缓开口道:“多年以来,你祖家枉顾圣恩,为一家之私养寇自肥,与建奴内外勾连,坐视无数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致使我大明为抵御东虏而不得每岁加征辽饷,以供你等享尽荣华富贵!”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你竟敢因袁元素被逮入狱而弃京师安危于不顾,于东虏兵临城下之际擅自率部出关而去!仅此一条,你便足可以当与袁元素一般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辽西将门多年来吞噬多少辽饷?你可心中有数?!

    往前不说,自今上登基以来,每岁辽饷按年均五百万两纹银计算,至今几可达五千万两之数!如此巨量钱粮物资,都用到了何方何处?!

    某至关外已有旬月,所见之关外军民,无不是面带饥色、衣衫褴褛之人,朝廷所拨之钱粮,他们可曾落得几分?!

    别以为你辈所作所为是何等高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试问从古至今,苍天可曾饶过谁?!

    构陷?呵呵!

    孙某亦是奉钦命执掌数万雄兵数年之方面之臣,每年享朝廷所得何止百万?为何无有他人因此构陷与某?

    洪公、卢公皆是与孙某类似之朝廷重臣,尔可曾与闻他们有与你祖家类似之传言?!

    自洪亨九奉钦命督师蓟辽,直到本官接任至今,眼看东虏大军压境,大明各部官军均在浴血奋战,每战皆有无数大好男儿殒命沙场!他们所为何来?不就是为保我大明如画江山不被腥膻之辈侵占、亿万生民安居乐业、永续我汉儿之家业吗?

    可你祖家、乃至整个辽西又在作何?食大明之俸禄,却出路人之巧言!坐视东虏重兵于眼前,你祖家可曾出的过一兵一卒上阵搏杀?!挟重兵坐视洪公与阵中重伤,此等失陷主帅之罪是否属实?!

    某今日便代圣上当面问你一问:辽西之地是否还是我大明所有?松锦边军是否还是朝廷之官军?关外诸将自你之下是否还是受朝廷节制之将官?

    祖大寿!

    你可知罪否!?!

    来人!

    请王命旗牌、尚方宝剑!”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赌命的祖大寿

    孙传庭话音刚落,两名高大威猛地亲兵各自双手捧着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来到大案前,恭谨地将两样代表天子的物事奉与桌面之上,之后两人分立大案两侧待命。

    浑身大汗淋漓的祖大寿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勉强站起身来,刚一举步向前,心神俱丧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待站稳身形之后缓缓移步至大案前,面向桌上的两样催命符跪倒后趴伏在地。

    孙传庭一番疾言厉色的痛斥,让本来就心虚不已的祖大寿丧魂失魄。

    直到现在为止,包括他在内的辽西将门还真是没有反抗朝廷的想法,辽西集团只是并未意识到,他们养寇自肥的行举,已经对整个大明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辽饷这个无底洞直接拖垮了大明的财政,无粮无饷之下,大明官军军心全无,导致了一群蝗虫般的流贼成了气候,最后却让关外的满清捡了个大肉包子。

    如果现在的朱由检不是穿越过来的,历史沿着正常轨迹运行的话,大明已经离灭亡不远了,而导致大明灭亡的几种主要因素中,辽饷与辽西将门资敌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两条。

    在没有国家概念的当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大明就算亡了,也如同此前的秦汉唐宋一般,改朝换代换个主人而已,朝代的更迭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如何延续自己和家族的荣华富贵才是第一位的。

    孙传庭眼中带着满满地恨意看着趴在地上的祖大寿,真是恨不得拿起尚方宝剑一剑剁下他的狗头,犹如当年袁崇焕砍了同为左都督一职的毛文龙一般。

    但孙传庭知道,自己就算砍了祖大寿,皇帝虽既不会怪罪与他,也不会事后算账,可他现在不能这样做。

    大敌当前,无故斩杀大将,这可是军中最忌讳之事。

    尤其是祖大寿这样的标志性人物。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或者一群人,干好事不见得起到什么作用,但拆台的时候却充分显示出了他们恐怖的破坏力。

    辽西边军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对抗建奴没见到有何成果,但若是得罪了他们,关键时刻他们可是真的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此旗牌与宝剑乃是天子钦赐,圣上且有口谕在先:临阵凡有失机者,无论文官武将、官职大小,持此旗牌宝剑皆可斩得!

    祖大寿!

    依你此前种种!

    你可以为本官斩你不得?!”

    孙传庭冷峻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怒火。

    “犯官该死!督师尽可斩得!

    可是,督师容禀,辽西上下多年来虽有私曲,可于大节上却是无亏,并不曾有过投敌之举,还望督帅酌情思量啊!

    犯官只求督师看在我祖家为大明镇守关外多年的份上,放祖家上下一条活路。从今日起,松锦边军将以朝廷号令为准,若有不听号令者,督师尽可以军法处置!”

