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食牛之气,四海之心
龙门秘境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四面八方往核心地带聚集而来。
人多了,纷争自然也就多了。
有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有的是机缘在前,见财起义。
总之,每天都有人死在大道机缘面前,然后成为了别人修行路上的一份机缘。虽然每天有人死在前往龙门秘境的核心地带的路上,但每天都有人不停的向着龙门秘境的核心地带赶去。
能入龙门秘境的人,谁不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谁不是家族里的栋梁之材?他们内心的骄傲,又怎么会让他们甘愿居于人后。他们又怎么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机缘。
而且,在他们的身上谁没有一点压箱子的底牌,谁没有一些家族长辈赐予的保命物件,当然,这些既是他们不弱于人的后手,也是让人眼红的动机。
保命之物与送命之物之间的转换不过瞬间而已。
在修者眼中,所谓的机缘可不止是那些天地灵宝,仙家洞府,真正的机缘还是来自于修者,来自于那些身怀重宝的修者,修者才是一座真正的移动宝库。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龙门秘境的核心地带,战斗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那些原先本来就有仇的,见面就打生打死。那些原本没有仇的,打着打着也就有了。
至于最后究竟是谁对谁错,那一方先动的手,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赚的人已经赚到了,亏的人,已经死了。
总之,在这龙门秘境内,只要见面就是有可能要死人的。
一片广茂的森森里,一个干瘦少年像一只猿猴一样身形灵活的在树枝之间翻转腾挪,不时的从这一根树枝跳到那一根树枝,速度奇快无比。
少年身体好似柔弱无骨,滑不溜秋。虽然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是眼神之中却神采奕奕。
在他的身后有几个人像猫逗耗子一样,在不急不缓的跟着。
一个少年对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说道:“张师兄,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我们为什么要干脆杀了他?”中年人反问道。
另一个少年道:“秦池繁,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张师兄这是要钓鱼吗?死那个少年是肯定要死的,只要鱼一上钩,他就肯定要死的。”
“钓鱼?”那个少年有些不解的说道:“难道师兄是想……”
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少年,又淡淡的盯了后说话的那个少年一眼,收回目光道:“进入龙门秘境的人接下来会陆陆续续的往秘境内核心区域聚集而来,赵长青,你带着他们几个去散布消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那个少年知道我们在追杀他的朋友。”
赵长青问也不问直接点了点头。
秦池繁还是有些担忧,“首先,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少年是否会去核心区域,其次,我们要是这像散播消息,难道这样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吗?就不怕引起敌人的注意,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麻烦?”赵长青冷笑一声,“有张师兄在,来找麻烦的人,都是送财童子,我还怕他们不来找麻烦呢!他们来的人越是多,我们的收获越是大。”
秦池繁还想说些什么。
赵长青拉了他一把道:“好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用眼前这个少年,钓出另一个少年。完成林师叔的交代。不然,我们都要进冥渊。”
听到冥渊二字,秦池繁打了一个哆嗦,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跟着赵长青快步离开。
张闻道看着幽冥门几人逐渐远去,嘴角讥讽的笑了笑。
一群废物。
洛乐已经被幽冥的人追了好几天了,可是幽冥门的人对他却是只伤不杀,那怕是沿途看到一些大小机缘,也都没有停下脚步去取,只是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洛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只剩下一个中年人了,也就是说只要甩掉他,那自己也就安全了。
洛乐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猛然加速,往前方的一片密林里冲去。
在龙门秘境里,道法灵器都用不了,无论是博杀,还是拼命,都只能单纯的凭借肉身。肉身越强,拳头也就越硬。拳头走成硬,道理自然也就越大。
张闻道看着眼前的猎物突然加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查觉的微笑,“对嘛!这样才有趣一些嘛!不然像之前的那样猫耍耗子多无聊。”
张闻道的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可是就是这么平平缓缓的几步,又追上了已经加速的洛乐。
赵长青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密林深处的中年人的身影。
他轻呼了一口气,“秦池繁,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张师兄这人怎么样?”
秦池繁想了想后说道:“待人彬彬有礼,说话如沐春风,虽然在很多地方看起来很霸道,但他却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很好说话吗?”赵长青冷冷的看了一眼秦池繁,“如果你当真以为张师兄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龙门秘境,还想在修行路上多走几步的话,我奉劝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一点小心思,最好是张师兄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如果你下次再自做主张,或是出言反驳的话,亦或是心怀不轨的话。我只能说,在这龙门秘境内,你死了也是白死。”
秦池繁脸色有些铁青。
赵长青继续说道:“小聪明算不得真聪明。在一些有心人的眼中,你的那点小聪明看起来简直是蠢笨至极。你放心,我看得出来你蠢笨,张师兄自然……也看得出来。”
赵长青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带着几个弟子往前走了。
有些话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至于他秦池繁想不想得明白。
那就看
他的造化了。
修行路上,生死自负。
又不是爹又不是妈的,能劝上几句就已经是大发善心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贪是好事,可是贪多了,也不怕嚼不烂吗?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了。
一路走来,赵长青自然小心翼翼,从来都是该拿的拿,不该拿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这秦池繁就因为几块晶灵核,几株灵药,几件灵光消散的灵器,不但起了贪心,还对同门师兄弟起了杀心。
要知道这可是修行的大忌。
连他赵长青都看得分明。
难道那个张闻道会是一个瞎子吗?
只是蝼蚁之争,看着有趣而己。若是他不想看了,觉得烦了,一脚下来。
死伤一片,管你对错。
修者的世界,强者为尊,很多人死了就死了。
在幽冥门更是如此,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也白死。
所以容不得他赵长青不谨慎。
毕竞,秦池繁不想活了,他赵长青还想活。
……
……
冬落抱着一个小木箱从天而降。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反正肯定是在龙门秘境内就是了。
只是冬落一落地便被一股海啸般的压力给狠狠的压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冬落学乖了,那怕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也不敢再抬头对老天爷骂骂咧咧的了。
甚至连想也没有想一下。
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适应了那一股压力下的震荡频率,开始慢慢的站了起来。
小木箱看着是木质的,可是质地之坚硬,结实,还是令人叹为观止的。
从天而降,然后又被那么狠狠的压了一下,竞然依旧完好无损。
冬落将小木箱从地底抠了出来,放在面前,犹豫了起来,到底要不要打开这个箱子?
他不知道这个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虽然那道透明的身影既然说是因为木箱里的东西,他才会莫名其妙的走入那墨家学宫的,可是这木箱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他一点也不知道。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问那透明身影叫什么名字呢!就给人家一挥袖就扇出了塔,真惨。
冬落盘膝坐下,将木箱放在膝盖上,仅仅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觉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虽然已经有活路了,但也别把生看得太重了,冬落一把打开了木箱。
只见木箱内放着一面像是一个红铜打磨而成的镜子,镜面锈迹斑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比之破铜烂铁好像也差不到那里去。
冬落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合着自己在那塔内,一层一层的又是问心又是问力的往上爬,呆了快两旬的时光,最后就只给自己这么一面破镜子?而且,还不是那凌云塔里的东西。还是那山间小屋里,尸蛟等人连看都不愿意去看一眼的东西。
他们口中的破烂?就这样扔给自己了?难怪不让自己在塔内打开,原来是丢不起这个人。
凭什么啊!冬落很想骂娘。
虽说他冬落对于大道机缘一事,向来都是抱以最乐观的态度,正如他在雪山之巅与那个透明身影说的那样,即要吃得自己的苦,也想享得自己的福,更要见得别人的好。
可是真当到他自己吃苦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有一点酸的。
他可是从尸蛟那里知道,墨家秘藏里的好东西都在那个塔里啊!他跟尸蛟拆的那几栋房子,还不如人家一丝塔毛呢!要是那塔内的好东西只有尸蛟一个人在争,在取,那他冬落想想,还可以忍,毕竞也算是半个拆友。
可是那塔里面不止一个尸蛟啊!还有叶映水,郑南风等人,想到这里,就不能忍了。
他很想再回塔里去再争上那么一争。
冬落坐在地上,手持破铜镜,一遍一遍的翻转着,观察着,可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只能将木箱与铜镜又收回芥子物中,怎么说大大小小也算个机缘。
若是说不要就不要了,说扔就扔了,不吉利。
冬落换了一套衣物,将尸蛟借他的须弥物贴身放好,说好里面的东西五五分的,他冬落还没有下作到做出那种监守自盗的不要脸的事来。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
所以他在塔内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管须弥物里面有什么,他连打都没有打开来看一眼。
没必要。
一路前行,默然无语。
进入这龙门秘境快三个月了,所谓的大机缘什么也没有碰到,什么也没有争到。
可以说这段时间内唯一可以称之为大机缘的便是他在深潭处想明白了周天子等人对他打的机锋。至少让他提起了一些心气,寻到了一丝希望。
他到不怨周天子等人为何说话不跟他直接说清楚,他从易落老道人想要来见他一见,还要在走龙道的尽头才行。他就知道周天子等人能与他说出这些话来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了。
他可以想象的到,出了龙门秘境,或者就在这龙门秘境内肯定有很多双眼晴正在看着他,盯着他,看着他是怎么一点一点的走向成熟,又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掉落,死亡,然后砸破他们眼中的黑暗,让他们大道可期。
冬落只要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内心就有一点渗得慌。
恶心。
冬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恶心的轻呸了一声。
噗通。
冬落整个人再次摔落在地。
他很想说,苍天啊!我不是对你吐口水。
可是浑身宛若散架的他,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神色凄凄然的躺在地上。
双目无神。
面如死灰。
心冷若死。
……
……
凌云塔内的世界很大,人也很多,多了冬落一个不嫌多,少了冬落一个当然也不会嫌少。
所以少了冬落在诺大的凌云塔内是击不起半点涟漪的,但是少了一个人终究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墨甲与凌云只是沉默的站在雪山之巅,看着天空中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降落,每一片都温柔的好似巨子看向他们的目光一样。
墨中伸出右手,打开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落在他的手心,并没有融化,墨甲看着凌云说道:“小不点,巨子又不是死了,又不是回不来了。你哭什么哭,你又没有眼泪。”
凌云坐在之前透明身影坐过的那个地方,双手抱膝,他的内心好似有着无尽的悲伤,“太块头,如果我说我想巨子了。是不是有点丢我们器灵的脸。”
风声呼啸,雪落不停。
墨甲沉默了片刻之后,也在凌云身旁的雪地上坐了下来,“不丢脸,因为我也想巨子了。”
凌云哦了一声就发起了呆来,“大块头,你知道巨子给那个讨厌鬼的小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墨甲摇了摇头。
凌云神色有些委屈,“我就说巨子还是喜欢他比喜欢我多一些,那个小木箱里装的肯定是好东西,我记得以前,巨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交给我保管,可是那个小木箱,巨子从来都不打开给我看一眼,我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墨甲怔怔无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眼前这个委屈的少年,总不能骗他说那小木箱里面其实啥都没有吧!就是一块破铜烂铁,不值钱。
可是这话别说凌云不信,就连他自己也不信啊!
墨甲想了想道:“小不点,你不能这样想啊!我问你,巨子给了你多少好东西?又给了他多少?”
凌云答道:“给了我好多好多,就给了他一件啊!”
墨甲点了点头,“这不就行了,巨子还是喜欢你多一点,你单独拿出一件东西来跟他比,可能没有他的好,可是你把所以的东西拿出来跟他比,难道还比不过他吗?肯定没有的事嘛!他不就是一朵小雪花。”
凌云眼神微亮。
好像确实是这样。
凌云又开心的跳了起来,也学着某个人从地上捏起一个雪团,捏得紧紧的,助跑了几下,一跃冲出山崖,将雪球狠狠的往天边砸去。
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墨甲也站了起来,也学着凌云的样子扔了几个雪球。
因为离别带来的伤感也慢慢的弱了下来。
只是扔着扔着就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互扔了。
雪渐渐下大了,他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可是他们的笑声却是传出去极远极远。
一道墨色的光芒终于消失了在这片天地之间。
当墨色的光芒完全消失了之后,一道五色雷霆轰的一声劈在了墨家学宫内广场上一具巨大的雕像上。
雕像应声而倒,砸落在地,而后四分五裂,最后变成层层粉末消逝在空中。
原先本就千疮百孔的雕像炸裂,雕像的基座也随之炸裂,露出了一把黑色无锋的重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黑色无锋重剑似乎被那道五色的雷霆给激怒了,剑体四周直冒黑气,黑剑颤颤巍巍的从基座中飞了出来,一快一慢,转化之间竞是如此的自然。
一道黑色的剑光顺着五色的雷霆的方向,猛然向着天下的黑云斩去。
一剑过后,天地清明,再也看不出半点阴阴欲雨的感觉。
黑色重剑内突然有一道冷厉的声音冲天而上,传入了滚滚云层之中,“试问天上仙,谁敢来人间?”
天上刚散去的黑云又一次的凝聚而出,一声惊雷猛然响起,一道闪电也不分前后的向着黑剑击来。
黑剑剑体翻转,剑尖对着闪电,直冲而上,一剑击碎了闪电,刺破了黑云。就此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与此同时,在凌云塔内有一个小胖子,正气喘吁吁的看着身前几具破烂的机关甲,内心一阵肉疼,“娘的,一不小心下手就重了点,这几具可是墨家最宝贵的雷霆甲啊!要是拿到外界去,可以买不少钱啊!”
小胖子右掌狠狠的打了左手一下,“看看你干的好事,下手没个轻重的,一拳就砸没了多少灵石?”
小胖子又迅速的用左手打了右手一下,“你还说我?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你砸烂的还少吗?”
说着说着小胖子自己就笑了起来,微眯着眼晴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道台阶,台阶后,便是下一层。
他轻轻的捏了捏指关节,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知道在下一层还有很多比这个还有高阶的机关甲在等着他。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有那个底气,也有那个实力。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而又昏暗的塔内,塔内什么也没有,他在心中暗道:“小老弟,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龙门秘境内,你还欠我半座墨家秘藏没给我呢?”
他第一步跨上一级台阶,第二步四级,第三步八级,最后直接一跃而起,一拳将几个堵在楼梯口的机关甲打得暴退,溃散,最后崩碎。
小胖子哈哈大笑,“无论是问心,还是问力,我都不俱,你若问心,我有四海之心,你若问力,我有食牛之气。来吧!就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一些吧!小爷我都接下了,都接住了。我到是要看看小爷我看上的东西,谁敢跟我抢?谁敢?”
这个满身肥肉的小胖子哈哈大笑,直接冲入了机关甲大军之中,以拳对拳,以掌换掌。
一拳不够,那就再来一拳。
一掌不行,那就再来一掌。
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鸿鹄之,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第七十六章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龙门秘境,越往里走,妖兽自然也就越强,龙息自然也就深厚。
在一些山水枢纽处铺天盖地的龙息更是浓郁如雾,这些地方自然都已经被那些强大的妖兽所占据了,至于那些不是最强但也不算弱的妖兽,即占据不了这些龙息之地,又不愿放弃这些可以加速肉身进化的山水宝地,所以就只能在这些宝地边缘打打秋风,能蹭一点龙息是一点。
一般能占据这些宝地的妖兽灵智肯定已经是很高很高的了,对那些来蹭吃蹭喝的妖兽,只要是不太过分,一般都是不太愿意去管的,与其花那时间出去驱逐那些过境的妖兽,还不如好好呆在自家的宝地上,稳步提升自身的修为。
更何况自己把肉吃了,把汤喝了,要是再不给其它妖兽一点骨头啃,这就有点过分了,再说了,有妖兽在家门口蹭龙息,就像是在圈养它们一般,饿了连门都不用出就可以饱餐一顿,何乐而不为。
所以那些占据山水宝地的妖兽,往往对这些靠啃骨头过日子的妖兽,都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对他们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胆战心惊,一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冬落就像是一头流窜作案四处啃骨头的妖兽一般,本着多蹭到一点就是多赚到一点的原则,今天在东家蹭一点龙息,明天西家蹭一点龙息,乐此不疲。
饭虽然是一粒一粒吃的,但吃多了终究还是会饱的。
等再吃饱一点,就要做好被别人吃的打算了。
冬落一路疯跑,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群与那些真正的霸主比起来还要差上很多的妖兽,但是这群妖兽并不是在追杀他。
而是,他们都在被另一头妖兽追杀。
那头霸主妖兽长着刺猥一般的身子,顶着一个龙头,奔跑间大片大片的山石林木被它坚硬的体表撞断撞碎,倒在地上。
一时间,鸟兽齐鸣,林断山折,枝叶乱飞。
那头刺龙甩了甩头,嘶吼了一声,浑身肌肉紧绷,背上一根根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骨刺,猛然间向前弹射而出。
噗!噗!噗!
一些骨刺钉入了山石,一些骨刺刺穿了树木,但更多的骨刺却是直接刺入了那些奔跑的妖兽群中。
鲜血乍现,一些运气不好的妖兽哀嚎一声跑着跑着就倒了下来,绝望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冬落上窜下跳,偏头躲过了几根骨刺,在他的身旁有一只白色猛虎也在极力的奔跑着,猛虎雪白的獠牙交错,随着轻微的呼吸张张合合,一身宛如神金浇筑而成的肌肉,在跑动跳跃间时而隆起,时而收缩,充满了力量与美。
冬落暗自的咽了咽口水。
猛虎充满挑衅意味的看了冬落一眼,瓮声瓮气的道:“人类,速度可以啊!竟然跟我不相上下。要不要比试比试?”
冬落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了一眼猛虎,鄙夷道:“跟你比试有意思吗?是赢了你把你的晶灵核掏出来给我啊!还是要给我当坐骑啊!我现在只要跑得比后面那群倒霉蛋快就好了,又不累,干嘛跟你比。我看你以后也别叫啥白虎了,干脆改名叫白痴得了。”
猛虎气极,回头冲着不远处正在进食的刺龙怒吼一声,然后狡黠的看了冬落一眼,“原来只要跑得比后面那群倒霉蛋快就好了啊!那,我就先跑一步了,祝你好运吧!”
龙从云,虎从风,虎的速度本来天生就很快,如今猛然加速,白虎一瞬间便跑没影了。
只留下扬尘四起,冬落懵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头皮发麻,也不管什么累不累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向猛虎消失的方向跑去。
只见那头刺龙似乎被猛虎的一声大吼给激怒了,直接舍弃了到嘴的食物,不顾一切的向着冬落逃跑的方向冲了过来。
冬落像那一群中了骨刺倒在地上眼里充满了生的渴望的妖兽一般哀嚎了一声,“白痴,下次别让我遇见你。”
他有些想不明白能成为一方霸主的妖兽,灵智应该已经很高很高了啊!为什么会被一头猛虎一声大吼就给激怒了,这很不合常理啊!
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一口气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那头大如山岳的刺龙他才停了下来,双手扶住膝盖,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的心中,对那头白虎的恨意又加重了一些。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他直接翻身躺在草地上开始默默的计算起这次的得失来,每当他从一座山水宝地逃生之后都会如此,即可以查缺补漏,又可以看出自身的不足之处。
毕竞自从在墨家秘藏里明悟了周天子等人说的那几句话之后,他便知道他的身体强度将直接关乎到他最后能否活下去。
有些事,可以马虎,因为无伤大雅。
可有些事,马虎不得,因为跟性命息息相关。
在雪山之巅时,他的身体强度便已经达到了练筋的巅峰,如今在经过东蹭西蹭之后,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熬血境一层的强度。
与一般人比起来,很强了。
冬落嘴里嚼着一根青草,青色的汁液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熬血,顾名思义,便是熬练血液,这个境界也有一个名字叫做登顶境,进入熬血境便意味着登顶武道后天第五境伐髓境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只要肯花时间,肯下功夫,一点一点的去打磨境界,最后走到伐髓境也不过是如吃饭一般简单。
在这个境界的人,唯一的差距可能就是吃的快的人,大口大口的吃,破境快些,底子打得厚些。
吃得慢的人一粒一粒的吃,破境慢些,底子打得薄些,当然也有可能更厚。
若是一般练筋境武夫想要进入熬血境没有个三年五年,或是大机缘,想如同冬落一般如此快速的破境,想都不要想,真的很难。
当然,对一些个天之骄子,武道奇才来说,想要如此快的破境,也不是很难。
也不过是吃了一碗饭,喝了一口水,看了一轮明月,听了一阵山风,自然而然的就破境了。更有甚者,一次破数境的都有。
这便是命,羡慕不来的。
没这天赋与运道的人便只能花时间慢慢磨。
没办法。
若是寻常武夫能如冬落一般在如此快的时间内便将身体打磨到相当于武夫后天第四境有登顶境之称的熬血境,有可能做梦都要笑醒。
可是冬落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对于别人来说进入熬血境之后便是一片坦途,但对于他来说,进入熬血境才是真正磨难的开始。
因为极致之冰的缘故,他体内的经络江河丹田海似乎都处在深冬时节,完全被冻结了。
他体内血液流通本就缓慢无比,而所谓的熬练血液便是在血液循环之时,用龙息不停的熬练打磨,将血液完全打磨成一滴滴充满生机的精血。
血液循环慢了,熬练精血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冬落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这龙门秘境里还能呆多长时间?若是在有着大量龙息的龙门秘境内他还不能将自身的**强化到最强的话,那么出了龙门秘境就更难了。
毕竞像龙门秘境这样单纯的适合修武之人修行的秘境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每个秘境开放的时间又大不相同,就算是外界有这样具有同样功效的秘境,可能他也进不去。
至于那种在路上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跨入一个秘境,或者是随便从哪一座山崖上跳下去便是又一个秘境,这种好事,他是想都不会想的。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只是他觉得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罢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普天之下,那么多人,为何有此机缘的不也就那么少数几个人吗?
还是得看命。
“等机缘掉落在我的头上不现实,如今此处的压力以及龙息对我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多大的功效了。与其在这蹭吃蹭喝,还不如直接去龙门秘境深处,那样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冬落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的白云重重叠叠,聚聚散散,一朵之后还有几朵?
看不穿。
“拼了,死则死矣!没有见过事事畏畏缩缩,步步求稳的修者,管他什么争还是不争的,即然在这龙门秘境内,就应该按照修行感应篇上的来,我辈修者,当人人如龙,竞相争之。”
念头一起,冬落站起身,往龙门秘境的深处看了一眼,一咬牙,直接飞掠而起。
几个弹跳便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富贵险中求,天上没有掉馅饼这种好事。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越往龙门秘境内部走,除了那些强大的霸主妖兽之外,可能更多的便是这些灵智全无的小精灵了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也就无畏。
无畏者得生。
冬落一路上,又捡到了一些晶灵核,大多晶灵核的品质都要比外界的高上一些,至于与那塔内的相比起来,又要差上了许多,就冬落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捡到再多这样的晶灵核对他的身体也没有多大的用。
凡事都有个度,过犹不及。就如同同一层次,同一种丹药一样,吃多了,自然药效便会大打折扣,再吃下去,非但没有什么效果,还可能会衍生出更多潜在的害处。
晶灵核也是如此。
这些晶灵核直接就被他收入了芥子物中,自己用不了,大黑他们可以用啊!所以,他的内心还是很希望像这样的晶灵核多来一些的。
最好是一地都是。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细心一些,一颗两颗总还是有的。
妖兽虽然寿命长些,可又不是不会死。顶多也就是修为提升了一些,寿命也就相对的增长了一点罢了。
妖兽是如此,人类更是如此。
凡俗之人,百年便是极限。至于修者,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修武之人,后天五境,每增进一境,寿命增长过三五百岁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修者,修者,修到最后,除了生死之外,便再无什么大事了。
当然,对目前的冬落来说,好像也是如此。
除生死外,再无大事。
冬落一边适应着龙门内的压力,一边找些山水宝地蹭蹭各大霸主占据的龙息,又一边开开心心的捡着晶灵核,偶尔遇见几头不长眼的妖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想想似乎也挺美好的。每天的期待便是捡晶灵核。
只是这一次,情况又有些不同了,冬落刚走没多远,就看到一头半人高的紫金晶晴兽尸体,以及十几具人类的尸体,横躺在草地上。
目光四处观察一下,冬落差不多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头紫金晶晴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一头霸主级别的妖兽,多半是这一群人看上了它占据的龙息之地,还有晶灵核,所以对它出手了,不过,这群人运气不好,被紫金晶晴兽团灭了,紫金晶晴兽可能也因此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同归于尽了。
可能有些差错,但应该也**不离十吧!
