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错误的排阵
清军带头冲阵的是一百多战力强悍的白甲兵,为了击破明军右翼,济尔哈朗也是下了血本,将两蓝旗为数不多的白甲兵派出了大半,对于清军来讲,这已经是给足了宣大边军面子了、
因为在以往的无数次战斗中,清军只需派出数名或者十余名白甲兵,就能将对面的明军阵型凿开,这种大股白甲兵一起出阵的行为极少出现过。
此时明军处在前排的一千余名刀盾手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挺身接战,但他们手持的只是防弓箭和刀砍枪刺的轻盾,怎经得起清军那些重武器的击打?况且他们手中的长刀根本砍不透清军的三层重甲,只不过在片刻之间,凡是处在清军前锋冲阵范围内的刀盾手便死伤大半,而清军只有百余名甲兵伤亡在他们的手中,杨国柱、虎大威临战时布阵失误终于酿下了大错。
而就在此前清军前锋准备逼近宣大边军、弓手正在列阵预备前行时,亲自在右侧远端督阵的孙传庭已经看出了宣大边军所排阵型的缺陷,他立刻吩咐吹号聚将,不一会功夫,贺人龙、左良玉、王朴、艾万年、刘泽清、马祥麟、勇卫营副总兵张奎等各路总兵大将纷纷驱马离开本阵赶至孙传庭的大旗下,
对于中路勇卫营和左翼秦军的战斗力,孙传庭甚是放心,但出于一直以来的不信任,他决定还是亲自到右翼指挥督战,以防这些杂牌军坏了大事。
“贺人龙、王朴、艾万年、左良玉、刘泽清上前听令!”
见到众将到齐,孙传庭步下楼车后高声点名道。
“卑职在!”
被点名的总兵大将迈一步上前齐齐拱手施礼。
“你等各自点齐手下兵马后迎上前去,务必将敌之左翼剩余人马阻隔在外!若有畏敌怯战、临阵逃脱者,其余人等皆可将其斩之!”
孙传庭犀利地目光扫视众将一眼后下达了军令。
“卑职接令!”
“督帅放心,谁要脱阵,俺老贺第一个宰了他!”
别人都是低头领令,唯独贺人龙大大咧咧拍着胸脯放出了豪言。
孙传庭面色沉肃地一挥手,贺人龙等再次施礼后转身上马而去,他随即再次下令道;“张奎!”
“卑职在!”
年方三旬左右的张奎迈步上前施礼听令。
“你命人率两千铳手居中,一千长枪手各居左右,五百刀盾手遮护铳手,五十名掷弹手、十门虎蹲炮随行,进击敌之侧翼!你率余部于后见机行事!”
“卑职接令!”
看到张奎施礼后疾步而去,一旁地马祥麟见孙传庭并没有点到白杆兵出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施礼道:“督帅,那卑职该作何?白杆兵士气正盛,足可冲阵!”
孙传庭用满是欣赏地目光看着这位独眼勇将笑道:“白杆兵已是立下足够功劳,这回也该其他几路人马见见大阵仗了!你且先率部于后阵接应,等战机一现,本官自会遣你出阵!”
就在贺人龙等人率部向前迎向清军左翼人马时,宣大兵刀盾手已是支撑不住。
两千名刀盾手先是被调走五百人去保护弓手,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在遮蔽清军弓箭时已经有数百人伤亡,现在又遭到了清军重甲步卒的猛烈攻击,很快,这千余人便死伤大半。
因为刀盾兵的后面就是自家长枪手的方阵,他们根本无路可退,若想朝着两翼奔逃更不可能,不是没有人那样做,但是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清军,你只要一侧身想逃,立刻会死在对方重兵刃的敲击之下,与其这样,还不如拼了。
剩余的四百余名刀盾手眼见平日里吹牛打屁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血泊中,骨子里的血性也顿时爆发了出来。
他们发疯般的叫喊着、怒骂着,眼见自己的长刀砍不透对方的重甲,就不顾狼牙棒临头、长柄巨斧加身,拼命用长刀砍刺清军的面部和没有被铁网裙遮住的小腿脚腕,直至自己被砸成肉酱。
明军这种不要命般的打法终于让骄傲的白甲兵吃到了苦头,转瞬之间,数十名白甲兵或被刺来的长刀透脑而死,或是被锋利地钢刀砍伤下肢后惨叫倒地,清军迅猛地攻势得到了暂时的遏制,也给后阵的明军长枪手留下了宝贵的调整时间。
在清军数轮箭雨下受伤的士卒借着这短暂的间隙,忍痛咬牙拖着倒地战友的身子退回了后阵,后排士卒迅速上前补上了这些士卒留下的空缺,本来已经被打的凹陷残缺的方阵重新恢复了原样。
“护!”
就在清军前锋将明军刀盾手杀伤殆尽的同时,显露出来的第一排八百名长枪手,在一声短促的喇叭声中齐齐低喝,齐整地挺身踏步刺出了长达丈余的长枪,在这种如林般密集的枪阵下,终于轮到了清军发出接连不断地惨叫了。
虽说是身着三层重甲,但在雪亮且锋利地点钢枪头面前依旧跟纸糊的一样。
军器监新打造的三棱破甲锥无视清军的重甲,只要刺在清军上半部身子的枪头,无一例外地穿透层层甲胄深入体内,除了被一些反应奇快的白甲兵用兵刃拨打开的以外,中枪的清军都是惨嚎着弃械倒地,随着长枪手们收回长枪,大滩大滩地鲜血从中枪者甲胄下流淌出来,转眼之间渗入进了干涸的地面,只在地表上留下了大块黑红色的印迹。
不等明军将长枪收回后再次刺出,战阵经验丰富地白甲兵或是脚下发力猛地前窜,或是挥动兵刃大步向前,瞬息之间便将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面对面的位置。
就在这时,第二排明军的长枪从第一排士卒的肩头出斜着向下刺出。
但这种戳刺方式发力及不上正面全身用力地挺刺,对付轻甲敌人还行,对上重甲敌人却是很难凑效,大部分枪头只能破开一到两层甲胄便已无力再进,只有少部分膂力极强的长枪手破开三层甲刺进了清军的体内。
长枪手一旦被敌人近身,那手中的长枪便毫无威力可言,而负责遮护他们的刀盾手已经全部阵亡,前排的长枪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军挥动各种重兵刃向自己砸来,一连串的骨头碎裂声和惨嚎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白甲兵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第一层长枪阵打破。
第四百八十二章 重甲挡不住
明军第一阵四千人的长枪方阵在经过清军弓手抛射、白甲兵冲阵杀伤后伤亡近半,带队的千总、营官、哨管、队正等中低级将官死伤惨重,原本厚实地五层方阵也只剩下了三层。
尤其现在,见识到清军如此凶猛地攻击力之后,后三排的长枪手已经有了不稳地迹象,很多士卒惊慌之下胆寒不已,手中长枪歪斜颤抖,眼神四处乱瞟,似乎有随时打算四散奔逃的样子。
就在此时,长枪方阵左翼的弓手停步列阵,五百名刀盾手绕至弓手前面,与清军刀盾手厮杀起来,明军弓手从侧翼开始向清军前锋阵抛射箭雨。
弓箭不存在火铳容易哑火的毛病,随着弓手营千总的号令,一千支尾带白翎的三棱长箭腾空而起,带着轻啸声扑向了跟随在白甲兵后面的大股清军,片刻之后,正在前行地清军甲兵顿时惨叫连连,明军箭雨几乎不间断地从天空坠下,在射完八轮之后,力竭的弓手们在千总的喝令声中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明军弓手射出的八千支长箭将清军前锋和紧随的后队间清出了一条断裂带,一千多名清军或是倒地不起,或是中箭后失去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处在宣大兵右翼的各部官军共计两万多人,以贺人龙和艾万年部为前锋,迎向了两蓝旗的左翼兵马。
根据孙传庭的下达的命令,他们会向前与清军展开搏杀,在阻截清军的同时给后阵的勇卫营腾出足够的空间,以让勇卫营的四千人侧击左翼清军的中路。
明军弓手发动的攻击让长枪手们的压力骤然减轻,清军后续兵力虽然正在疾步跟进,但至少给了明军一个喘息之际,长枪手们振作精神,趁着清军前队尚未近身之际向当面之敌奋力刺出手中长枪。
尽管清军以白甲兵为首的重甲步卒都是勇悍难当,但面对着数把长枪攒刺一人时也是无能为力,眨眼间包括数十名白甲兵在内的百余清军被捅翻在地,五六百名重甲步卒已经伤亡过半。
这时候几名靠的很近的白甲兵凶性大发,趁着明军长枪将收未收之际,这几名白甲兵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重型兵刃脱手掷出,随即猱身而上,各人张开手臂将数杆长枪枪身紧紧抓住,大喝声中各自全身发力猛然一拽,对面持枪的明军士卒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猝不及防之下长枪纷纷脱手,几十杆长枪竟然被这几名白甲兵硬生生从手中夺了过去,这些失去长枪的士卒也被带的往前踉跄数步。
其中有几名士卒自恃力大,死攥着长枪不放,试图与对面这名白甲兵较力,但他们前刺时身子本来就是前倾的状态,再加上对方是猛然发力,所以还没等他们用上全力,人已是顺着长枪被拔了过去。
对面的白甲兵反应奇快,没等这几名被拔过来的明军明白过来,两侧各有一名白甲兵轮动臂膀,用手中夺来的枪杆横抽在两名明军身上,一阵人的骨骼碎裂伴随着惨嚎声响起,被抽中的明军士卒捂着皮开肉绽的伤处倒在地上。
那名把明军硬拔过来的白甲兵松开攥着长枪的双手,猛然跨步向前环抱住剩下的那名明军,大吼一声腰臂同时发力,那名明军的数根肋骨被勒断后插入心脏气绝而亡。
就在这几名白甲兵瞬间击杀三名明军的同时,他们身后和周边的清军重甲步卒趁势涌上前去,从这个小缺口突入明军阵中开始向前和两边猛冲,明军的第三四层阵型很快便被打破。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声长音喇叭响起,三四五三层剩余的明军虽处在极度慌乱之中,但听到喇叭声响后,不顾清军的砍杀,仍旧下意识地向两侧逃去,在他们身后十步远的地方,数十门虎蹲炮以及蹲在地上的炮手显露了出来。
“轰!轰!”
一声声沉闷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正冲着清军大队的二十余门虎蹲炮不分先后地发出了怒吼,每门炮膛中装填地四五十枚散弹激射而出后,成扇面状横扫向二十余步外的清军,一千多枚高速飞行的碎铁片、瓷片、石子带着巨大的动能疾风般掠过地面,将挡在它们前面的所有目标全部刮到在地。
不管是身披三层重甲的白甲兵,还是身穿铁甲的普通清军,须臾间统统被轰成了渣子,除了十几名一时未死的清军到底惨叫外,两百多名冲在最前、战力最强的重甲清军变成了血肉模糊地尸体,殷红的鲜血和人体内各种颜色的液体如同小溪般蜿蜒流淌开来。
硝烟弥漫当中,剩余面前没有敌人的十余门虎蹲炮手在上官的呼喝声中,手忙脚乱的将两支虎爪上楔进地里的长钉起出来,将炮口调转冲向后阵清军方向,然后再次在上官的喝令声中点燃了引信。
沉闷地炮声再次响起,虽然对眼前的惨境有些震怖、但骨子里野性和自信依然十足地清军稍微沉寂片刻后还是闷头前冲,结果和前队一样,冲在前面的清军又被扫倒一片。
炮手们在施放完毕后,根本不看有什么样的战果,而是赶紧起出长钉后两人架着炮就往两侧跑去,在他们身后数十步的地方,第二个中间两千铳手、两侧各有一千名长枪手护卫的大阵正在缓缓向前移动。
经过与明军刀盾手、长枪手的搏杀,然后又被虎蹲炮轰击了两轮,清军前队重甲步卒伤亡惨重,包括百余名白甲兵在内的近六百人,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人,如此惨重的损伤是两蓝旗从未承受过的,看到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残存的百余名身经百战的清军重甲步卒眼中也是有了深深地惧意。
负责中路指挥的梅勒章京乌坎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番血战,在看到旗内精英成批地倒在明军炮火的轰击下时,乌坎心如刀割的同时,心中也是感到了些许的惶恐不安。
战力最为强悍地重甲步卒十去**,这让清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虽说明军伤亡更为惨重,但两蓝旗损失的却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左翼后退,一旦他们被击败,那中路大军的侧翼就会面临被明军拦腰侧击的危险,这个时候唯有死战到底了。
在看到明军大队人马迎上他们左翼最左侧的军阵、另有大股明军从一侧向着他的中路列阵行来后,乌坎已无暇多想,在他的呼喝声中,身边护卫挥动旗帜,中路一万余人中分出了五千人马转向东面,前去阻截准备侧击的明军,而他则是率领剩余的六千多人留在原地,准备迎战正在行来的明军方阵。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戛然而止的战事
在陕西镇、甘肃镇等各路边镇大队人马压前腾出空间后,勇卫营参将黄震带着四千人从右翼后队列阵向前,然后转向西边,朝着正在与宣大兵激烈交手的清军左翼中路大军行去。
为了保证这次关外大战取得最终胜利,兵部按照朱由检的谕旨,将驻守在山海关的勇卫营张奎和黄震部大半调出关外,只留下了一千五百人镇守着这座雄关。
骑在马上的黄震率部转身向西行出不远,只见远处的清军旗帜飘扬、烟尘四起,没过多时,大股的清军离开中路大队,转头朝着他所率的明军而来,具体人数应当不少于他这路人马,距离在两里开外,没有马队。
“止步!整队!”