    祖大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大声讲了出来,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时的场景。

    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闯入辽东大军营中,当着无数将官士卒的面,将手握数万辽东重兵、在整个辽东说一不二的袁崇焕官帽打掉、官服扒下,用绳索捆牢后架着就走。

    当时在场诸将无不是杀人如麻的跋扈之辈,可就是一群这样的狠角色,在皇权面前也无不是面无人色、双股战战。

    正是由于害怕遭到皇帝的清算,他才不顾建奴大军在侧,连夜带着部下出逃关外,就连孙承宗亲自赶来劝说也不听,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踏入山海关内一步。

    千百年来形成的君父观念已经渗透进骨髓之中,这种无形中的高压使得他根本不敢去反抗。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了,当他听到孙传庭的断喝时,心里也是一阵恍惚和不忿,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和面前可以要他命的物事,祖大寿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

    多年来整日醇酒美妇的生活已经让当年敢直冲敌阵的他变成胆小懦弱之辈。

    “哼哼!若不是看在你祖家为朝廷世守边关的份上,本官早就将你的首级斩下!你且起来吧!”

    孙传庭冷声吩咐后,缓步行至大案后坐了下来,全身几近脱力地祖大寿狼狈地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满脸地汗水,低头站在大案下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大气。

    他知道,今日总算没有白来,孙传庭这道关口应是安然通过了。虽然自己的样子很是不堪,但只要是能带着满意的结局回到锦州,丢点面子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帐中也没别人。

    祖大寿今天就是来赌一把的。

    在得知朝廷再次增兵,将宣大、陕西、山东等各路兵马调至关外前线的消息后,祖大寿已经确定,等官军收拾完了建州,朝廷肯定会对辽西将门下手,祖家以及那些依附者们正面临着生死抉择的紧要关头。

    左想右想之后,祖大寿决定亲自拜见孙传庭,给对方一个发泄怒火的机会,随后便以无条件服从为条件,力争不被皇帝秋后算账、

    至于有人提出的投降皇太极一事,别说他不敢,就算他想带人反出锦州,现在也已经没了机会。

    清军挖掘的壕沟已经将锦州东、西、北三面封的死死的,若想填壕埋沟,就要动员几万人参与其中,如此大的动静,想不惊动官军是不可能的。

    而锦州南门虽然没有被封住,但城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官军大营,锦州军根本出不去。

    只要锦州城内稍有异动,那结果不用说,肯定会遭到官军的绞杀。

    因为锦州南门的城防早就被强势的孙传庭派兵接管,只要城门在官军手中,他祖家除了听命以外,根本不可能再敢有其他的想法。

    能将不可一世的八旗兵打的损失惨重的官军,岂是他们辽西军能对付得了的。

    这个姓孙的太他x的狠了,远不如一团和气的洪亨九好打交道,老洪做什么事都给他留了面子和余地,哪像这个愣头青,直接将辽西将门当做敌寇来对待。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现在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这前线主帅也就是顾全大局的孙传庭,若是换成陈奇瑜,现在他的脑袋早就被砍下来宣示诸军了。

    那可是个比袁崇焕更为狠辣的主。

    自从在狱中彻底反思过之后,陈奇瑜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他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当然,前提是琢磨透了皇帝的真实想法。

    孙传庭对祖大寿的伎俩自是看的明白,只不过他要的就是对辽西将门的指挥权而已,现在既是祖大寿服软,待整个战役结束后,他自会根据松锦边军战时的表现据奏,皇帝如何处置他可是不会多发一言。

    “目下朝廷已再遣援军至此,待诸路兵马熟悉地形之后,本官将会下令全军对东虏发动总攻!你回城之后即刻晓谕手下诸将,过几日接战以本官号令为准,凡临阵畏惧不前者皆斩!

    此为松锦边军最后之机会,你可好自为之!”

第四百七十六章 左翼骑兵的状况

    时节已至五月中旬,广宁以北两百余里一片面积宽满的草原上到处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四处起伏的丘陵上遍布鲜嫩地青草,蓝天白云下,温润的南风轻柔地吹拂着一望无际的草原,顿时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里叫做翁后,原属于科尔沁蒙古所辖,现在已经都是属于所谓大清的领地。

    此刻如果是从空中俯瞰就会看到,就在这片广袤的大草原上,上万顶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帐篷散落在各处,数万匹战马或在悠闲地啃食着地上的嫩草,或是被主人牵引到小河边一边饮水一边享受着河水的冲洗,骑士们则是在草地上或躺或卧、或是围成一圈说笑嬉闹,更有不时往来奔腾地战马来回传递着各种各样地军情奏报。

    在一片地势稍高的丘陵顶端,坐落着一座可容纳十余人的营帐,唯一的帐门外两边分立着四名彪悍的持刀护卫,这座营帐正是卢象升日常处置公务和休憩之所。

    卢象升统帅着包括宣大镇、甘肃镇、延绥镇、陕西镇、宁夏镇、勇卫营,以及归附的土默特部挑选出来的七千余骑兵,各部相加共计两万三千余骑,从宣大出发,沿着八旗征伐蒙古部落的路线一路向东行进,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四月下旬抵达了此地。

    “南路哨探有无回返?”