无非就是谁先动的手而已。
“这算不算是大发横财?”
眼晴看向干涸血迹上的十几块闪闪发光的晶灵核,冬落知道,这些都是这群人在龙门秘境内的收获,只不过在战斗中散落了出来。
并不是谁都跟他一样有芥子物的,大多境界低微的山泽野修还是穷得叮当响,一无所有。
“唉!”冬落轻叹了一声,“你们与我无怨无仇,若是我今日就这样取了你们的战果,拿了你们的晶灵核,于情于理都不合,于我的本心更是不合。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便是让你们入土为安。”
冬落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把大铲子来,开始在地上挖起了坑,然后将散落在旁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搬进深坑之中掩埋。
就像是在塔内掩埋那一群狼尸一样。
冬落虽然在渭城也杀过不少人,也跟马贼有过生死博杀,但他杀人从来都是为了救人。
最后他想了想,又在深坑内放了一壶酒,与塔内狼尸处的一样。
冬落沉默的将土掩上,又转身回到紫金晶晴兽之前,手中拿出了朴刀,对着紫金晶晴兽的头颅切割而去。
哗啦!
脑浆和鲜红血液流了出来,冬落的左手在紫金晶晴兽的头颅骨缝里摸索了片刻之后,冬落手掌一缩,拿出了一块金黄色的手掌大小的晶灵核。
“果然,能成为一方霸主的妖兽都不是一般的妖兽,这么大一块晶灵核,得储存多久的龙息才能凝聚得出来啊!”
眼晴微亮,冬落直接把晶灵核塞进了嘴里,一股炽热的感觉瞬间洗涮过他的四肢百骸,血液流动速度猛然加快。
片刻之后,冬落缓缓的睁开了眼晴,神色间一有些无奈,“这么大一块晶灵核才练筋境一层,那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伐髓境啊!”
“不管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慢慢来,捡到这么一大块晶灵核就已经赚大了,别想太多。”
冬落将芥子物中挪出一个半人多高的空处,将紫金晶晴兽的尸体收入了芥子物中,越是强大的妖兽,骨肉精血也就越值钱,很多东西都是练丹练器的材料。
就比如这紫金晶晴兽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便是那一双紫金色的眼晴,若是用来练制成灵器,可以破除邪妄,趋利避害。
其余的鲜血骨骼毛皮有的是大药,有的是奢华的饰品,用在不同的地方效果能力不同,价格也各不相同。
总之,很值钱就对了。
收了紫金晶金兽,冬落便想转身离去,此地血腥味太重,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有妖兽还有人类过来查看,可是他在这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了,再耽搁下去,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几道身影随着呼呼的风声而来,几个穿着华贵的少男少女一起看向了场中的冬落。
冬落眼晴一闪,没有动弹,也不着急着走了,那几个少男少女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看向了冬落。
“我们是金陵郡四大家族之人,你是何人?”
一个青年对冬落发问,另外几个人则迈开脚步,来到冬落的身后身侧,隐隐的形成了包围之势。
冬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们,他在观察几个少年的身体气象。
“四个熬血境的人,其余八人都还在练筋境。应该可以一战,若是打不过,逃跑应该还不成问题。”
心中思索片刻,冬落淡淡的道:“一介散修,不值一提。”
“散修?”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一个青年狞笑一声道:“既然是散修的话,你敢抢我们的紫金晶晴兽,你是活腻了吧!我看今日这山泽便是你最后的归宿。”
“你们的紫金晶晴兽?”
“不错,你掩埋的那群人正是我四大家族的人,你若是将紫金晶晴兽还有晶灵核交出来,看在你将我四大家族的人掩埋的份上,可以饶你不死。”
冬落眼中寒光一闪,他知道,这群所谓四大家族的人肯定已经看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了,知道他先来了一步拿了此地的好处,想让他把好处留下,至于说这群人是他们四大家族的人,完全是放屁。
别说是他们四大家族了,就是五大家族也不可能,也没有这个能力能同时让这么多人进入这龙门秘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些机缘好处吗?来取就是,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冬落淡淡的说道。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纷纷往前跨了一步,就要动手。
“住手。”一个容颜俊美,略带点妖异病态的少年扬起了手。
其余九个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盯着冬落看了一会儿道:“我见过你,在钦天监的压力阵法下,你是倒数第六个出来的,说实话你的坚毅与不屈令我动容,在伏龙山外广场上,我看到你跟你朋友应该是被幽冥门的人给盯上了吧!”
冬落眼神微眯,他不知道他在钦天监的压力阵法下是第几个出来的,但这个少年说他是第六个,那他可能就是第六个,而这个少年必定是前五。
“不错。”
那个少年点了点头,“你那个朋友如今正被幽冥门追杀,现在应该在龙泉山脉内,若是你现在赶去,可能还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洛乐正在被幽冥门的人追杀?
最后一面?
那个少年的神色不像做伪。
看来多半是真的。
冬落内心焦急万分,但表面依旧镇定自若,“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接下来你当如何?”
俊美少年往左侧一闪让开了一条道路,右手往前一伸道:“我能如何,当然是请啊!”
第七十七章龙泉山脉镇山岳
冬落与金陵郡四大家族的人就此分别。
料想中的一场大战并没有发生。
两波人仿佛是不期而遇之后又回到了各自的路线上一般。
虽有交集,但却不深。
一个少年有些愤懑的看着那个容貌俊美但带着病态的少年道:“贾青时,你可知道紫金晶晴兽的价值?”
容貌俊美的少年微微皱眉,“知道。”
“知道你还让那小子就这么走了?一头紫金晶晴兽可以给我四大家族带来多大的潜在好处你不会不知道吧!光是血肉骨骼至少可以让一个五级丹灵师为我四大家族全力练丹一次。”少年越说越气愤。
贾青时哦了一声,眼幕微微低垂,“薛青山,紫金晶晴兽是好,当然如果你不怕死的话,你可以亲自己去把紫金晶晴兽的尸体抢回来,也可以带着你薛家的人一起去,只要你能抢到手,我贾家绝不染指半点。”
“你……”薛青山怒目圆睁,但却没有莽撞行事,因为他也知道他们四大家族的战力,有没有贾青时,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薛青山冷哼一声,“贾青时,虽然此次龙门秘境之行,我们金陵郡四大家族同意以你为首,我薛家为了龙门秘境内的机缘可以以你为首,但以你为首不是让你替我们其它三大家族做出放弃机缘这种不切实际的选择的。”
薛青山面有怒色,他也并非不是不愿以贾青时为首,只是在有些事面情该争就得争,该说还得说,不能因为要以他贾青时为首就事事听从他贾青时的,也不管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一个团队,有问题了,有隔阂了,越早说出来越好,省得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越积越多,到最后来,小问题也就变成了大问题。
世间事,世间人,大多都是如此。
能入龙门秘境内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一个少女也微微皱眉道:“贾青时,一个家族的崛起,靠得都是祖祖辈辈福荫庇佑,一点一滴的积累而来的,这头紫金晶晴兽于我四大家族而言也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了。你还是要给我们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的好。”
另一个少年也说道:“有些话是该说清楚,省得接下来的龙门秘境之行大家的心头都有一些嗝应。”
贾青时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可看出了那个少年具体的修为?”
薛青山等人想了想之后,面面相觑。
最后发现竞无一人知道那个少年的真实修为。
贾青时继续说道:“别想了,别说你们了,就连我也看不出来。这种事只有两个解释,其一,那个少年身怀隐匿修为的功法,其二,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修武之人,没有修为又如何能看出修为。若是第一个原因,那我们放那个少年走了,确实是有些亏,可要是是第二个原因,除了我之外,我们今天在这的所有人可能都不够他杀的,而我的真觉告诉我,他是第二种人。”
薛青山与少女对望一眼,眼中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你是说,他跟你一样,都是以一介凡人之躯,单纯的靠蛮力打磨的**走到了以我们同样的高度,而不是凭借着武夫的那一口内气?”
他说的同样的高度便是如今他们所在的位置,若是没有一点实力,身体强度不够大,就只能如那些弱小的妖兽一般,呆在龙门秘境的外围,而不是走到如今的核心区域。还如同走在自家的庭院一般,闲庭信步。
薛青山咽了咽口水,若是这个想法坐实了话,那么那个少年也就太可怕了一些。
贾青时给他起了一个头之后,薛青山越想越觉得那个少年可能就是那些个即不修武也不修道,而是先选择将自己的**凡胎先打磨到极致的那一类人。
这一类人在神州大陆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但是当这一类人真正的成长起来之后,是相当的可怕的。
他眼前的贾青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不修道也不修武,而是先选择将**凡胎一遍一遍的打磨到凡人肉身可以达到的极致,再开始修武或是修道。
只是,他的修练似乎出了一些岔子,才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但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这点病态丝毫不影响他贾青时以一介凡躯便压得他们整个金陵郡无论是修道或是修武的的年轻一代都抬不起头来。
在金陵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效仿过他这种将**凡胎修到极致的行为,只是最后金陵郡好像就只有他贾青时一个人有此境界而已。其它人要么学得不伦不类,要么才学一段时间就因为坚持不住而放弃了。
贾青时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看得出来他跟我是一类人,若非是在这龙门秘境之内,若非是我身体有恙,我是肯定要以他一战的。只是在进了这龙门秘境我们就担起了家族兴盛的重担,很多事就由不得我们了。人嘛!总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的,好的坏的。做人切记,好处莫要占尽。不过,好像这个道理,龙门秘境内的妖兽要比我们人类更懂。”
一念通,万念通。
细想一下之后,一切念头通达,薛青山等人接受了这个解释,薛青山笑容有些玩味的问道:“所以你最后告诉他龙泉山脉的方向?难道是单纯为了结一个善缘吗?”
贾青时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之后便不在说话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也不必说,都已经心知肚明。
说出来了,反而不美。
贾青时轻咳了一声,脸色更加的苍白,“走吧!我们也去龙泉山脉寻寻机缘。”
贾青时率先朝着之前冬落离去的方向,慢慢的走去,薛青山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
各自内心中的喜悦。
无论是单纯的结一份善缘也好?
还是驱狼吞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
对他们四大家族似乎都得好。
薛青山看了眼前方那个略显瘦弱,似乎风一吹都会倒的身影,连忙快步跟上。
……
……
冬落因为担心洛乐的安危,所以速度极快。一些霸主级别的妖兽占据的地方都是一冲而过,也不管是否会惊醒那些正在修练的妖兽了。
他只知道,他晚去一分,那个干瘦少年的危险就要多少一分。
他按照之前贾青时给他指出的方向一路前奔,并不是他相信贾青时,而是他没得选,只能相信贾青时。
一路疯跑了几天之后,一道青色的山岭起起伏伏的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青色山岭,弯弯曲曲,起起伏伏,好似一条巨龙伏卧于大地一般。
这便是龙泉山脉。
冬落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直接往龙泉山脉内一冲而去。
而在龙泉山脉内,张闻道站在一外长满了青苔的山石,宛如一个遗落于人间的谪仙。
他神色平淡而又从容的看着前方的一个干瘦少年,“怎么不跑了?”
干瘦少年在一根树枝上坐了下来,晃着瘦弱的双腿道:“你什么时候不追了,我什么时候再跑。”
张闻道笑道:“等我不追的时候,你想跑也不能跑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死了。”
“死了啊!”干瘦少年笑了笑,“死了就死呗!”
张闻道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来?当然了,前提是他还活着,而且还要有胆量进入这龙泉山脉。”
“活着他肯定是还活着的,胆量他肯定也是不缺的,只是,他会不会来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跟他又不是很熟。”
干瘦少年一拍额头,眼晴微亮的说道:“对了,我还欠他好些灵石呢!要是他死了,是不是我就不用还了?”
张闻道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反正对面那个少年死是肯定要死的。
只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又不是那种深仇大恨,见面便要大战一场,非死不可的境地。
便容他多蹦一会儿吧!
总好过又是满秘境的找另一个滑不溜秋的少年来得好,烦也不烦,还是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好。
因为他知道那个少年一定会来的。
直觉而已。
干瘦少年也在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他也知道那个少年肯定会来的。
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因为他想几句不要来,就不会来了。
他不是不想跑,而是懒得跑了,跑来跑去,反正也逃不掉,又何必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
还不如养精蓄锐,等那个少年来的时候,看看可不可以寻到一线生机。
干瘦少年对站在青石上的张闻道挑了挑眉,“喂,你放我走,我把我在龙门秘境内所得的机缘全都一并给你,如何?”
张闻道眼晴都不眨一下道:“你死了,你在龙门秘境外的机缘也都是我的。”
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干瘦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野果啃了起来。
酸酸的。
还不错。
赵长青等人来到张闻道的身边,张闻道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还不错。
张闻道点了点头,终于有点不像废物的样子了。
赵长青脸带哭腔的说道:“张师兄,我等在与一头妖兽战斗之时,秦池繁师弟不幸战死,还请张师兄为秦池繁师弟报仇雪恨。”
张闻道脸色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了,等我先完成林师叔的交代,我便去替他报仇雪恨。”
赵长青再次往前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们发现了晶灵石矿脉了,只是那座晶灵石矿脉的入口被一头至少是伐髓境圆满的妖兽给占据了。秦池繁师弟便是死在了那头伐髓境妖兽的手中。”
张闻道眼神微眯,心中对秦池繁的死也有些了然了。
至于是真的死在了那头伐髓境的妖兽手中,还是见财起意死在赵长青的手里,对他而言,都是小事。
就如同那头伐髓境的妖兽一般,对他而言,都是小事。
张闻道对着坐在树枝上吃野果酸得眯起眼晴的干瘦少年咧嘴一笑,“小子,你要是再不跑,可就没有机会了哦!”
干瘦少年洛乐闻言,立那扔了手中野果,双手往树枝上一拍,飞身而起,转瞬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他知道张闻道说的是真的,要是他再不跑的话,他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闻道从那道消失在密林深处的身影上收回了目光,看向赵长青道:“你带着他们几个去看好那处晶灵石矿入口,不要让其它人捷足先登了,我再去陪他耍耍。若是鱼儿还没有上钩的话,那饵料也可以扔了。”
赵长青点了点头。
张闻道一步跨出,身形骤然消失。
赵长青略带羡艳的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身向来的那个方向离去。
虽然心生羡艳,但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隐藏的话,是很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的,到时候许以蝇头小利,或者是大富大贵,一通引诱,也就找不到北了。
秦池繁是这样的人,他赵长青也是这样的人,这天下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人。
只不过他比秦池繁要聪明一些,要做的好些罢了。
今天秦池繁可以死在他的手中,那他赵长青明天自然也可以死在别人的手中。
赵长青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这修者,修着修着,修到最后胆子也越修越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没走多久,他们便来到一处龙息浓郁如雾的山水宝地,隐隐约约在金黄色的雾气中可以看到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在山脚下有一个黝黑的洞口,仿佛会呼吸一般,不停的有浓郁的龙息喷涌而出。
在洞口盘距着一头通体青色的巨龙,鳞片片片皆清晰可见,龙头对着洞口一呼一吸,好似在沉睡一般,龙身沿着大山环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洞口处。
赵长青回头对着身后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分散在附近,小心的盯着四周不要让人靠近此地,若是有人靠进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避,到时候自会有张师兄去教训他们。你们也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打扰到了这头青龙的修行,不然,大家都得死。”
赵长青身后几人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既关乎幽冥门的兴衰,也关乎他们在幽冥门的地位。
虽然不知道山洞内有多少晶灵石,但不管多少,只要他们将此处的晶灵石带了出去,那么他们在幽冥门内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赵长青从芥子物中拿出一个白色的手环戴在手上再次说道:“虽然这里面灵气全无,对灵器的损伤极大,但为了这批晶灵石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都将通迅灵器拿出来戴上,有什么事立即联系。”
其它几人纷纷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四散开去。
赵长青看了一眼四周,从芥子物中取出几块晶灵核放在手心,吸收起了里面的龙息来。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双眼晴正在偷偷的注视着他。
冬落轻轻的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
此处的龙息之浓郁,冬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感受到了,本来他正在担忧着洛乐的安危,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吸收龙息的。
可是他冷静的想了一想,虽然他没有心情吸收龙息,但别人有啊!比如幽冥门的人。
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的寻找的他来,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幽冥门的人。
冬落冷哼一声,手中镇山岳再次变成板砖大小,悄悄的向着一个幽冥门弟子的方向摸去。
那个幽冥门弟子全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跟踪了,走得虽然小心,但冬落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内心难掩的喜气。
因为,他走路太飘了。
“嘿嘿嘿,等我周有财从这龙门秘境走出去以后,必定会成为幽冥门的核心弟子,也不知道这次林师叔发什么慈悲,搞来那么多的信物,让我也有幸进入龙门秘境,我看这林师叔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嘛!”周有财一边想着自己从龙门秘境出去后的幸福生活,一边谨慎的往一棵大树上掠去。
“也不知道那条鱼儿会不会上钩?哎,你可千万要上钩啊!别害我一出了龙门秘境就进冥渊。”周有财正在小声嘀咕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颈处一凉。
有敌人。
周有财慌忙偏头侧身试图避开后颈处的那一道劲风。
可是那道劲风好似完全不给他机会一样,头部才堪堪躲过那道劲风,他便看到那一道劲风的来源,一块板砖。
一块白色的板砖,他的内心突然有些荒谬,只是这点荒谬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刚从他头颅处偏过的板砖猛然停顿,在他的面前快速的变大,只听得咔嚓一声,鼻梁折断,周有财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从树上跌落下去。
周有财昏昏沉沉的脑袋尽力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开始试图摆脱身后的敌人,可是在他尝试了多次之后,却发现自己跟本摆脱不了敌人,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求绕。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求绕,便感到头颅一痛,耳畔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声音:“我是一只鱼,可我也会吃人。”
周有财眼一花,眼皮抖了几下,嘴里还在试图吐出几个字来。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到,便头一裁,从树上倒了下去。
冬落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喃喃了一句,“我本善良。”
便转身像另一个人的藏身之处闪去。留在此地的只有淡淡的血腥在慢慢的飘散。
驱狼吞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狼?谁又是虎?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蝉变黄雀,攻守易位,也非难事。
冬落看着最后躺在他脚下的赵子青,拿了他的芥子物,偏头往一处密林里看去,然后,咧嘴一笑。
藏在那处密林深处的薛青山有些疑惑的道:“他发现我们了?”
贾青时点了点头,“早就发现了。”
张闻道一拳击在了洛乐的后心之上。
洛乐整个人仿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快速的往前飞了一段距离之后,又重重的跌倒在地。
张闻道看着爬在草地上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有点意思,看来你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啊!你身上这道护身符的品质竞然高到我一拳都没有轰碎。”
洛乐面色潮红,翻转起身,瞪着张闻道,“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敢杀我,你幽冥门必将从神州大陆除名。”
张闻道嗤笑道:“大话谁都会说,别说你说的我不信,就算是我信了,幽冥门的存亡,又与我何干?”
张闻道脚步轻踏,身形快速的消失,“既然一拳打不碎你的护身符,那就两拳好了。”
第七十八章人逢喜事精神爽,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闻道的拳头还是有些分量的,几拳下来,防护在洛乐身上的一个光罩便有些稀薄了。
照此情形下去,破碎只是迟早的事。
张闻道来势汹汹的拳头,虽未真切的打在洛乐的身上,但防护罩的震荡带来的余波就已经让他的面色带血了。
“你身上这件护身符还真是好东西啊!不过它马上就不属于你了。”张闻道眼中充满了亢奋。
他知道他的拳头有几斤几两,他也清楚他用了几分力,而那件护身符竞然全都挡住了,他的内心之中带着些震惊,可更多的却是大宝即将到手的快意。
洛乐脸色苍白,但眼里却无半点惊慌,“我的东西你拿不走。”
洛乐接着说道:“就算你今天拿走了,总有一天你也会还回来的。”
咔嚓一声,本就岌岌可危的防护罩轰然碎裂。
张闻道欺身贴进,举起的拳头乌光一闪,轰然砸落。
洛乐猛然翻滚,在避过张闻道这一拳的同时,他也出手了。
被动挨打,不是他的作风。
那怕是死,也要递出那么一两拳。
拳拳相撞,张闻道再次前进数步,而洛乐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张闻道一拳之威,可见一斑。
张闻道缓缓走到洛乐的身边,轻轻的抬起脚,对着他的胸腹就准备落下去。
洛乐微眯着眼晴,脸上充满了血丝,他的右手食指颤颤巍巍的举起,在眉心处轻点了一下。
一道金光在他的眉心处一闪而逝,在干瘦少年跟张闻道之间,有一道磅礴都剑气像是被两条并不粗壮的胳膊,拉伸、爆绽出的一轮弧月。
旋转着斩出。
张闻道脸色大变,连忙后退。
但那一轮金黄色的弧月仿佛跗骨之蛆一般,盯上了张闻道,他退一步,弧月便进一步。
直到他退无可退,弧月进无可进。
张闻道心一横,双臂交错在身前,迎着那道金黄色的弧月便撞了去。
弧月的速度之快,决非神通,更非术法。
只是一个纯粹的快字而已。
张闻道全身的内气重重叠叠,如怒海之惊澜,翻涌而出,与那一轮弧月撞在了一起。
张闻道的内气连一瞬间都没有挡住便轰然炸散,而弧月来势丝毫不减。
张闻道张口一吐,一具雪白的龟甲出现在他的身前,迎风见涨,与那一道金黄色的弧月撞在了一起。
一声轰鸣,枝叶乱飞,一股气浪从碰撞的中心爆发,向着回周袭卷而去,沿途生长了千年万年的树木纷纷折断,一地的草甸仿佛被犁过一样,露出深褐色的泥土。
弧月消失了,张闻道口中吐出的龟甲裂痕密布,覆盖在他的身上。
原先如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的龟甲,此时已经是死气沉沉,变成了深灰色,上面裂痕密布,斑点纵横。
张闻道轻咳一声,吐出了口中的血水,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内脏的碎片,虽然他将金黄色的弧月挡下了,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张闻道再次轻咳了一声,“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竟然有超凡级别的大能宁肯花费甲子的时光专门凝聚一道剑气藏在你的灵魂识海。看来你身后的势力很不一般,幽冥门惹到了你,还真是不幸啊!之前你说的,杀了你,幽冥门将会从神州大陆除名,我信了,但你还是要死,谁叫你打裂了我的容器。”
张闻道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向着洛乐的方向走去,“你身后的势力再大,能有我的……大吗?”
张闻道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右脚往地上一踏,整个人高高跃起。双腿微曲向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的洛乐的头颅一脚踩去。
洛乐的眼皮微抖,很想睁开眼晴,但是他努力的尝试了一下之后,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闭目等死。
还有祈祷那个少年不要来了。
张闻道体内被打散的内气再次在他的双脚处凝聚,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深灰色的龟甲被他握在手中,对于他脚下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他要的只是一击必杀。
张闻道的脚离洛乐越来越近,可以想象得到,这一脚下去,那个气若游丝的少年必定难逃一死。
经过之前那一道金黄色的弧月剑气之后,张闻道的内心越发的警惕,他有后手,难道脚下躺着的那个少年就没有后手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种人张闻道见过太多太多了。
张闻道人还在空中,腰身一拧,手腕轻轻转动,深灰色的龟甲便高速的旋转着向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撞去。
若是龟甲试探出了少年的后手那就好了。
若是龟甲直接将少年打死那就更好了。
如果只是打得一个半死的话,张闻道的脚就会踩在一地的鲜血与碎肉之上。
就像是踩爆一个熟透的柿子一般。
噗的一声。
一片鲜红。
他喜欢这种感觉。
龟甲高速破空,传来的声响如同音爆一般,噼噼啪啪,更像是一曲残暴的催命曲。
洛乐终于睁开了眼晴,看着远处急速而来的龟甲,他想避开,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用来防护己身的护身符已经炸裂,想要修复好决非一朝一夕之事。
用来攻伐杀敌的金黄色弧月剑气,已经消弥于无形。
没了这两件保命的东西,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去保住他的命了。
看着快要到眼前的龟甲,他沉默的闭上了眼晴。
在临死之前,他想了想,好像有挺多事要想的,好像也没有
什么要想的。
想来想去,最后也不知道要想什么了。
那就想那个少年怕死一些,不会来吧!