黄震高声喝令,身边的亲兵吹响了喇叭,随着前排士卒停下脚步,整个大队也止住了阵型。
“检查弹药!引燃火绳!”
一片声响起,士卒们在极短时间内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日常演练时的内容。
“进!”
黄震高声下令后随即从马上跳了下来。
清军弓手的厉害他可是早就听说了,一旦双方接阵,自己骑在马上就是最好的靶子。
两里的距离对于相对而行的两军来讲片刻即至,数十息之后,双方在相距一里左右停下了脚步,开始各自整队,准备发起攻击。
率先开始进攻的是勇卫营,中间的两千名铳手以四百人为一排,组成了一个五层的方阵,在两侧长枪手、刀盾手遮护下向清军行去,掷弹手和虎蹲炮手紧随在铳手方阵后面。
前来阻截的五千清军采用的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阵型:三十余辆盾车在前,为数不多的重甲步卒跟随在五百名弓手后面,随后是披着棉甲的大队步卒跟随。
清军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动用马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万多骑关宁骑兵给他们带来了巨大压力。
由于在先前跟随岳托、多尔衮等人南下时,蒙八旗连续作战之下损伤极重,骑兵数量大幅减少,在面对大军两翼受到几乎倾巢出动的关宁骑兵的威胁下,清军各旗不得不将各自的骑兵调派到两翼与关宁骑兵对峙,从而使得正面主战场上基本上全都成了步卒,即便如此,从骑兵的数量上还是比关宁骑兵差了数千骑。
眼看着清军方面的包衣推着盾车碌碌而来,黄震一声令下,五十名掷弹兵中出来了二十人,沿着长枪手和铳手之间的通道疾步向前,各人手中的震天雷和引火的火绳都已备妥。
当包衣们推着的盾车前行到距明军五十步左右准备放下车子跑回去时,二十名掷弹兵手持着已经引燃的震天雷冲了出来,不等包衣和后面跟着的清军弓手反应过来,这些掷弹兵已疾步向前冲到盾车二三十步的地方,随后各人身体后仰、腰臂发力的同时后仰的身体猛地前俯,一枚枚冒着火花和青烟的铁疙瘩飞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包衣和清军。
紧接着,不等第一波震天雷落地,二十名掷弹兵手脚麻利地从腰间摘下另一枚震天雷,在第一波震天雷的爆炸声中再次投掷出去,随后转过身来撒丫子跑回了本阵。
明军这一切都是在十余息间完成,包衣们和持弓的清军弓手还没琢磨过味来,两拨四十枚震天雷已经先后在人群和盾车中炸响,方圆几十丈内被尘土和硝烟包裹其中,范围内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一架架盾车也被炸的支离破碎后歪到一边,失去了遮护清军弓手的作用。
趁着清军乱成一团、视线被阻挡之际,明军铳手方阵迅即前行二十步,前排铳手直立打响了手中火铳后各自向两侧撤离,后排跟上后迅速击发,在二十余息内五排铳手全部击发完毕。
除了少数哑火的火铳以外,近两千枚铳子如同暴雨般对七十步距离内的目标进行了洗礼,一阵清风吹来,硝烟散尽,在人们的视线里,整个射击和爆炸范围之内,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站立地生物存在,只有几架完好的盾车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紧跟在包衣盾车后面的清军弓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五百名弓手十不存一,推车的包衣则是无一幸免,清军的攻势尚未展开,便在明军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下夭折当场。
弓手身后不远地清军重甲步卒看着眼前的一幕后顿时无措起来。
失去了弓手对明军的压制和支援,再加上前面路径上铺满了的尸体和盾车残骸,一时半会间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发起攻击。
而此时明军左翼的秦军和京营大队人马,在对阵两红旗的战斗中也是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虽然两红旗的弓手大阵给秦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但顽强的秦军铳手冒着箭雨与清军展开了对射,在趁势突进地清军步卒面前五十步地地方立起了一道弹幕,一轮轮的三段击之下,一千多名清军步卒被射翻在地,直到清军畏惧之下不再发起进攻方止。
中路车营的前行则是受到了阻碍。
清军堆起的三层炮阵有效的挡住了车营前进方向,在佛郎机炮的掩护下,车营的刀盾手和长枪手不得不干起了拆迁的活计,这让一兵未损的两黄旗得以从容地往后撤出了几里之地。
陕西镇等各部边军在迎敌后还是传统的打法,调集各镇弓手与清军对射,然后以盾牌手用大盾硬抗清军甲兵突进,长枪手则是在盾牌后面突刺。
由于战阵蔓延开来的缘故,各镇总兵手下加起来的数百骑家丁亲兵无法策马往来奔驰,只能在后方听候上官的命令,以便在合适的机会冲阵砍杀。
至于战场两侧最远端的两军马队,因为相互之间各有顾忌,所以虽然战马云集,但双方都是派出了小股骑兵进行厮杀,并没有展开那种大规模的对冲。
清军骑兵是因为整体数量少于关宁骑兵,生怕对冲之后伤亡过大之下失去了对主战场的保护,而祖大寿这边则是因为不舍得让辛苦培养起来的手下死伤过大,双方便在这种各怀心思地状况下维持了短暂的和平。
随着双方的大战逐步展开,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至下午酉时时分。
就在此时,清军方面突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从中路两黄旗派出的骑手一边骑马向两侧奔驰,一边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听到了号角声之后,各路清军趁着与明军之间有足够距离之际纷纷向后退去。
在楼车上观察到这一状况的孙传庭立刻发下命令:全军暂缓攻击,不得前进追击退后的清军,任由对方撤回。
接到命令的各路主将虽然都是大感意外,但谁都不敢违抗将令,没过多长时间,刚才还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第四百八十四章 托孤
清军这种突然出现的举动让孙传庭马上得出了自己的判断:右翼跨海登陆的刘、张部得手了。
经过近一年的漫长准备,两翼奇兵终于有一路已经见功,其扰乱敌人军心的目的也已达到,现在他们由暗子转为了明棋,成为清军不得不去品尝的诱饵,而左翼卢象升所率的骑兵则成为了决定这场战役最终能取得多大成果的胜负手。
在不知道这路明军有多少人马的情况下,心忧盛京的奴酋肯定会调派军队回援,这种牵一发动千钧的态势下,全军北返才是最佳选择。
但清军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退路上有一支强军已经埋伏在侧,正随时准备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
现在的态势没必要跟清军力拼,人心惶惶之下,清军这几天肯定会北撤,自己只要率大军尾随就好,等到卢象升的骑兵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全军压上去就是一场大胜。
等到明军后队的辎重营和清军派出的上万包衣分别清理完战场、把伤员送走、阵亡者登记完身份后遗体火化、各部统计战损并开始埋锅造饭等等一系列后续事情完成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了墨蓝色的夜空中,清冷的光辉如水银般铺满了大地。
此时皇太极那顶宽大无比的大帐里灯火通明,帐内济尔哈朗、多尔衮以及汉军旗、蒙八旗的旗主齐集,等待皇太极从后帐中出来,众人各怀心思之下无人出声,帐内的气氛既安静又诡异。
孙传庭猜的一点没错,就在两军激战正酣时,皇太极接到了留守盛京的代善送来的急报:建州祖廷赫图阿拉被明军袭破,萨尔浒附近的村寨也已经被明人给袭破,按照距离来计算,这支明军接下来的目标已是非常明确了。
萨尔浒距离盛京只有两百余里,现在还不知道明军的具体人数,代善已经遣哨探前往探查。
接到急报的皇太极急怒攻心之下旧疾复发,在强撑着下达了全军后撤的命令后便卧榻不起,经过御医李存德的紧急救治,症状才稍稍得以缓解,在勉强喝过一碗参汤之后,皇太极遂下旨召集各旗旗主前来帐中议事,但众人聚齐后,他仍然没有从后帐中出来。
“值此危急关头,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为佳。奴才以为,明人东面之军员数不会过多,盛京有礼亲王坐镇,短期内应会无忧;当务之急应速遣一支强军回援,于盛京城外痛击东面明军,使明人奇袭之策破灭,如此便可安众人之心。”
自皇太极急症发作后便一直奉命留在后帐的宁完我轻声安慰道。
躺在锦榻上的皇太极双目紧闭、面色蜡黄,脑海中一直在不停地思索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各种情况。
宁完我刚才所说的和皇太极所想的基本一致。
明军东面的奇兵人数不可能太多,这一点从当面明军的数量上便可以得出结论。
从各路明军的旗号上来看,松锦一线云集了大明可以调动的几乎所有精锐军队,作为偏师的东面明军一是人数不会太多,二是战斗力如何也值得怀疑。
现在只要遣五千人回去,便可确保盛京无忧,说不定还可以绞杀这支明军偏师。
但是,这一切已经与大势无补了。
今日下午的战况,站在后阵缓坡高处的皇太极看的很清楚。
驰骋多年、纵横无敌于关外、灭敌无数的八旗精锐几乎在各个战场上都不敌对战的明军,仅有左翼两蓝旗一部在与明军交手时略占上风,而从对面明军纷繁复杂的旗号上可以看出,很明显,那只是传统的明国边军,根本不是中路和右翼完全占据优势的明国新军。
明国皇帝这是明摆着想拿着那些边军去消耗。
这些军头定是和祖大寿们一样,在明国皇帝眼中属于难以掌控的力量,所以才借机调至关外来和八旗兵以命换命。
明国新军所使用的各种火器,那些军镇兵少有使用,仍旧是传统的长枪刀盾,这足可以说明问题。
当下的局势让皇太极内心深处隐隐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原本被内忧外患祸害的奄奄一息的大明,怎么就突然焕发了生机呢?
明国那个年轻的皇帝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新军和装备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编练出来的?
为何这些士卒如此的勇猛?
这些将领是怎么变得睿智起来的?
现在的形势下,已经不是考虑着怎么重创明军了,而是要想方设法保留下足够地实力,退回去后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以图日后再起了。
但看着眼前的架势,明国皇帝显然不会再给大清什么机会了。
只要分兵回防盛京,那本来就处在全面被动下的清军就顶不住明军的大举进攻,而现在要是全军回返,明军定会一路追击。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军的目标就是攻取盛京。
对于大清来说,盛京是必守之地,除了那是大清国的象征以外,建州依托盛京在周边经营了多年,不管是人口还是田地,这些都是八旗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本,一旦被明国摧毁,再想翻身可就难如登天了。
如果盛京被明军攻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马的八旗便只能继续北撤,虽然北面都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平原,也是非常适合开垦耕种的良田,但要是没有大量的人口物资,你拿什么去发展?
“公甫,你即刻持朕手谕令牌,点齐朕之五千护军后连夜北返盛京,会同盛京留守兵马剿灭东面明军,之后秘密晓谕豪格,这五千护军分作两路,豪格领三千护军及原有嫡系,拣选八旗青壮及妇幼,以及汉军旗中各色匠人及其家眷,尽量多携带粮草物资、牲畜车辆等所需,立即向北地迁移,离盛京越远越好!
豪格曾数次率部北讨生女真,对北面地势较为熟知,可择一地休养发展!