    帐中一座简易的案几上,正在低头查看舆图的卢象升抬头问道。

    两个多月的风吹雪打,一路上的冲锋搏杀,让原本就瘦削的卢象升更显沧桑老态,颌下的胡须无暇打理下已成了乱糟糟的一团,脸颊上隐有冻伤后落下的痕迹,但是那双细长的双目却是更加明亮有神。

    “禀督帅,南路哨探尚无音信,东路哨探已在回返途中,据接应之骑队回复,现离我军营地只有二十里,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已积功升至参将衔的杨茂功拱手回道,他拒绝了卢象升让他独领一军的安排,现在依然以中军官的身份跟随在卢象升身边,多年的征战下,他与卢象升之间已经亲如手足一般,根本不舍得离开。

    和杨茂功一样想法的还有武大定,已是千总头衔的武大定依旧担任这卢象升亲兵队正的职务,坚决不去领军任职,卢象升无奈之下也只得由着他俩去了。

    “督帅,南路哨探虽是略近一些,但需要抵近建奴大营查探,若是建奴正在与松锦官军交战,那对后路防备可能还差一些,不然的话哨探就需自家掌控时机,建奴可不是流贼那样的乌合之众。”

    宁夏总兵马科接着杨茂功的话茬说道。

    “唔。按常理分析,东虏大军一旦南下,若未达成其目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北返。而我大明官军已是精锐齐集,更有奇兵隐伏,加之有洪亨九、孙白谷这等谋略大家亲自指挥,若是某所料不差,此刻东虏大军定已是吃了不小的亏,但其后续如何应对,我部与松锦前线之间却是苦于无法交通联络,如何配合作战只能根据情治自行决断了!”

    在四月下旬抵达翁后之后,在派遣数股骑兵扫荡周边的同时,卢象升根据舆图上的标识,分别向东和南边派出哨探,东边主要哨探原大明兴平堡一带地势,而南路则是要越过广宁继续往南,从背后探查松锦一带清军主力的动向。

    卢象升根据舆图制订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在合适的时机全军潜至广宁到兴平堡一带设伏,配合正面官军伏击北撤的清军。

    从朱由检和兵部大员以及他们这些重臣们制订的整个战略来分析,不管建奴如何应对,但最终都会在各种因素下不得不北返,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卢象升之所以将伏击地点放在这一段上,主要是因为广宁到兴平堡之间地势平坦开阔,并且没有纵横蜿蜒的河道,最适合大规模的骑兵突袭。

    广宁西南边就是大凌河与小凌河,而西平堡东边就是更为宽广的辽河,虽说现在这几条河流都处在枯水期,水流量已经比雨季时小了很多,但流域内形成的沼泽泥洼却是骑兵冲锋的最大障碍。

    卢象升率领的骑兵之所以耗时一个多月才抵达翁后,主要是为了尽可能的隐匿行迹,避免惊动目的地以东的蒙古部落,不然的话他这支左翼奇兵的战略目的就会暴露无遗。

    在领大军出宣大边墙进入草原之后,卢象升遣曹变蛟、罗世芳两员猛将,各自率三千骑,以扇形姿态先行向东进发,从左右两面包抄兜截,将沿途所遇的所有大小蒙古部落全部清剿一遍,并严令二人除却老弱妇孺外不得滥杀,更要勿使一人走脱。

    左翼罗世芳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主帅的将领,在清剿围杀敢于反抗的鞑子之外,其余的老弱妇孺以及牛羊马匹毡房等资产统统命人押运回来,然后交给了负责给大军提供后勤保障的四海商行。

    而右翼的曹变蛟虽也未曾让一人走脱,但最后却是只让手下土默特部的蒙古骑兵赶回来了大群的牲畜,至于其他的人口物资却是根本没见着。

    卢象升虽是心中略微不悦,但他也不是迂腐之辈,知道战场就是如此的残酷冷血,而且曹变蛟并非不听号令的跋扈之辈,只不过因常年在边塞作战,养成了他冷硬的性格和过于嗜杀的性情而已。

    在朱由检的安排下,四海商行宣大分行参与到了这次大军出塞的行动之中。

    商行组织了千余辆各式各样的大小车辆,装载着粮食草料军械等各种各样的军用物资,一路跟随着卢象升的中军缓缓东进,直到全军在翁后盘踞下来后,车队才将沿途所耗后剩余的物资卸载下来,然后赶着上万匹马牛等大型牲畜,在两千名骑兵的护送下回返宣大。

    这些缴获的大型牲畜会在经过挑选后运入内地,或是贩卖或是交于地方官府发放给农户使用,那些未成年的牲畜则是交给土默特部饲养,等过几年长大后再由四海商行收购过来。

    至于缴获数量最多的羊群则留给了大军作为食物,因为确定将翁后作为据点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潜行到伏击点,这期间需要消耗大量的食物,除了谷物茶叶食盐外,高蛋白高能量的肉类也是不可或缺的。

    在询问过东向哨探探查回来的地形地貌之后,伏击点终于确定下来,现在只需等待南路哨探将清军主力动向传回,卢象升便可以决定何时率部前去伏击了。

    清军在松锦一带云集了数十万人,北撤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只要十几万包衣先行预备撤离,这就可以证明清军准备回返盛京了。

    这十几万包衣需要收拾各种物资装备,打扫清理,不能给后续的大军留下妨碍行军的障碍物,这同样也需要不少时日,加上走路耗费的时间,这期间足可以让卢象升部提前赶到伏击点。