他嘴角微微一扬。
好像怕死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好像死了,欠下的钱,也就可以不用还了,这种感觉还真不好。
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巨响在他的耳边率先响起。
难道是砸歪了?
洛乐有些荒谬的想道。
他疑惑的睁开了眼晴。
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一个瘦弱的身躯站在了他的面前,头颅低垂,左脚前伸,右脚后撤,双膝微曲成弓步,双手撑着一块巨大的石碑,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那是他的镇山岳,他见过。
洛乐咧嘴一笑,他来了。
那个少年回头对他咧嘴一笑,“我来晚了。”
洛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灿烂,“活着。”
既然来了,多说无益。
唯有活着最好。
那个少年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了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深灰色的龟甲与雪白的镇山岳撞击之后,便寸寸碎裂,无声的跌落在地。
张闻道不会因为龟甲碎裂而停下出脚,也不会因为冬落的突然出现而停下出拳。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张闻道的双脚轻踏在冬落用双臂撑起来的镇山岳上,轻飘飘的,无声无息,远没有雪白龟甲撞在镇山岳上来的动静大。
可是带来的后果却大不相同,龟甲重重的撞在镇山岳上,冬落一步没退。张闻道轻轻的踩踏在镇山岳上,冬落连连后退。
张闻道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神色间的从容却是丝毫不改,他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鱼儿上钩了,接下来便是与鱼儿的角力了。”
冬落翻手将镇山岳收了起来,他知道张闻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声音平淡的说道:“我见过有人被鱼儿拽入水中,然后淹死了。”
张闻道讶然一笑,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可我见到的好像跟你见到的不一样,我见到的是鱼儿好像无论怎么挣扎,最终的结果都难逃被清蒸红烧,当然……也有被生吃的。”
冬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闻道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鱼饵今天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太多了。
从那道他也要花费一些气力才能打碎的护身符,再到那道金黄色的弧月剑气。
原本已经可以舍弃的鱼饵,没想到最后竞然也钓起了鱼来。不用最后满秘境的抓了。
张闻道很难不开心。
虽说林染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废物,可有些事该做还得做。
既然林染要他们俩死就让他们俩死了,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
他眼神冰冷的看向冬落,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他已经准备要动手了。
冬落轻拍了一下额头道:“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件事了。幽冥门的几个捕鱼人运气好像不咋滴,鱼没有捕到,人就先掉水里淹死了。当然,还有几个运气好的,现在还在水里扑腾着呢!你现在去救可能还来得及。”
原本已经打算动手的张闻道闻言,又停了下来,“几个废物而已,杀了你们再去救也不迟。”
冬落眼神微眯,张闻道的表现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幽冥门的那些人他确实没有全都杀了,还有一个人还活着,被他打晕了悄悄地放在了那头青龙的附近。
而且他还在那附近留下了一个楚南公从郑南风处抢夺而来的一个拳甲,郑南风的那一批拳甲早已被他种上了灵魂印,只要他一催动,那么留在青龙处的那个拳甲不但会瞬间将那个幽冥门的人击杀,还会闹出巨大的动静,将那头沉浸于修练的青龙惊醒。
可是眼前这个中年人似乎并不上套,也不在乎幽冥门那一群人的死活。
这就有点麻烦了。
张闻道脚尖轻点地面,一掠而起,宛如一只惊鸿。
至于冬落则摆出了在雪山之巅的拳架来,同样的起手式,整个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并不是他不想用朴刀,用弓箭,修武之人的后天五境与修道之人的后天五境差距是很大的。
因为修道之人着重于修气,修体内那一口细水长流,绵绵不绝的真气,而忽略了修体,所以导致修道之人,那怕是修到了紫府境,肉身也仅仅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寻常的刀兵还是可以伤及的。
但是修武之人便不同了,修武之人着重于练体,**之强不但远超普通人,便是修道之人也是远远不如,便是一般的灵器也别想伤及其肉身。
冬落摆出了古朴的拳架,武夫与武夫之间的战斗便是这么的干脆直接,**便是他们最强大的灵器,拳拳到肉,不必多说,也不用多说。
张闻道一拳轰来,冬落自然也是一拳递出。
轰的一声,各退数步,两人都未尽全力,都在相互试探着各自的深浅。
原先与张闻道的实力与骄傲自然是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只是之前与洛乐的一场大战,他的伤势远比看起来要重得多,所以,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在他看来,既然那个干瘦少年有可以伤他的底牌,那么谁也无法保证眼前这个少年就没有杀他的后手。
修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太多太多了,总有些修者仗着自身的修为高便为所欲为,熟不知一个人实力的强弱看的并不是修为的高低。
修为高了,自然拳头是要硬些,但并不
代表修为低了,拳头就是软的。
修行中人没有这样的道理,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闻道收起了拳头,“你还是一个凡人?”
冬落咧嘴一笑,“你猜。”
张闻道又是一点拳递出,与冬落硬碰了一拳道:“猜什么猜,你不肯说,就是你欠收拾,打到你说就好了。”
冬落呸了一声,见过口气大的,但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
张闻道不再出拳,冬落也不再出拳。
两拳足以,虽分不出生死,但高下却已经分出。
武夫间的战斗就是那么的直接,也许在武技上可能会拉开一些差距,但主要还是看肉身的强度,看体内的那一口气顺不顺。
两人两拳的结果便是不相伯仲,若是非要分生死的话,张闻道自认为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冬落也是如此认为的。
这便是武夫的心性。
那怕是处于劣势,心中的那一口气也不能坠了,若是武夫的那一口心气坠了,那么想再提起来,也就难了。
张闻道因之前伤势过重,自知再打下去,他也占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有可能会让他已经有些坏了的身体变得更坏,弄不好最后还有可能死在这龙门秘境的妖兽,或是外来人的手中。所以,他选择收手了。
冬落也因为担心身后躺在地上的洛乐,怕再打下去,耽搁了救治洛乐,所以他也不想再打下去了。
正如雪雨柔所说的那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百年也不算长。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的是时间报仇,十年不行,就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万年。千年万年不行,那就记他一辈子。
张闻道有些赞赏的看着冬落道:“有没有兴趣做我战仆?做了我的战仆之后,你们俩不但可以活,我还可以给你们俯瞰整个人间的力量。”
张闻道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但冬落就当他放了一个屁。
冬落翻了一白眼,之前以为他只是口气大些,没想到还不要脸。
“要打打,不打滚,别在这叨叨。”
冬落从芥子物中取出几粒丹药塞入了洛乐的嘴中。等级虽然不高,但对舒经活络,治疗肉伤外伤有奇效。
这也是他目前可以拿得出的最好的丹药了。
再留下去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权当今儿个运气不好,被鱼儿拖下水了一遭。在水下再与鱼儿角力便不太明智了。虽然最后肯定也淹不死,但也够呛。
张闻道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不过在他离去之前,他眯眼看了密林深处的某个地方一眼。
然后咧嘴一笑,唇红齿白。
冬落将几粒丹药塞入了洛乐的口中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背上洛乐向着与张闻道相反的方向离去。
在张闻道二人离去之后,他离去之前看的那一处密林里缓缓走出几人,正是贾青时等人。
薛青山眯着眼晴道:“追谁?”
其它几人也看向贾青时,似乎只要他说追谁,那么他们几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向他追杀而去。
贾青时摇了摇头,“谁也不追,在这等就是了。他们还会回来的。”
薛青山有些疑惑的说道:“那个幽冥门的张闻道似乎受了重伤,我们是不是要……”
贾青时摆了摆手,他知道薛青山的意思,要趁他病,要他命,当然,也有可能是去送命。
贾青时道:“他是受伤了,可是他受伤了跟现在的我依旧不相上下。”
薛青山等人看着张闻道离去的方向,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薛青山犹不死心的问道:“那那个小子呢!”
贾青时回头看了薛青山等人一眼,“那个小子啊!杀你们就跟杀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
……
在洛乐体内那一道金黄色的弧月剑气溃散的瞬间。
一条滔滔的大河边上,一座金壁辉煌的宫殿群中,有一个中年人猛的睁开了眼晴。
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将天空中的白云冲散,大河之上浪涛滚滚。
金色的河水猛然拍打在两岸的大提边上,汹涌澎湃。
中年人长身而起,似一把利箭出鞘,眸子开阖间四周空间一阵激荡,无数的剑气若隐若现。
中年人沉声道:“洛晨景,快滚过来见我,你妹妹去哪儿了?”
一个与中年人模样有五六分相似正在一间大殿里处理事物的少年,听到传唤,立即将手中的事务抛下,来到中年人所在的大殿内,恭声道:“启禀父亲,妹妹去了老祖哪儿?”
“老祖?”中年人低吟一声,身影瞬间消失。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也不敢问,只能恭敬的退出大殿。
中年人身影急射入金色的大河之中,来到水下一处白玉府门处,恭声道:“老祖,我留在洛乐身上的那一道剑气溃散了。听洛晨景说洛乐在你这儿……”
沉默了许久后,白玉洞府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她出去玩了。”
“什么?”中年人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放心,她在偷偷摸出去玩的时候,我请天机子为她算过一卦了,天机子说了四个字,有惊无险。”
也不知是相信说话之人,还是相信那所谓的天机子。中年人轻呼了一口气。
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有惊无险就好。
有惊无险就好。
中年人咧嘴一笑。
好像自己刚刚也是有惊,但好在无险。
这一刻的他只觉得,世间最好的四个字便是有惊无险了。
第七十九章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龙门秘境内的夜晚与白天大不相同。
白天的龙门秘境是安静,夜晚的是更安静。
在这样的安静里,每一个生命又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互不干扰,野蛮生长。
一个火光在忽明忽暗的燃烧着,干柴被焚烧后发出的一声声噼噼啪啪的嘶吼,衬得龙门秘境更加的安静辽阔。
一两只冒着绿光的幽萤在腐草间振翅而飞,无声无息。
冬落往快下熄灭的火堆里轻轻的扔了两根干柴。
本来已经弱了下去的火堆又再次的燃烧了起来,火红的火苗映照着火堆旁神色各异的两个少年。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少女,一个少年。
冬落有些尴尬的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好些了吗?”
少女精致的面容血色全无,手中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在火光下翻来覆去的看着,听到冬落发问,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好多了。”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偏头看着在火光的照耀下面容更加精致妩媚的少女道:“那个……洛乐……姑娘,刚才也是事急从权,多有得罪了。”
少女将手中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轻覆在面皮上,严丝合缝,原先精致的面庞又恢复成了冬落所熟悉的少年模样,“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怪你。”
冬落轻呼了一口气,之前他是从张闻道的手中救下了洛乐,可也只是救下了。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救?拿什么救?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洛乐主要的伤还是后心上的那一拳。
那一拳下,内伤,外伤,伤上加伤,冬落将他所有的丹药都掏了出来,可是那些丹药都只能延续她的伤势,却做不到真正的根治。
那时的他,面对那些丹药就像是雪予心在面对那些圣贤文章之时的心情心境如出一辙。
都是一阵头大。
他拿出的丹药与张闻道那一拳带来的伤势比起来,根本起不到什么立竿见影的作用,若是再拖下去,洛乐该死还得死。
而他只能看着,别无他法。
洛乐有药可救,可是他却没有可救之药。
若非是最后洛乐在神智昏迷之时自己先取出了一粒青绿色的丹药来吞吃了的话,恐怕她早已死在这龙门秘境了。
只是她内伤是得到治疗了,外伤对于冬落来却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了。
伤口在她的后心,在背上。她自己涂抹药膏是肯定不可能的了,而且她还不能动。所以这项重任只能交给冬落来完成。
而冬落,在此之前,一直认为洛乐是男儿身,所以也没有多想,就接过了这项重任。
可是涂着涂着,他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古怪,变得难与置信,变得有些复杂。可是药都已经涂到这了,停下也不是,不停也不是。他便只能坚持着硬着头皮涂完。
在吞吃了那一粒丹药以及涂上了外敷的药膏之后,前不久还是重伤垂死的干瘦少女,慢慢的已经能够坐在火边,少女盘腿而坐,没有带那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庞。
倒不是少女长得倾国倾城,一个十五六岁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担不起倾国倾城四个字,顶多只能算是精致,但这份精致,也足以让冬落记忆深刻了。
当少女的目光看向冬落之时,他难得有些局促,分明没做任何坏事,却有些心虚。
冬落偏头看向如今已经带上了面具的少女,又恢复了他在钦天监第一眼看到时的那个样子,内心有些复杂。
有些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他倒是可以做到大大方方。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有些事,并不是因为你觉得是好事,你认为你做的是好事,你就可以大大咧咧,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
他帮洛乐涂药膏肯定是好事,而且是救命的好事。可就因为这是一件救命的好事,他就可以不在乎洛乐的看法了吗?
肯定不可以,他也做不到。
洛乐偏头看向火堆旁有些拘束的少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大大方方诚心诚意说了句:“我们扯平了。”
心里打鼓的冬落干笑一声,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讲这些显得俗气。”
洛乐点了点头,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有些古怪,不由的打趣道:“你来救我,是不是怕我就这样死了,然后没人还你的灵石啊!”
冬落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朋友之间,讲灵石就更俗了。”
洛乐歪着头道:“朋友?”
冬落点了点头。
洛乐嗯了一声,便趴在火堆旁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冬落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坐在火堆旁想起事来。
今晚,他要守夜,他要守着洛乐。
火光时而微弱,时而猛烈,起起伏伏,摇摇晃晃,一直撑到了天明。
一夜无事,洛乐缓缓的睁开了眼晴。
在丹药与药膏的作用下,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当然,能好这么快,除了丹药药膏的品质好之外,还跟他是一个修武之人脱不了干系。
修武之人每一个血肉细胞的活性,自愈能力都要比修道之人要强些,这是毋庸置疑的。好得快也很正常。
她睁开眼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少年的踪迹。
她轻叹了一口气。
开始挣扎着起身。
龙门秘境内早已入夏,草木丰盛,草叶上并无半点春露秋霜的痕迹。
洛乐的脸色依旧还有一些苍白,但看起来却不像之前那么病态了。如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气,接下来她的身体只会逐渐变好。
她扶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极目远眺。
她不担心那个少年会不辞而别,离她而去。
如果他真的是这种人,那么他也不会不怕死的赶来救她了。
她相信他。
不一会儿,有一个少年左手拎着一桶水,右手拎着几条鱼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洛乐只觉得这一个笑容好似刚刚升起来的太阳一般,自带光芒。
冬落将手桶放下,又将已经处理好的架上锅煮了起来,才回头看向倚在树干上的洛乐,微笑着说道:“快去洗漱洗漱,我给你煮碗鱼汤,
补补身子。”
洛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
在龙泉山脉一处山谷之中,张闻道双目紫闭,他的身旁是劫后余生的赵长青。
赵长青一脸担忧的看着张闻道,担忧是真的担忧,不掺半点假。
赵长青担忧的看了一会儿张闻道之后,又一脸庆幸的看了看自己,庆幸也是真的庆幸,不掺半点假。
也难怪他如此庆幸。
本来没有资格进入龙门秘境的他,后来林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又搞来了几块进入龙门秘境的信物,虽然,他接过信物之时,发现林染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但是有能进龙门秘境的信物谁不想要。
林师叔不开心就不开心吧!
机缘面前自己开心就好。
接下来在走龙道上之时,他与秦时月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冬落,没想到他运气好没有遇见冬落,又侥幸的逃过了一劫。
昨天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了,没想到最后又活了下来。
整个幽冥门入内七人,如今竟然只有他跟张闻道两人还活着,五个人都死在了那个少年的手中。
庆幸之余,他的神色也难免有些然。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他便是那天命之子。整个世界都要围绕着他转,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
可是这种事,他也只会在私底下自己想想罢了。
他知道这不可能。
赵长青轻叹了一口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运气好,就说明他实力强。至于那些死在这龙门秘境内的师兄师弟们,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怪不得谁。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一块玉佩型的芥子物,可是这次摸了一个空。
修者修者,无论是修为还是家底都是一点一点,日积月累而来的,没有谁是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他腰间的芥子物中藏着他半数的家底,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赵长青手指在腰间虚握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些羡慕起了那些骤然暴富的来人,可是每一个骤然暴富的人,世人都只能看到他的光鲜亮丽,谁又知道他在暴富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不为人知的酸楚。
他虽然没有当过骤然暴富的人,但这其中的酸楚他还是知道一二的,因为这天下的富不可能是一样的富,但穷却一定是一样穷。
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赵长青神色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芥子物没了,可以再买,家底没了,可以再挣。只要命还在,只要他继续跟在眼前这个中年人的身后,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便又可以在这龙门秘境积累起一份不俗的家底来。
张闻道缓缓的睁开了眼晴,轻呼了一口浊气,好似旧伤尽去,但事实究竟如何可能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吧!
张闻道内视一眼,看着肉眼不可见,唯有心眼可见的千疮百孔的身躯内心暗叹道:“超凡境剑修的杀伤力果然惊人,仅一道微弱的剑气便将我数十年的准备毁于一旦,还好是在这龙门秘境内,那道剑气之威被无限削弱了,否则,我又要重头再来了吧!”
张闻道眼神微眯,“即然在这龙门秘境内,那么这点伤痕就不算是不可挽回。”
赵长青看从入定中醒来半响不说话的张闻道,有些担忧的说道:“张师兄,你……还好吧!”
张闻道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担忧之色不似作伪的赵长青,嗤笑一声道:“怎么?想我不好?然后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赵长青神色大变,慌忙跪地道:“张师兄言重了,赵长青不敢有此想法。”
“不敢?”张闻道冷哼一声,“不敢,不代表你不想。”
赵长青连忙以头抢地道:“赵长青不敢也不想。”
张闻道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等赵长青磕了一会儿头之后,张闻道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去将谷外那个人请进来。”
赵长青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连额头上的血迹也顾不擦,快速的去完成张闻道的交代了。
等离张闻道一段距离之后,他脸上的惶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轻轻拍了拍裤脚上的泥印草叶,原本他是想连额头上的血迹也擦一擦的,可是他想了想便放弃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而言,别说是磕上一两百个响头,就算是以头撞击入级灵器,最后的结果也肯定是他的头更甚一筹,由此可见,他刚才在磕头之时,并没有动用内气防护己身。
他再次想了想,即然连额头上的血迹都没有擦,那裤脚上的泥印草叶也没有必要拍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直接跪地,双腿在地上蹭了蹭之后,站起身来,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恢复原样的裤脚,笑了。
张闻道看着眼前来人笑容玩味的说道:“怎么?下定决心了?想趁我病,要我命了?”
来人摇了摇头,“我也有病。”
张闻道仔细的看了来人一眼,点了点头,赞叹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既然前路不通,便将前路打断打碎,重新铺路,而且还快要让你成功了,不得不说,你不但有大毅力,还有大决心,当然,也少不了大运道。我想若你真成功了,这人间的山巅之上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吧!”
来人眼神微眯,也仔细的打量起了张闻道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张闻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不是想趁我病,要我命的,也不是来听我夸你的。那就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若是我心情好,再难我也同意,若是我心情不好,再简单你也要……死。”
来人哈哈大笑道:“幽冥门,一个黄级宗门,有你这样的人物,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张闻道也哈哈大笑,“有我这样的人,肯定是福。不过是福,幽冥门若是接不住,于他们而言,与祸无异。是祸,他们若是接住了,与福无别。”
来人看向张闻道,直接了当的说道:“有份大机缘与你分享,你取不取?”
张闻道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放在嘴边吹了一下道:“可是那份机缘是我幽冥门先发现的。”
“可是那份机缘你现在吃不下。”来人微微一笑,“你我双方合则两利,至于分的话……我就只能去找那个少年了。想来一个以凡躯而不弱于熬血境纯粹武夫的人,应该不会比你差了。到时候我们取了机缘,皆大欢喜,少不得也会来找你叙叙旧。
说不定又是一份顶天的大机缘呢!”
来人神色轻松,轻咳了一声,便找了一块山石坐了下来。
虽在张闻道的下首,每次说话之时都需要抬头仰视张闻道,可张闻道从来人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平视。
一种看待世间万物都超然于上的平视。
张闻道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赵长青神色郑重,如临大敌,他自然听得出来人话里话外**裸的威胁,此时的他,生怕张闻道两位神仙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若是两位高高在上的神仙在天上打架,那怕是打得天翻地覆,江河倒流跟他都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
如果张闻道被打死了,那挺好的。如果两个人同归于尽了,那就更好了。
可是当两个神仙坐在他的面前之后,他便不希望他们真的打起来,因为神仙打架,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凡人。
此时的他突然有些想张闻道同意那个人的提议了,虽然有些话两人都说得云里雾里,他听不懂。但机缘二字,他却是听得很真切。
赵长青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神色微动,他好像知道了他们说的那道机缘是什么了。
幽冥门先发现的,无非就是那外晶灵石矿了。
这一刻,他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内心一片火热,看向张闻道的眼神之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只要他们合作拿下那处晶灵石矿,那么他之前损失的那半数家底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九年一毛,冰山一角而已。
张闻道冷冷的看了赵长青一眼。
赵长青整个人如遭电击,如坠冰窟,瞬间清醒了过来,连忙低下了头。
张闻道看向来人笑道:“机缘到手之后,如何分配?”
来人神色也一阵轻松,“四六如何?你六我四。”
“到也不贪心,知道自己的胃口有多大,吃得下多少。”张闻道站起身来,俯视着来人道:“五五分,机缘到手之后,你们与我一同去找那个少年叙叙旧。”
来人思索了片刻之后,点头同意了。
张闻道哈哈大笑,“既然我们都已经是盟友了,我也不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资格也有那个能力让我记住你。”
来人也不生气,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贾青时。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的青时。”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不错不错,如今正是梅子青时节。那就看接下来的风色暴不暴了?”张闻道再次问道:“你的实力真的只是练筋境?”
贾青时神色从容的说道:“难道你的实力就真的只是熬血境了吗?实力可不仅仅只是指修为。”
张闻道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啊!
原来人间也有有趣人啊!
也不全是废物嘛!
……
……
龙泉山脉多的是山。
有的山峻,有的山秀,有的山险,有的山奇……
有的山峻秀险奇什么都占,然后什么特点都没有,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洛乐的伤势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身体还有些虚弱。
今天依旧是冬落背着洛乐赶路。
伏在冬落背上的洛乐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真的是那种传说中的天才?”
冬落苦笑一声,“不是。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不当这个所谓的传说中的天才。”
洛乐哦了一声道:“你知道一个凡人不修体也不修道,单凭自身的能力将凡躯打磨到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有多难吗?”
冬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真的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洛乐接着说道:“世人常说仙凡有别,仙凡有别,其实就是后天与先天的区别。后天五境伐髓境十层便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可是一个凡人不修道,不修武,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的时光,在此区间任你如何打磨**,都是不可能走到极致的。但每一个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天才,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之前在伏龙山广场你跟我说你没有修过武,我还不信。现在想来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那么远了。已经走进那些个绝世天才的行列了。”
对于以一个凡人之躯就将肉身熬练打磨到熬血境这件事,冬落也不知道该跟洛乐说些什么?
说他体内有红莲业火,有极致之冰,这世间水与火的两个极致日月不息的在他的体内熬练打磨着他的**?说周天子带他去八卦炉中敖练了一趟?
这些都是不可以说的。
在这天地间,有些话,可不止是出我口,入你耳那么简单。
最后他只能谦虚的说道:“都是机缘巧合。”
也就只有这四个字才可以解释得通了。
对此洛乐早已见怪不怪了,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特别是修者,任何一个小秘密可能就是一张底牌,一记可以保命的后手。
洛乐虽然知道他俩关系好,但也还没有好到那种什么秘密都可以和盘托出的地步。
洛乐也不再打探冬落的秘密,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以凡躯走到可以到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你能在如此年纪便在这条路上走出了那么远,真是令人叹服,可是这条路越往后走越难。难到十年百年也无法前进一点都很正常。而一个凡人的黄金年龄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年。浪费了,就无法重来了。所以,你即然走在这条道上,那么你一定要在你身体的衰弱期到来之前将这条路走到极致。或是在此之前便开始修武,那样也会事半功倍。”
冬落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到,将这条路走到极致他做不到,修武他做不到,修道他同样也做不到。
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在体内的水火之争开始之前,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肉身提升到最强。
“这条路很难走。”
“我知道。可是再难走也得走,你都走到这了。不能半途而废。”
“没有半途而废,只有半途而终。”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在龙门秘境啊!”