东面两千护军由甲喇章京额玉骨率领,去将老寨收回之后,依托老寨向东北发展,择机进入朝鲜打粮打人口!
礼亲王率留守兵马守好盛京,待大军北返!若有不服号令者,无论是谁,即刻斩之!
公甫,我一直视你如兄长家人,豪格虽性格暴躁,但也是目下我唯一可托付之人,今后你要好好辅佐与他,记住,要隐忍蛰伏,要对明国俯首称臣,等待时机,切不可与明国反目!
你此番回返盛京之后,朕之后宫但凡有身孕者一律跟随,余者皆留盛京,再就是,一定要将传国玉玺带上,切记!”
沉默半晌之后,皇太极缓缓睁开眼睛,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宁完我开口吩咐道。
“皇上!这。。。。。!”
皇太极的吩咐让反应不及地宁完我大吃一惊,随后他立即明白了皇太极的心意:托孤!
“皇上,不至如此!我大清坐拥十几万强兵,待寻得明军错处倾力一击,或许可以挽回颓势!以我皇之英明睿智,定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奴才只愿我皇能保重龙体,好生将养身体,大清离不开皇上啊!”
宁完我说完之后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抬起头直视着皇太极的病容,双目中已是噙满泪水。
第四百八十五章 待不住了
“公甫,你且起来,收拾一下,莫让他人看出异样来!现下这情势,某些人定会起了别样心思,一个处置不好,大清就会起了内讧,那可就叫明人钻了空子!
朕这身子骨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有这十万大军在此顶着,明人一时半会也不敢压迫过甚。
但是朕适才交代之事须得尽速办理才可!诸多繁琐之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结,北迁之事准备越充分,我大清将来再起就会更有把握!
公甫,朕嘱托之事,你与宪斗切记不可轻忽!”
说到最后,皇太极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之后从榻上慢慢坐起,指了指一侧的矮几上一个精致的纯白玉碗,宁完我赶紧起身擦了擦已经流下来的泪水,过去双手捧起玉碗转身奉到皇太极面前,皇太极伸手接过后举到嘴边一扬脖子,将里面尚自温热的参汤一饮而尽,宁完我接过玉碗后转身放回了矮几上。
皇太极喝完参汤之后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片刻,待感觉到腹中的参汤仿佛开始顺着血液流转全身后,猛地一下睁开双眼,蜡黄的脸上也好像焕发了一丝神采。
当然了,就算千年人参也不会像仙丹那样立服见效,这一切都是人的潜意识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
皇太极掀开身上盖着的华美的丝绸薄被,胖大的身躯艰难的挪动到榻边搭下双腿,宁完我赶紧将那双明黄色的薄底便靴拿起,蹲下身子给皇太极穿了起来。
因为事关绝密之事,偌大的后帐中只有他们两人,皇太极连贴身太监和宫女都打发了出去。
“公甫,回返盛京后,准备北迁之事要多与宪斗商议,以后你二人要全心辅佐豪格,勿要纵容他任侠使气,朕稍后会亲笔修书一封,严令他每遇大事要与你和宪斗商议才能定下章程,更不得无故责罚与你二人。至于其余汉人中能用之干臣,你二人可商议一番,将能成事之人尽皆带走!”
皇太极略一沉吟之后,还是想到了另一个忠心的奴才范文程。
在关系到大清未来国运的大事上,不能只留下宁完我一人辅佐豪格,还需有人制衡才可,如若不然的话,依着宁完我的智谋和才略,头脑简单、性格暴躁的豪格很可能会被宁完我玩弄于股掌之上,那最终大清是不是还姓爱新觉罗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了,这种结果几乎不可能发生,毕竟有数千八旗精锐做后盾,建州的汉人翻不了天,但为防万一,皇太极还是要这样去做。
“奴才遵旨!奴才与范宪斗一定会谨记皇上之托付,全力辅佐小主子,尽心将大清之国运延绵万世,还请皇上安心!”
就在帐内的多尔衮等人等的不耐烦之际,宁完我搀着皇太极自后帐慢慢行了出来,在帐内诸人的注视下将皇太极扶到御座上坐好之后,宁完我躬身退了下来。
“公甫,你即刻点齐朕的五千护军连夜回返盛京,务必将东面之明军绞杀,夺回老寨,保得祖宗陵寝之安宁!记住,不得使明军一人走脱!”
皇太极坐稳之后环视帐下众人一圈后,声音低沉的下达了第一道指令。
“奴才接旨!”
宁完我上前打了个千之后起身转头离开了大帐。
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多尔衮等人因为心忧当下的缘故也并未多想。
“礼亲王送达之急报诸人皆已知晓,未曾想到明人居然有如此算计,竟想以偏师乱我军心士气,如此拙劣之伎俩着实令人耻笑!
明国强军尽皆云集松锦,其东路偏师料不过是当年毛文龙留下的残部,趁我大清与明国决战之际想要借机弄巧!
此辈皆为我大清手下之败军,何足言勇也!朕此次亲遣精锐护军回师,旦夕之间便可灭之!
现下还是议一议当面之战局吧,我大清之后路当是无忧,诸人尽可安心!”
看到众人的情绪异常的低落,皇太极强作笑容,想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尽可能的消除众人心中的不安和疑虑,但在场众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之辈?
当下的形式险恶异常,在前有强兵逼迫,后路已现不稳迹象的状况下,这几句宽慰人心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是无人出言,那我就先来说两句好了!”
皇太极话音刚落,还是多尔衮抢先站了出来。
“睿亲王有何见解?莫非是觑见明人弱处?”
多尔衮既不口称皇上,也未喊八哥的无礼举动让皇太极心中极为恼怒,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问道。
“既是八哥相询,那我就说实话了,我以为,除却东面明人旧有边军,依我大清现有之军伍,对上中路及西面之新军很难抵挡的住!照现在之局面打下去,我大清这十几万大军最终怕是剩不下多少了!
现今我八旗祖陵又被明人偏师惊扰,虽说盛京无忧,但自老寨至盛京数百里之地上遍布村寨,值此庄稼收割之际,明人若是大肆毁坏,那后果可想而知,我以为,现下唯有尽速退兵为好!”
面对皇太极略带嘲讽的问话,多尔衮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包括济尔哈朗、岳托、阿巴泰这几个坚定的保皇派在内的众人,都在心中认可了多尔衮的判断。
“老十四说的极是!这么着打下去,咱们八旗健儿可是经不住!现下须想法子退回盛京再说,这仗没法打了!明人那个乌龟大车根本无法靠近,只能挨打没法还手,真真叫人憋屈!”
只要是多尔衮发表意见,阿济格每次都会跳出来表示支持,如果说多尔衮对皇太极还有表面上的尊重,那阿济格的言行举止可就称得上无礼至极了,他若是个明军将领,敢在孙传庭等人面前如此叫嚣,怕是刚说完脑袋就不见了。
这就是大清延续多年八王议政的恶果。
皇太极登基之后虽然废除了这项政务,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以及两白旗向来与他不对付,所以导致了阿济格依旧是这副毫无上下尊卑的样子。
济尔哈朗偷眼看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皇太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出列施礼道:“启奏皇上,臣觉睿亲王之言却是有理,目下战局乃是自太祖起兵以来,我大清所面临最恶之情势,一个应对失措,很可能就是满盘皆输之局!臣以为,还是寻机北返,徐徐图之为好。”
虽说他是坚定地保皇派,但他生怕皇太极因为顾及面子的问题,仍旧要在松锦与明军强兵硬抗,那最后受损的就不仅是皇太极的颜面了,整个八旗也会遭受重大损失,大清国的未来也会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所以他不得不站出来赞成多尔衮的建议。
“尔等所言之理朕岂会不知?不然朕为何下旨吹号退兵?北返是确定无疑之事,只是这数十万人如何有序撤离,现下须得尽快定下个章程来,郑亲王,你来说说,我大军该如何安然北返?”
皇太极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语气里透着一丝烦躁与恚怒。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好消息
“回禀皇上,臣以为,撤军与行军应是相同之法,自然是有探马,有前锋,有后队,皇上自将中军,徐徐后撤便可!”
济尔哈朗愣怔一下之后,思忖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多年来,八旗与明军交锋后都要北返,但每次都是满载着人口物资洋洋得意的从容北返,就算后队是没有披甲的普通旗丁,也没有任何一支明军敢追,所以整个八旗上下早忘了在敌人的逼迫下撤退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睿亲王,你觉着该当如何?”
皇太极对济尔哈朗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目视多尔衮继续发问道。
“不能就这么撤了!这样只能更涨明人威风,弱了我军士气!现今我军连番失利之下,士气低迷、军心动摇,须得有一场胜利来鼓舞全军,只要找回我八旗无往不胜之信心,方能够在以后与明人对阵中敢于搏杀!”
越到关键时刻,多尔衮越是冷静,他的这番言语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中,只有座上的皇太极暗自点头:自己这位十四弟的确是智略出众之辈,其见识远胜八旗的其余亲王贝勒,可惜的是两白旗始终觊觎自己的皇位,这个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与让步。
“睿亲王之言倒是令朕耳目一新,你继续讲来,当下我军处在劣势之下,该当如何给与明军迎头痛击?”
皇太极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颇感兴趣的继续追问道。
“从今日之战中可以看出,明人之左翼与中路皆为新军,战力最为强悍,军纪也是十分严明,军卒听从号令,敢于同我军正面相抗。而右翼明军比之其他两路则是要差上不少,从旗号上看,皆是与辽西这般相似之边军。
两蓝旗与之对阵时若是稍微讲究一点策略,虽不至于将其杀得大败,但至少不会损失如此多精锐甲士!”
说到这里,多尔衮用轻蔑的眼神瞟了一眼对面的济尔哈朗,正在看着他凝神静听地济尔哈朗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今日在与明军宣大兵对阵时,本已占尽优势的两蓝旗中路先锋,在猝不及防下被对方主将给阴了一道。
宣大军摆放在第一层长枪手后面的虎蹲炮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直到第一个长枪方阵被打残才露了出来,就是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小炮,让两蓝旗的白甲兵和重甲步卒损失惨重,虽说斩杀明军无数,但所部精英损失殆尽。
这一役之后,两蓝旗可谓是元气大伤,白甲兵只剩下不到百人,这可是每个旗赖以立命的宝贝,损失掉这些白甲兵,两蓝旗十年之内难以翻身,实力已经大大落后于其他三旗。
若是多尔衮去指挥这场战斗,他会下令在打残明军长枪方阵之后,驱赶着剩余的军卒去冲击后阵,这样就算有虎蹲炮也白搭,他不信明军主将能狠辣到敢下令对着自家士卒开炮,这种视部下如草芥的主将,谁还会替他拼命?
“我以为,咱们在准备撤离的同时,趁着明军获胜之下有所懈怠,拿这几路边军下手,连夜遣兵马突袭一把,灭掉明人的威风!”