第四百七十七章 国运

    崇祯十一年五月二十日辰时,屯于松山城西南十里地勇卫营车营上百辆偏厢车开始向北移营,车营的两侧各有京营五千人方阵遮护侧翼。

    驻扎在锦州城西门外十里的两蓝旗五千人眼见明军势大,在将消息快速通传大营并得到指令后开始向北撤退,明军在小半个时辰后抵达原先清军营地,锦州西门外围终于重归明军手中。

    紧接着,封闭了两个多月的锦州城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数千名城里的青壮在守军的吆喝指挥下,带着铁锨麻包簸箕等器具从城里分批而出,开始填埋城门外的数道沟壕。

    随后,锦州北门也是缓缓开启,从南门进入城内然后穿城而过的数个勇卫营步卒方阵,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从城内次第而出,向两翼迅速扩展开来,在小半个时辰内,于城外三里的地方摆出了左右各五千人的大方阵。

    负责监视北门的蒙古骑兵在五里处的壕沟外远远看着明军的动向,数名骑士拨马向大营驰去。

    随后的画面与西门外一样,数千名城内青壮从城内涌出,目的依旧是填埋五里处的数道沟壕。

    在得到明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后,皇太极立刻吩咐吹号聚将,没过多时,满蒙汉各旗旗主全部到达皇太极的大帐外。

    “探马先后来报,明军自松山城外大营出动大兵,已解锦州西、北之困,朕估计此为明军欲与我决战之先兆!”

    御座上的皇太极环视帐下诸人后,简单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包括济尔哈朗、多尔衮、岳托等在内的众人都是神情严肃的凝神静听。

    “此战可谓关乎到我大清国运之关键一战,各旗需抛却私心,以全力迎战,打出我八旗威风,重创明军,使其止步于松锦一线,无力再向盛京进发!

    郑亲王听令!”

    皇太极目视济尔哈朗肃声道。

    “奴才在!”

    济尔哈朗上前一步拱手大声回应道。

    “你亲率两蓝旗护军列阵于锦州正面东向,迎击明军右翼人马,如若教明人破阵,朕定斩不饶!”

    “奴才领旨!”

    济尔哈朗打了个千之后起身退回。

    “岳托、阿巴泰听令!”

    “奴才在!”

    “你二人率两红旗护军列阵于西面,迎击明人左翼!非接朕之旨意,后退者斩!”

    “奴才领旨!”

    岳托、阿巴泰施礼后退回。

    “睿亲王,武英贝勒听令!”

    “奴才在!”

    “你二人率两白旗于中军阵后列阵,随时侧应左右两翼!”

    “奴才领旨!”

    现在已经到了大清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多尔衮和阿济格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神情庄重的施礼领旨退回。

    由于此前在宁远城的大战中,两白旗损失最为惨重,所以皇太极让两白旗充作了后备队,也算是一种照顾之举,多尔衮和阿济格自是心中有数。

    “三顺王听令!”

    “奴才在!”

    孔友德等人赶紧上前施礼听令。

    “你三人将所有火炮集于中路,力求轰开明军正面,朕亲率两黄旗与炮阵之后,寻机上前搏杀!”

    “奴才领旨!”

    孔友德三人施礼后退回。

    “蒙八旗马队分作两队,遮护我大军两翼,并伺机冲阵破敌,若因惧敌贻误战机,朕绝不相饶!”

    “奴才等领旨!”

    蒙八旗的格日楞、苏巴音、阿斯楞施礼后接旨退回。

    “自太祖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反明至今,我大清与明军交手败绩甚少!明人善战者唯其火器新军及战车营,余者皆不足虑!不出意料的话,明军会将新军及车营排于中路,朕自会令两黄旗与之缠战,你等则趁机击破其两翼薄弱,到时再率军侧击其中军,如此,则我军必胜!迎战吧!”

    皇太极锐利地目光环视帐内众人,语带金石之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就在十余万清军纷纷出营,在认旗的引领下开往各自的阵地时,松山城外也是旌旗招展,领到各自任务的各部明军也开始向锦州城北面进发。

    松山到锦州的官道上已经成了一条火红色的河流,无数身穿红色棉甲、头盔上飘扬着红缨的明军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上官的认旗后面大步向北行进。

    自努尔哈赤建后金、皇太极创建大清的十余年来,这是明军最大规模的一次北进行动,总人数与各种装备远远超过了当年的萨尔浒和浑河之战时的明军。

    而对面的清军也几乎是倾巢出动,两支当世规模最大的军队即将展开一场硬碰硬的较量,这场战役的结果将决定整个辽地的归属,以及明清两国的前途和命运。

    两军总计近三十万人马,单是排兵布阵便已消耗了数个时辰的时间,尤其是采取攻势的明军,还要从距离锦州二十里的松山赶到锦州城北面,这样的话时间用去了更多。

    而与明军对阵时一向采取进攻态势的清军,这次却是摆出了一个攻防兼备的阵型,并未趁明军调动之际发动进攻,而是摆好阵型后在原地待命,等候明军主动发起进攻。

    等双方准备就就需之后,时辰已到了下午的未时许,此时从义州到锦州之间上百里的地面上已经成了旗帜的海洋,两军相隔五里之地摆好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方阵,战阵上除了战马发出的嘶鸣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果然不出皇太极的意料,突出于两翼里许左右的明军中路大军,正是由车营和勇卫营组成,孙传庭把攻击力最强悍的两只队伍放在了中间位置。