“龙门秘境又被称为什么?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好像叫筑龙台。”
“筑龙台,便是一条捷径,不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走了。”
第八十章有美一人,有匪君子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冬落站在一处潺潺流淌的小溪边上。
月在天上,在水中。
当然,也在心里。
叮咚!水花四溅,明月炸碎。
一块石子的落水声,让冬落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冬落偏头看向了小溪上游月光下的少女。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
少女如今在冬落的面前已经不带面具了,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能看的也不看了,不能看的也看了。
事实就摆在哪儿。
没有必要藏藏掖掖的。
少女一双玉足不停的在水中不停的扑腾着,溅起的水花落下哗啦啦的响。
少女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想好了吗?”
冬落在少女不远处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也脱了鞋将脚伸入了缓缓流淌的溪水中,双手枕头,仰倒在草地上,轻声的说道:“没什么好想的。我没有时间按部就班的慢慢打磨肉身,就算有我的身体也不会允许我那样做,所以,有捷径可走,我就得去走,这事没得选,所以也就不用想。如今我每浪费一分时间,将来的我就更危险一分。”
少女挽起双袖,低头从水里将一轮明月捧入了手中,又打开双手将明月重新倒入水里,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少女偏头道:“你对龙息了解多少?”
冬落如实的答道:“不多。”
确实也是如此,他不止对龙息了解不多,对龙门秘境的了解也不多。他在洛阳城内打探到的关于龙门秘境的消息只是一些零星半点的边角料。就连他对那点龙息那点浅显的认识,还是在墨家学宫之时尸蛟告诉他的。
他只知道龙息是这方小天地内的天道、龙脉、五行、因果、时空……等各种力量杂糅在一起形成的。
少女洛乐接着说道:“其实对于龙息、对于龙门秘境我的了解也不多,只是我之前所在的位置足够高,让我看到的风景要比你看到的要大些,广些。所以知道的也比你多些。接下来的话,出了我的口,入你的心就好了。毕竞,这天下还是有很多秘密不能为外人道也。”
冬落点了点头。
看到冬落点头,洛乐也就继续说道:“我只知道这龙门秘境并非是一个秘境,而是一方真正的天地。而对这一方天地,别说是整个神州大陆,就是天下九州的山上山下对此都讳莫如深。知道的不能说,不敢说。不知道的不会问,不敢问。当然,问了也没人说。”
对于龙门秘境的神秘,冬落早已深有体会,光是一座墨家学宫,墨家秘藏内的一座塔便让他对此处生不出半点轻视之心了,更惶论这片承载着墨家学宫的这土地,谁知道这上面还有多少个像墨家学宫一样的存在。
再说了,龙门秘境是他能否活下去关键所在,周天子等人对此谁不是推崇备至,一个连外面那方大天地天道的注意力都能勉强掩盖的秘境,别说是见过了,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想必就算是那些大侠满地跑的游侠传记,神仙如猪狗志怪小说都不敢这样写吧!
谁敢说哪里没有天道的存在。
可能就只有这龙门秘境了吧!
以冬落那点浅薄的见识与眼界对龙门秘境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怕是如今冬落已经算是一个修者了,也知道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并非是天意,而是人为,但这也一点不妨碍他对这片天地的造化之功充满敬畏。
冬落沉声道:“你就挑一些你能说的说,拣一些我可以知道的讲。”
洛乐点了点头,“在一些藏风纳水的形胜之地,灵气充沛,自然化而为雾,结而为石,是为灵石。灵石的上中下三等之分,便是看其中灵气量的多寡,灵气量越大,灵石的等级也就越高。”
这点常识冬落还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出言打断洛乐的话语,而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便是在溪水中上下摆动的双脚也没了声响。
洛乐偏头看向冬落接着说道:“这龙息便如那灵气一般,浓郁之后会化为雾,结为石。我说的捷径便是,你既然咬得动龙息在妖兽体内结为的晶灵核,那么你自然也咬得动龙息在形胜之地结成的晶灵石。晶灵核可以提升你的肉身强度,晶灵石当然也可以。而一座晶灵石矿,让你在这条路上再往前走上一大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冬落激动的直起了身来,而后又颓然的倒了下去,想着之前一颗霸主级别的紫金晶晴兽的晶灵核才让他在熬血境升了一层,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是有霸主级别的妖兽在他的面前,他也打不过,就更别说还抢什么晶灵核了。
至于那什么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晶灵石更是想都不敢想了,冬落不由的苦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晶灵石吗?”
洛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幽冥门的人知道。在你来之前,他们或许认为我必死无疑了,他们说话也就没有特意避开我,所以我知道他们找到了一座晶灵石矿,而且那处晶灵石矿就在这龙泉山脉内。”
幽冥门?又是幽冥门。
是不是跟他们杠上了?
还真是坏事有他们,好事也有他们。
冬落气愤的想着与幽冥门的过往,想着想着呼吸不由的粗重了起来,他迅速的起身,从刚淹没小腿的溪水中一跃而起,双目通红的看向洛乐。
洛乐被他盯的心里直发悚,也
回瞪了过去。
冬落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我可能知道幽冥门找到的那处灵石矿在什么地方了。”
洛乐轻呼了一口气,连忙拿出那张已经许久没有戴的面具来戴上,再换成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知道就知道呗!看把……你激动的。”
本来她是想说看把我吓得。
但是她觉得这样气势可能会弱些,不太好。
便临时改口了。
怎么说武夫的那一口心气是不能坠的。
虽然她只能算是半个武夫。
冬落脸上尴尬更甚,又重新坐回了原地,思索了片刻之后,有些担忧的对洛乐说道:“若是以往,对这种有生命危险的地方,我是能不去,就一定不去,对可能出现的危机,我也是能避就一定避。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一定要去,我有我的理由。我们要不……”
就此分别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他也说不出口。
但闻弦知雅意,有些话不用完全说出口,只要听的人知道了就行。
洛乐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要不一起去吧!”
冬落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明白了洛乐那句话的意思,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洛乐偏头看向月光下的少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莹,会弁如星。
洛乐扑哧一声笑道,“朋友之间,说这个你不觉得有些俗气了吗?”
冬落又将脚伸进了潺潺的溪水之中,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河,面带笑容的说道:“是有些俗气了。”
洛乐也学着冬落的样子将脚伸进溪水之中,仰躺着看起了天上的星星。
溪水轻柔的流过脚丫,几根水草晃动着挠着脚心,痒痒的,几条迷路的鱼儿,总会不小心撞在脚丫子上,然后被吓得一个机灵,尔远逝,往来翕忽。
流水流过,冬落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句话来。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脚伸在这条小溪里,躺在溪边的草地上,感受着溪水流过脚丫的轻柔。
对这句话,他又有了与之前不一样的看法。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并非是不争,而是不能争。
水不争,则万物生发。
水若争,则天下皆灭。
……
……
经过几天的修养,张闻道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已贾青时所在的四大家族共计十二人,站在一处龙息浓郁如雾的山水宝地之前,不发一言。
张闻道看着那条盘踞在大山之上的青龙,眼神凝重的说道:“这条青龙在如此多的龙息滋养下,估计已经有半只脚跨入先天了。若是在之前,它在我面前顶多算是一条大一点的爬虫而已,虽然麻烦是有一些,但不大。可是现在,我的伤势并未痊愈,对上它,可能会有大麻烦。”
“张兄放心,既然你我是合作双方,自然就不会让你单独对上它的,有你,有我,这么点麻烦,你说还算麻烦吗?”
贾青时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至于张闻道所说的伤势未愈,听过了也就听过了,不用记在心上,到底是不是已经痊愈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会掩饰才好,若张闻道是那种才见过两面就坦诚相待的盟友,贾青时才会想,是不是找错了盟友呢!
张闻道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动手吧!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贾青时点了点头,对身后的薛青山等人吩咐了几句。
薛青山等人便四散了开去。
张闻道与贾青时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坚定。
张闻道当先往前跑去,步子一步比一步大,速度一步比一步快。等到跑了十余步之后,猛然高高跃起。
而贾青时则不同,贾青时步子交错纵横,身法飘乎不定,比走龙道上秦时月的身法更加的鬼神莫测,闪烁着便融入了铺天盖地的龙息之中。
正在沉浸于修行之中的青龙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然睁开了眼晴,嘶吼了一声。
无数的龙息翻滚,枝叶乱飞。
青龙虽然庞大,但身体却十分的灵活,原先盘踞在山根上的龙尾,瞬间前伸,向着从天而降的张闻道击去。
张闻道立身于高空之中,一身气势早已在之前的几个踏步之中汇聚于拳了。
张闻道看着如一张青绿色的蕉色一样甩来的龙尾冷哼一声,一拳击去。
拳尾相撞,竟然黏在了一起,龙尾退,张闻道举拳便进。龙尾进,张闻道举拳迎上。
在张闻道与青龙动手之时,隐于龙息之中的贾青时也动手了。
贾青时的身形宛若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青龙的头顶,看起来力道不大,轻飘飘的一拳,看来是想趁着目前青龙的注意力全在张闻道的身上,无暇他顾,打它个出其不意。
可是青龙似乎对贾青时即将到来的一拳早有准备,只见青龙墨绿色的竖瞳微眯,头颅微微往左偏移,一根坚硬而又粗壮的龙角便迎上了贾青时那轻飘飘的一拳。
轰的一声巨响,青龙纹丝不动,贾青时的身形暴退,再次消失在了龙息之中。
青龙似乎被激怒了,尾端瞬间发力,搅动的龙息翻滚不止,一尾砸向了张闻道。
张闻道终于不再前进了,而是迅速的往后退去,险而后险的避开了这一记青龙摆尾。
失去了目标的龙尾狠狠的砸在了大地之上,树断石折,烟尘四起,大地一阵晃动,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张闻道的脚下。
青龙口吐人声愤怒的说道:“两只蝼蚁,你们惹怒了我,你们是要付出的代价的。”
“蝼蚁?”张闻道嗤笑一声,“一只低贱的爬虫,也敢称本尊为蝼蚁,真是不知死活。”
张闻道的拳刚猛霸道,贾青时的拳阴柔飘乎。
无论是霸道还是阴柔,打在青龙的身上,疼是一样的疼。
张闻道与贾青时二人配合默契,一个从正面主攻,一个从四周迂回,对青龙展开了包抄。
一时间,轰鸣四起,烟尘大作。青龙一会儿变成一个青衫中年人,一会儿又变回龙身,与张闻道二人战斗在了一起。
青龙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贾青时在战斗之余,寻了一个空当,对张闻道沉声道:“张兄,你我也不用相互试探,相互藏拙了,若是再打下去。动静太大,恐引来四周之人觊觎。反而对我们不利,不如大家都展露一些底牌,快速将这孽畜斩杀了,如何?”
张闻道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出拳。
在打架之时,他没有说话的习惯。
他唯一的习惯,便是心情好的时候对已经死在他手中的敌人的尸体说上那么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至于还活着的敌人,等死了再说吧!
青龙化形而成的中年人眉头微皱,眼前二人既然尚未用全力,便已经跟自己打得不相上下了。
要是用尽全力,那又该如何?
那便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
青龙一击而退,沉声道:“两位若是看上了我身后龙宫里的晶灵石,只管去取便是,只要给我留下一半,让我肉身入先天便行,你我双方又何必非要生死相向呢!”
贾青时内心有些意动,有些架,能不打便不打,能少打便少打。
因为除非你自身拳头足够硬,否则你便无法保证你一定能成为那个最后活下来的人。
眼前的青龙是龙门秘境内的青龙,**之强,绝非神州大陆寻常的伐髓境妖兽可比。
更何况,龙族在肉身这方面本就比其他种族要有优势一些,龙门秘境更是其得天独厚之地,外加他与张闻道二人都有伤在身,若是再这样打下去,便有可能得不偿失,将一桩好事变成坏事了。
张闻道随意的瞥了一眼贾青时,心中涌现了八个字。
胸怀大志,审时度势。
果然,能有大毅力,大决心的人都不能小看。敢走那一条以凡逆仙的路的人都不容小视?
贾青时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想必内心已经为当前的情况想好了无数条退路了吧!
一半晶灵石,一半晶灵石就够了吗?
你觉得够了,我觉得还差得远。
张闻道看向青龙,内心冷笑一声道:“其实我看上的不止是你身后的晶灵石,还有你头颅里的那一颗晶灵核,要不……也让我任取一半。”
张闻道话音未落,整个人瞬间消失,举拳便向着青龙轰去。
贾青时轻叹一声,也举拳迎上了青龙。
事与至此,拳头硬不硬,碰了就知道了,谁生谁死,打了就知道了。
青龙怒吼一声,若非是修行到了由后天入先天的关键时刻,你们可曾见过龙族向谁低过头,即然你们如此不实好歹,那你们就死吧!
青龙迅速从人身幻化为龙身,翻滚着迎向二人。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青龙,在张闻道与贾青时二人有意无意的牵引之下,二人一兽在山林之中越战越远,逐渐的远离了这片山水宝地。
这片山水宝地再次恢复了宁静,原先躁动不安的龙息也逐渐的平缓了下来。
薛青山,赵长青等人的身影快速从远处掠了过来。
薛青山站在不停的吞吐着龙息的洞口,闭上眼晴感受了一下。
还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啊!
可惜接下来都是我们的了。
薛青山回头看了一眼赵长青等人,沉声道:“目前我们都不知道这晶灵石矿矿藏有多丰富,矿脉有多深厚,至于进去是单独行动还是集体行动,等下去看了矿脉的走向再做定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薛青山虽然问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但他的眼晴却一直在看着赵长青。
赵长青内心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你还跟我甩什么小心眼,若是你真能从张闻道手中截去一块晶灵石,你就是我赵长青的祖宗。
赵长青神色一阵变幻,深吸了一口气道:“一切全凭青山兄做主。”
薛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金陵郡四大家族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眼神皆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赵长青,便率先往山洞之中急驶而去。
赵长青等人连忙跟上,赶紧去洞内取了机缘就走。毕竞谁也不知道那头青龙什么时候就冷静了下来,发现被骗,回头就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到时被堵在洞中的他们就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在赵长青等人离去不久,又有两道身影宛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洞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往洞口内小心翼翼的掠去。
调龙离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像随着两人的到来,一瞬间便全乱套了。
第八十一章不患寡而患不均
山洞内的光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昏暗。
在四周山壁之上,星星点点的镶嵌着一些莹白色的晶石,这些晶石是山洞内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自然产物,若是在洛阳,这些莹白色晶石,可是颇为珍惜的装饰物品,要是再经过雕刻大家的手稍微润色一二,价格自然不菲。
可是在这龙门秘境内,在这山洞之中,它们唯一的作用,想来便是照明了吧!
深邃宽敞的山洞内部,被这些莹白色晶石点缀着,极为美丽,望着这座天然形成的洞府,仿佛在凝望着璀璨的星空。
一样令人动容。
冬落二人一路小心走来,山洞内部,并没有其它妖兽存在,也没有薛青山等人的身影,只有水滴从洞顶落下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此起彼伏。
不绝于耳。
穿过一条长长的山洞通道,几条岔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皱着眉头望着几条岔道,洛乐在几条岔道口捏了些泥土在指尖搓了片刻之后道:“晶灵石矿脉走势复杂,这几条矿道可能就是青龙为了挖掘晶灵石开凿的了。这些矿道里的晶灵石多半已经被青龙采挖一空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去前面寻一条新的矿脉。”
冬落对此自然是毫无意见。
当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乱提意见只会徒惹笑话而已!
意见虽然不敢提,但问题还是敢问的。
冬落有些疑惑的问道:“矿脉应该不好找吧!”
洛乐点了点头,“当然不好找,要是好找的话,神州大陆的灵石矿还不得给人挖得个干干净净啊!这种观山望水,寻气定穴之事,可是堪舆师看家的本领。要是让人这么容易就把他们的饭碗抢了,那还要堪舆师干嘛!要知道堪舆师在阵灵师之中可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冬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若是仔细算来,他也才踏入修者世界不久,对这个神秘而又复杂的世界,大多都是从华青云,雪念慈处听来的,再不济便是从一些神仙志怪小说中了解到的。
至于那些个神仙志怪小说中对修者修行体系,境界的划分,还有修行路上的疑难问题的描述,是否夸大,是否贬低,是否真实,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毕竟没有对比。
也就分辨不出好坏对错。
对于堪舆师,可能钦天监的云在野便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活的堪舆师了。
相反对于灵阵师,他还更要熟悉一些,毕竞天天有一个实打实的四级阵灵师在他的面前晃悠,想不熟悉都难。
冬落一脸期待的看着洛乐,“难道你是堪舆师吗?”
洛乐白了冬落一笑道:“我不是啊!可是他们中有人是啊!”
洛乐伸手对着某一条弯弯曲曲的岔道指了指,而那条岔道便是薛青山等人前进的岔道。地上的泥土上还深深浅浅的留下了一行行杂乱的足迹。
冬落对着少女竖了一个大拇指,便率先往那条岔道中走了进去。
毕竞谁也不知道薛青山等人是否在前方有埋伏。
洛乐不动声色的跟在少年的身后,内心也在时刻的提防着身后,因为谁也不知道后面是否也同样的充满了危险。
一步步前行,沿途的岔道越来越多,从痕迹上来看,有的已经开凿很久了,有的却是新挖的。
那些开凿很久的定是那青龙的手笔,至于那新挖的应该就是薛青山等人里面的堪舆师的手段了吧!
冬落二人的速度并不快,毕竞要与前方十人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近了,容易被发远。远了,容易跟丢。
跟丢了,在这四通八达,矿道纵横的矿脉里再想找到薛青山等人可就难了。
冬落时不时的从身旁的矿道上挖出一两块拇指大小的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的晶石。
他将晶石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不重,轻飘飘的,握在手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一道道莹白色的内气在他的手心闪现,不停的穿梭过那些晶灵石,从中带出一道道龙息,又回到他的体内,散于四肢百骸,不停的强化他的肉身。
洛乐眼中带着好奇的说道:“你手中这块晶灵石应该只能算是下品晶灵石的边角料吧!你快吃了看看,咯牙不?”
咯牙不?你咋不说是你的牙齿硬还是晶灵石硬。
冬落面有难色的说道:“这晶灵石与那晶灵核完全不一样啊!晶灵核像石头,可他毕竞不是石头,这晶灵石跟石头完全没什么区别啊!这谁嚼得动啊!”
洛乐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一个是产自妖兽的头颅内的,一个就土里长出来的。能一样吗?那个妖兽会蠢到在自己的头颅放一块石头。你就放心咬吧!你现在的体魄怎么说也不弱于一个熬血境的人了。要相信自己的铁齿铜牙。”
洛乐右手握拳,在身前微微的晃了晃,一脸相信的看着冬落。
冬落看着手中那几粒拇指大小的晶灵石,面色一阵难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犹豫再三,便从芥子物中取出镇山岳,狠狠的对着一块晶灵石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手心的晶灵石便碎成了粉末,粉末连带着其中的龙息一同消散在了空中。
冬落神色一片尴尬。
洛乐掩嘴轻笑。
冬落轻叹一声,便像是吃一粒干煸黄豆一般将一块晶灵石扔进了口中,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洛乐听着咔咔擦擦的声响,连忙用双手食指捂住耳朵,退后了几步说道:“喂,食不言,寝不语。难道你父母没有跟你说过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吗?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难受吗?就像是白米饭里掺了一颗沙,而我运气又不好,好死不死的让我嚼到了。”
洛乐摇了摇头,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不行了,想到这我就牙酸了,再想下去,我牙齿可能就要掉了。”
冬落的面容要多苦涩就有多苦涩。
你只是想着白米饭里掺了一粒沙,就很难受。
而我好死不死的正在嚼着白米饭里的沙,而且还不是一粒。
是一把。
你说谁更难受?
冬落眼含热泪的再次扔了一块晶灵石进嘴中。
……
……
薛青山几人有条不紊的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
那个少年时而蹲下,时而站起,时而伏在地上,轻敲着地面,时而站起身子,抓把泥土放在口中尝尝。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圆盘状的灵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在圆盘灵器的中间,有一个火红的指针一样的东西,在滴溜溜的旋转着。
薛青山盯着那个圆盘状灵器看了一眼,便迅速的收回了目光,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经觉得头晕眼花了,他想若是他再看下去,可能脑袋就要像一个熟透了的瓜果,轰的一声便炸裂开去。
薛青山轻呼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不适,沉声道:“王青野,如何了?”
那个手持圆盘状灵器的少年回头对着薛青山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个被薛青山称为王青野的少年,在岔道处蹲了下来,从地上捻了一点泥土放在嘴中嚼了嚼,又低头仔细的看起了左手手心的圆盘状灵器来。
灵器中心那一根红色的指针在飞速的旋转了好几圈之后,便猛然的停了下来。
王青野眼晴微亮,“找到了。地底龙脉运转无常,龙息凝聚之地也不相同,但大致就在这个方向,等我从罗盘上将它具体的方位定下来,我们就开挖。”
说完,王青野便低头看向那个被他称之为罗盘的圆盘状灵器,只是他的眼晴刚落在罗盘之上时,罗盘便轰的一声炸碎,四散开去。
对此王青野微微皱眉,但四周观望之人,包括赵长青在内,似乎对此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王青野又从芥子物拿出一个罗盘来说道:“这龙门秘境内本就是道法禁绝之地,每一次使用灵器耗的都是灵器自身储存的灵气,这个已经是我最后一个罗盘了,若是再找不到,再耗下去,我们就只能像那条青龙一样,这里挖挖,那里挖挖,碰运气了。”
薛青山等四大家族的人纷纷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这最后一个罗盘上。
唯有赵长青似乎对此漠不关心,找的到就找,找不到就算。
所以一路走来,他都是跟在薛青山等人后面看着他们寻找晶灵石矿,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堪舆师,地师,阵灵师,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帮也只会帮倒忙。
赵长青看道远处的矿道上有一粒土黄色的晶石,在闪闪发光,连忙快步走过去,将它挖了出来,小拇指大小,还不错。
赵长青心满意足的将那一粒晶灵石放入了袖中。
一路行来,他都是如此。见道晶灵石,无论大小,他都会将它捡起来。
薛青山对赵长青的行为有些鄙夷的说道:“你不嫌浪费时间吗?”
赵长青将左手稍稍抬起,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左衣袖中的几粒晶灵石,晶灵石在相互撞击下,传来声声清脆的响声。
赵长青轻声道:“这是家底。”
薛青山懒得理会他,便又偏头继续去看王青野观山望水,查寻大地龙脉,找晶灵石矿了。
赵长青也懒得理他们。
自顾自的开始在旷道中寻觅起了那些不大不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晶灵石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大的是家底,小的也是家底。积累多了,小的也会变大,变成一份不俗的家底。
晶灵石这种修行资源,只会嫌少,没人会嫌多。
一个修者,要想万古长青,就先得学会当家,将手中的资源利用率最大化。
若是有资源不知道怎么用,或是乱用,那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赵长青只当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从小长在蜜罐里的人,全然不懂大道修行之艰,全然不知山泽野修之苦。
赵长青摇了摇头,继续往矿道深处走去。
至于薛青山等人,就让他们在哪儿挖吧!挖到了晶灵石矿自然会叫他的。
他们不是不想独吞,而是不敢独吞。
当然也可以不叫。
只要他们吃得下。
一路全行,赵长青又捡到几块晶灵石,本想再次放回袖子里充当家底的,想了想之后,还是算了。
这种东西还是落袋为安的好,化为自身实实在在的修为,到时候那怕是想抢也没有人能抢走。
毕竞上一次芥子物的事,他还在耿耿于怀的。
赵长青将手中晶灵石内的龙息练化吸收,量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他再次往前走去,抬头看着身侧那一颗埋在土里不过指甲盖大小的晶
灵石,轻叹了一口气,小是小了点,也聊胜于无吧!