就在皇太极等人商议后续策略时,明军主帅孙传庭的营帐里也是将星云集,各路总兵大将全都汇聚在此,在汇报今日战况的同时,聆听孙传庭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在今天和清军的大战中,首功当属中路的车营。
车营虽然并没有直接杀伤大批清军,但他们在经受住了汉军旗数轮火炮轰击的情况下,将清军对明军威胁最大的炮阵彻底摧毁,这让本就对清军占有火力优势的明军,在火力输出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汉军旗总共只有不到两百名炮手,经此一战后十不存一,并且布设的大小火炮都成为了明军的战利品。
在对车营束手无策的状况下,两黄旗中路护卫炮阵的护军也只能先行退避,随后车营百余架偏厢车一字排开作为堡垒和屏障,后阵辎重营数千人上前,在营官的指挥下,从容地将三百余门火炮全部搬运拖拽回了明军阵营中。
至此,整个大清积攒多年的火炮绝大部分不复存在,清军剩下的远程攻击武器只有弓箭了。
可是在明军铳炮面前,清军弓手根本无法接近到明军五十步之内放箭,在勇卫营、京营、秦军等各路新军面前,清军士卒都成了活靶子,而最擅长近身肉搏的清军基本丧失了靠近明军的机会。
今天这场几乎全军上阵的大战,次功当属宣大兵。
杨国柱和虎大威从接到率部出关后,便开始研究制订针对清军的战术。
在多方搜集多年来清军对阵明军时各种具体资料,并且询问过许多参与过与清军实战的将官士卒后,两人最终确定下了今天场上的战术:以牺牲一部分士卒为代价,诱使清军精锐突前肉搏,然后以隐蔽在第一阵后的虎蹲炮大量杀伤清军重甲步卒,以此来确立后战的优势。
两人都是从军多年的老行伍,深知一支军队里,勇猛善战的士卒对于队伍的重要性。
两军对垒时,双方将官最先派出的都是营中最勇敢的战士,这少部分士卒会成为决定战事走向的胜负手,只要将这批人打掉,剩余的士卒不管是从士气还是战力上都不足为惧了。
这种战法是清军最为擅长,并且屡试不爽的,只要将明军排在前阵最为勇悍的那些人杀败,剩下的就是追砍和捡人头了。
二人精心布下的陷阱连孙传庭都没有看出来。
为怕宣大军败阵后影响全军,孙传庭还特意派出勇卫营从一侧过来支援他们,结果还没等黄震所部打破清军截击与之汇合,损失了两千多人的宣大军已经把清军最精锐的前锋杀伤殆尽。
若不是皇太极在接到后路急报后下令退兵,那宣大兵接下来的铳阵和长枪阵将会在对战中取得巨大的优势。
至于左翼的秦军和京营,不管从武器配置、人数还是军心士气上,对对面的两红旗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两军一接阵,在挺过清军弓手的箭雨后,打头的秦军铳手便迅速确立起了胜势。
皇太极退兵号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的话,两红旗所在的清军右翼很可能会成为最先被明军突破的一侧。
至于右翼的陕西、甘肃等各镇人马,在和清军两蓝旗一部接战不久,就赶上了清军退兵的号令,双方短暂接触下互有死伤,但伤亡均不大,不过就算这点微末之功,已经足以让贺人龙等人兴奋吹嘘良久了。
“今日一战,各部官军听从号令、奋勇搏杀,给与东虏以重大杀伤,尤其以中路车营以及右翼宣大所部之功最为显赫!本官以据实草就题本,将今日战事之明细做了详尽描述,并在其中将车营及宣大镇列为首功及次功,其余各部功劳也有加以叙述,待明日便会遣快马急递京师,直达御前,呈送御览,诸位之大名尽皆列于其上!”
帐下众将闻言皆是喜笑颜开,帐内的气氛猛然间热烈起来,众人从小声议论到放声谈笑,大帐内的温度都好像突然升高了一般,各人都在想象着皇帝在看到自己所立的功劳后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事后自己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升赏回报。
当然,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诸将因为杀伤蒙古骑兵甚微,所以对孙传庭的话语并没有太热烈的回应。
而所有在场诸人中,尤以杨国柱和虎大威最是开心。
在听到孙传庭特意点出宣大镇所立功劳后,两人都是故作矜持的手捋胡须微笑不语,只是心情激荡之下,捋胡子的手忍不住微微抖动起来。
“肃静!
本官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第四百八十七章 蒙在鼓里的边将们
坐在主位上的孙传庭微笑的看着众将喜气洋洋的神情,一改一直以来端肃严峻的作风,任由众人尽情的说笑着,同时他的心里也是感到欣慰无比。
这场举足轻重的大战在经过一年多充分准备,在皇帝的亲自部署下,在朝廷相关有司的定策和后勤支持下,在数位重臣的统筹指挥下,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按照眼下的势头,只要一切进展顺利,中间不出大的疏漏,大胜可期,甚至可以说,灭国可期。
毕竟人家号称大清国,并且是有针对性的取了国号。
大明是火德,对面就搞了个大清,以水克火,试图火中取栗。
只不过,现在的水看起来将要枯竭,而火却是有人四时不离、不断添加炭薪的炉火,越烧越旺。
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之情中彼此之间相互小声议论片刻后,孙传庭声音洪亮地再次开口道。
帐内众将闻言都是愣了一下,熟悉的人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投射到了孙传庭的脸上,心里头都是暗自猜测不已。
“在宣布此事之前,本官有句话想问问相关人等,边镇诸将可知圣上为何突然将尔等调至关外,与东虏大军相抗?”
孙传庭故意没有马上宣布到底是怎样的消息,而是面带笑容的看向杨国柱等诸镇总兵大将,眼神中带着些许令人玩味的含义。
孙传庭的问话让边镇诸将或是茫然或是懵懂,只有个别以极端恶意猜测朱由检用意的人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回禀督帅,圣上不管为啥原由把俺们调至关外都可!俺们都是朝廷的兵马,粮饷都是朝廷供应,官职也都是圣上赏赐,就应当听从号令!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脸大胡子的贺人龙出列拱手施礼后大咧咧地回答了孙传庭的问话。
这厮表面上看似粗豪,其实内里却是极为精细,平时最是会看风向。他眼见得现在国内流贼荡平,朝廷编练出了好几支兵强马壮的新军,各路边镇已有式微之势,以后的前途还不知道究竟如何,现在逮住机会当然要大表忠心了。
“好!人龙这番言辞值得夸赞!身为人臣,不管文武,都要以忠君为最先!以听从朝廷调遣为首要之责!
本官知道,此番征调你等前来,有人心下自是有他想,甚至不惮以朝廷欲消耗尔等实力之龌龊心思猜测圣意!
此等心思可止矣!”
孙传庭收起笑容,细长的双目扫视着诸镇总兵大将,只把众人看的都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实话告诉你等,对面虽有东虏十余万大军,但只要有勇卫营、川军、秦军、京营四部强军在,不需外部助力,本官便可以挥师尽扫对面之凶顽!”
孙传庭激昂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信,透着一股俾睨天下的豪迈之意,看向边镇诸将的眼神中也是有一丝不屑的味道。
孙传庭的话语让孙应元、周遇吉等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各人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英姿勃发的样子让其他人既羡又妒。
包括辽西将门在内的边镇诸将对孙传庭这番言论尽管略微不服,但都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他们对自己率部抵达关外之前的战事已是有所了解,知道朝廷编练的新军在连续数场战斗中重创了清军,逼迫清军主力由宁远一线退回到了松锦。
但在官军占尽优势之下,皇帝突然下旨将他们调至关外,这让很多人心里感到迷惑不解。
难道是皇帝生怕即将到手的胜利会出什么漏子,所以征调人马以壮声色?
又或者是有奸臣想使那借刀杀人之计,想借着建奴最后还有一战之力时,把他们这伙边军给消耗掉?
“本官之所以问这句话,就是因为接下来的好消息与此密切相关!
既然尔等不得其所,那本官就将答案告知尔等!”
包括祖大寿在内的所有边将顿时收起了各种心思,同时看向了重新露出笑脸的孙传庭。
“你等可知今日之战,为何东虏于战酣时突然鸣号退兵?
呵呵!
并非因为其在战阵之上受挫之故,而是因为其老巢已是不稳!
去岁圣上便将降将刘国能、张文耀两部共计五千员数密调至登州,演练夺岛登陆、长途奔袭之战术,为的就是今年官军主力与东虏正面会战时,遣此一路偏师登陆辽东,袭破东虏祖陵所在----赫图阿拉,然后趁其后方空虚之际,直捣黄龙,威胁盛京,此所谓攻其之必救也!
今日奴酋退兵,定是渡海偏师已然得手,盛京危在旦夕之故,奴酋迫不得已才聚兵回撤!
如此一来,东虏接下来退兵已是不可避免之策,值此东虏大军军心不稳之际,正是各部建功之时!
圣上调遣尔等前来,实因诸将多年来为国奋战多年,值此灭国之大功欲成之时,圣上感念之下,欲与尔等分功也!”
孙传庭的话语刚落,边镇诸人皆是一片哗然。
出于历史上清军对明军动向了如指掌的缘故,朱由检在制订两路奇袭的策略时,曾严正告诫相关人等,不得对任何人透露此次战役的所有消息,并且将当事人的范围缩小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就连温体仁这样的首辅对此也只知道一星半点,更别说远离朝堂的这些武将了。
所以当孙传庭把朝廷的策略讲出,并刻意将朱由检笼络人心的安排表达出来后,边将们虽然并未全信,但对朝廷此次的战略部署和安排也是感到了由衷的佩服。
“督帅,那我军今日为何不趁建奴军心动摇之际,全军压上一举歼之?”
在众人议论声见小之后,杨国柱出列施礼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实这也是代表不知情的众人所提出来的问题。
按常理说,今天官军在战场上全面占优,而清军不仅是几路人马已成败相,而且后路不稳的消息一旦扩散开来,那整个大军的士气就会大沮,此时正是官军取胜的大好时机,为何孙传庭却任由清军退回扎营之地呢?
祖大寿虽说对朝廷安排的奇兵之计赞赏不已,但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孙传庭的应变策略感到不解,甚至是有些不屑。
趁他病、要他命,这才是主帅最该有的决断,但孙传庭的应对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
“哈哈哈哈!”
孙传庭看着众人表情不一的神态后,禁不住捋须大笑起来。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孙传庭片刻之后方才止住了笑声。
“尔等以为仅此而已不成?
本官若是告诉尔等,东阁大学士、总督宣大的卢公,先已率三万铁骑,与东虏大军回撤必经之地上埋伏在侧,尔等该作何感想?!哈哈哈哈!”
第四百八十八章 慌了手脚
“督帅,真有此事?哈哈!那俺老贺这回可来着了!后路被袭,中路有强兵埋伏,正面有咱们十几万精锐官军,建奴这回可是在劫难逃了!圣上真是英明神武啊!哈哈哈哈!”
孙传庭的话音刚落,不知情的众人先是满脸的震惊和愕然,随后一个个喜笑颜开,贺人龙更是放声狂笑起来。
这回边将们终于相信了孙传庭的言语,皇帝的确是念在他们多年来为大明四处征战的份上,特意将他们调来挣得一份功劳的,这可是一份天大的恩荣。
这说明,皇帝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相反,他们这些武夫的地位很可能还会继续提高。
祖大寿听罢朝廷的整个策略,在寒意顿生的同时,心下也是暗自侥幸不已。
幸亏自己当机立断,关键时刻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如若不然的话,这十几万精兵加上数万骑兵收拾完了建奴,转头肯定会对辽西痛下杀手,到时候辽西上下绝对会成为帐内众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别看这帮粗汉在见到自己后都是满脸的敬仰之情,行举上也是尊崇之至,可是一旦为了个人利益翻了脸,这帮玩意转眼间就能把锦州给杀个血流成河,根本不会顾及到任何的香火之情。
“好了!既是诸人已知晓朝廷关于这场大战的准备与方略,那接下来便要精心备战,不得有丝毫疏漏错处!
现下之战局已是十分明了,无论东虏如何应对,均已无法逃脱失败之结局!
但是,狮子搏兔,仍要用全力!
值此胜利在望之际,各部更要谨慎小心,以防东虏反扑!
稍后各将回营之后,即刻加大巡夜值守力度,小心东虏夜袭!