    祖大寿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他将锦州以及杏山堡、塔山堡的共计一万五千余骑兵调到了前线,加上宁远来的两千多骑,总计一万八千关宁骑兵全部上了战阵,然后按照孙传庭的调派,分成两队遮护着明军的两翼。

    明军的右翼由宣大等边镇官军组成,曾经在宁远城下与两白旗血战过的八千余白杆兵被孙传庭放在了边军的后队,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监视和接应。

    与白杆兵同在右翼的还有五千秦军,这样的配置下,就算万一边军不支,后面也会有实力强劲的两支队伍能随时顶上去。

    孙传庭对边军的战斗力和纪律性一直保持着怀疑,但既然朝廷将他们调派过来,那上阵是避免不了的。

    左翼由两万五千名京营人马和一万名秦军组成,剩下的五千秦军作为预备队被排在了中军的后面。

    未时中,随着上百面战鼓的擂响,明军左中右三路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震撼人心的大战即将打响。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你有我也有

    “放!”

    立于清军中路炮阵中间的孔友德一声令下,排在炮阵最后面、射程最远的二十余门红夷大炮次第打响,明清两军之间的大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不断,犹如天空中雷神敲响了战鼓,一团团浓密的白色硝烟刚刚升起,转瞬间就被旷野上的劲风吹散。

    负责指挥大炮施放的孔友德将三百余门火炮分做了三层,最前排是射程较近的五百斤重的佛郎机炮,两百余门火炮分作两处,中间相隔足有近两里,两千名两黄旗的步卒和五百马队列阵其间,为的就是保护炮阵,以免被明军步卒突进后毁伤炮阵。

    第二排是近百门重达千斤的小号红夷大炮,这种射程达到两里的大炮以及前排的佛郎机炮,一部分是孔友德降清时带去的,还有部分是缴获明军的,再有一部分就是皇太极下旨让被掳去的汉人工匠仿制而成的。

    随着红夷大炮的打响,二十余颗弹丸腾空而起,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蓝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朝着三里之外正在前进的明军阵列砸了过去。

    在后阵楼车上的孙传庭早就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到了清军正面炮阵,在他的命令下,勇卫营与车营的大方阵都改成了以千人为一队的纵列队形,两列纵队之间都有较大的空间,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减少炮打的杀伤效果。

    这个时期由于火器并未彻底占据主导地位,所以还没有流行散兵线,这种打破了传统阵列方式的纵队还是首次出现在战场上,这种创意当然是出自朱由检的授意。

    在这种以冷兵器为主的大型会战的战场上,保持阵型是非常重要的,一两万人如果排成散兵线,虽然会因而减少炮弹造成的杀伤,可是一旦接阵,如此多的人在混乱之下根本无法组成阵列,那样的结果肯定是接战必败,所以说列阵而战是冷兵器时最基本的常识。

    简单对比就是,一根筷子很容易被折断,但如果是数十根筷子聚在一起呢?

    而勇卫营这种纵队方式却是以营为单位,一旦接战,也能在较短的时间内组成方阵迎击敌人。

    前方有车营强大的火力做掩护,这就给了后方步卒充足的列阵时间。

    听到大炮的巨响之后,对炮弹的毁伤效果熟悉无比的明军士卒虽然心中感到恐惧,但在平日历里养成的听从号令的习惯下还是齐步前行。

    这二十余颗弹丸眨眼之间带着轻微的呼啸声而来,有的砸向缓缓移动中的车营,有的越过车营砸向了后面的勇卫营步卒纵队。

    别说就在当世,就是放在后世中,有各种辅助瞄准设备的大炮,想要打击移动中的目标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在这个命中全靠蒙的滑膛跑时代。

    清军大炮发射时威势不小,但炮手的瞄准方式都是靠目测,弹丸的打击是以面为主,至于最后是不是命中,那句全看运气了。

    正对着弹丸前进方向的明军步卒眼睁睁的看着弹丸迎面扑来,有反应快的老卒迅速避让到一旁,以躲避弹丸下落后弹起的路线,而一些经验少的士卒来不及避让或者因害怕而忘记避开,便只能带着巨大的恐惧感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二十余颗弹丸有一小半落在车营行进路线的前方,在地上弹跳数次后便停了下来,没有给明军带来任何伤害,但其余的还是有五六颗击中了几辆偏厢车。

    其中有一颗弹丸正好砸在拉车的犍牛身上,一下子就把那头七八百斤重的犍牛身子打成了两段,那辆偏厢车顿时歪到一边,幸运的是炮手并未上车,弹丸命中目标后动能迅速消失,滚动几下后便停了下来,并没有给车后的明军带来二次伤害。

    有的弹丸则是直接命中了车厢主体,一时之间车厢被砸的四分五裂,四处乱飞的碎木如同利箭一般将跟在车后面的数名士卒扎伤,痛叫声随之响起。

    有一颗弹丸正好砸在车厢上的佛郎机炮上,duang的一声如同敲钟一样的响声中,这枚失去了大部分动能的弹丸向一侧弹跳,落下时将一名明军士卒脑袋砸的稀烂,而那架佛郎机炮身被砸的跳动一下后歪到一边,木头支架已被震的支离破碎。