只是他刚把那一颗晶灵石拿起来,他的脸色就变了。
在那颗晶灵石的后面还有一颗晶灵石,而且那颗晶灵石比他手里的这一颗要大的太多太多了。
透过那颗晶灵石,往里看去,一片土黄,晶莹剔透,大如山岳。
赵长青迅速的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
不由的轻出了一口气。
他再次小心的趴在旷道的石壁上,沿着那块晶灵石的空隙再次往里看了一眼。一眼过后,他迅速的将手中的晶灵石放回了原位。
晶灵石矿脉,竟然真是一条晶灵石矿脉。
哪怕不是堪舆师的他都知道,隔着一层浅薄的石皮,根本就不会同时出现两条灵石矿脉交错这种情况。
哪怕是灵气浓郁到令人发指的的形胜之地,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一条支脉,也定会隔着一大段距离。
就像一片森林,树与树之间的距离隔得进了,不利于生长一样,两条矿脉离得进了,灵气龙息压根就不可能凝结成晶的。
赵长青轻轻地拍了拍胸脯,压住了内心的喜悦之情,深深的看了那粒被他重新放回原处的晶灵石一眼,转身便向着薛青山等人处快速的掠去。
……
熬血境,练筋境武夫的**要比寻常山石硬的多,那怕是与那些经常浸泡在龙息之中的山石比起来也只强不弱。
所以在王青野指明了方向之后,薛青山几人便快速的将身前山石清除,装入芥子物中准备带出矿道,毕竞也不可能留在矿道之中堵路。
等赵长青来的时候,薛青山等人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土石下的晶灵石了。
薛青山回头看着赵长青冷冷的说道:“赵兄来得还真是巧啊!”
赵长青看了一跟,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不由的尴尬道:“是有点巧了。”
薛青山蹲下身,从山石中抓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晶灵石,放在手中翻转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晶灵石,面带嘲讽的说道:“不知赵兄此去,家底可丰?与我手中这块晶灵石比起来,谁的家底要厚些?”
赵长青讶然一笑,摇了摇头,一些本来打算说出口的话又被他压回了肚子里,“当然是薛兄手中的晶灵石更厚一些,赵某的小打小闹让薛兄见笑了。哦!对了,薛兄,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前方的矿道塌了。我们恐怕……”
对于赵长青说的前方矿道塌了,薛青山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晶灵石矿都找到了,还在乎前方的矿道塌没有塌吗?
塌了,与他何干,不塌,又与他何干。
能把此处晶灵石矿挖完了,就不错了。
贪多,嚼不烂。
薛青山面露得意之色道:“既然赵兄你辛辛苦苦积累而来的家底还没有我随便拿的一块晶灵石厚,那我希望等一下,我们挖晶灵石的时候,赵兄不要再像我们挖土石时那样单独跑去积累家底了。”
赵长青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点世家大族的子弟该有的样子与气度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薛家年轻一代的魁首的。
赵长青也不答话,直接快步上前,开始参与了挖掘晶灵石。
原先正在一旁闭目休息的王青野缓缓的睁开的眸子,微不可擦的看了赵长青一样,便与武夫特有的聚音成线的手段传音道:“老薛,怎么回事,你平时不像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啊!怎么会因为他赵长青没有参与挖这点土石而说出这些话?”
薛青山表面不动声色,手中挖掘晶灵石的速度更是飞快无比,“老王,赵长青是不值一提,可有可无,但他身后的张闻道我们不能不认真对待,这种人骗是肯定骗不了的,还不如坦诚相待,也能落得一个君子行为。若是不把赵长青留在这儿,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到底挖到多少晶灵石,出去之后难免会有些麻烦。”
王青野再次传音道:“你是怕赵长青再次跑去捡哪些零零碎碎的晶灵石,所以才说这些话,好让他留下来,帮那所谓的张闻道盯着我们?”
薛青山即没有承认,我没有否认,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在矿道边盘腿而坐的王青野一眼,大声的说道:“老王,你先好好休息,也不知道此处晶灵石矿脉的大小,若是大的话,那还好,够我们挖。若是小了的话,少不得还要你再寻找一番。”
王青野点了点头。
赵长青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之前他来的矿道深处一眼。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冬落二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薛青山等人的身后,看到他们全都进入了他们新开挖的矿道了之后。
冬落偏头对近在咫尺的洛乐说道:“我们先等他们再挖一会儿。到时候我们就在矿道口堵他们就好了,两个人挖总没有一群人挖来得快。”
冬落情不自禁的掂了掂手中已经变成板砖大小的镇山岳。
冬落低头看了一眼,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不是黑色的。
洛乐似乎对这种暗中下黑手的行为有一种天生的喜欢,兴奋的说道:“原来,当山泽野修,背后下黑手的感觉这么刺激。看来以后得常做,这也不失为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
冬落有些无聊的说道:“一时半会他们也挖不完,等着也是等着,要不我们先去前面的矿道里捡些边角料吧!聊胜于无嘛!”
第八十二章矿道中人皆敌人
滴答!滴答!
矿道顶上时不时便有一两滴水滴落。
滴在那些深深浅浅的坑坑洼洼中。
洛乐跟着冬落在四通八达的矿道里来回的乱窜。
看着他四处捡“糖豆”,无论是在崖壁上的,还是石缝中的,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只要被他发现,最后都难逃一吃。
冬落再次将口中的石渣吐了出来,那是晶灵石内的龙息被吸收了之后留下的残渣。
与石头并无任何区别。
洛乐虽然有些无聊,但是还是在矿道内尽力的帮着冬落寻找着青龙开采之后剩下的晶灵石边角料。
自从冬落说了晶灵石也是灵石之后,洛乐找寻晶灵石的斗志瞬间高涨了不少,心中也没有半句怨言了。
毕竞还欠着冬落九千多块灵石还没还呢!
再说了,冬落也跟她说过,晶灵石的多寡将关系到他的体魄强度,而他体魄的强度将直接关乎到他的生死。
那就更不可能等闲视之了。
洛乐从衣兜里抓出一把晶灵石递给了冬落,“记好帐啊!又还了你十颗,以后你可不能赖我啊!”
冬落接过晶灵石,指了指洛乐的左脸,“你脸上有泥印,跟个大花猫一样。”
洛乐心不在焉的用左手手背擦了擦左脸,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晶灵石,“这是十五颗。都给我拿小本本记好了啊!我心里可是有一本帐的,你别想骗我。”
冬落大把大把的嚼着晶灵石,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放心吧!都给你记着的,一颗都不会少你的。”
洛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去寻找起了晶灵石碎片来。
冬落将口中的残渣吐尽,哀声叹气的说道:“你说你要是是一个堪舆师那该多好,我们现在那还用如此麻烦。你咻咻咻的就带着我找到一条晶灵石矿脉,这样你不但可以把之前欠我的灵石还清,还可以让我到欠你一大笔。”
……
“洛乐,我跟你说啊!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这人,他就得知道节约,就得省吃俭用,所谓的家底就是这样慢慢的省下来的,你别看我现在吃的晶灵石小,但我这是给我的身体打家底呢!等我的家底殷实了,哎!就可以大把大把的吃晶灵石了。”
“这晶灵石的积累啊!就跟这矿道里的水一些,一滴一滴的从高处滴落,你看到最后多了它不就滴水穿石了嘛!看这一地的坑坑洼洼,你走路可得当点心。”
……
冬落一个大跳从矿道顶部摘下一块拇指大小的晶灵石,仰着头借着矿道内莹白晶石散发出来的微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转着观察了起来,“你说这龙息是怎么跑到石头里去,还存储在石头里的呢!”
洛乐翻了一个白眼,对于冬落的絮絮叨叨直接进择了忽视。
最后也许是被念叨的烦了,回头恶狠狠的说道:“晶灵石都还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冬落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
“哎!”冬落左手指着左侧崖壁上的一颗晶灵石碎片说道:“你看这个晶灵石,他又大,又圆,就像这条矿道,他又长……”
冬落一把就将那块晶灵石摘了过来,只是他刚摘了过来,又立即的将它放回了原位,双手手掌死死的按住那颗晶灵石。
冬落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手掌微微抬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再从手指缝中再盯着那块晶灵石看了一眼。
冬落收回了目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你是不是说过,两条矿脉是不可能相距太近的?”
洛乐嗯了一声。
“真的吗?”
“大多半是真的,当然也有可能有特例发生,毕竞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这样啊!你快过来看看,我好像发现一条晶灵石矿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洛乐对此半信半疑,但听着他颤抖的声音,不似作假,便快步走了过来。
洛乐只看了一眼便一把把那块晶灵石盖住了,转头四处张望了片刻之后,确定四周没人,才深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晴,再次看了一眼。
洛乐双手再次死死的捂住那块晶灵石,生怕他飞了,声音也有些颤抖,“好像真的是一条矿脉,接下来咋整?”
冬落咽了咽口水道:“还能咋整,当然是挖啊!总比在矿道里捡那些边角料的好吧!”
洛乐再次问道:“那么那一群人怎么办?还要对他们下黑手吗?”
冬落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什么下黑手?那叫让他们接受生活的考验。我看要不让他们先采会?考验到来之前让他们高兴高兴,等迟一些再去找他们,到时候也可以多考验一下他们。”
洛乐点了点头,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对于那几人的实力,她还是多多少少的看得出一点深浅的。
若是冬落真要对他们下黑手,他们中可能没有几个能躲过的。
考验到最后多半是怎么死的他们不知道。
洛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我们现在就先开采了?”
“再等等。”冬落摇了摇头,“等我先把前面的矿道堵了。省得他们来打扰到我们。”
冬落后退数十步,来到之前两条道的一个交岔口处,然后出拳,收拳。
轰隆一声,一大片山石泥土开始有序的将矿道淹埋了。
冬落的出拳十分讲究力道与巧劲,即不会打得矿道大面积塌方,也不会将矿道堵得不完全,留有太大的空隙。
至于后面那一截矿道他便没有出手了。
因为没有必要。
总要留一条生路,留一条可供空气流通的通道。
说到底也是他如今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修者,还做不到如修者一般可以辟谷,龟息。一日三餐只需餐霞食气即可。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需要吃喝拉撒睡的凡人。
在他之前知道修者原来可以不用吃喝拉撒睡的时候,他还想着去问问陈霸先为什么在渭城会说周天子也是要吃喝拉撒,刀砍在身上也会疼的。
只是后来,当他回头之时,却发现原来他的身后早就没有那个人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在岁月长河中悄无声息的便没有了答案。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冬落便一拳轰在了面前石壁之上,山石哗啦啦的掉落在地。
露出了大块大块的土黄色的晶灵石。
冬落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
洛乐气笑道:“怎么了?看到好吃的就忍不住了?”
冬落白了一眼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洛乐,一脸愤懑的从芥子物中拿出几块妖兽肉啃了起来。
他是真的饿了,从一入龙门秘境开始,他的**强度每增强一点,肚子也就饿得极快。
蚂蚱腿再小也是肉,吃多了也会饱。在这晶灵石矿道中捡到的零零碎碎的晶灵石内的龙息已经不弱于那一头紫晴金晶兽的晶灵核了。所以**的增强自然而然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还好,他们准备在此蹲守幽冥门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了,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妖兽肉,不然成为第一个在熬血境饿死的修者,说出去也丢人。
洛乐笑了一阵之后,便开始清理起了晶灵石矿脉处的土石来,不一会儿,除晶灵石外便清出了一大堆土石。
在土石中间安安静静的伫立着一大土黄色块晶灵石,晶莹剔透,光彩照人,透过这一块晶灵石看去,内部是重重叠叠的晶灵石。吃冬落是没有那么大嘴的,这个时候镇山岳自然再次派上了用场。
冬落取出镇山岳,挥舞着对着洛乐说道:“等会我在前面开矿,你就在后面用芥子物装晶灵石就好。”
冬落挥身就将身上还空着的几件芥子物扔给了洛乐,“来,给爷满上。”
冬落头颅微扬,手中镇山岳轻轻挥舞,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这一刻的他只觉的他好像与红袖楼,添香斋那些一掷千金的毫客并没有多大区别。
洛乐接过芥子物,一脚踹在他的腰上,“死开点装。”
冬落打了一个哈哈,一拍额头笑道:“我觉得两个人挖终究还是慢了些。我这有几个机关甲丸也不知道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不会开矿?”
冬落又从芥子物中将在墨家学宫山顶之上楚南公赠予他的那四具机关甲取了出来。原本是五具的,只是后来,为了救洛乐便留了一个在此看押赵长青,既然赵长青已经被张闻道救了下来,那么那具机关甲想必已经被毁了。所以只剩下了四具。
四具机关甲因为被冬落种上了灵魂印,心念一动,机关甲便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的开起了矿来。
冬落面露喜色的说道:“嘿嘿,真的可以。这机关甲还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之选啊!”
洛乐脸皮微微一扯,捡起一大块晶灵石便朝着冬落扔了过去,“别叨叨,安安静静的吃你的晶灵石。”
冬落哦了一声,便将洛乐扔过来的那块晶灵石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传来一阵阵咔咔嚓嚓的声音。
洛乐牙齿微酸,额头直冒黑线。快速的跟上那四个开矿的机关甲,收起了晶灵石来。
反正她觉得晶灵石的撞击之声要比冬落的咀嚼声要好听得多了。
冬落哈哈大笑。
一股股澎湃的龙息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筋骨血脉,不停的打磨熬练着他的血肉,虽然一块晶灵石内的龙息真正做用在他的**上的只有一小部分,大多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他的体内,还有一部分被易筋经凝聚的雪白内气吸收了,但也架不住此地晶灵石多啊!
熬血三层!
熬血四层!
……
……
冬落的肉身在不停的强化着。
机关甲源源不断的将晶灵石送到他的面前,供他吞吃,他面前的镇山岳上一边堆满了妖兽肉,一边堆满了晶灵石。
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吃,这边吃会,那边吃会,也吃得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的。
虽然说他的熬血境体魄与其它人的比起来,想要强化要难得多,但他也有其它人没有的优势。
那便是他的体魄强度的提升不需要伴随着境界的提升而提升,他只要血肉强度达到了那个标准,将经络内流淌的血液熬练成一滴滴生机勃勃的精血就够了。
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会像其它修武之人一般,每一次体魄的加强,境界的提升,都要看阅历,看心性,看是否承受得往天道的考验。
一般修武之人要看的他都不用看,他唯一要看的便是晶灵石的多少。
而现在他的面前有一座晶灵石矿等着他吞吃吸收。
所以,他不想变强也难。
一时间这条矿道里只剩下机关甲开凿矿道的声音,以及冬落吞吃晶灵石的咔嚓声。
此起彼伏。
……
……
薛青山看着眼前被大片山石堵住的晶灵石矿道,脸色一阵难看。
赵长青微微的松了一口
气。
薛青山回头冷冷的注视着赵长青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一条塌方了的矿道?”
赵长青微微点头。
神色中一片轻松。
没想到他只是为了不让薛青山等人知道那一条矿脉所在,为了让他们不再继续往前,便随口胡诌了一句前面的矿道塌方了,竟然还真的塌了。
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叹他的运气好,还是该感叹什么了。
好像从他入龙门秘境开始,他的运气都不算差。
之前,薛青山等人发现的那处矿脉,晶灵石少得可怜,不一会儿便被挖了过干干净净。
没办法,只得重新寻找矿脉。
毕竞时间不等人,若是再耗下去,也就得不偿失了,张闻道,贾青时如今正在外面跟青龙大战着,说不定青龙什么时候便回来了,直接给他们来个包饺子,到时候有理都找不到地方说去,更何况没有理。
赵长青修长的十指交错,温声说道:“薛兄,我赌这座塌方下面一定有一条晶灵石矿脉。”
赵长青声音温和,神色自信,看向那一地山石的目光平静而又从容,全然没有面对张闻道时那般的紧张,胆小,怯懦。
他赵长青眼中的薛青山,就好像是张闻道眼中的赵长青一般。
都是废物。
薛青山冷哼一声,对着身后几人道:“王青野的罗盘已经全部碎裂,接下来寻找晶灵石矿脉便只能各凭运气了。史青玉,贾青圭,薛青成,你们三个沿着这条塌了矿道往前边挖边找,不要挖太远,若是还不通的话便撤回来。其它几人分别去其它矿道上寻找。”
薛青山又转头看向赵长青,“不知赵兄如何安排?”
赵长青微微一笑,“全凭薛兄做主。”
薛青山满意的点点头,“那赵兄你就跟着我与王青野吧!人多,我们找到晶灵石矿脉的可能性也要大些。”
赵长青双手拢袖,微微点头。
不就是想把我留在你身边,怕我搞出什么幺蛾子嘛!
那就随你的意好了。
反正该是我幽冥门的晶灵石,谅你们一颗也不敢少给。
你们要是敢少给才好。
薛青山嘴角微动,眼晴微不可察的看了其它几人一眼。
对此,赵长青自然是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跳梁小丑。
就算这条矿道真是我弄塌的又如何?
你们又能耐我何?
赵长青跟在薛青山与王青野二人的身后往一条矿道走去。
沿途无论晶灵石大小,他都一一收入囊中。
大的不嫌大,小的不嫌小。
当然他也会如薛青山二人一般随便挑上一个看起来有眼缘的地方,展开挖掘。
只是这次他的运气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偶尔也能挖出一两块晶灵石来,但是矿脉想都不用想了。
他自然猜得到薛青山与王青野私底下肯定在不停的传音交流。
至于说的是些什么,他的心里大致也有些猜测。
无非就是见财起意,然后杀人越货,最后出了矿道再合力围杀张闻道。
到时候四大家独吞这一批晶灵石。
想着想着,他竞然隐隐有些期待了起来,期待他们快些动手。
毕竞想独吞这一批晶灵石的可不止他们金陵郡四大家族。
还有他,还有张闻道,还有他身后号称散修墓场的幽冥门。
比起杀人越货,背后下黑手这种事来,他觉得他幽冥门一人,便可抵他们四大家族十人。在这条矿道里,应该没有谁比他更会下黑手了。
这便是幽冥门的气度,这便是幽冥门的底蕴。
史青玉,贾青圭,薛青成三人沿着那条塌方的矿道不停的往前挖着。
一块块土石被收入芥子物中带走。
少年模样的薛青成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便偏头对着三人中的一个少女说道:“青玉姐,你说这矿道真的是幽冥门那个叫赵长青的人弄塌的吗?”
少女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很大可能是。你也看出来了,这矿道上的山石一看就是新塌的,除了赵长青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你们俩等会搜仔细一些,他既然弄塌矿道就肯定是想掩藏些什么,说不定就是一条晶灵石矿脉。幽冥门完全可以等我们都离开了之后,再回来取晶灵石,经此一战之后,青龙必定重伤,到时候多半就拦不住那张闻道了。所以赵长青肯定有些其它的想法。”
另一个少年问道:“所以青山大哥才将那赵长青留在身边,他是想先下手为强?”
少女史青玉一巴掌拍在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头上,“贾青圭,别乱说话。我们四大家族跟幽冥门可是盟友,我们青时哥还答应了张闻道取了晶灵石之后,要一起去围杀那个少年的,抢回紫晴金晶兽的,如今连晶灵石矿脉都没有找到几条,你就敢在这乱嚼舌根,也不怕你哥哥打断你的腿。”
贾青圭缩了缩脖子道:“青玉姐,我知道了。”
而在离他们不远处,冬落已经站了起来,双耳紧贴着山石,耳廓微动。而在晶灵石矿脉中,机关甲已经停了下来。
冬落冷笑一声,“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到好,偏偏送上门来了。都已经准备去围杀我了,还真是找死啊!既然如比,那就别怪我了。”
冬落悄悄的对洛乐吩咐了几句,便在矿道周围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刚好够他容身的石窟,他侧身躲了进去,而洛乐则是一脸兴奋的填回山石帮他隐藏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拳头硬就是道理
史青玉满脸血丝的倚靠在矿道石壁上。
从矿道顶部滴落的水滴打在她白的脸上,炸裂成小水珠四散开去,有一股朦朦胧胧铁血的美。
在他的脚下躺着两具冰冷而又死寂的尸体,从尸体内流淌出的滚烫的鲜血流进冒着丝丝寒气的水坑之后便悄无声息。
她突然有一种破天荒的感觉。
有一些难与置信。
在挖矿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很小心了,已经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到了,而且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道还会有人从矿道的石壁内悄无声息的窜出来,不由分说,扬起手中的砖头就像是头顶的水滴铺天盖地的砸落一般对着她们三人就是一通乱敲。
在那飞舞的砖头前面,她们连避都无法避。
她想若非是她的**已经恢复到了熬血境,并且在龙门秘境内得到了强化,想必现在的她,已经跟她脚边的那两具尸体一般无二了吧!
她有些疲惫的抬起头,看着离她几步远的一个少年手持一块白色的板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她的目光在那块白色的板砖上停留了一会,便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向那张几日前才见过的脸。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手中。
一双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条幽深的矿道,深邃,寂寥,若是仔细看的话,里面还带着些许的死气,生气,朝气,暮气……
还有深深的无奈。
史青玉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但却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杀心了吧!”
史青玉微微摇头,嘴角微动,“这不是第二次对你起了杀心,这是……第一次。”
她的声音十分的微弱,微弱到一滴水砸落在水坑里的滴答声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将它掩盖下去。
史青玉接着说道:“从第一次见到你,从你拿了那具紫晴金晶兽的尸体开始,我就对你起了……杀心,一直到现在,我对你的杀……杀心都没有停止过,你说……这怎么可以算是……第二次呢!这分明还是第一次。”
少年沉默了片刻,有些疑惑的问道:“就因为我拿了紫晴金晶兽,你们就想杀我,就追着我来到龙泉山脉,就没有其它的理由?”
“杀你……需要……理……理由吗?”史青玉表情有些错愕,随后她看向少年手中拿着的那一块白色的板砖,“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拳头硬……就是理由。”
原本滴在脸上的水滴她还感觉得到一丝丝寒冷,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她感觉滴在她脸上的水滴慢慢的热了起来,因为她的身体逐渐的冷了下去。
与这千百年的土石一样的冰冷。
她的眼晴眨了一眨,对着站在她身前的那个少年笑了笑。
只怪她的拳头不硬,不怨谁。
史青玉在彻底闭上眼晴之前,她看到她眼前的少年咧嘴一笑,口中的牙齿,与他手中的镇山岳一样的雪白。
她躺在这暗无天日的矿道中,看着那洁白的牙齿,突然想起了天空飘浮的云朵。
冬落将手中的镇山岳收了起来,对全程在一旁围观的洛乐沉声说道:“接下来,我要去办点事。”
洛乐并没有说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只是莞尔一笑,“修者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争机缘,争灵器,争丹药……什么都争,什么都抢,修行路上,人人都信奉一句话,修为高就是道理,拳头硬就是理由。你既然已经踏入了这个世界,你就要对这个世界里无缘无故的杀人见怪不怪,无缘无故的死人习以为常。”
洛乐似乎知道眼前的少年想要说什么,直接抢先说道:“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小孩子才讲对错,修者只论成败,成了,自然长生久视,败了,难逃枯骨一堆。当然,若非要论一个对错的话,你说他们错了吗?不见得,他们也是在为他们身后的家族争夺机缘利益,你想如果他们不争的话,他们身后的家族怎么办?是等着被其它家族覆灭?还是等着被其它势力蚕食。所以,他们没有错,至少在他们看来,他们杀你没有错,你杀他们也没有错。他们唯一错的便是,他们的拳头没有你的硬。”
冬落低头沉默不语。
好像在消化洛乐说的内容,又好像在想着自己的事。
洛乐悄悄的低头看了一眼冬落,然后轻咳一声说道:“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只觉得心中都有一把刀,锋利无匹,万古无损,心中好似有满腹的道理要与这天下好好讲一讲。总觉得这世道这儿差了,那儿又不如意了,可是你要是让他细说呢!又一锤子打不出三个屁来。”
洛乐停顿了一下,“可是当他们老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这样的世道是顶好的,这里好,那里也好。杀人好,不杀人也好。张家的姑娘好,李家的女儿自然也不赖……临了临了好像就会感叹这么一两句,其实生在这样的世道真的很好很好。”
洛乐说完之后,再次看向正在低头想事的冬落。
冬落等洛乐慢慢凑进之后,抬头一伸手一个板栗敲在她的头上,“小丫头片子,屁大一个,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你才走过多少路,读过多少书,见过多少人啊!就敢说这个世道这样那样了,真是屁大个儿娃儿,不知天高地厚。”
洛乐双手在头上使劲的搓了搓,疼得呲牙咧嘴,面带哭腔的吼道:“这话是我老祖跟我说的,你有本事去敲他板栗去啊!”