本官所料不差的话,东虏北返之前,定会寻机搏杀一把,各部扎营时可各显所长,定要教东虏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天凌晨子时刚过,突然响起的喊杀声和铳炮声、爆炸声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皇太极在听从了多尔衮的建议后,调遣各旗精锐对东面扎营的边镇各部进行了突袭。
对此早有防备的各部边镇奋起反击,在孙传庭特意调派过去的数十门佛郎机炮的协助之下,经过小半个时辰的短暂搏杀,清军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朗狼狈而回。
天亮之后明军辎重营的青壮开始奉命清理战场、捡回佛郎机炮发出去的弹丸,然后将清军的尸体就地掩埋,以防止疫病的散播。
这次失败的夜袭共计有一千两百多名清军伤亡,其中以扎营在前的贺人龙部杀伤最多,仅在陕西镇营内就有八百多具清军尸体。
贺人龙这货从孙传庭的帐内回营之后,立刻安排手下士卒在营栅内挖坑埋雷,随后死皮赖脸地从孙传庭那里求得了三十门佛郎机炮布置在营内。
为了麻痹清军哨探,贺人龙让手下故意把营栅扎的松松垮垮,一推就倒的营门前值哨也没安排多少,就等着清军大举来攻。
果不其然,在探查到他这一处的防守最为松懈后,清军把夜袭的主攻位置选在了陕西镇的营地,结果在地雷的连番炸响,以及佛郎机炮的持续轰击下,清军伤亡惨重,甚至连明军的影子都没见到便败阵而回。
得到消息的皇太极急火攻心之下病情再度加重,期间更是吐血昏倒在后帐,多亏李存德及时施救方才没彻底恶化下去。
一次次的被明人如此羞辱,这是多年来根本没有过的事情,几年来在各处战场上屡次受挫于明军,这让心高气傲、妄图开创一番大清不世基业的皇太极再也承受不住。
夜袭失败的消息传开后,让清军本就低迷地士气更加低落,赫图阿拉被袭破的消息已经悄悄传开,很多家在东路明军攻击路线上的八旗将官士卒,因为挂念着家人财产的缘故更是人心惶惶,不少八旗的中高级将领都是聚在一起商议后找到各自的旗主,强烈要求大军即刻北返。
家要是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这些八旗将官士卒心里都已认定,明军说过之处,一定和他们侵入明境那样烧杀抢掠,自家的宝贝儿女还不知死的有多惨呢,这时候必须立刻挥师回返,去将那伙该死的明人碎尸万段,给家人报仇雪恨才行。
虽然名义上已经建立了大清国,但实质上八旗内部,上至一旗旗主,下至旗下的旗丁、甲兵、壮达、牛录章京等等,都是以氏族、部族或是自有部曲为基础编设的,各人之间讲究关系亲厚和情义。
只要关系密切了,哪怕是一个白甲兵也可以和那些甲喇章京、梅勒章京相互谈笑风生,这种彼此之间亲密的关系更容易在战场上形成凝聚力,与之类似的就是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了。
多尔衮、岳托等人虽是贵为旗主,但日常临阵还得指望着手下的这些勇士出力,在这些人不间断的软磨硬泡下,除了皇太极以外的六旗旗主终于聚在一起找到了病重的皇太极。
“八哥,咱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须得当机立断即刻撤兵才行!我军夜袭受挫之下,明人今日定会趁势大举进攻!现军心已是很难稳住,各旗的健儿都是思乡心切,一致要求即刻退回盛京!八哥,现今胜负基本已定,万不可再有任何投机之思!下令退兵吧!”
多尔衮扬声冲着帐内大声催促着,门口皇太极的贴身护卫鳌拜和巴音愣一身甲胄,冲着众人怒目相向,两人手中各自把持这铁鞭和长刀。
如果不是两人持械威胁,多尔衮等人早就闯入帐内。
皇太极的后帐门口,多尔衮、济尔哈朗、岳托、阿济格、阿巴泰以及被他们裹挟来的格日楞、贡撒等蒙八旗的王爷,三顺王孔友德等人齐聚一堂,等待着皇太极下达撤退的命令。
躺在锦榻上的皇太极在服药之后昏睡已有半个时辰,李存德坐在一旁皱着眉头不时地查看着他的气色,口中不时地发出轻叹,贴身太监房宝愁眉苦脸的立在一旁。
已是早晨卯时中,天光已经大亮,帐外高悬在蓝天上的日头已经开始散发出初夏的味道,各个营地内的清军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什么,整个清军大营的气氛既沉重又压抑。
正在昏睡中的皇太极梦到自己坐在大明京师皇宫内的龙椅上,阶下跪着年轻的明国皇帝,俏丽端庄的明国皇后和贵妃一个给自己捶着背,一个给自己揉着腿,殿内的明国大臣们正在一边戟指明国皇帝破口大骂,一边称颂大清皇帝的英明神武,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称心如意。
突然,跪在地上的明国皇帝突然间站起身来,身上的龙袍也幻化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金甲,头上的金盔也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只见他随手拔剑一挥,正在唾骂他的大臣们一个个人头落地,鲜血直喷上天,随即明国皇帝大喝一声后掷出手中剑,那柄长剑离手后顿时化作一条游龙,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血盆大口一下子将自己的头颅吞了进去,皇太极吓得一声惨叫,人也醒了过来,大汗淋漓之下身上觉得轻快了不少。
“外面何人喧哗?!”
第四百八十九章 谁强跟谁混
“主子您醒了?!真是神灵护佑我大清!禀主子,外面是睿亲王、郑亲王等人求见,因着主子正在歇息,未得主子发话,门口的鳌拜和巴音愣没让他们进来!”
皇太极猛然间开口讲话,把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的房宝吓了一跳,反应机敏地房宝赶忙跪地回禀道,本来坐着的李存德也是急忙起身,伸出三根手指搭上皇太极的手臂玄关开始给他把脉。
“房宝,吩咐下去,备好热水,朕要沐浴松缓松缓!李存德,朕适才出了一身大汗,觉着身子轻快不少,这病情也似好转很多,看来天不亡我大清啊!呵呵呵呵!”
皇太极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的正常颜色,久违的活力似乎又从新在体内生了出来,心情大好之下,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恭喜皇上!看来真是老天有眼!皇上睡了这一觉,病情却是好转不少!只要接下来安心调养,复原当是可期!”
李存德放开皇太极的手腕,跪倒在地一脸喜色的恭贺道。
刚才他从皇太极本来已经接近断绝的生机中试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机,这股顽强的气机正在缓慢地在皇太极体内流动,若是再以何时的手段加以辅助,皇太极的身子虽然未必会痊愈如初,但恢复个七八成还是没问题的。
“好!有李存德你这句话,朕就安心了!叫睿亲王等人且等着吧,朕沐浴之后再传见;告诉他们,勿要慌急,有朕在!”
小半个时辰之后,沐浴更衣完毕的皇太极在后帐召见了一众旗主。
“郑亲王,你安排下去,将后营包衣调过来,挖沟垒墙,之后将朝鲜剩余三千余铳手调派过来,派一队精锐监视,依托工事墙摆开阵势,随时阻击明军进攻!”
还未等多尔衮出言,皇太极已是抢先下达了命令,济尔哈朗一愣之后随即上前打了个千后起身出帐。
皇太极良好的精神状态让他感到惊喜万分:那个沉稳果断、足智多谋的大清英主又回来了。
“睿亲王,待包衣全部调派过来之后,你带两白旗率先开始北返,之后是两红旗、两蓝旗、汉军旗,朕亲率两黄旗与蒙八旗断后!好了,诸人速去准备吧!”
皇太极再次出言止住了多尔衮上前劝解的动作,果断的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八哥的意思,这些朝鲜铳手和包衣全部舍弃?”
众人领令转身之际,多尔衮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要这些平白消耗粮食的奴才有何用?只要大清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留下这十万包衣给明人,去吃光他们!明人不是向以仁义为先吗?既是同胞,哪有不管饭食之理!
还有那些朝鲜铳手,阵战之时排不上丝毫用场,这回叫他们依托工事与明军相抗,说不定还能有所斩获!
朕会选派旗中勇士,留下监视包衣与朝鲜人,人多纷乱之下,无人会觉察我大军已退!”
听到皇太极的安排后,多尔衮难得的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这才是大清皇帝该有的样子,一旦定下撤退的策略立刻就走,毫不拖泥带水、瞻前顾后,这样下去,大清还有得救!
就在清军害怕明军趁势进攻而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撤离时,对面五里开外的明军大营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出现大军集结的动向,就连夜不收也没有排除,听任清军阵营的包衣挖壕垒墙。
直到辰时中,各部明军从营门处陆陆续续的出来,摆好阵型后直奔远处已经构筑好的第一道工事而去,而就在此时,分头撤退的清军各旗已经沿着宽阔的平原行出了十里之地,皇太极亲率两黄旗以及蒙八旗堕在其余各旗五里处担当后队,掩护各旗向北撤退。
在看到面前平原上如潮般向自己阵地涌来的明军大队人马后,朝鲜总兵姜有成心中已是冰冷一片。
自从一战就被明军铳手打掉了两成多人马后,姜有成统帅的朝鲜铳手便被多尔衮弃若敝履,后面的所有战斗根本没让他们上阵,虽然这种被人轻视的滋味让姜有成感到忿忿不平,但在看到清军连续吃了败仗后,他在暗自幸灾乐祸的同时,也被宗主**队的精强深深震撼。
他是知道八旗士卒战斗力如何强悍的。
当年多尔衮之带着一万多人便一口气打到了平壤,一路上八旗军队所向披靡,不管哪一路朝鲜军队与其对敌,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最后朝鲜国王和重臣们只得赔付了若干钱粮,再搭上自己这五千铳手之后才将这尊瘟神送走。
在朝鲜王公大臣以及朝鲜各军将领们的眼中,八旗劲旅就是无敌于天下的象征,不仅是朝鲜军队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大明的官军也远非其敌。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无敌之师,却被他们认为与朝鲜军队战力差不多的大明官军打的连续惨败,到现在大清皇帝御驾亲征、坐拥十几万大军的情况下依然无法与大明官军相抗衡。
“莫非这大清国气数已尽?可这也太快了吧?立国才几载而已!这些蛮子早该灭绝了!比起大明过这等宽厚仁慈的宗主国,这些只知道盘剥苛虐的建州女真实是不当人子!
可现下该如何才好?真要向大明官军开火不成?自己手下剩余这三千余人,如何敌得过十几万大军!
该死的大清皇帝!这是摆明了要坑了这三千多人啊!”
想到这里,姜有成回头瞅了瞅百余步外正虎视眈眈监视着朝鲜铳手的三百名八旗劲卒,再转头看向一步步逼来的明军大阵,一时之间心里头也没了主张。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看这态势,清国皇帝定是觉着不敌,要带领大军退回北面,留下咱们给他断后!可对面十几万大明官军岂是咱这几千人能扛得住!将军,赶紧想个办法吧,儿郎们心里边都着慌的紧!稍后开战,大明官军那些炮车一轰,咱们这几千人眨眼就没了!到时候连魂魄都回不去故土了啊!”
参将朴易年带着几名游击、千总凑了过来,假装冲着远处的明军大阵指指点点,实际上却是一脸焦急的在跟姜有成商议着怎么渡过眼前的鬼门关。
其余的几名将领也是纷纷出言询问,盼着姜有成赶紧拿出个主意来。
“前有明国大军,后有清国强军监视,本将也想不出好法子来!”
本就是靠着家族势力才混上总兵的姜有成向来缺少主见,现在被朴易年等人一催促,心里更是慌乱不堪。
“将军!大明本就是我们朝鲜的宗主国,对咱们朝鲜有大恩!咱们现在只要临阵反正,大明主帅定会善待咱们!以卑职来看,这清国覆灭在即,不能再跟着他们了!将军,下令吧!不就是这几百人吗?咱们一阵排铳过去就剩不下几个了!”
头脑机敏的朴易年心里虽是暗自鄙视,但姜有成家族在朝鲜势力极大,他也得罪不起,所以只能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姜有成去做决断。
姜有成皱眉思前想后纠结半晌,在捏断了数根胡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咱们反正!你们几个吩咐下去吧!”
第四百九十章 惩戒与栽培
“尔等为何人?报上名来!”
骑在战马上的孙传庭微微低头俯视着跪在马头一侧的姜有成、朴易年等人,沉声喝问道。
其实他早就接到前阵孙应元的通传,说是朝鲜铳手临阵反戈,与督阵的清军发生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最终有百余名清军逃脱,随后朝鲜铳手全军投诚,领军将领会被带至督帅马前处置。
“罪将朝鲜国京畿道总兵姜有成携手下诸将,拜见上国孙大学士!”
因为汉化多年的缘故,朝鲜国上层人士基本都会说大明官话,这也是朝鲜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和潮流,他们的服饰衣冠、宴饮酬宾等等生活日常,也处处以模仿大明为荣。
在十几名持着短铳、刀枪、弓弩的标营护卫盯视下,姜有成等人都是趴伏在地,浑身汗出如浆,回话时也是带着颤音,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这位明国的重臣,被他一声令下后脑袋落地。
“哦?既是朝鲜国属军,缘何在东虏一侧与我大明官军对垒?莫非忘了我大明是为尔等之宗主,李氏朝鲜乃大明之藩属不成?来人,每人着打十军棍!”
孙传庭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有成等人,心头厌恶之感顿生。
撮尔小国,屡受大明天大之恩惠,不思报恩,居然派遣兵马助纣为虐,此等数典忘祖之辈斩之都不解心头之恶。
孙传庭话音刚落,数名虎背熊腰的亲兵收起兵刃,趋前后用脚把姜有成几人踹趴在地,而后掀起几人上身铠甲,粗手粗脚的将他们下身的铁网裙褪下,露出几片白花花地屁股,另外几名亲兵将长刀插入鞘中,论起刀鞘狠狠地抽了下去,一片劈啪作响声夹杂着姜有成等人的惨呼声响彻周边,引得正在被押解回锦州后边的包衣们频频注目。
须臾之间十军棍打完,几人白白地屁股已经青紫一片,孙传庭喝令几人起身穿戴整齐,随后对身后的新任辽东巡抚邱民仰道:“长白兄,本官尚要率大军追逐东虏败兵,此间善后之事便全权交付与你!所俘获这数万被掳明人你要遣人用心甄别,其中罪大恶极者一律处斩!朝鲜国之军队此次要随大军北上,争取立功赎罪!