    而另外的七八颗弹丸则是越过车营飞向后面的步卒纵队,一时之间,这一大片区域内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至少有五六十名士卒倒在血泊之中,伤亡者周边的纵列顿时骚动起来。

    尽管勇卫营已经参加过不少大战,很多士卒与清军交手也有数次,但从来都是明军用强大的火力压制着清军,而在无法还手的情况下硬挨清军的炮轰还是头一回,在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感下,有些士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有的则是因为胆怯而放慢了步伐,这也导致了一些纵列产生了不小的混乱。

    紧接着,清军的小号红夷大炮也打响了数十门,施放完最后排红夷大炮的炮手们迅速向前面的炮阵跑去,准备燃放已经备好弹药的小号红夷大炮。

    汉军旗的炮手太少了,三百多门火炮总共只有不到一百名炮手,只能采取这种方式来保持火力的持续性。

    培养一个炮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登莱巡抚孙元化是通过澳门的葡萄牙商人,花费重金从葡萄牙军队中聘请了几名炮兵教官,用了几近一年的时间才教出了一百多名炮手,最终这些人大部分都跟着孔友德渡海投降了皇太极。

    “疾进!”

    站在最前排行进中偏厢车里的孙应元观察着清军炮阵的动向,果断的大声下令,他身侧的一名号手立刻吹响喇叭,悠长尖利的声音从隆隆的炮声中穿透而出,听到指令的驭手强按着内心的恐惧感,纷纷挥鞭驱赶,被堵住耳朵的犍牛不由自主地迈开四蹄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清军的第二轮炮击发射的弹丸更加密集,给明军带来的伤亡数也是成倍的增长着,又有五六辆偏厢车被集中后失去了战斗力,后阵的勇卫营步卒也有近两百人或伤或亡。

    负责指挥步卒的勇卫营副总兵茅元仪不顾不时落下的弹丸,带着几名亲兵策马穿过纵队之间的空地,奔至步卒纵队的前排,然后喝令亲兵将自己的大旗高举,以便引领着士卒前进。

    随着一面黑底白字的“茅”字大旗的迎风招展,在炮击之下有些慌乱的士卒看到主将的将旗后,已经有些动摇的军心顿时稳定下来,低落的士气重新变得高涨起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明军的秘密武器

    随着第二轮的数十门火炮发射完毕,清军炮手们火急火燎的跑向了一侧剩余还未打响的火炮,而明军的车营已到达距离清军炮阵两里之内,只要再前行一里,偏厢车装载的中型佛郎机炮就会将面前的清军炮阵笼罩在火力范围之内。

    没错,打头的这近百辆偏厢车里装载的都是重达五百斤的中型佛郎机炮,这种佛郎机炮实心弹丸的射程已达到两百余步,而散弹的射程也可以覆盖百步内的所有目标。

    就在清军炮手们纷纷打响了第二层剩余的小号红夷大炮、然后匆忙之间奔向第一排数量最多的佛郎机炮阵时,车营的偏厢车已经抵近到射程之内,驭手们纷纷将车子偏转过来,迅速将牛眼蒙上,自己跑到里侧看护好拉车的犍牛,一辆辆偏厢车的挡板也是在咣当作响中落了下来。

    一声尖厉短促的喇叭声响过,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近百门佛郎机炮几乎不分先后的发出了怒吼。

    不同于清军火炮次第发射的落后方式,车营这些经过葡萄牙正规军队军官严格操训出来的炮手,按照平时演练时养成的习惯,采用了齐射的方式,这种齐射的杀伤力远远大过了点射的效果。

    近百颗黑乎乎的弹丸经过短距离的飞行后,如同冰雹一般从天空掉落下来,处在弹丸覆盖范围之内的物事瞬间被砸的七零八落,十余名跑到前排炮位的清军炮手被砸成了肉泥,上百名炮手辅助惨叫倒地,十几门前排的佛郎机炮被弹丸命中后歪到一边。

    两个炮阵中间位置的两黄旗步卒和马队由于不在射击范围之内,这才侥幸得以存活下来,不然的话这一轮弹雨之下,队形紧密的清军将会承受巨大伤亡。

    没等清军炮手们反应过来,经过稍微矫正射距及目标方位之后,又是巨响连连,明军第二轮轰击接踵而至,这次的杀伤效果更为显著,数十名清军炮手以及上百名装填手被弹丸直接或间接命中。

    两轮炮击后,清军炮手死伤过半,余下活着的转头向后狂奔,试图尽快逃离炮弹的杀伤,但佛郎机炮装填迅速的优势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体现,第三轮激射而至的弹丸对逃窜的清军进行了追射,又有十几名清军炮手倒地毙命,原本只有不到百人的炮手现在只有二十余人存活了下来。

    眼看着清军炮手对己方已经构不成威胁,孙应元一声令下,驭手们手脚麻利地取下牛眼上的棉布,随即将车头调转冲向正北方,带所有车辆完成了启动的程序之后,短促的喇叭声中,车营继续缓缓地向着炮阵后方的清军大阵迎了过去。