冬落呃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对于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他已经了解一些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对于她说的老祖,冬落用脚丫子想就知道肯定是一个长生久视的大修者,去敲他板栗,与找死有什么区别。
冬落见四个开矿机关甲已经将这条晶灵石矿脉挖空了,便收起了四具机关甲,还有两个沉甸甸的芥子物。
抛除他吃掉的一大批晶灵石不谈,可以说这次在这条矿脉之中他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冬落随手扔了一个内部空间更大的芥子物给洛乐
之后,转身便走。
洛乐一手捂头,一手拿芥子物,站在幽深的矿道之中大声的问道:“喂,你去哪儿?”
冬落脚步不停回头挥舞了一下拳头道:“去找人,然后跟他们讲道理。”
洛乐快步跟上,“那你等等我啊!”
冬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一条幽深的矿道。
既然修为高就是道理,拳头硬就是理由。
那么我的道理足够大,我的理由足够充分,我的心中还有一把刀,我就要把我满腹的道理与你们好好讲一讲,与这天下好好讲一讲。
既然你们只论成败,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对错。
道理,道理,天道之理,大道之理,岂会无用。
冬落等洛乐赶上来之后,快步朝着一条幽深的矿道走去。
至于会遇见谁不重要,管他是四大家族的人,还是幽冥门的人。
反正,他是去讲道理,去杀人的。
反正,都是要杀他的人。
反正,都是他要杀的人。
他还有必要在乎对方是谁吗?
没有必要。
做一回真正的修者很难吗?杀一个人很难吗?
一点也不难。
……
……
矿道洞口处又来了两个人,身形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眼中的光芒却是怎样也无法掩饰的明亮。
一个面色苍白而又带着些许病容的少年轻咳了一声道:“在这龙门秘境内龙种妖兽果然强大。没想到这都让他跑了。”
另一个中年人看着那个面带病容的少年神色郑重的说道:“贾兄是金属性天眷者?”
少年神色带着些缅怀的说道:“金属性天眷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竞然还有些感慨。几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体魄相当于练筋境的凡人而已。至于张兄的表现才更让人惊艳。”
中年人似乎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谈,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天空,转移话题道:“青龙虽然伤势惨重,但这龙门秘境,天生对龙种都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善意。说不定什么时候青龙伤势就恢复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晶灵石矿脉吧!再拖延下去,说不得等青龙恢复了又要与他大战一场。”
少年点了点头,刚想说话,脸色微变,瞬间从芥子物中取出一颗白色珠子。
白色的珠子才刚一拿出来,其中便传出一道略带凄惨的女声,“青时哥,救我。”
贾青时手掌瞬间合上,偏头看了一旁的张闻道一眼。
张闻道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是平静的看着幽深的洞口。
贾青时收回了目光,脚尖轻点,一步朝着洞口内跃去。
张闻道速度不快不慢的跟在贾青时的身后。
赵长青还没有通过传迅灵器给他发求救信息,那么他还不急。
就算是赵长青给他发了求救信息,他也不急。
若是其它势力与他们打起来了,那挺好的。
若是他们之间相互打起来了,那就更好了。
他在贾青时的身后默默的计算着他与贾青时的距离,他在想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武技可以对眼前这个少年做到一击必杀。
矿道深处又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结束,洛乐弯腰从两具尸体上捡起两个芥子物,打开看了看抛给了一旁正在捡晶灵石边角料的冬落。
洛乐面带兴奋的说道:“看到没,还是老话说得好,替人搜尸,必有好报。”
冬落一把将洛乐抛过来的芥子物接住,“特别还是替自己杀的人搜。”
洛乐纠正道:“你这小老弟怎么说话的,不是自己杀的人,是杀的该杀的人,有仇的人,自寻死路的人,该死的人。你说他们要是不想杀你,你会杀他们吗?”
冬落不置可否的笑笑,当然不会。
他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他杀的理由。
当然他的理由并不是修为高,也不是拳头硬。
渭城草原上打家劫舍的马贼是如此,芒山北道那个二级阵灵师是如此,洛阳城内那些打上雪族门的那一群人是如此……
死在这矿道内的七个人也是如此。
冬落一跃而起,将头顶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晶灵石碎片摘下来,放到芥子物中。
现在他的体魄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再吞吃晶灵石已经没有多大的效果了。当然这个瓶颈指的并不是修为上的瓶颈,而是单纯的体魄上的,就像是一个人吃多了一样东西会腻的一样。
冬落用衣袖擦了擦镇山岳,“走吧!带你寻好报去,他们一共进来了十个人,现在还剩三个呢!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
洛乐点了点头,手指上缠绕着几根线,线上栓着几个芥子物。
少女一蹦一跳的兴奋的跟在冬落的自后。
好似他们此一去,并非是去杀人。
而是去春游,去看那百花盛开,杨柳低垂,纸鸢高飞。
……
赵长青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一处晶灵石矿脉。
他对他的运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薛青山,王青野满矿道的挖都没有挖到的晶灵石矿,被他一不小心从脚下踢一块石头就踢了出来,而且看晶灵石成色,里面含的龙息,不但比王青野用罗盘寻到的好,就是与他之前在矿道处寻到的比起来,也要好上那么一大截。
此时别说赵长青神色古怪了,就是薛青山,王青野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那去啊!
那个地方他们刚才也走过,那个地方的石子他们也踹过,为什么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薛青山咽了咽口水,与王青野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薛青山哈哈大笑道:“赵兄真是好运道啊!这一脚踹出一条晶灵石矿脉这种事,还真是……真是……”
想了半天他也没有想起来该怎么形容。
王青野快步走过去,与赵长青并站在一起,低头看着脚下的晶灵石矿脉道:“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薛青山也快步走过去站在他的另一边很自然的接过话头来说道:“对,对,还真是鸿运当头,赵兄一看就是一个大运道的人。”
赵长青皮笑肉不笑的附合了两句,手心之中已经捏紧了一个白色的圆珠。
薛青山一巴掌拍在赵长青的肩上,“赵兄,这阴暗潮湿的矿道比得外面的艳阳高照,冷就多加点衣服,看你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知道的人知道你是因为这地底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对你干什么呢!”
赵长青哈哈大笑道:“薛兄这是说的那里话,这地底是有些湿冷,但赵某也不是那种经不起风寒的人。赵某只觉得这风寒越猛,越有利于我辈修武之人的体魄。”
王青野也将一只手搭在了赵长青的肩上,“赵兄所言极是,只是这风寒虽有利于体魄,但是过犹不及,多了,难免伤及神魂,我看要不赵兄还是先上去等我们吧!若是在这矿道之内,伤及了武道底子可就不好了。”
赵长青双肩微动,试图摆脱薛青山二人的控制,但是试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他们搭在肩头的手更加的用力了几分,他只得作罢。
赵长青刚想说话,身后突然有道劲风传来。
赵长青本能的想往前一扑,只是还没开始弯腰,便被薛青山二人拉着往身后一仰,上身与地面平行。
这时他才看清那道劲风的来源,一块白色的板砖旋转着从他们三人的头顶飞过。
紧随着白色板砖之后的是一道有些愤怒的声音,“本来还想等你们打一架之后,好坐收渔利的,你们打么不打,还一个比一个会说,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打一架就那么难吗?杀一个人就那么难吗?我实在起听不下去了。”
在这道愤怒的声音之后,又响起一道稍微有些弱的声音,“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虚伪如你们。要么就把人家杀了,要么就直接了当的叫人家滚上去,还矿道湿冷,湿冷你大爷。”
赵长青三人回头看向出现在矿道内的两个少年。
他都很熟悉,打过不少交道了。
也算是老相识了。
薛青山与王青野不动声色的松开了赵长青的肩膀,这个时候还是一致对外的好。
赵长青将手心里的白色圆珠瞬间捏碎。
薛青山也是如此。
贾青时说过,他们一群人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那么他相信贾青时的话,他们一群人真的打不过他。
薛青山原本还想与眼前的少年套套近乎,拖延一下时间的,可是当他一抱拳之时,却发现他身前的那个少年消失了。
神色大变的他双手瞬间交叠成掌,挡在胸前,与一只拳头碰在了一起。
拳掌相撞之后,薛青山如一只断了线的飞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那一只拳头的主人收拳站定,“打架之前叨叨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得改。”
随后他对着身旁呆若木鸡的赵长青,王青野二人,一人一拳。
赵长青三人连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就此倒地,生死不知。
但多半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洛乐又一脸兴奋的去替人搜尸,寻求好报了。
冬落刚想从芥子物中将四具机关甲放出来让他们开矿,他的身后突然有两道破空声传来,冬落双手握拳,直接迎上了从矿道外急速而来的两道身影。
拳拳相撞,冬落以一放二,一步未退。另外两人身躯则稍稍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中年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怎么变这么强了?”
冬落咧嘴一笑,“不是我变强了,而是你变弱了。”
张闻道与一同前来的贾青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出全力。”
张闻道从眉心处直接拔出了一把漆黑如墨的大刀,刀身萦绕着一股股摄人的黑气,黑刀一出,整个矿道瞬间便冷了下来。
原本滴落在空中的水滴瞬间凝结成冰珠掉落在地。
张闻道一刀像着冬落斩去,黑色的刀光急速划过,矿道四周的山石纷纷掉落,而后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贾青时也张口一吐,一道金黄色的剑气便直冲冬落而去。
一刀光一剑气,带着煌煌之威,斩向了冬落。
原本飞出去的镇山岳瞬间变大,挡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那一道刀光一道剑气。
刀光与剑气虽然被挡住了,但是那股沉重的力道却隔着镇山岳打在他的胸膛,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矿道再次冷上了几分。
刀剑过后,土石哗啦啦的掉落,烟尘四起,冬落丝毫不敢停留,收回镇山岳,回头一把揽过身后的少女,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矿道的深处。
黑刀入体,张闻道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脸上皮肤瞬间炸裂,鲜血四溅。
剑气一吐,贾青时的脸色也更加的苍白。
可见刚才的那一击对他们的反噬有多大。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震惊。
即震惊于那个少年的强大,也震惊于那块白色板砖的强硬。
至于那个少年有多强,那块板砖有多硬,可能就只有他们俩知道了吧!
张闻道沉默不语,一步上前,将赵长青的尸体收入了芥子物之中,一拳将其身后的矿道轰塌。
张闻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声音冷淡的说道:“你的人的尸体你还要吗?如果不要的话,我要将这座山打塌,把他们活埋了。”
贾青时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要了,死了埋在哪儿都一样。”
张闻道与贾青时快速的收取了脚下矿脉内的晶灵石,而后飞快的往洞口掠去。
张闻道与贾青时,二人脚步不停,手中的拳也出过不停,不停的击打在四周的山壁之上。
出了洞口,二人对视一眼,分别向着相反的方向掠去。
毕竞如今他们都有伤在身。
谁也不相信谁,还是分开的好。
省得相互猜忌。
而他们身后的那座山也在晃了一下之后,轰的一声便下沉了几分。
第八十四章落子山河图
矿道突然的坍塌,导致整座大山瞬间下沉。
面无血色的冬落抱着洛乐,回头看了一眼,便飞速的往前冲去,后方巨大的土石翻滚着拥挤的塞满了幽深的矿道。
冬落一口鲜血喷出,血一落地原先冰冷潮湿的矿道瞬间冰冻了起来。
虽然这一口鲜血内蕴含的寒气远没有他在雪族真龙之气被陈霸先抽离时爆发的猛烈,但因为这矿道内多的是幽深而又冰冷的地下水,温度低到离结冰本就已经不远了,再有他这一口寒气的注入,矿道瞬间便冰冻了起来,结实程度一点也不比在雪族之时差。
如同地牛翻身一般,原先还在剧烈翻滚的土石,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在寒冰的安抚下终于平缓了下来。
土石停止了翻滚,矿道瞬间变得安宁平静。
正在奔跑着的冬落见仅剩的矿道终于恢复了稳定,原先紧绷的心弦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脚下一个踉跄,眼晴一黑,便连带着怀里的洛乐瞬间倒了下去。
他在倒下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意识残留,他先用右脚点地,整个身体翻转一下,后背直挺挺的砸在了冰封的地面上。
丝丝缕缕的寒气弥散在矿道内。
来回的乱窜,出不去。
洛乐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一路行来,她自然随时可以挣脱那个少年的怀抱,但是她没有。
她知道在承受了那道刀光与剑气之后,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若是再挣扎一下,可能这个少年的身体便会率先承受不住,而后紧绷的心弦瞬间断裂。
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
洛乐连忙从芥子物中掏出两粒丹药来掰碎喂进了少年的口中,随着丹药入体,少年本就苍白的面庞逐渐的有了一丝血色。
以她的眼力劲,自然可以看得出来那一道刀光与剑气的威力有多大,就单独的一道刀光与剑气就决非是一个后天五境之修可以挡住的,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不但挡住了,而且还活了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可是又好像,这个少年能活到现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洛乐不敢随意的搬动他的身体,若是一不小心就给他的体魄带来二次伤害那就麻烦了。
她已经把她从家里面偷偷带出来的最好的丹药喂给了冬落,若是以他滴滴精血生机勃勃的熬血境体魄还是不能恢复过来,那么她也回天乏术了。
矿壁没有水滴滴落,整条矿道显得安静极了。厚厚的坚冰包裹着岩层,晶莹剔透,纤毫毕现。
洛乐沿着矿道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却并未走过到矿道的尽头,沿途也有些许的岔道,只是大多都已坍塌堵死,仅有的几条还算畅通的又不知道通向何方。
不用想就知道无论这里面的矿道如何曲折,随着大山的坍塌,出口肯定是已经被堵死了的。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寻找新的出口。
虽说一个修者可以做的事太多太多了,但是无论他做的再多,在自然面前,他都是一个上下翻飞的孩子。
修者开山容易,填海也不难。可是以洛乐现在这点浅薄的武道修为,对她而言,重新挖一条通向地面的矿道,真的很难很难。
她不敢在外逗留太长时间,她害怕冬落突然就醒来了,找不到她。所以她都是一会寻找着出口,一会又回去看看冬落。
冬落并没有醒来,只是他的面色在逐渐的转好。呼吸也逐渐的匀称了起来。
这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了。
洛乐想坐以待毙也不是一个办法。
等到冬落的面色稍微红润了一些,她便背上冬落沿着幽长的矿道开始寻找起出路来。
冬落虽然是一个男的,但是他的身体太瘦了,也仅是比洛乐好上那么一点,所以背着冬落,她并不觉得吃力。
再说了,怎么说她也算是半个修武之人,这点重量她还是承受得起的。
一条条矿道排除,塌了的,走到尽头,这些都不算出路。
能继续前进的才勉强可以称之为生路,活路。
几经周折下来,几乎所有能走的矿道他都走过了,但是依旧没有那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种不期而遇的惊喜到来。
有的只是走不完的路,还有转角便是尽头的矿道。
但是一个背着生命的生命依旧没有放弃生命。
她还在找路,她想如果最后实在没有路了,哪怕是挖她也要挖出一条生路来。
远处的矿壁之上又有滴滴答答的水滴滴落,伏在她背上的少年微微动了一下。
她赶忙将冬落放了下来。
冬落轻咳了一声,悠悠的醒转了过来,看着正瞪大眼晴瞧着他的少女,弱弱的说道:“死了还有一个美女陪着,赚是没赚,但肯定不亏。”
洛乐轻呼了一口气,“你就那么想死?”
躺在地上的少年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有时候还真挺想的。”
洛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光想吧!要去付诸于行动。
这些话她自然是说的出口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洛乐又从芥子物中掏出一粒丹药,递给那个少年道:“这可是我最后一粒丹药了啊!你要是再不好起来,那你多半就要梦想成真了。”
冬落一把接过少女递过来的丹药,看也不看便塞进了口中,“就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好像吃不吃这粒丹药的关系都不大,因为吃不吃,活下来的希望好像都很渺茫。”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同了,虽然他们还在矿道之中,但矿道与矿道终归还是有许多地方不一
样的。
既然洛乐已经背着他找了那么久的出口,依旧没有找到,那么可能很难再找到了。
他双眼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咧嘴一笑,“继续往前走吧!前面总会有路的,总该有路的。希望再渺茫不也还有希望。”
……
……
张闻道脸上的血痕已经消失不见。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晴,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赵长青。
赵长青的眼神似乎有些浑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木讷,与之前的精明算计比起来多了一份憨厚。
张闻道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赵长青的眉心,赵长青浑身颤抖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一门极其古老而又复杂的咒语。
赵长青念着念着,张闻道的嘴唇也随之动了起来,嘴唇一开一阖间竞然逐渐的与赵长青惊人的达到了一致。
张闻道二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时大时小,时快时慢,犹如一道道禅音响彻于深山古刹,随着他二人的声音逐渐展开,张闻道盘坐的身躯之下顿时出现了一座黑色的祭坛,黑色的祭坛的上斜插着一柄黑色的阔刀,刀身黑气环绕,煞气毕露。
高天之上一片血红,血色的云彩环绕在祭坛上黑刀的周围,犹如诸天拱卫,星辰环伺。
在祭坛下是一座九层高台,高台每一层都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每一道台阶上都相对的站立着两个甲士,每一个甲士的脸上都覆着一县青铜面具,有的面具之上,竞隐隐有些铜绿,似乎他们在这座九层之台上已经站立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时间都想要留下一点什么来证明它的存在了。
甲士手握冲天槊,腰悬制式长刀,如亘古长存的存在一般,巍然不动。
张闻道二人口中的咒语越发的急促,仿佛如骤雨打芭焦,又好像是铁马踏冰河。
急促。
急促到什么也听不真切。
只有一阵阵急促的风声呼啸而过。
只有一道道急促的雷声电闪而至。
血色的世界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炸雷,原先犹如亘古长存的青铜甲士突然动了,手中冲天槊整齐划一的轻磕了一声台阶。
一个人的轻磕可能不算什么,可能听不真切,但万人的轻磕却算不得轻磕了,只能说是震聋发聩,震耳欲聋。
伴随着轻磕声响起的,是一声声极富感染力的低吼。
“大虞……”“大虞……”“大虞……”
这一声声低吼好似在附合张闻道二人的浅唱低吟。
在甲士低吼了九声之后,张闻道口中的咒语消失了,血色世界也与随之一同消失不见。
张闻道缓缓收回点在赵长青眉心的食指,缓缓的睁开眼晴。
赵长青眼中的浑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清明。
赵长青浑身发颤的看了一眼张闻道,连忙跪地道:“拜见九幽……”
“闭嘴。”张闻道厉声道:“本尊能让你死而复生,就能让你生而复死。记住了,以后不准直呼本尊名讳,你还不配。以后你还是叫本尊张师兄。”
赵长青有些恐惧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是,张师兄,谢张师兄救命之恩。”
张闻道气呼呼的一脚踹在赵长青头上,将他踹飞到极远的地方。
赵长青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惹怒了眼前的张师兄,只顾着在一旁磕头求饶。
“起来吧!你应该为你能匍匐在本尊的脚下感到骄傲。”张闻道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把你知道的与那个少年有关的消息都与本尊说说。”
赵长青如蒙大赦,张闻道叫他起来,他便不敢再跪下去。
若是以往,他觉得跪便跪了,只要把姿态放低了,总错不了。
毕竞世人都是如此,不管本事高低,都喜欢别人的顶礼膜拜,都喜欢别人以低姿态面对自己,都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认为了。
并不是张闻道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他不喜欢一只蝼蚁的朝拜,他的目光要么落在平外,要么落在高处,但决不会落在低处。
他认为蝼蚁,只要听话就好了。其它的无所谓。
若是不听话了,大不了,一脚踩死。
这天下只会缺与他一般身处高位的人,绝不会缺蝼蚁的。
蝼蚁这种东西,遍地都是,踩死了一群,自然会有另一群补上。
赵长青连忙将他所知道的与冬落有关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既不敢随意删减,也不敢添油加醋。
张闻道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你是说他只是一个山泽野修?”
张闻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少年真的是一个山泽野修?一个山泽野修会挡得住他的大虞刀?
这不可能。
那怕他不相信他现在这具身躯的实力,他也不会不相信那把刀。
因为那把刀叫大虞。
赵长青点了点头,“我幽冥门在决定对一个人动手之前,都会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查清楚的,惹的起就惹,惹不起的就忍,就供着。在林师叔决定对他动手之前,我们就查过,他确实只是一个来自于大周北疆渭城的山泽野修。”
张闻道问道:“那他的祖宗十八代你们查清楚了吗?”
赵长青呃了一声,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查了,查不到。只知道他来自渭城,从小在渭城长大,一年前才来的洛阳城,就寄宿在洛阳城的一个亲戚家里,在洛阳城内整日游手好闲,平平无奇。直到在钦天监与我幽冥门起了冲突。”
“游手好闲?平平无奇?”张闻道冷笑一声道:“说你们是废物还
真是一个比一个废,这种人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还查不到他祖宗十八代,难不成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你们查不到,而是有人把他所有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了。”
赵长青慌忙跪地。
张闻道又一大脚踹在赵长青的脸上,“滚一边跪去。”
赵长青果然跑到一边跪了起来。
张闻道负手而立,抬头看天,双眼开阖之间似乎有一把刀在其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在大周天宫内也有一个中年人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一声讥讽,“大虞刀,若是你的本体在此,说不得我还要拿出一点力来好好招待你,可如今你一缕刀魂也敢直视我。真是不知死活。”
中年人手中一颗黑色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棋盘上星星点点的摆放着许多黑白二色的棋子。
棋局错综复杂,许多本来已经没有气该出局的棋子此刻看起来却生机勃勃,许多看起来气贯长虹纵横四海的棋子却死气沉沉。
而在黑白棋子下的棋盘并非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而是一张山河图。
中年人手中黑棋落下,落在了山河图内一道巨大的深渊之上,深渊内黑气纵横,一子落,这座深渊好似承受不住这颗棋子的重量,猛然间下沉了好几分。
中年人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然后又从山河图中捻起一颗颜色透明的棋子,手指微微用力,似乎要将它捏碎出局,但他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又把它放回了棋篓之中。
中年人接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粒灰色的棋子,喃喃自语道:“既然陈霸先以他出局为代价,换我帮你摆上这盘大棋。那你可要快要成长起来哦!”
中年人满意的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星罗棋布的山河图,好似在犹豫要将手中这颗棋子落在何外。
龙门秘境内,张闻道脸上原先已经消失了的血痕再次出现,而且比上一次的更加多,更加密集,他的双眼瞬间鲜血直流。
“究竟是谁站在他的身后?竞然把冥渊都压得下沉了几分。为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人?”张闻道心中并没有半点挫败感,反而好似激起了他内心无限斗志,“我不相信他会就这样死在那座山中,只要他还没死,那我们的斗争就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他的目光再也不敢落在高处,也不敢落在平处,而是落向了低处。
张闻道看向赵长青道:“赵长青,知道本尊为什么救你吗?”
赵长青摇了摇头,“还请张师兄明示,愿为张师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也不敢辞。”张闻道说道:“你去找贾青时,去跟他说,我可以治他病,但我要他命。”
赵长青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连忙领命。
若是在他不知道张闻道的真实身份之前,他还会有些想法,可是当他知道张闻道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不敢有,也不想有。
赵长青离开后,张闻道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仰躺在地,一动不动。
……
……
一条金色的大河之上,有一条大如山岳的渡船在平缓的行驶着。
诺大的渡船上只有三个人,一个白衣老者,一个青衫老儒士,以及一个少年。
青衫老儒士与白衣老者相对而座,少年神色恭敬的站在青衫老儒士的身后。
白衣老者捋了捋胡须道:“年纪轻轻便已经进入知命境了。雪兄真是生得一个好孙子啊!”