其余人等也不能空耗粮食,在我大军全面收复辽东之前,你可派士卒监视其拓宽宁远至松锦之官道,将来辽东光复之后,想必圣上会有开发关外之意,毕竟整个辽东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尤以林木资源丰富,实是一块宝地!长白兄,可莫辜负了圣上对你之期许啊!”
对于这批被清军抛弃的汉人包衣,孙传庭心里并无什么好感。
作为大明子民,被掳虽属无奈,但其或是生产粮食物资以供清军所用,或是贡献所拥技艺帮助清军再次对大明百姓进行伤害,这种行举本身就该用劳役来恕罪。
就在前几日,担任河间知府的邱民仰被朱由检一道圣旨调到关外,接替因蓟辽总督洪承畴重伤而以失陷上官去职的方一藻,成为了新的辽东巡抚,方一藻则直接被罢职还家安置。
邱民仰,字长白,陕西渭南人,万历年间乡试中举,以教谕迁顺天府东安县知县。崇祯二年,曾击退贼兵,后调繁保定之新城,擢拔为御史,而后出京担任河间知府至今。
朱由检重用邱民仰的原因一是看重他在原先的历史中,在松锦大战官军溃败后被俘拒降而死的忠义,二是因为邱民仰举人的身份,这就为将来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埋下了伏笔。
当下由于辽东仍处在战乱危局之中,而且关外苦寒之地被官员们视若畏途,所以朱由检拔擢邱民仰之举并未引起什么纷争和议论。因为一旦对此有异议,很可能会被已经越来越强势的皇帝一句“你行你来”而打发到关外任职。
“下官定会遵照督师之议行事,不会辜负圣上拔擢之意,下官才疏学浅,唯尽全力报效而已!”
黑面长髯的邱民仰对孙传庭拱手施礼道。
“好!长白初至此地,想来亦是缺少可用之人,这样吧,本官将身边幕僚谢迎素留与你,然后将两千抚标交于你听用。长白且放手去做,一切有本官替你担待,别忘了,圣上既是将辽地托付你我,那便是最强之后盾!”
孙传庭想了想之后,最终还是将谢仁星留了下来,因为谢仁星代表着自己这位蓟辽总督,而自己是替皇帝行使权力,这样会让邱民仰遇事时更有胆气。
至于两千标营则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能震慑住某些不听号令的屑小之人。
他将谢仁星留下还有更深一层含义:现在的局势十分明朗,不管清军如何挣扎,最终都逃不出覆灭的命运,随之而来的辽东治理就成了重中之重。
谢仁星的才干和能力在陕西屯田安民的诸多事物中已经得到了充分展现,将来辽东巡抚管辖的区域会扩大数倍,需要的官员也会很多,而战事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就会回到京城中枢,把谢仁星留下,早一点与邱民仰搞好关系,对他将来的仕途会有更好的帮助。
“有督师如此关爱,下官敢不尽心尽责?”
不善言辞的邱民仰对孙传庭的举动欣然接受,并没有丝毫的抗拒之意。
他也是久处官场,对于关外之事也是颇为了解,知道这里的局势错综复杂,如果背后没有强力支撑的话,自己很难放开手脚干出一番政绩。
现在既然有了蓟辽总督这位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全力支持,那他就会抓住机会好好大干一场。
“迎素,过来见过邱抚台!本官北去之后,凡事具要听从抚台之令,切不可有任何怠慢之处!抚台与政务之上有遗漏之时,你更要拾遗补缺,尽全力将朝廷交办之事做好!你也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值此朝廷用人之际,要好好把握时机,将在陕西民政上学得的才干施展出来,争取做出一番成就来!”
孙传庭叫过一旁地谢仁星,先给双方引见过后,遂又淳淳叮嘱了一番。
“督师且安心,学生定会事事处处唯邱抚台马首是瞻,绝不辜负督师之教诲,力争于此地建功立业!”
经过数年的磨练,原先温文儒雅的谢仁星已经变得成熟老练了许多,他自然懂得孙传庭的栽培之意,在心下感恩的同时,也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用心做事,不能给孙传庭脸上抹黑。
“就如此吧!本官此番率军北上逐敌,回返尚需时日,松锦一线相关事务便全权交付与长白了!”
孙传庭说罢,与邱民仰拱手作别,催动坐骑,跟着大军缓缓向北而去。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朱由检的筹谋
就在孙传庭率大军一路尾随着北撤的清军而去的时候,乾清宫里的朱由检已经在筹谋收复失土之后的发展蓝图了。
由于关外战事的奏报每日都会由快马急递至京城,所以虽未亲临战阵,但朱由检对于当前的战事进展了如指掌,同时,他也对这场事关大明未来国运的战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在统帅、军心士气、兵力武备、后勤保障等各方面均占有巨大优势的背景下,这场决战没有理由失败,现在他要思考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首先,蓟辽总督这个职差要取消,孙传庭卸任回京后将会入阁,与他同时入阁的还会有卢象升、陈奇瑜、杨嗣昌三人。
辽东地区改为辽宁行省,与关内其他行省一样,设立巡抚和左右布政使以及其他有司,邱民仰将会成为第一任的辽宁省巡抚,布政使将会由内阁推举。
其次,整个战役结束之后的人员安置问题。
原先八旗名下的汉人包衣倒是好说,只要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还是就地安插,然后设置府县管理他们即可。
重要的是那些八旗旗丁以及依附过来的蒙古部落如何安置的问题。
八旗存活的人口将会被打散后内迁,分别安置于各行省内,每个村落不准超过五户,不准单独设村安置,这样可以有效的管控和防止以后不必要的麻烦。
这主要牵扯到最后能有多少八旗人口的问题。
按照朱由检的分析,现在八旗的总人口不足百万,总人口大概也就在五十万到八十万之间,而这场持续了数月的大战后,这个总人口数还会下降一大块。
战争是残酷和泯灭人性地,人性的阴暗面在其中会被无限放大。
尽管朱由检已经下令,除了战场上之外,官军不得无故伤害任何对自己无害者,但很多时候这个命令会在特殊情况下会被士卒们有意无意地忽视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个时期的军队还做不到后世那样的对百姓秋毫无犯。
而蒙古部落的安插就有些麻烦了,插汉部、科尔沁部、土默特部等部族肯定要打散,但由于这些部族特有的流动性,使得管理上会相当棘手。
这个问题交给内阁吧,自己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
迁移八旗人口将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好在有收复后的巨量收获可以相抵,这个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其三,战后将官士卒的升赏以及保留多少军队的问题。
在国内外安全局势已经基本稳定的情况下,朱由检准备采取精兵策略,实边虚内,在大明境内水陆要冲及要害处驻扎精兵,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兵贵精不贵多。
历史上的大明坐拥一百多万大军,照样没能经得住流贼和建奴的打击。
至于给立功士卒的赏赐,无非就是是金银田地。
对于面积广阔的辽东地区,田地根本不缺,缺的是人,只要水利道路等基础配套设施逐步完善,后世的东北大粮仓会提前出现在神州大地上。
升擢是需要认真考虑的大事。
朱由检打算接着大胜之际,提高武将的地位,改变以往以文制武的传统陋习,恢复文武各司其责的最佳朝堂格局。
恢复五军都督府,兵部侍郎由勋贵或武将担任,开办讲武堂,在中低级将官中普及识字率等,这一系列举措就是朱由检想要实施的。
但这几条条肯定会遭到文官集团的强烈反对和抵制,甚至包括卢象升、孙传庭等这几名他最为信任的能臣。
这可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朱由检已经考虑了许久,现在也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
再有就是修路的问题,不仅是拓宽京城到关外的官道,其他行省的各条官道也要有相似的举动。
不管什么年代,修路都是最基础的国家建设,没有路,什么都干不成。
在古代,官道就是历朝历代修的主路,通常情况下宽度只容许标准大小的两辆车并行,这个标准大小就是始皇帝定的。
之所以要定这个标准,是因为没有橡胶轮胎的年代,车轮很容易在土质路上留下车辙,时间久了车子都是按车辙来走,统一标准更方便大范围的交流。
在那个地图要一脚一脚量的年代,历朝在长安和洛阳之间能修成一条主路已经是天大的工程,没有战乱之类影响的话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那么新修的路就会非常少,更多是维护老路。
那么由此推演的话,攻城就容易理解了。
打个比方,从现在的京城到南京,只有一条路可以供大队人马以及粮草辎重通行,走这条路,可以两个月到长江边,不走,有其他小路或者没路的地方,则需要两年甚至更久。
作为主帅,你要是不选择走主路,那么管辎重后勤的恐怕就要先动手把你做了,因为走小路的话,海量的粮草物资根本无法运输,只要是有常识的肯定走主路。
那么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主路上有座城,叫徐州,周围能通行的路都在徐州驻军的攻击范围之内,现在是敌军所占,那么,你想去南京的话,是不是要先把徐州打下来呢?
扯远了,还是回到修路的问题上。
虽然朱由检并没有离开过京城,但这不妨碍他通过锦衣卫的报告制度大明各州县官道的现状,那种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且坑洼不平,狭窄难行的样子,他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到。
现在四轮马车的制造已经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只要技术再成熟一些,朱由检就会下旨开始建设新的工坊,开始量产这种新型的交通工具。
现在大明各地的官道的宽度显然是无法适应四轮马车对行的,拓宽改进已是势在必行。
当然了,量产的四轮马车是用来运输商品物资的,并不是用来供官绅富商乘用显摆的。
这种供乘用的奢侈品也有,但产量极小,已经生产出来的都停放在军器监仓房的大院里,这是朱由检准备赏赐给自己中意的大臣的。
这种划时代的产物,相当于在拖拉机盛行的时代,突然出现了劳斯莱斯幻影一般,那种荣耀和体面是谁也无法拒绝的。
这些豪华座驾目前都已名车有主,温体仁会是最先得到这种豪车的一位。
不为别的,就为了老温听话、熨帖、有眼力价。每次只要朱由检透露出某方面的意图,老温基本上都是不遗余力的身体力行,作为一名传统意义上,本应该与皇帝对着干,为文官集团谋福祉的首辅,这是相当难得的,老温享受这份殊荣理所应当。
第二位就是孙承宗了。
这位德高望重的名臣应该享有属于他的荣光。
不管后世历史上如何评价他,就冲着清军入关后,孙阁老带着全家老小在老家高阳拼死抵抗,最后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单单这一条就足够了。
这种崇高的民族气节,放在后世,各位扪心自问,有几人能做到?