    就在中路明清火炮互相对轰的时候,锦州城正面东侧的右翼明军也与清军两蓝旗展开了搏杀。

    明军打头阵的是一万四千名宣大边军,这两只边军一直以来就是大明九边中战力最强的。

    因为宣大一线离京城最近,多年来一直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要职责,加上运输便捷的缘故,长期以来一直不曾缺少粮饷军备,各部军心士气维持在较好的水平上。

    最近几年又有孙承宗和卢象升两位重臣先后督军宣大,期间两人对宣大各部都进行过严格的整改,所以说现在的宣大边军实力比原先更胜一筹。

    如果不是因为火器配置比勇卫营、京营略少,单纯比较战力的话,这经过挑选的一万多人只比勇卫营、秦军、白杆兵略差,但比京营以及其他边军明显要高出一筹。

    杨国柱和虎大威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说他们身上将门旧有的作风重了一些,但论起对手下的掌控力以及临场指挥能力,并不差于孙应元、周遇吉等人。

    加上二人率部临阵后见到有如此多精强军队为后盾,所以不管是他们两人还是手下的将官士卒,几乎每个人都想着在友军面前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随着左中右三路人马的同时行进,对面清军左翼的两蓝旗两万多人也开始移动阵型迎上前来。

    在观察到右翼明军的旗号后,济尔哈朗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暗自窃喜。

    只要不是对阵明国新军,多年来在与传统意义上的明军对垒时,清军几无败绩,并且每次基本都是大获全胜,这种巨大的心理优势让两蓝旗的清军顿时找回了信心。

    按照事先制订的战术,就在双方大阵接近到约莫一里左右的距离时,明军大阵在喇叭声中停下整队,两百名明军率先离开己方大阵奔向前方。

    这些士卒或扛或抬着诸多大小不一的圆形和方形物事,在离阵百余步时停下脚步,然后在营官的喝令声中手脚麻利地展开了布置,而对面的清军大阵依旧是步伐坚定的向着明军行来。

    看来是平时演练比较频繁的缘故,这两百名明军动作都是异常熟练,须臾之间便将所携物事布置妥当,这时候对面的清军前锋距离他们只有两百余步了。

    “引火!”

    因为清军并没有马队出前,带队的营官又等了片刻,直到看见清军几千名弓手出列后开始列阵准备突前时,这名胆大的营官才大声下达了命令。

    手持火绳的士卒在听到命令后,纷纷吹燃火头后点燃了那些物件后面长短不一的引信,随着引信嗤嗤的迅速燃烧,那名营官再次喝令一声,这几百名明军转身向自己的阵前疾步而去。

    没等他们走出几步,伴随着中间战场上隐隐不断地炮声,一声声尖利的啸叫声突然间划破天空,随着大股白色硝烟的升腾,一万多支长箭先后飞向天空,在空中以各种姿态扭摆着、蹿飞着,随后在动能消失之后,箭头朝下对着地面上的清军弓手和前锋阵列俯冲下来。

    这些明军士卒燃放的正是明军传统的大规模密集杀伤性武器:百虎齐奔和一窝蜂,以及只携带四支重箭的神火飞鸦。

    百虎齐奔,顾名思义就是方形的发射筒中装载着一百支长箭,而一窝蜂则是圆形发射筒中装有三十二支长箭,这些火箭下方都带有引信和引药,最后有一根总引信将这些引信连接到一起,施放时只要点燃总引信便可。

    神火飞鸦是用细竹篾、细芦、棉纸做成鸦状,腹内装满火药,身下斜钉四支火箭,火箭不能钉的太深,否则会把药筒前端烧穿,而火箭的孔径以能容纳三根引火线为好。

    使用时,也是点燃四支火箭微端的总引信,多火药筒并联推进,可增大射程或增加投送重量,但由于各个药筒之间装的火药不均匀,所以经常导致方向失控。

    由于宣大所面对的蒙古鞑子式微多年,就算偶有犯边也只是零星的几百人,所以这些在大战时才能派上用场的远程打击武器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这次杨国柱和虎大威率部出关时干脆一股脑的把仓房中的存货全部带到了关外。

第四百八十章 宣大边军

    对于明军这种出人意料的远程武器,两蓝旗的清军别说没有思想准备,就算有了准备也没法提防。

    自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以来,八旗基本上都是在大明的东北与明军交手,然后在萨尔浒之役后将明军彻底赶出了辽东。

    除了萨尔浒之战外,这十余年来尽管明清两军战事不断,但全都是小规模的战斗,双方投入的兵力最多也就上万人,这时候的明军已经没有了与清军进行大规模会战的资本和勇气。

    虽然多年来清军越打越强,也曾经破口入境抢掠过,包括从宣大边军的防区进入过明境,但他们所遇到的明军都是据城而守,很少在野战中与大队明军发生过激战,所以对明军施放的这种怪异武器并不够了解。

    当漫天的怪啸声响过之后,清军弓手和身披重甲的前锋都是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他们看见的是尾部还带着烟火的密密麻麻的长箭,如同遮天蔽日地黑云般飞过或者正在向自己压了下来。

    在这种来不及闪避或是避无可避的情形下,在箭雨覆盖范围内的清军只能低着头怀着恐惧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清军弓手阵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凭空而落的长箭贯穿了弓手们身着的棉甲或是盔帽,瞬间便使得上千名弓手失去了战斗力。