对于白衣老者对少年的夸赞,青衫老儒士似乎很开心,比夸他自己还要开心,青衫老儒士哈哈大笑道:“那洛兄就没有什么见面礼要给小辈的?”
白衣老者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只见他拿出一瓶丹药抛给少年道:“这是洛水水运精华凝聚而成的水丹,对巩固知命境还有点用。”
少年接过丹药,难掩内心的喜悦拱手道:“谢谢洛前辈。”
白衣老者点点头。
船上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青衫老儒士站起身,走到甲板上,看着眼前金黄色的大河低声道:“洛兄,你说这千万里洛河最终该流向何处?”
白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洛河是人间的洛河,最终自然该流向人间。”
青衫老儒士再次问道:“那你洛神族又该如何自处?”
河风吹得白衣老者的衣袖猎猎作响,“我洛神族虽然占一个神字,但我洛神族是人间的洛神族,也只会是人间的洛神族。”
青衫老儒士回头对着白衣老者郑重一礼,他知道今天白衣老者说的这几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白衣老者坦然受之。
青衫老儒士知道他受这一礼是替整个洛神族受的。
白衣老者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滔滔大河突然问了一句,“听说张图灵那个莽夫去了一趟北俱芦洲?”
青衫老儒士点了点头,“是去北俱芦洲耍了一趟。”
白衣老者有些向往的说道:“这一趟北俱芦洲恐怕又拆了几族的族地,砸了几国的宗庙,毁了几宗的祖师堂吧!”
青衫老儒士脸带笑意的说道:“没办法,谁叫人家修为高,拳头硬呢!”
白衣老者抬头看了看天,“雪雨柔,你说,如果这天下的道理都掌握在修为高,拳头硬的人手中,那还要我们读书人干什么?”
还要我们读书人干什么?
当然是跟他们比谁的修为高,谁的拳头硬啊!
难不成跟他们讲道理啊!
青衫老儒士哈哈大笑,扔出一壶酒给白衣者,“来,敬你一杯,敬我一杯,敬这狗屁的世道一万杯。”
第八十五章好处莫占尽
也许是因为矿道的连续坍塌,导致大山内部的构造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随着岩层断裂,许多原本藏在大山内部暗无天日的洞穴像是一座座神秘的小秘境一般在冬落的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才一走出一条矿道,一个透着湿冷之气的洞穴便迎面扑来。
洞穴内点缀着白、紫、红、烟、茶等各色的水晶,将并不是太大的洞穴照得宛如一处仙宫一般,在各色的水晶中伫立着众多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或直立,或横卧,或冲天而去,姿态万千,各不相同,每一块钟乳石都有其独特的特点。
洞穴顶端的石缝之中不时的有一两滴乳白色的液滴滴落下来,滴在一个石质小池内,如今的石池内已经积攒了不少的乳白色液滴了。
冬落与洛乐两个人双手托腮一左一右的蹲在石池旁,眼晴随着洞顶内滴落的乳白色液滴从上至下,滴答一声滴落在石池中,然后溅起一些小水花,在飞舞了片刻之后又平息了下来。
在他们的周围,多的是这样的石池,多的是这样滴滴答答的水声,声声悦耳清脆,如鸣环。
这不是他们第一个进入的洞穴,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却是他们目前停留的时间最长的一个。
洛乐双手托腮,有些无聊的问道:“还等吗?”
冬落内心犹豫不决,抬头盯着山顶的石缝看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要不再等等?”
洛乐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他们要等的是眼前石池中的乳白色液体,虽说这四周多的是石池,多的是滴滴答答的水声,但唯独此处的石池最与众不同。
因为此处的石池内盛装的液体叫石乳。
见半天还没有液滴滴落,冬落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这石乳真的对增进武夫的体魄有奇效?”
原先等得快要睡着了的洛乐,眼皮子一触即分,猛然的惊醒了过来,连忙擦了擦嘴角道:“当然了,从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啊!石乳,石乳,对淬练体魄当然有奇效啊!”
冬落双手扶膝,上身刚刚抬高了一点,便又蹲了下来。
洛乐现在很怕冬落一固执便不走了,非要在这做傻事,等石池内的石乳多积攒一些才肯走,所以连忙好言相劝道:“大哥,你不会是还想等吧!你要知道这一小池石乳少说也是这个洞穴上万年的积攒,你看看我们盯的那一滴石乳盯了它多久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滴下来。”
“不是。”冬落缓了缓后说道:“就是蹲的时间有些长,腿有些麻,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洛乐暗呼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继续等下去就好,用自身的时间与天地耗,简直就是蠢人行为。
天材地宝都是秉承天地大气运而生的东西,特殊的天财地宝自然也需要特殊的器皿来盛装,才能在离开所在地之后仍保持灵光不散,药性不减。
对于天材地宝,许多人都是有命见,却没命收。
无论是收取手段,亦或是采摘方式,还有保存器皿,但凡有一环出错,最后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有的天材地宝会灵性散失沦为凡物,有的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有的更会直接溃散,消泯于天地中。
而石乳,自然归属于地宝之列。
对石乳的保存器皿冬落二人似乎早有准备。
冬落从芥子物中拿出几个小石瓶还有两个小勺子,递给了洛乐有些鄙夷的说道:“都说女孩子个个都是心灵手巧,你看看你雕琢的这小勺子,像个锤子。”
洛乐难免有些赫颜。
一把抢过冬落手中那把用大块晶灵石雕琢而成的像锤子的勺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地宝之属,收取方式,保存器皿都讲究同根同源。
而能与石乳同根
同源的,自然非晶灵石莫属了,生于同一片山根算同根,衍于同一条山脉算同源。装盛天材地宝之物越是同根同源之物,不但不会有损天材地宝的品质,而且还会提升它的属性。
冬落二人用晶灵石雕琢而成的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将石乳舀入小石瓶之中。
将石池内的最后一滴石乳舀入了石瓶中,冬落望着那些洒落在石池上的液体,心疼得嘴巴直哆嗦,盯了片刻后,忽然扑身在石池上,然后在洛乐那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用舌头把石池上那些小凹坑中的石乳,全部舔进了肚中。
“大……大哥……我是真的服了你了,你是真的强!”
原先舀石乳都快要舀得睡着了的洛乐,在冬落的一通惊人的神仙操作下,困意全无,瞬间来了精神。
几口将石池上的石乳舔得干干净净,冬落随意的抹了把嘴边的泥屑,回过头来,望着洛乐那目瞪口呆的模样,不屑的哼道:“浪费是可耻的!”
“真的……很可耻。”洛乐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乐又指了指那个石池,试探性的说道:“其实,这个能盛装石乳的石池也是一个好东西,要不……你趁着你牙口好,试试?”
冬落的眼神微亮,但他很快又抬起来,看着头顶石缝处有一丝乳白色的雾丝在色彩照人的洞穴内若隐若现,“如果我把这石池吃了,这滴落下来的石乳会怎样?”
洛乐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哪来的回哪去。”
冬落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那石池,轻声道:“走吧!”
洛乐有些疑惑的说道:“就这么走了,这石池不要了?”
“不要了。”
他当然知道这能盛装石乳的石池是好东西,他也知道他这一走,也许终其一生,都很难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也知道一个道理。
好处莫占尽。
因为每一份好处都是要用福报去换的。
至于这个洞穴,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天生地长的东西,自有得天独厚的造化,冬落还没有贪到那种什么好处都要占尽的地步,也不会觉得这世间的好处就该全是他的。
在墨家秘藏内难道他就不知道尸蛟他们争的是好东西吗?
他肯定知道。
可是他从来不认为那些东西就该是他的,他已经过了那个全世界都以他为中心的年龄了。
冬落大步流星的向前离去,果然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座石池。
洛乐虽然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石池,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快步的跟上不知道是往洞穴的深处还是洞口走去的冬落。
而在他们二人离去之后,这座虽然暗无天日却依旧光彩照人的洞穴又一次恢复了数万年来的安静,至于这份安静又会保持多少呢!
天知道。
还有那些终日不歇的滴滴答答的水声也知道。
隔山石,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
冬落一路前行,走过的路不走,没走过的卯足了劲的走。
走在山洞中也不知道是在往里走,还是在往外走,反正是那有路便往哪儿走。
冬落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有微风拂过脸颊,有水声响于耳畔,虽然低沉,但真切。
冬落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少女问道:“你感受到了风了吗?你听到了水声了吗?”
少女麻木的摇了摇头。
冬落说道:“我感觉我们快要找到出口了。”
少女的眼晴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便又熄灭了下去。
就像是夏夜里彻夜不熄的烛火,在油尽灯枯的最后一瞬间,猛然间明亮了一下。
虽然亮,但却不长久。
连日的奔波,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
冬落二话不说又是一个板栗敲在他的头上。
少女鼻子微皱,狠狠的瞪了冬落一眼,便气愤的往前跑去。
只是还没有跑出去多久,便大声的尖叫了起来。
冬落害怕少女出什么事,连忙往前大步掠去。
沿着洞穴往前不远,便是一处突出的平台,在平台四周是一圈光滑的岩壁。
而在岩壁之上是一片无垠的天空,天空中是令人不敢真视的太阳。
洛乐便是因为长期处在黑暗的环境中,突然看到了明媚的阳光,眼晴一时难以适应,便叫出了声。
等缓了缓之后,冬落开始认真的环顾起了四周来。
这是一处数百米方圆的巨大天坑,天坑正中间有一条连小溪都算不上的水流在弯弯曲曲的流淌,如果非要说像什么的话,也许只有道家的阴阳鱼才可以与之相匹配了吧!
坑底离山顶极远极远,冬落抬头看了一眼,“这好像是一座天坑吧!”
洛乐仔细的看着天坑中间那道水流,摇了摇头道:“不,这应叫龙缸。”
洛乐快步跑到冬落称之为天坑她称之为龙缸的正中央,仔细的比对了一下,然后对着冬落招了招手,兴奋的说道:“快,从这挖,我们可能遇见宝贝了。”
冬落虽然疑惑,但却依言挖了起来。
一堆堆土黄色的泥土被他用朴刀挖到一边,坑越挖越大,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挖到,若非是洛乐叫他继续挖,说不定他已经停了下来了。
洛乐蹲在深坑边,仔细的看着冬落翻出的泥土,放在手中捻了捻道:“坑内无水,叫天坑。坑内有水,叫龙缸。龙缸,上受天道雨露恩泽,下连大地龙脉之气,所以,极有可能诞生出一些夺天地之造化的瑰宝,此等宝贝,上可承天道之恩,下能接大地之德,是一国一宗一族用来镇压气运香火功德不可多得之物。”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道:“能卖不少灵石呢!”
冬落挖得越发的卖力了。
不多时,冬落只感觉手中的朴刀一震,如撞击在金石上一般,他便收起了朴刀,开始用手刨了起来。
一块人头大小的土黄色的玉石安安静静的躺在深坑之中,冬落弯腰抱起,一跃而起,落在了洛乐的身边。
满脸泥土的冬落神色有些严肃的看向洛乐,“快说,这么一大块玉,能卖多少灵石?”
洛乐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你真的舍得把它卖了?”
冬落又低头看了几眼,总感觉他跟手中这一块玉有一些亲切之感,但他却使终不知道这股亲切之感来自于哪?
他只好理解为可能这天地灵宝跟第一个发掘出它们来的人都会心生一股亲切之感吧!
所以,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不停的催问手中这块玉值多少灵石。
洛乐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
因为这块玉无价无市。
洛乐指了指这块玉道:“我告诉你,这次赚大发了,它不叫这块玉,它的全称应该叫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至于能卖多少灵石,我也不知道,你就可劲的往高了去猜吧!”
“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好花里胡哨的一个名字啊!”冬落将怀中的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抱得更紧了一些,就好像是在抱一座灵石山一样。
洛乐收回了目光,抬头看了看极高极高的天空道:“好了,接下来该想想我们要怎么出去了?”
冬落左手持玉,轻哈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的是办法出去。”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灵石。
哦!不,只有玉,只有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
第八十六章你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龙缸崖壁光滑如镜,坚硬异常,冬落本想用镇山岳砸出一道石梯,直达山顶的。可是平时无往不利的镇山岳却在龙缸崖壁前败下阵来。
冬落又站在镇山岳上,想借助镇山岳可以变大变小的特性出龙缸,可是他又一次失望了,镇山岳变化的大小有限,哪怕是变到最大也依旧到不了山顶。
他又在一旁尝试起了其它的方法,包括最简单朴素的搭梯子,他的芥子物中有的是材料,就算是材料不够的话,尸蛟还留了一个须弥物在他的身上,里面还装着小半座墨家秘藏呢!虽说全都拿出来也堆不满这个龙缸,但若只是用来搭一个梯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真这样做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先不说须弥物中的那半座墨家秘藏有一半是尸蛟的,得还。就是搭完了梯子之后,又怎么把天坑内的东西收回去,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终究还是一个凡俗之人,灵魂外放距离有限,魂力不可能从山顶直接就大包大揽到天坑底部将所有的材料都覆盖住,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入先天的人,恐怕也没有如此强大的灵魂力。
搭梯子的话,说不得上去了,还得下来一趟。
所以,他直接放弃了搭梯子这个打算。
洛乐躺在一张躺椅之上,晒着日光浴,小口小口的喝着石乳,看着在天坑中部忙前忙后的那个少年,老神在在的说道:“怎么,会缝几块破布就是你之前说的有的是出去的办法?怎么不继续尝试了,之前说得不还挺历害的吗?”
少年蹲在地上,手中不停的穿针引线,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是不是不会女红啊!”
少女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坐了起来,刚想反驳两句,但认真的想了想后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会,神色便有些尴尬的说道:“谁说我不会女红的,我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对女红这种小玩意儿,也是略懂略懂的。”
少年一口咬断手中的线,反转着打了一个疙瘩,“那看来你是不会了。”
少女有一种心事被拆穿的羞赫感,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之后,气冲冲的背过头去,喝口石乳消消气。
可是这一喝便喝得急了,喝得多了,被呛着不说,大量石乳内蕴含的天精地粹瞬间在她的体内爆发,脸色瞬间通红无比。
少女立马低下头去,闷声咳着。
而此时的冬落恰巧转过头来。
渐渐远去的夕阳余晖还有些贪婪的铺洒在少女的脸上,与那份醉人的酡红交织在一起,宛如夏日里初绽的莲荷,又好似细雨中娇艳的榴花。
又怎一个美字了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极了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冬落闭上眼晴,甩了甩头道:“好了,我这就带你出龙缸。”
少女擦了擦嘴角,掩饰了一下内心的尴尬,来到冬落面前,看着平铺在地上的几块破布有些质疑的说道:“难道你就想靠这几块破布,将我们带出这龙缸?”
冬落点了点头。
少女似乎有些不相信,又绕着那几块破布转了几圈。
破布被缝得严严实实,只留有一个不大的口子,在口子下用麻绳呆着一个铜盆,铜盆下是一个两米余宽的藤条编制而成的吊篮。
她也想过无数种出龙缸的方式,也尝试过,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但
她依旧不相信凭借着几块破布,一个铜盆,一个吊篮就可以把他们带出龙缸。
她抬头看了一眼,距山顶少说也有数千米的距离,光是爬可能都要爬半天,更何况还无路可爬。
冬落从芥子物中取出松油树脂放在铜盆之中,引燃,然后拉过那几块缝得严严实实的破布仅剩的那道口子,双手撑着放在了铜盆上面。
破布慢慢的鼓胀了起来,洛乐饶有兴趣的蹲在一旁观看着。
冬落抬头一笑,对少女解释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空气包围着的,而空气有一种特性叫热 胀冷缩,当空气受热膨胀后,比重会变轻而向上升起。升起的空气就进了我手中拿的这个气囊中,它们可不是几块破布,而是油布,浸了蜡的那种密不透风的那种油布。”
少女思索了一下之后,眼神微亮,接着说道:“受热的空气膨胀上升之后,进入了气囊内出不去,然后就会带着气囊、吊篮一同上升,而我们人坐在吊篮中,就可以跟着一起上升了是不是?”
冬落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女在一旁兴奋的说着热 胀冷缩,热 胀冷缩。
手持气囊的冬落听着热 胀冷缩四个字,突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正当他准备细想的时候,气囊已经脱手而出在慢慢的升空了。
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时间细想究竟是什么事那么重要,便将这四个他认为很重要的四个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打算等出了龙缸之后再好好想想。
冬落对自己的直觉一向是很信任的,他在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觉得这四个字很重要,那么这四个字就一定很重要。
重要到他生怕自己出了龙缸之后一不小心就忘了,所以,在气囊缓缓升空之际,他犹不放心,连忙取出纸笔来将这四个字记了下来。
而洛乐则已经一脸兴奋的爬进了吊篮之中,没有看到冬落写的字,否则又要少不了一阵大惊小怪了。
气囊缓缓升空,龙缸崖壁慢慢的后退,少年与少女趴在吊篮的栏杆边,往龙缸底部望去。
之前因为挖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刨出来的那个深坑又被冬落填了回去,一条小水流依旧不知疲倦的在坑中缓缓流淌。
按照他的话来说,大定天地厚德镇道玉取了也就取了,可是这种天生地长的天地灵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长出一件来,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只要还有可能再长出一件来,他就应该,也有理由把龙缸底部恢复原貌。
能为那个可能多节省一点时间就多节省一点时间,至于下一次再长出来的天地灵宝会落在谁的手中。
管他的呢!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他依旧只是渭城那个即吃得自己的苦,享得自己的福,也见得别人的好的小小少年。
从未改变。
离坑底远了,离山顶自然也就进了。
日渐西沉。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那一道斜射在崖壁上的阳光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他们,然后又超越了他们,最后飞快的消失在了山顶之上。
洛乐自从跟冬落要了一张小躺椅之后,有事没事就喜欢拿出来在上面躺躺,还美名其曰,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哪怕是在这吊篮之中,她也要摆出一个不躺不罢休的阵势来。
冬落又往铜盆中加了
些松油树脂,也搬出一张躺椅来躺下,拿出一壶酒来对着同样懒得起身的洛乐示意了一番之后,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至于气囊最终会飘向何方,又落在何处,对没有方向的人来说,其实都一样。
龙缸太深太深了,气囊上升的速度又缓慢无比。
夕阳已经完全的落了下去。
龙缸内一片黑暗,透过龙缸的顶部可以看到天际上有一两颗星星在无意中闪动。
龙缸之内,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没有了日光,还有月光。
没有了月光,还有星光。
若是连星光也没有了,少年的眼中还有光。
冬落躺在躺椅上看着他能看到的那片天空上稀稀落落的繁星,开始思索起热 胀冷缩这四个字来,可能是没有了那一刻的福至心灵,此时,任他如何想,也没有半点头绪。
只好抬头看天空的星星。
世界虽然不同,但星空却好像是一样的璀璨。
洛乐也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面对着璀璨的星空,好似突然来了兴致一般,不由的说道:“我们来数星星吧!”
冬落也觉得光是喝酒有些有趣,数星星便数星星吧!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洛乐坐了起来,认真的说道:“等会数完之后,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说,看看我们数的是不是一样的。”
冬落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龙缸内看到的星空范围有限,再加上今夜的星星也不是太多。
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数完了。
洛乐说一二三之后,他们各自说出了他们数了多少颗星星。洛乐数了九十八颗,冬落数了九十九颗。
洛乐似乎不相信自己少数了一颗,有些气呼呼的说道:“你肯定数错了,不行,我们再数一次。”
冬落同样也没有意见。
你开心就好。
再次数了一次之后,洛乐无比肯定的说道:“一二三,九十八。”
冬落说的还是九十九。
洛乐似乎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少数了一颗,坚持认为是冬落多数了一颗,所以,他便躺在躺椅上一颗,两颗……不停的数了起来。
她好似在置气一般,故意把声音拖长,说大,不过在数了几颗之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数着数着便沉沉的睡去。
看来,多半是醉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辉。
吊篮好像是一艘渡船一样,在摇摇晃晃的水波之中,载着二人缓缓的升空。
冬落翻了一个身,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重新躺在躺椅上,开始看着头顶的天空再次数起了星星来。
九十八颗,确实是九十八颗。
冬落嘴角微微上扬,又将目光落回了少女沉睡的脸上。
明媚如星光。
冬落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口中喃喃自语道:“我说萤火虫是月亮流的汗,你说萤火虫是星星下的蛋。”
冬落咧嘴一笑,手中酒壶滑落在吊篮上,滴溜溜的滚了几下后,便又归于了安静。
他闭上了眼晴,也沉沉的睡去。
醉了醉了。
整个世界都醉了。
在这个盛夏,醉倒在了一颗明媚的星光下。
第八十七章会说话就多说点
没有了月光,还有星光。
若是连星光也没有了,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在每一个清晨。
气蒸云曦,外面的世界已经迎来了朝阳,龙缸内依旧还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朦朦胧胧,在这片朦胧中有一点火红的光在缓缓的上升着。
冬落早早的便醒来在铜盆内添加了一些松油树脂,然后躺在躺椅上想事情。
热 胀冷缩四个字他终究还是抓到了一点眉目,但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一一验证,才能下最后的定论,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当然,这不是他主要要想的事情,他主要要想的还是怎么活下去。
在承受了张闻道贾青时一刀光一剑气之后,他也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他们的强大,若是单打独斗的话,胜负可能在五五开。可若是要他以一对二的话,那他肯定就必死无疑了。
一场战斗的胜败,修为虽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要看底牌,后手。
就如同他的体内有极致之冰、红莲业火一般,冬落总觉得在他们的身体内藏着一个大秘密,也正是因为有这份秘密的存在,他们才有与他一战的资本,才有与他五五开的可能。
要知道他的身体可是自幼便是经极致之冰,红莲业火打磨出来的,如果说武夫是同境无敌的存在的话,那么便可以称他为武夫内同境无敌的存在,毕竞,这世间可能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
不过,关于他怎么才能活下去这事,他还真没有往张闻道,贾青时二人身上想过,除了他不认为他会死在张闻道二人的手中外,在这龙门秘境内还有更大的生死危机在等着他。让他无暇他顾。
极致之冰,红莲业火的水火之争,快要开始了。
与自身体内带来的危机比起来,张闻道二人带来的那点危险还真算不了什么。
大量的晶灵石与石乳入体,他的体魄强度已经快要达到熬血境的巅峰了,随着体魄的强加,他便越发清晰的感受到在他的丹田内有两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在慢慢的酝酿,每一天都在默默的积蓄着,准备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水火之争就快要开始了,真正的危险就要来临了。
而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还没有走到凡人体魄可以走到的极致,他还差一个境界。
冬落抬头看了一眼缓慢上升的气囊,已经可以看到斜射入坑的天光,明亮。
他现在的身体就像这个逐渐上升的气囊一样,从黑暗的底部一路上升,已经看得见光明了。可是最后能否踏入光明,拥抱光明,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有可能会四平八稳的走进光明,也有可能会不由分说的跌入黑暗。
气囊摇晃了一下,洛乐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小声嘟囔道:“我们出龙缸了?”
冬落摇了摇头,“快了。”
洛乐伸了一个懒腰,低头抬头看了一眼之后有些疑惑的说道:“气囊怎么停下来了?”
冬落又开始从芥子物中取东西,“随着高度的增加,空气会变稀薄,气温也会变低。气囊内空气的比重已经与外面一般无上了,所以气囊暂时是不会上升了。”
果然,原本上升就已经足够慢的气囊,现在直接停止了上升,只是不停的在同一高度摇啊摇的,四处晃荡。
洛乐先是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神情便有些哀怨的小声说道:“完了,完了,现在我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这可怎么办啊!你说你要是有翅膀该多好啊!带着我咻的一下
就飞出去了。”
冬落呸了一声道:“你要是一个先天四境的修者,我们还至于这样浪费时间吗?还会被困在这里吗?张闻道,贾青时,还有那一头青龙,你一巴掌下去就给他们安排的服服帖帖的,我们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洛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瞪大眼晴说道:“你在怪我?”