为国尽忠不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真要做到言行一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内阁人选
第三波享受这种待遇的就是下一批的阁臣了,这些人有孙传庭、卢象升、陈奇瑜、杨嗣昌、侯恂、范景文等,再加上督察院的两位大佬:李邦华和施邦曜。
原本在温体仁将来致仕后,谁来担任首辅这一职位的问题上,朱由检曾经很是挠头,但现在选择的话要比以前容易许多,原因就是洪承畴的意外重伤。
本来按找朱由检的想法,只要大战结束,内阁马上就会重新改组,王应熊和张至发致仕归家,洪承畴等人增补入阁,原先的内阁仅保留温体仁一人,等再过三五年老温七十岁的时候再让出首辅位子给别人,这是最顺畅也是最不会引起争议的流程。
未来的首辅位子,朱由检其实是最想让孙传庭来做的,但论资历和官场人脉来讲,洪承畴是挡在孙传庭前面的拦路石。
要是论科场资历的话,洪承畴是万历四十四年中试,而孙传庭比他晚了一科,两人续起来的话,孙传庭还要尊称洪承畴一声前辈。
论官场资历的话,洪承畴更是远远强于孙传庭。
洪承畴先后担任过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后擢升为浙江提学佥事,两年后既升迁为两浙承宣布政使左参议,天启七年,洪承畴再次升为陕西布政使参政。
自崇祯年间开始,洪承畴的官职更是如火箭般蹿升,先后担任了延绥巡抚、三边总督、五省总督等要职,最后更是以大学士的身份督师蓟辽,可谓是声名赫赫的朝堂重臣。
而相比较来说,孙传庭的官场履历则要简单和寒酸的多。
万历四十七年中试之后,孙传庭先是授永城知县,后又先后担任过吏部验封主事、稽勋郎中等中下级职位,直到辞官后被现在的朱由检重新拔擢为陕西巡抚,就算加上现在的大学士、蓟辽督师的身份,也是无法与洪承畴相提并论的。
当时论起各方面的综合能力,孙传庭却是稳稳地压过洪承畴一头,这也正是朱由检综合考虑后得出的结论,只是碍于官场上先来后到的潜规则,朱由检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让孙传庭派到洪承畴的前面去。
都是对社稷有功之臣,若是贸然强行破坏规则,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会引发其他重臣的不满和抵制。
不拘一格降人材不是那么简单的,千百年来形成的传统和规则很难被轻易打破和改变,必须有个长时间的过程,就算在后世如此发达和开明的时代,很多遗留下来的问题依旧存在和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
就在朱由检为难不已时,没想到洪承畴竟然出了意外。
虽然朱由检在获悉洪承畴重伤之后,于第一时间派出了最好的御医赶往关外抢救这位重臣,但在这个医疗条件比较落后的冷兵器时代,想要让一个重伤者完全恢复如初是非常难的事。
洪承畴是胸部被突袭的清军用弓箭射中,随后坐骑也中箭倒地,导致他落马后左腿数处骨折,虽经御医的精心治疗后性命无忧,但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确认,就算将来康复后,洪亨九也会变成了一个瘸子。
在极其重视官员的仪容仪表的当世,身体的残疾意味着会失了朝廷的颜面,就算你职位再高也不能再列班朝堂了。
在这种共同遵守的规则面前,黯然致仕归家,这将是洪承畴唯一的选择。
锦衣卫传回的情报里特意说明,已经清醒过来的洪承畴在得知了事实之后,情绪异常低落,每每长吁短叹,感慨命运之无常,但他并没有提出致仕的要求。
与洪承畴相同命运的还有吴三桂。
在去年的锦州火并中身体数处被重创的吴三桂,由于伤及了肺部,导致他稍一发力便会气喘不已,不管怎么调养也无法复原。
这种状况下,身为武将的他也不得不选择了退出现役。
心疼儿子的吴襄前几日已经向朱由检提出辞呈,准备举家迁往江南一带定居。
因为好几位名医都告诉吴襄,吴三桂的病情在干燥寒冷的北方会更加严重,搬到湿润温暖的南方会对他有莫大的好处,正因如此,对吴家前程感到绝望的吴襄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虽说对这一文一武的不幸感到有些惋惜,但事实已经如此,任何人都已经无力改变,朱由检也只能准备先给吴襄和吴三桂加衔后准其择地荣养,至于洪承畴如何安置,还要看这位重臣自己的想法,总得给他留下点体面才好。
不过洪承畴突遭意外,倒是让首辅的人选问题变得不再那样棘手。
现在唯一还能与孙传庭竞争首辅位子的重臣只剩下了卢象升,但依据朱由检对这位直臣的了解,如果将孙传庭在内阁的位次会排在卢象升之前的风声传出去,这位向以国事为重的忠臣肯定不会去跟孙传庭争抢。
卢象升并不是喜欢揽权的人,也不是善于操弄权术的那种权臣,他任总理五省军务好几年,但从未用这样的大权牟取过私利,也没有借机拉帮结派,试图在官场上结下善缘,用忠直这两个字评价他,最合适不过。
不过卢象升虽也是能力出众、踏实能干,但他更像是一位披着文臣外衣的武将,在掌控全局的能力上可能比孙传庭稍微弱一些,这也是朱由检在两人之间更偏向孙传庭担任首辅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因洪承畴无法入阁而腾出的一个名额,朱由检打算给左都御史李邦华。
李邦华自去岁奉旨南下处置南京小朝廷裁撤搬迁一事,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就连过年也没返京和家人团聚,直到上个月中,李老头才随着最后一波北迁的南京部司官员返回了京师。
朱由检对这位办差极为认真负责的重臣也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在李邦华进宫交卸差遣时给与了高度评价。
至于李邦华离任后的职位,不用说,肯定是由右都御史施邦曜接任,这位重臣也是朱由检很信得过的能臣,在都察院任职多年,论起铁面无私来不差李邦华多少。
对入阁最为期待的礼部尚书张国维这次不仅没机会入阁,甚至连现在的职位都保不住了。
朱由检已经决定,等大战结束之后,将以张国维才不堪用为名,令其致仕归家,以福建巡抚邹维琏接替他担任礼部尚书一职,福建巡抚职位由工部右侍郎李从群担任,这样的话,工部又会从内部进行一番调整,很多实干型官员会得到升迁。
为了宣示自己会一如既往地重用有学有所长的技术派官员,李从群的升擢将是一个重要的风向标。
只有让有才干的官员流动起来,让他们感觉到为朝廷何百姓办事会有好的结果,这样才会逐步改变大明官场务虚不务实的风气。
第四百九十三章 新内阁 新章程
将来新组建的阁臣就是这些人了,排名是以孙传庭为次辅,准备接首辅的班,然后依次是卢象升、陈奇瑜、李邦华、杨嗣昌、侯恂、范景文。
关于新内阁处置公务的范围和权限问题,朱由检准备采用后世已经证明非常有效的分管制度,以此来树立内阁的权威和影响力。
首先是确立阁臣的品级。
新内阁成员品级全部为正一品,然后按照排序来确定在内阁中的地位。
首辅负责总揽全局,并及时完成皇帝交办的任何职差。
由于即将成为次辅的孙传庭缺乏处理朝政的经验,所以入阁后会以协助温体仁处理政务为主,多看多学多提问,这样更有利于将来接好首辅的班。
卢象升分管刑部和大理寺两个部门的相关事务。
对于这位忠直的重臣,事关律法是否公正的职位更适合一片公心的他。
陈奇瑜分管礼部、鸿胪寺、太常寺、通政司等部司的相关事务。
官威甚重的陈奇瑜手腕狠辣,适合给这些文气过重的部司带来一股新风。
李邦华还是分管督察院的相关事宜,刚直不阿的老李头就像唐太宗时的魏征,有他在内阁,至少可以起到监察他人是否结党营私的作用。
杨嗣昌也是分管原先的本职工作,兵部尚书则由左侍郎王家桢接任。
侯恂和范景文也是一样,还是分管原先的本职,熟知本部业务和人员的优势将会使户部和工部的运转更加流畅。
户部尚书一职由左侍郎周志谦接任。
朱由检对于这位年富力强的官员印象颇佳,每逢有关户部职权范围内之事,侯恂总会带着周志谦一起入宫觐见,在回答朱由检提出的相关问题时,周志谦每每应答如流,并且会列举出各种数据作为旁证,这种务实的作风让朱由检赞赏不已。
既然是能臣,那就应当站在适合他施展的更高平台上。
如果周志谦做的出色,四旬左右的他未来入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工部尚书的职位由范景文提名的左侍郎陈良胤担任。
朱由检对此人并不熟悉,但范景文对这位左侍郎却是赞赏有加,直言陈良胤才能出众、讷言敏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实干型人才,基本完工的英烈祠便是由这位左侍郎亲手设计并督造的,京师内的城市规划和布局也都是由陈良胤四处勘察地形地势后汇总到范景文处,最后于工部几位相关官员会商认定实施的。
既然不是那种摆着官架子、只知道在衙内当官做老爷的人物,朱由检自然是欣然同意了陈良胤接任一事。
此番户部和工部先后空出了三个重要职位,这就让两部衙门中的官吏们有了极大的晋升空间,从而会充分调动起他们认真办差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形成人人向上的良好风气。
分管制度确立之后,各部寺主官每日都要亲自到内阁,向分管阁臣汇报相关事务,然后分管阁臣们按事情的轻重缓急列出处置方略,在每日上午的阁臣会商中向首辅提出建议和处置方案,然后由首辅汇总票拟送达司礼监,由内廷根据提出相关意见和建议并批红,最后交于皇帝圣裁。
如果司礼监在某些事情处置方案上提出与内阁不同的意见,而皇帝也会因为双方意见相左而吃不准的时候,则会将相关人等召集到一起,当面陈述各自的理由和主张,经过辩论,最终由皇帝选择利大于弊的方案予以实施。
由于所涉及到朝廷大政方针的决策时,参与其中的人数众多,所以从根源上杜绝了有人试图欺上瞒下这种事例的发生,也会最大程度上防止权臣的产生,并且所有大事的最终决定权都在皇帝手中,也避免了皇帝被架空的状况发生,使得整个朝政的流程更加顺畅和透明。
朱由检还要准备实施一项新政------改革早朝以及各衙门的上值时间。
大明的早朝制度有点太不人道。
按照传统,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们必须在凌晨丑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起床,收拾停当后出门,然后穿越半个京城,于寅时末,也就是早晨五点以前赶到午门外,等到午门上的鼓敲起,官员们按照品级排好队,在卯时正的钟声敲响后,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后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整队,等候参见皇帝。
而现在朱由检穿越时的前身崇祯帝更是一位最为勤奋的帝王,比太祖朱元璋犹有过之。
崇祯帝登基之初便立志做一个中兴之主,每天夙兴夜寐,有时为了批改奏本甚至通宵达旦,并且每逢早朝必临,然而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下,大明最后还是亡了。
朱由检一想到在极为寒冷的冬天,这些四品以上的大臣们在正值酣睡的凌晨,便要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准备上朝,心里边都替他们感到不爽,同时更是为崇祯帝感到深深地遗憾。
这具身体的前身究竟是具备多大的毅力和恒心,才十几年如一日的如此坚持,难怪他在遗诏中痛骂那些大臣:“皆诸臣误朕”。当他付出如此之多后,临了还是没有守住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换了谁,心中会没有极深地怨念呢?
虽说朱由检穿越后已经取消了日常的早朝,但每月初一、十五两日的朔望大朝却是没法取消,再加上每年正旦、冬至和皇帝生日的大朝会,这林林总总算起来,每年还是有不少时日需要他强忍不适、被迫起床应付公事。
其实想想这种朝会根本没必要,尤其是朔望朝,大家忙活半天后只为了向皇帝问一声早安,那些低品级的官员甚至连大殿都进不去,只能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一眼皇帝,至于看不看得见还是另一说呢。
既然无法取消,那就改时间吧。
从即日起,朔望正旦等大朝会,时间全部改为辰时中,也就是后世的八点,各署衙上值时间也改为相同时间。
这种改变肯定会得到官吏们的一致好评。都是正常人,尤其是冬日,谁还不贪恋个热被窝呢?
衙门办公时间的改变并不会耽误大事。
大明署衙夜间均有值夜的官吏,一旦有紧急事件发生,这些值夜的官吏自然会根据情况向上层层禀报,最后直到值夜的阁臣手中,然后由其决定是否连夜送达宫内让皇帝知道。
而日常办公时,并没有什么事情紧急到非要在天亮的时候办好,那何必非要点卯?辰时中上值啥事也耽搁不了。
“启禀皇爷,温阁老请见!”
一名小太监的禀报声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第四百九十四章 圣驾亲临
“阁老此来所为何事?莫非有何喜事不成?大伴,给阁老看座!”
朱由检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喜气的温体仁出言问道。
最近除了正在进行的关外战事,整个朝堂局势整体还算平稳。虽然各地仍有旱涝灾情的的上奏,但在朝廷及时划拨钱粮以及派出重臣下到受灾地区督导救灾后,这些灾害并没有引发恶劣的后果。
“圣上果然慧眼如炬啊,哈哈!回禀圣上,确实有喜事!去冬今春,司农寺于顺天府大兴县一带择地实施之农田增产之术已见成效,现正值夏收之际,据小儿侃报称,田地里庄稼禾苗粗壮、穗粒饱满,比之相邻田地庄稼长势要好了许多,不出意外的话,此实验之田亩产应高出寻常田地若干!”