    虽然清军当场阵亡的不多,但被弓箭射中的弓手基本都是上半部躯干臂膀处中箭,已经再也无力开弓射箭,只能在刚开始时便退出了战斗。

    在清军前锋大阵中落下的箭雨杀伤效果要差了不少,原因就是清军多是身着三层或者两层重甲,最不济的也是穿着对襟锁甲,普通弓箭很难破开铁甲对其造成重大的伤害,这轮箭雨下,虽然中箭的清军不少,但大部分伤势轻微,不妨碍继续投入战斗之中。

    但对马上就要对阵的两军而言,还未接战便遭到了对方的打击,损失了上千士卒,这对清军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清军弓手大阵只能重新排列,然后持弓搭箭向明军行来。

    而受伤的清军弓手只能退向战阵的远端,以便不影响大阵前行,被射死的清军尸体只能等战后再去清理。

    与之相反的是此刻对面明军大阵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返回阵前的两百名明军受到了战友的热烈欢迎,这些士卒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得意,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在营官引领下回到自己的阵中。

    “举盾!弓手迎前!”

    在看到清军几千名弓手越来越近后,杨国柱大声下令道。

    一声声号令传递开来,排在最前面的两千明军刀盾手纷纷将盾牌高举,准备遮挡清军的长箭攒射,早就列好阵型的一千明军弓手前行,迎上前去准备对另一侧的清军步卒进行射杀。

    杨国柱和虎大威事先曾经商议过如何对阵清军,经过一番探讨后,两人并未采取以弓手对射的方式和清军进行对阵,因为他们知道己方弓手根本射不过以善射闻名天下的清军,对射就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因为一个合格的弓手是很难培养的,眼力、臂展、定力等等方面都需要比常人强出好多才能入选,而最后成军的过程中还要淘汰掉一批人,所以他们一直视这些弓手为宝贝,不舍得让他们上去送死。

    两人的军中虽说也有不少火铳,但多年来形成的传统观念,使他们还是重弓箭轻火铳,迎敌时也是将火铳排在了后面。

    三千余名清军弓手分成四个方阵,一直前行到离明军前锋还有五十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五六百名身披重甲的清军越过弓手缓缓向明军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大队的清军甲兵。

    这就是清军最为经典的打法:先用弓箭射乱明军阵型,重甲步卒迎前逼近,在二十步距离时发起冲锋,趁着明军混乱之际凿入明军大阵,在他们身后的甲兵涌进缺口,左右冲杀迅速将优势扩大,然后等明军溃阵后进行掩杀。

    这种战术简单实用,对阵明军时屡试不爽,往往只要接阵片刻,明军就会一哄而散,清军的每次胜利得来就是这么容易。

    眼见明军弓手大阵向前,负责前阵指挥的一名梅勒章京立刻大声吆喝几句,清军后阵一队五百人的刀盾手从一侧绕过正面的大阵,向着明军弓手疾步迎来,站在一辆马车上的杨国柱立刻下令,前排明军分出了五百名刀盾手,也是向着一侧移动,准备绕过己方弓手阵列,迎击清军刀盾手。

    趁着明军前排出现了稍微混乱的状况,清军弓手随即开始了射击,一片嗡嗡的弓弦响动声中,数千支长箭腾空而起,朝着明军大阵飞了过来。

    被刀盾手遮蔽的就是明军的长枪方阵。

    共计一万四千人的宣大两镇边军中有八千名长枪手,前阵就是五排、每排八百人的四千名长枪方阵。

    在刀盾手举盾遮蔽的同时,长枪手们纷纷低头,用宽大的铁盔帽檐来遮挡弓箭对头部要害位置的伤害。

    从第一波箭雨开始,清军弓手飞快地将箭壶中的长箭射出,十余息之间,大部分弓手射完**支长箭,手臂肿胀酸麻后停止了射击,只有小部分力强的弓手仍在继续抛射。

    在这两万多支重箭的抛射下,虽说有盾牌遮蔽,但明军长枪手仍是伤亡不小,阵中惨叫声响成一片,短短时间内,包括部分刀盾手在内的两千余名明军中箭,其中当场阵亡的就多达六百余人,明军前排瞬间出现了巨大的空档。

    此时二十步外调匀了呼吸的清军重甲步卒看准时机,一声不吭地迈步向前,几步之后开始了加速冲锋,各人手中所持的都是狼牙棒、长柄斧头、铁质连枷、铁鞭等重兵器,只要被他们近身,明军已经残缺的阵型很快就会被击******在第二个四千名长枪方阵之后的杨国柱和虎大威将前排的一切都收入眼中,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是震惊中带着心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之感。

    他们并没有与清军野战过,根本没想到清军的弓箭破坏力如此惊人,现在的情势已经是危在旦夕,双方刚一接阵,己方就吃了大亏,看来第一阵很难撑得住了,如此多的大好男儿不知能活下来几个。

    就在这时,清军重甲步卒已经与挡在前面没来得及撤退的刀盾手交上了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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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介绍:
现代人穿越到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身上,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剑眉一轩或者仰天狂笑的幼稚举动,更没有动辄诛人九族的白痴行为;只是凭借着对历史的了解和自己的思路来改造大明。本书内容尽量贴近历史,不适合喜欢小白文的新人阅读。崇祯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