冬落理直气壮的说道:“不怪你怪谁?我也不可能怪我自己啊!所以只好怪你了。”
洛乐冷哼一声,气得直跺脚,她是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一脚就从这个吊篮上踹下去,说不定重量减轻了,气囊又往上飞了,飞着飞着就出了龙缸了呢!
洛乐看向那个趴在栏杆上不停的摇晃吊篮的少年,抬起脚跃跃欲试的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冬落头也不回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你从这跳下去,减轻吊篮的重量,然后我上去了,再想办法下来救你呗!”
洛乐也趴在围栏上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天知道有多深,以她这浅薄的武道修为,摔下去铁定的十死无生。
少女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好心情顿时没了,气呼呼的说道:“怎么不是你跳下去?我上去之后再想办法下来救你。”
冬落回头上下的打量了少女两眼,认真的说道:“因为你比我胖,我怕我跳下去之后,你还是上不去,那咋办?”
少女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不由的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身材来,这跟胖压根就不搭边好吧!
少女恨得牙痒痒,她现在是真的真的很想一脚把那个趴在栏杆上的少年给一脚踹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想了想昨晚的梦境,还是算了。
少女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回到躺椅上坐了下来,瞪大眼晴,看着离他们不远处的天光静静的发着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还不忘偏头看一眼围栏边的少年,当然,也不忘挥挥拳头,口中恶狠狠的威胁一两句。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少年在忙,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算是看到了,也只会当她是发疯了。
冬落像是一个船夫一样,不停的摇着吊篮,吊篮也随着他有节律的摇动,不停的向着龙缸崖壁飘去。
在离龙缸崖壁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他停了下来,然后从芥子物中取出几坛酒,便往崖壁上砸去。
他身上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酒不可以,在进入龙门秘境之前,他便在洛阳城内各大酒馆买了好些酒,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芥子物。
对于酒,以前是极致之冰在他的体内肆虐,需要借酒来压压,虽然效果不大,但也能求得一个心安。
可是自从在坎儿井见过周天子之后,他体内的极致之冰就消停了不少,几个月下来,已经很少在他体内肆虐了,所以,相对来说,最近这段时间他酒喝的也少了许多。
一个芥子物中还剩下大半的酒。
沿着龙缸崖壁扔了一圈酒壶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又开始摇晃起了吊篮来。
再次被他的怪异行为震惊到的洛乐再也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怕你等会跳下去死了,躺着的时候没人给你敬酒,所以你就先自己给自己敬了一圈?”
正在摇吊篮的冬落手中动作一顿,差点没忍住,一头扎进脚下无尽的黑暗之中。
冬落深吸了几口气,“会说话就多说点,不会说
话就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让你们全村去你家吃饭。”
少女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冬落又开始有摇起了吊篮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增压,我在为龙缸增压。等会我会把那些崖壁上的酒都点燃,龙缸内的空气受热膨胀,内部压力便会变大,火借风势,风增火势,到时候龙缸内巨大的压力就可以把我们压出去了。”
冬落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便又说道:“不是把我们压出去,是把我们吹出去。”
“啊!”
洛乐面露惊讶之色,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发现好像还真可以,毕竞连气囊都已经飞那么高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洛乐有些兴奋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开始啊!”
冬落拿出一个火折子,抬头看了看龙缸顶部,“再等等,等太阳照进天坑内,先将里面的空气暖一暖,不然,我怕崖壁上的那些酒不够。”
洛乐鄙夷的说道:“你不是有一芥子物的酒吗?你这才扔了几壶啊!抠抠搜搜的,多扔几壶不就够了,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冬落额头直冒黑线,直接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他是有一芥子物的酒,可这也不是他浪费的理由啊!
世间修行,讲究的是一个积少成多,一点一滴的积攒家底的过程。家底厚了,腰杆才会硬,说话才有底气。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对于小富即安的冬落来说,一壶酒,虽然不多,可有可无,但也是一份家底,就得珍惜。
洛乐又拿出石乳来喝了一口,说道:“说到底,你还是太穷了,本来家底就不厚,一壶酒你当然舍不得了。要是等你家底再厚些,灵石堆积成山,到时别说是丢几壶酒了,就是丢几壶灵石……”
冬落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也是不可能的。”
开玩笑,见过丢人的,可没见过丢灵石的,要是真有这种人,他不介意一直蹲在那儿捡。
洛乐突然不想说话了,有些累。
一些人只认死理,完全讲不通嘛!那还不如不讲。
浪费口舌。
时间的推移在阳光那一道刻痕的见证下,一览无遗。
不一会儿,阳光便普照了龙缸顶部大部分区域,若是再等下去,崖壁上的酒就要全部挥发了。
冬落点燃手中火折子,往崖壁上扔去。
一场蓄谋已久的大火就这场烧了起来,火势沿着崖壁迅速的向下蔓延,一些已经挥发在空中的酒也被点燃。
“轰”
冬落有些肉痛再往崖壁上扔了几壶酒,大火又迎来了一次爆发,原先悬浮在空中的气囊再次上升,而且速度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洛乐惊叫一声,从冬落手中接过几壶酒来,也朝着脚下汹涌翻滚的火海中扔去。
冬落再次有些肉痛的看了一眼扔的不亦乐乎的洛乐。
扔吧!扔吧!
不就是几壶酒嘛!
顶多就是多肉疼一会。
气囊在飞速的上升
他们从黑暗中来,终于走进了光明。
气囊飘浮着出了龙缸,又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没有方向的飘泊。
冬落二人趴在围栏之上,看着脚下的山河,面面相觑,谁也挡不住眼中的震惊。
原来,这便是龙门秘境。
原来,这便是龙泉山脉。
第八十八章那条路唯有我走不得
龙泉山脉,若是在低处看,不过是千瀑竞流,万峰成林的瑰丽风光。
可若是在高处看,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龙泉山脉像一条巨龙一样横亘盘绕在龙门秘境的正中央,一座座山峰像是它死而不倒的骨架,依旧挺立着它最后的倔强。
绿色山峰形成的龙躯弯延盘绕,此起彼伏,环绕成了一个圈,将一湖山色紧紧包围。
湖边山石林木,交错纵横,肆意生长。
小小的气囊飞出了龙缸,飞进了高天,飞入了云端。像一艘失去了方向的小船,摇摇晃晃在云海之上,一时贴着山崖而过,一时穿过白云而飞。
惊险,刺激。
远处一轮金黄色的大日将光芒铺洒在云海之上。
苍茫,辽阔。
冬落趴在围栏边看着脚下的龙缸,无论从那个方向看他都觉得那群包围了龙缸的山,像极了一个仰天嘶吼的龙头。
在仰天嘶吼的龙头之后,是延绵不绝的群山,像极了一根根龙骨,宁折不弯。
冬落在脑海中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之前在山体内山洞中行走的路线,然后逆着大致的方向,沿龙缸逆推了下去。
推着推着,他的表情便有些古怪了起来。
如果龙缸所在的山峰是山脉巨龙的头的话,那么龙缸便是巨龙张开的仰天撕吼的嘴,而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一个个山洞,便是巨龙的脊椎骨。
他瞪大眼晴看向洛乐,而洛乐好像也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也满脸不可思议的向他望来。
冬落有些结巴的说道:“这龙泉山脉该不会是一头……龙吧!我们……是不是……在它的体内走了一遭?”
洛乐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是。如果这龙泉山脉是一头龙的话,我们又在他的体内穿行,那晶灵石是什么东西?那石乳又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了。如果说灵石是灵气浓郁凝聚而成的话,那按理说晶灵石也该是由浓郁的龙息凝聚而成的,可是当她站在气囊上俯瞰整座龙泉山脉的时候,她有些疑惑了,好像说这晶灵石不是由龙息凝聚而成的也说得过去。
龙息浓郁之地,并非龙泉山脉一处。可为什么那么多人却只在龙泉山脉发现了晶灵石呢!
冬落眉头紧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说这晶灵石会不会是……龙血,而那石乳则是……龙骨髓?”
当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他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洛乐拿出一块晶灵石,还有一瓶石乳,仔细的观察了起来,“我觉得有可能,我之前还纳闷我武道境界才是练筋境,为何吸收晶灵石内的龙息之时,我的血液流速会加快,好像有一股股莫名的力量涌入我的血液内。当我喝石乳的时候,又有一股股莫名的力量涌入我的骨髓内。这是我在吸收晶灵核时,从未有过的情况。”
听洛乐这么说,他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之前他还以为吸收这晶灵石与吸收晶灵核一样,大多数龙息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的四肢百骸内,至于有多少被真正用来提升他的体魄,无论再少,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如今听洛乐一说,他似乎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除龙息外,晶灵石内似乎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他的血液之中,而石乳中则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了他的骨髓之中。
冬落与洛乐面面相觑,合着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在吸收脚下这一头山脉巨龙的血液骨髓。
想想还有点,刺激。
气囊随着风轻拂过的方向,慢
慢的飘着。
在龙门秘境内像他们这样飘在空中是很危险的,任何胆敢飞在空中的妖兽无疑是实力强劲的霸主级别的存在。
因为飞在空中无异于在给其它妖兽树立一个靶子,如果没点实力,也许前一刻还飞在长空,下一刻便落入了腹中。
他们看清龙泉山脉的全貌之后,便不想也不敢再飞在空中了。
冬落逐渐的减弱铜盆内的火势,随着火势减弱,气囊内空气的温度逐渐降低,空气的比重也在逐渐的增大,气囊开始慢慢的下降。
下降的速度比上升的要快得多,一朵朵洁白的云朵被吊篮击穿,引得少年少女一阵阵惊呼。
冬落依旧在轻摇着栏杆,以前的气囊是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飘着的。
现在有了。
他们要去哪一座被龙泉山脉环绕包围的湖边。
远处云海起波澜,近处绿水青山扑面而来。
此情此景,冬落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吓得洛乐差点从躺椅上摔了下来。
洛乐一脚踹在他蹶起的屁股上,大声嚷嚷道:“我不管,你又吓了我一次。之前的灵石已经我还清了,你说这次你要赔我些什么好呢!”
洛乐又踹了一脚少年蹶起的屁股,“喂,这次你吓到我了,要赔我什么?”
少年头也不回的说道:“赔你什么?陪你上天。”
少年哈哈大笑,“飞咯!”
少女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天边的朵朵白云,心中想到,上天就上天吧!
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眼前有白云,袖里有清风,心中有良人。
挺好的。
少女翻了一个身,目光落入了远处的云海中。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少女抿着嘴笑了笑。
又一大脚踹在少年因为摇动栏杆而蹶起的屁股上。
少年怒不可遏,回头盯着少女恶狠狠的说道:“你再踹我一脚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少女果真又踹了一脚,“我不信。”
少年手指点指了少女几下,气呼呼的说道:“算你狠。”
少年回过头继续的摇起了栏杆,控制着气囊的飞行方向,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像四月的春风,像蔚蓝的长空,像石榴花开那一抹浅红。
……
……
贾青时脸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在修者扎堆的金陵郡以一介凡躯力压一代的年轻人,现在站在一个中年人的面前。
他的面容有些苦涩,苦涩之中又带着一丝解脱,一时间复杂无比,“张兄,大恩不言谢,你既然治我病,那我这命你要你就拿去。”
张闻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贾青时,你的病我还未能彻底根治,毕竞天眷者乃是上天眷顾之人,天道赏的东西,那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你肺里的那一道庚金之气你就暂时先养着,等到出了这龙门秘境,我自有办法替你将它压下去,等你武道之路走不通之时,再由他来替你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贾青时眼晴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恭立在一旁的赵长青,一个在他眼里本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人,震惊之余,他又有些疑惑,张闻道要他的命干什么?
赵长青目光也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贾青时,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找到贾青时时,贾青时那仿佛见了鬼一般,无以复加的眼光。一听说张闻道可以治他的病,但是要他的命,他连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了下来
当时,贾青时的内心有多激动,可能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赵长青手臂上那被捏得通红的手印才知道了吧!
赵长青既疑惑贾青时为何会如此激动,甚至不惜命。也纳闷张闻道为何要贾青时的命,好像贾青时除了一个金陵郡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呼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了。
赵长青心想难道张闻道要用贾青时的命来威胁金陵郡贾家?
这不可能,这个想法才一出现,便被他死死的压了下去。
先不说没有那个世家大族是可以威胁的,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是贾家。一个家族一个宗门能成为一个级势力,便注定他们是不可能接受任何威胁的,特别是以一个族人的身家性命来相要挟的威胁。
不然,若是今天有人抓了一个贾青时去威胁他们贾家,他贾家低头了。那明天便会有人去抓贾蓝时去威胁他们贾家,后天还会有贾白时,贾黑时……
因此,注定了神州大陆不止贾家,任何一个级势力都只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条路。
所以若是以贾青时的身家性命来威胁贾家,或是想赚一份贾家的香火情,那不太可能。
赵长青摇了摇头,以张闻道的骄傲他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一群蝼蚁的香火情他要来干什么?以一个蝼蚁的性命去威胁一群蝼蚁的性命这种事,他更是不屑为之,他只会觉得在浪费时间。
好奇,不止贾青时好奇,赵长青也极度好奇。
只不过贾青时敢问,赵长青不敢问。
贾青时有些疑惑的说道:“不知张兄要我这条烂命做什么?”
“烂命?”张闻道微微摇头笑了笑道:“若是你的命是烂命的话,这人间也就没有几人的命可以称得上是高贵了。”
贾青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眼晴里的骄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张闻道接着说道:“你本来是一名天眷者,若是修道的话,必定事半功倍,可是你的丹田被人打碎了,导致无法开灵凝气,自然你的修道之路也就断了,可是你也有大毅力,竞然走上了以凡逆仙之路。”
张闻道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在如今这个浮躁的世道,能静下心来,努力沉淀自己的人不多了,而像你一般在如此年纪,便以凡躯一步一步走到练筋境的人,更是不多了。”
张闻道的神色有些感慨,不由的说了句题外话,“天道为苍生开了一条通天之路,苍生却处处去寻求捷径绕过那通天之路,到头来路不通了便责骂天地不仁,你说这天下苍生愚昧不愚昧?你说这世间万物无知不无知。”
张闻道拍手而笑,最后一个问题只是他随手而为,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答案,就像是贾青时的丹田为什么会破碎一样,他也不需要知道答案。
贾青时苦涩一笑,若是苍生愚昧,他也是苍生一员,若是万物无知,他也是万物之一,到头来,似乎愚昧的是他,无知的也是他。
张闻道似乎笑累了,停下了拍手,看着贾青时道:“我要你去走一条路?”
贾青时有些疑惑的问道:“就去走一条路?”
张闻道点了点头,“对,就去走一条路。”
贾青时沉吟了片刻后问道:“那条路可有什么不同?”
张闻道答道:“没有什么不同,那条路天下苍生走得,世间万物走得。赵长青走得,贾青时走得,那个生死未知的少年也走得。”
贾青时更加的疑惑了。
张闻道微微一笑,“那条路唯有我走不得。”
第八十九章柳哨声声吹,声声唤春归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龙门秘境的开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不知道进来时候的三千人,出去的时候,还会剩几人,还能剩几人。
在这段时间里,死于妖兽之口的,亡于外人之手的,许多人都在这龙门秘境内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死法。
而那还活着的人则带着他们的机缘,带着他们的遗憾,带着他们期待继续前行。
死者长已矣,生者自生存。
那些活着的,还游荡在龙门秘境内寻求机缘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赶往龙泉山脉。
龙泉山脉是龙门秘境的核心所在,可以说囊括了整个龙门秘境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大机缘,只是之前由于压力的缘故,大多数人都只是徘徊在龙泉山脉外围,一边适应着秘境带来的压力,一边强化着体魄。
但凡是身后有些背景的人都对龙门秘境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知道什么时候该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该取什么东西。只有那些个如冬落二人一般的愣头青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这些人有的白白送了性命,有的在也机缘巧合下取到了宝贝。
可是宝贝取到手之后又能发挥出几成功效这又是一个大问题。是十成九成,还是七成八成,这些都是有讲究的,这也成为了衡量一个势力底蕴强弱的标准。
若是空怀重宝,却又不知如何使用,那想来这一家势力的底蕴也强不到那去。
在龙门秘境内,除了比拼各自的运道之外,拼的就是身后的底蕴了,身后底蕴厚的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登高,只要不是蠢货,站在高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那些身后底蕴薄的人,就只能跟在别人的身后老老实实的登高,至于最后能否实现后发赶超,奋起直追。
这得看人,也得看命。
在龙泉山脉的核心区域,有一个气囊缓缓下降,降落在一处草地之上。
气囊下降的速度虽然缓慢,但好在没有引起什么霸主级别的妖兽的注意,所以冬落二人一路平安无事。
冬落跳出吊篮,熄了铜盆内松油树脂,肿胀的气囊也逐渐干瘪收缩坠落在地。
他收了气囊开始环顾起四周来,虽然在落地之前,他便对脚下这片草地大致的勘察了一番,但这里毕竞是龙门秘境,小心一点总是无错的。
好在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冬落眯着眼晴看着前方蔚蓝色的湖水,湖水之上一片祥和,偶有几只沙欧轻掠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美的不像话。
若非是他清晰的知道他们还在龙门秘境内,在龙泉山脉包裹着的那一处湖边,他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在湖边草地上,不时有阵阵湖风轻拂而来,绿水青山掩映之下,湖面波光粼粼,水波荡漾。
冬落与洛乐面面相觑,眼中都有同样的疑问。
这是哪?
这一刻的他们与那些身后没有半点底蕴的人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冬落沉吟了片刻后有些打趣的说道:“要不我们沿着湖边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个什么人,顺便问问路?”
没有其它的办法,他们只能随意的选定一个方向,沿着湖边走了起来。
杨柳依依,青山半掩,风景秀丽,走起来到也不会觉得无趣。
冬落抬头伸手从微风轻拂而来的柳枝上折下几根柳叶鲜绿的柳条,几下便编成一个柳环,在离洛乐不远的地方眯着眼睛瞄了一下之后,手肘一曲,手腕用力,手中柳环一飞便戴在了她的头上。
冬落拍手而笑,
似乎对此结果很满意。
洛乐正想破口大骂的,可是一看戴在她头上的是一个柳环,便小声的嘀咕几句,欢天喜地的跑到湖边对着清澈的湖水摆弄起了头上的柳环来。
冬落嘴角微扬,也给自己编了一个柳帽,青翠欲滴的柳叶迎风招展,看着就喜人。
冬落见洛乐仍蹲在湖边把玩柳环,顾影自怜,也不催促,也没有什么好催促的。
本来就是一场没有目的的四处逛荡,多走一些,少走一些,又有什么打紧的。
冬落取出朴刀又从柳树上挑选了一根比小拇指还要略细一些的柳条,平放在镇山岳上,用朴刀刀面轻轻的拍打着柳条,时不时用手去转动柳条。
本在一旁顾影自怜的洛乐看到他的古怪行为之后,便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自从在龙缸内见识了冬落一系列的神仙操作了之后,她对冬落越发的好奇,总感觉他的脑瓜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冬落啵的一声,从柳条上将一截柳皮完整的剥了下来,放在手心观察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做柳哨。”
“柳哨?”洛乐有些好奇的围了上来,只见那个少年先用朴刀从柳皮上截取了一段拇指长短的管状天然柳哨,然后再用刀背拍平一头,用刀刃削薄,露出丝丝鹅黄,最后放在口中用力一吹,柳哨声便悠扬的响了起来。
哨声并不尖锐,反而有些低沉浑厚。好似一声声鸟叫蝉鸣,响彻在这辽阔的青山绿水之间。
洛乐眼晴微亮,连忙起身去寻起了柳条,她也想自己动手做一个柳哨,制作的过程她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便是动手了。
冬落微微一笑,两腮微鼓,在她身后吹了一声口哨后提醒道:“做柳哨必须要挑老嫩适中、粗细恰好的柳枝。柳枝老了不成,皮硬剥不下来,嫩了也不成,皮一剥就破裂,做不成哨。”
少女哦了一声,一个大跳,便从柳树上扯下一根柳条来。
落地的少女伸手扶了扶因为起跳而弄歪的柳帽,也到镇山岳前学着冬落的操作炮制了一个柳哨。
少女鼓着双腮,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从柳哨鹅黄色的那一头使劲一吹,然后并没有什么幽扬的声音响起来。
只有一两声短而急促的噗噗声,时不时的在宣告,它确实是一支柳哨。
冬落强忍着笑意,对着柳哨鹅黄的那一截点指道:“这里要削薄一点,才会成为一个类似于簧片的结构,簧片震动才能发出声音。”
洛乐又将柳哨削了削,强忍着柳皮那一股青涩之味,轻轻的吹响了口中的柳哨。
声音与冬落口中的那一支柳哨并不相同,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嘹亮,像是柳叶下的一只只黄鹂,声声唤春归。
冬落收起了镇山岳,与少女并肩走在湖畔,湖水轻柔,草木青软,柳哨声此起彼伏,像是夏夜里池塘边的一处处蛙鸣。
冬落偏头看了一眼吹得正兴起的少女,咧嘴一笑。
嘴里虽然苦涩,但心中却甜了起来。
少年双手枕于脑后,头颅微微后仰,看着远山,看着近水,脚步时大时小的踩在青软的草地上。
来人间一趟,就要晒晒太阳。
冬落从脚边捡起一粒石子,翻转了一下之后,对身边的少女问道:“你知道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如何使一块石头飘浮在水面上吗?”
少女从咬着口哨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以气御物。”
冬落讶然失笑,忘了这是一个修者纵横的世界了。无论是修武之人,亦或
是修道之人,只要内气真气外放,包裹着那块石头,别说是飘浮在水中了,就是飘浮在天上也不是很难。
冬落将手中的小石块递给少女,“如果是一个凡俗之人,无法以气御物,那他该怎么做。比如我。”
少女嘴角咬着柳哨,白了少年一眼,从少年手中接过小石块,蹲在了湖边,轻轻的放在了水面上,可是石块一放上去就沉了下去。
少女又从水底将石块捞了起来,甩了甩上面的水,偏头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不知道。”
冬落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拇指中指一夹,食指轻轻用力,腰微微弯曲,一个侧步,便将手中的石子,往水面上砸去。
石子在击打了一下水面之后,又跳了起来,再次落下击打了起来,一连弹跳了**次,才一头砸进了深深的湖水之中。
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只要速度足够快,便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不用以气御物,就能让石头漂在水面上了。”
少女站起了身,也打了一个水漂,原来让石头漂在水面上竞是如此的简单?
少女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说道:“你说那么多?不会是想教我打水漂吧!”
少年欲言又止。
有些到嘴边的话又被他收了回去,少年低头看向湖水中他的倒影,对着湖水中的倒影微微一笑,湖水中的倒影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言不由心的说道:“当然只是想教你打打水漂啊!你想想这么美丽的湖水,这么好看的山色,如果不用来打水漂,那该有多可惜啊!”
少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从脚边捡起几块石头,便朝湖水中掷起,对于那些打了一两漂的石头她便唉声叹气,对于那些打了十多漂的石头她便沾沾自喜。
冬落微微抬头,看了眼天空,喉咙微动,他连忙用左手捂住口鼻,一道带着冰渣的鲜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不动声色的蹲在湖边,将手中的那一丝鲜血放在了湖中,湖面上顿时泛起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薄冰。
而在一旁玩的不亦乐乎的少女,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依旧在不停的掷着石块。
冬落站起身抬起右脚,轻轻的放在湖面上,这便是他身体现在的状态。
如履薄冰。
现在的他就像是那一块块石头一样,如果速度不够快,他便无法踩在薄冰上前进,无法飘忽在水面上,便会一头扎进深水之中,永不见天日。
水火之争越来越近了。
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至于最后是他的体魄强过那粒天道种子,还是那粒天道种子碾压他。
天知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将体魄打磨到凡人所能走到的极致,好让自己这块如履薄冰的石头漂浮在水面上。
冬落微微一笑,“走吧!继续往前,湖那么大,我们可以边吹柳哨,边打水漂。”
少女哦了一声,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的身后。
当少女起身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湖面。
阳光下的水面与冰面总归是不一样的。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快步跟上前方的少年。
与他一同卖力的吹起了柳哨来。
春去夏又至,春天已经过去了,今天是夏至。
夏至,至者,极也。
……
柳哨声声吹,声声唤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