温体仁拱手施礼回道,一张满是褶皱的面容上洋溢着发自内心地笑容。
老温一是为了粮食增产感到高兴,二是因为儿子温侃有望从中受益而觉着开心。
身为大明首辅,温体仁当然想着国库和地方仓房中粮食盈满,百姓顿顿都能吃上饱饭,这种思想和是不是贪官清官无关,纯粹是个人修养和立场的问题。
自从确定了要尽快拿出实际成果以慰圣心,同时也能让找茬的小人死心之后,司农寺上下可真是铆足了劲想表现一番。
左右少卿周俊山和宋应星除了忙于职事,平时也是只要有空就往大兴县跑,亲自到田间地头去查看询问新举措实施后的具体情况,并根据农户的反应再予以改进。
作为司农寺丞的温侃更是亲力亲为,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增产一事上,有时为了方便相关事务的开展,温侃甚至会在大兴县一住就是十几天,平日间也是带着手下官吏奔忙于各个不同的实验田间,以便获取最直接的各种数据,从中找出问题并想办法加以解决。
大兴县知县赵云从自然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只要温侃在大兴,赵云从但凡有空就会陪着他一起行走奔忙,有这位本地百里侯的帮忙,温侃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闲暇时,二人也是时常聚在一起饮酒赋诗,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迅速升温。
温体仁为了支持温侃的工作,从各个方面都给其提供各种便利条件,不管是打井修渠的费用和人才,还是军器监各种新式农具的调拨等等,温体仁都利用首辅的职权,优先满足司农寺所用。
看到自由娇生惯养的儿子终日奔忙于田间地头,在日晒风吹下也变得黧黑的肤色,温体仁心中感到欣慰不已,家有麟儿,即便是自己致仕,温家也不会迅速没落下去。
“哦?果然是好消息!走走走,阁老陪着朕去见识一番!”
由于一直挂念着关外战事的进展,数月来朱由检对于其他事物并未投注太多的目光,听温体仁一说才猛然想起,夏收已至,时节已经到了芒种,倏忽之间,崇祯十一年已经过半了。
烈日高照暑天长
入眼田畴泛麦香
农户夏收忙日夜
一年辛苦盼归仓
当一身青布直裰、头扎网巾、脚蹬黑色薄底便靴的朱由检负手站在一望无际的农田边上,看着骄阳下田地中正在挥汗如雨忙着收割的农户们时,不禁感慨万千。
一阵阵热浪袭来,金黄色的麦田几乎覆盖了整个原野,几棵苍翠的树木矗立在田间,给颜色略显单一的乡野增添了几分生趣。
眼前这种祥和安定的场面,已经与前世的历史上截然不同,自己的到来终究是让许许多多平民百姓的命运得以彻底改变,他们不会再去忧心战乱和饥荒,不必再去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赤贫生活,在吏治已经得到初步改善的当下,百姓们会很快适应这种踏实感,并且让这种感觉变成习惯。
安居乐业将会是一种常态,富足安康更是在不远地将来就会到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的,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让中华民族在各个方面领先于这个世界,这才是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和担当。
“微臣周俊山、宋应星、温侃参见圣上!”
“微臣大兴县知县赵云从参见圣上!”
在朱由检准备微服出宫前来大兴实地考察时,王承恩已迅速派人知会了相关人等,当护卫皇帝出行的车驾准备停当,朱由检换好便服登上特制的四轮马车时,周俊山等人早就在赶往大兴县的路上了,而从麦子将熟时便一直在大兴的温侃则是等在了田间。
由于此前朱由检已下达过旨意,除了正旦等大朝会时,诸臣工面圣不必行跪礼,所以周俊山等人都是深揖到地,行了揖礼。
“诸卿平身,朕今日听闻阁老言实验田地丰收在望,心喜之下便想亲眼目睹一番,诸卿勤于公务,也是辛苦了!”
一名高大魁梧地大汉将军打着的黄罗伞下,朱由检摆了摆手笑着出言道。
“回禀圣上,职差所在,当不得圣上夸赞!如此烈日之下,圣上不惧酷暑亲至乡间,臣等皆是感佩之至!还请圣上移步棚下暂歇,只待收获完毕亲自眼看便可。由于不知圣上亲至,故臣等未曾布置精细,条件实在简陋,还请圣上勿怪!”
周俊山说罢肃手躬身相请,朱由检含笑点头,一边当先迈步走向田地边一排扎好的草棚,一边开口道:“朕向不喜奢繁,如此乡野情趣才有古人返璞归真之意。周卿,农户开镰已有多久?收割完毕尚需几时?预计亩产能有几多?”
从烈日炎炎、热浪滚滚的田地间来到草棚下,燥热之意顿时去了几分,朱由检走到侍卫摆好的龙椅上坐下后,王承恩端着一个盛着冰镇酸梅汤的玉碗递了过来。
长长的草棚向两端延伸出去足有里许,朱由检等人所处的位置在草棚的正中间,其余两侧都摆放着用来称量的大斗、小斗、斛等称量器具,草棚外有一处宽大平整的地面,边沿摆着一批如木质连枷、石制的、可以在地面滚动的碌等供麦子脱粒用的农具。
而那些司农寺以及大兴县品级低微的官吏们早就被护卫驱赶到了草棚的边上,一个个踮脚伸脖子的向朱由检这边打望着,都在议论猜测着来人是谁。
“回禀圣上,此间相关事务温寺丞最是熟知不过,自去冬至今,温寺丞大半时日往来奔波于大兴京城之间,期间着实辛劳,圣上可否允温寺丞上前回话?”
周俊山连忙躬身施礼回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一是在试验田之事上,温侃确实付出最多,并且人家当首辅的爹今天跟着来了,这功劳可是无法埋没。
第二,只要今天试验田粮食增收,那作为实际上司农寺一把手的自己,功劳是跑不了了,拔擢升赏时,品级低于他的温侃说啥也不会越级提拔,只要是司农寺正卿的位子腾出来,自己会顺理成章的升任,而少卿的位子则会由温侃接掌。
既然如此,为何不卖首辅一个人情呢?
所以在听到朱由检的问话后,他直接把功劳让给了温侃,把这位首辅公子推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丰收在望
“温卿相貌类父矣!适才周卿言,实验田地之相关事宜大部由你操办,朕观你肤色举止,便知其所言非虚,温卿于此事上确是用心了,此等行举实为天下官吏之楷模也!”
朱由检看着眼前长得酷似温体仁的温侃感慨道。
温侃不光是肤色黧黑粗糙,刚才施礼时,朱由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手指甲里的黑泥,以及青色官袍下摆上些许秸秆草棍,还有官靴的鞋帮处沾着的泥土,这些都充分说明,这位首辅之子的确是亲力亲为的实干家,这一点是最让朱由检欣赏的。
“不敢当圣上夸赞之词,臣既得圣上拔擢,自当为圣上分忧,为朝廷谋事,为百姓解困!
微臣不过是尽本分而已,况此番若是有些许之功,亦非臣一人之劳。
本司两位少卿于此事上亦是耗费精力良多,平日间也是时常督促微臣于此事上多下一番功夫,臣自是欣然领命。更兼得大兴赵知县对朝廷之令无不遵从,事事处处竭力配合,使臣日常繁忙时并不觉有丝毫迟滞之意,此间成就亦是众志成城之果!
启禀圣上,圣驾来临之前,臣便于卯时下令开始收割,臣按照两边各收十亩计量,预计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收割完毕,亩产量臣尚未估出,毕竟臣以前未曾接触过农事。
圣上面前所观之田地,南面为农户自行管束浇种之地,总计为三十二户、五百六十亩;北面为司农寺奉旨所创之试验田,是由司农寺会同大兴县共同由其治下择农户二十八户、田地四百八十亩试之。
其实验之处无非是据本朝故徐阁部所著之《农政全书》中所载之事项,自小麦播种出苗之后,严格按照书中之规,定时按期浇水、施肥、锄草、间苗、除虫;为显公平,两边田地中打井口数相同,皆为每三十亩一口深井,只是南面农户自种之地依旧以大水漫灌、间歇施肥间苗等举措为主,试验田则是要正规许多。”
虽是第一次面圣,但温侃面对皇帝以及若干大员却是丝毫不杵,一口气洋洋洒洒地将所经手之事讲了个大概,而朱由检则是边听边轻轻点头。
看得出来,温侃在此事上不仅是尽力,而且也是十分用心,所言之事除了按惯例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内这一官场传统外,其余的都还算详尽。
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农事,甚至可能连田间地头都亲身涉足过的贵公子来讲,这已是殊为难得的作风,相信只要温侃能长此以往坚持下去,将来的前程不会差温体仁太多。
“大伴,且给各位卿家每人送上凉饮一杯,消解一下暑气,给阁老看座!”
朱由检吩咐一声后,王承恩转身而去,他在脑子里暗暗组织了一下措辞后开口道:“司农寺自上而下不辞辛劳、用心任事,专注于自身职差,朕欣慰不已;其中尤以温卿付出最巨,可见阁老家风、门风之严谨,方才有此承继父业之后辈精英涌现,朕实为阁老感到欣慰。
朕希望温卿能有一颗恒心,不管于任何职位上都要善始善终,如此的话,朕相信朝廷也不会埋没人才!
朕现下想对阁老说一句:有此子,阁老无憾矣!”
“老臣谢过圣上之赞誉!臣有幸得遇明君,故此竭尽所能以助圣上达成所愿。今臣老矣,幸有圣上慧眼识珠,擢犬子与朝堂,使之能替老臣为我皇尽忠、为朝廷效力、为万民造福,此实是犬子莫大之荣焉!臣自会用心教导与他,使之戒骄戒躁,永葆用心任事之恒心,如此,老臣此生足矣!”
温体仁岂能听不出朱由检的话中之意?
人家皇帝肯定不会大包大揽的说:老温,你这儿子不错,以后前程包在我身上了,这种简单直接的话语是不会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的。
而朱由检的表态已经十分明显,只要温侃一直像现在这样干事,那前程将是一片光明。
不一会功夫,几名小太监端来了数盏冰镇酸梅汤,在场诸人诚惶诚恐的接过来后小口啜饮着,而温侃则是一手端着酸梅汤,回过身来冲着远处正在向这边打望的手下比了个手势。
温体仁坐下后端着酸梅汤笑道:“圣上,若是此番司农寺增产之术效果显著,臣建议由司农寺将其法编印成薄册,印发大明各地方官府,由官府出面召集各村镇里长、甲长分批与会,择能吏现场讲说分明后,令其返乡付后引导农户诸实践。
虽说此举不见得每乡每村每户均会照章执行,但若是有一半,甚至部分农户遵章施行,那我大明粮食产量也将会有大幅增长,圣上欲使天下百姓无饥绥之忧之心愿便会往前更近一步,长此以往,我皇明盛世可期啊,呵呵呵呵!”
“阁老此建言甚妙!稍后既见成果后,若是果如预想当中收成甚好,待回京之后,内阁便可着手经办此事!
朕欲用十年之力,使天下百姓尽得温饱之利,再无冻寒饥馑之苦,这第一步要迈的踏实,才会有后续更好之愿景。朕希望司农寺能于其中发挥引领推动之作用,今日就算是第一步吧!”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呵斥声,朱由检举目看去,原来是几名护卫拦住了一名小吏打扮的人,并正欲将其驱离开来。
温侃将酸梅汤一口饮净后上前施礼道:“启奏圣上,微臣刚才指使下属去往田地间,扯了两把麦穗过来,一边让圣上先来分辨一下两者之不同,现下可能是被宫中之亲随挡住了!”
朱由检闻言后挥了挥手,身后的程千里唿哨一声,护卫们迅即闪开身形,那名被吓得腿都软了的小吏脚步踉跄地行了过来。
温侃迎上前去,闻言安抚几句后,结果那名小吏手中的两把麦穗转身而来,那名小吏面带喜色的退回到群僚之中。
温侃近前躬身将两把麦穗呈上,王承恩上前接过后递到了朱由检的手中。
其实不用仔细分辨,正常人一打眼就能看得出来,两把麦穗有着十分明显地区别。
其中一把麦秸更加粗壮,麦穗、麦芒也比另一把的要长大,朱由检仔细观瞧,发现两把麦穗的颗粒饱满度也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不用称量,便能看出哪一边是司农寺主导的试验田种植的小麦了。
“好!好!朕虽也是未经农事,但还是能分辨的出哪一种麦子长得更佳了!如此说来,试验田已获成功!只待稍后看看比普通麦田亩产多少而已了!
此事真是令朕开心不已啊!司农寺上下,包括大兴县可是立的大功一件!朕回京后自会下旨予以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