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逃出生天分头行(补更)
这一拳,夹带着滔天的愤怒,灌注了独眼龙毕生的修为,就如同疯狂席卷人群的烈焰旋风被灌注了梁三平的生命一般。
龟裂的地面轰然塌陷,无数碎石崩塌下去,发出落入水中的哗哗之声,一股清流之气倏然从漆黑的洞中汹涌而上。
“快下去!”独眼龙朝我们一声呼喝,随即转身朝着与大和尚纠缠不休的白角冲去。
与此同时那眉毛飘逸的道士手握一根火把,出现在我们跟前,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而下,我看到他手中的一点火光下降了十米左右,随即一阵跳跃,停留在了附近一块凸起的岩壁之上。
“跳!”他的声音带着阵阵回音从下方回荡上来。
徐道长扶着王宣平,也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水面上溅起白色的水花。
我背起小鬼,站在洞口边缘犹豫不决。
小鬼急了,在我耳边喊道:“愣什么呢!怕跳下去走光吗!”
不等我开口反驳,后背突然被人猛地一推,伴随着一声气息绵长的“啊”,随即扑通一声,我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冰冷的地下水瞬间包裹了我的身躯,在呛了一口水后,我才浮起来。
地下河道乃是流动的活水,我们一落水就被水流之势带着往前漂浮。
我抬头望去,瞧见师姐的身影也从上面一跃而下,落在我的身后,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我担心师姐浑身无力,落水之后无法上浮,急忙游了过去,在水下一阵摸索,摸到了师姐的手臂,立即将她往上一拉,师姐一出水不停地咳嗽,喷了我一脸,俨然是呛了不少水。
我让她扶着我的肩膀,保持着浮在水面上的姿势。
幸好我水性好,小鬼又没什么重量,托着师姐对我来说并不难,一入水那小鬼把我脖子抱得紧紧的,倒也不怕丢失。
接着眉毛飘逸的道士在石壁上掌火把的光亮,我左右一看,才发现两边尽是直通顶部的石壁,根本没有可供上岸的地方。
过了两秒,顶上又有一个人一跃而下,巨大的水花在我们身后绽放,随后独眼龙浮出了水面。
他一浮出水面,立即奋力朝着前面划水,随即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顶上的洞口倏然被一块巨石给堵住,霎时间掉落下无数巨大的碎石,落在距离我不到三米的位置,溅起的水花直接将我平推了数米。
为了阻挡追兵,独眼龙用洞内的岩石堵住了洞口。
眉毛飘逸的道士还在崖壁之上,朝着独眼龙大声喊道:“刘局!那环山寺的和尚呢!”
独眼龙这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猛地回头一看,道:“什么!他应该和我一起跳下来的!”
“妈的!”眉毛飘逸的道士顿时爆了一句粗口,随后一跃而下,举着高举着火把朝我们游了过来。
“走!”独眼龙没有再多犹豫,一声令下,带着我们朝前顺流游去。
我们顺流而游足足百米,感觉到水流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雷鸣之声,独眼龙一抬头,大喊了一声:“小心!”随即将一众人往两边一推,一块一米多长的岩石轰然砸落在我的身边,溅起的浪花差一点将我掀翻了去
,唯一的火把也被水花熄灭。
“怎么样!都没事吧!”独眼龙焦急的喊道,我们立即予以了回应,才让他放心下来。
只听见徐道长大声喊道:“山石莫名崩塌,山外一定有异变!赶快离开这儿,小心落石!”
“这条暗河水流由缓变急,一定通往山外!赶紧走!”眉毛飘逸的道士喊道。
我们再一次顺流朝前游了近百米,只见前方有光亮出现,顿时欣喜不已,我使出了吃奶的劲,跟随众人终于来到了洞外。
尽管下着瓢泼大雨,却给了我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我们彼此搀扶着来到岸上,我此时已然累得不行,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我不知道这里在什么地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还在西山岛,因为我在这里同样可以看到远处的太湖湖面,那鬼城的鬼火此刻已经十分接近我们所在的位置,哪怕有雨幕遮挡,也同样清晰可见。
突然感觉到在我背后的小鬼没了半点声息,猛地坐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小鬼满脸铁青,身子软绵绵的,一动不动,我急忙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好在还有气,肯定呛了太多水!
于是我立即用力按了几下他的胸部,顿时他哇地一声口鼻之中喷出了一大口水来,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骂道:“妈的,呛死老子了!你小子没亲我吧!我的初吻还得留着亲 美女呢!”
瞧见这小子没事,还有心调侃,我骂了一句也没说什么。这个粗犷的小鬼虽然奇怪,又爱骂脏话,却给我一种莫名的好感,还真不想他出什么事。
与此同时,听见徐道长焦急地叫喊道:“王宫主!王宫主!你怎么样!”
此时的王宫主已然无法再给予徐道长一丝回应,俨然是鬼气侵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如滚滚天雷轰然炸响,那距离远比我想象地还要近!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吓得所有人浑身一震。
小鬼更是惊呼一声:“卧槽!什么声音!”
我一骨碌爬起来,快步来到独眼龙跟前,当眉毛飘逸的道士喊他刘局时,我就意识到他很可能是苏南局的领导,失去了他这么一个领导,加上被邪教渗透,苏南局一定乱成了一锅粥,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所以他必须要站出来主持大局,并召集援军。
我大声说道:“刘局吗?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宋凌城,现在守护龙脉的旋龟已经上岛,西山岛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你说什么!”独眼龙两眼瞪得如铜铃,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接着说道,“只要有通讯设备就能联系上!”
得到我的提醒,他立即知晓了自己需要做的事,说道:“我去找通讯设备,虽然局里被邪教渗透,但我还有信得过的人,我马上去召集人手!”说罢,他转身就走,化作一道疾风消失在雨幕之中。
就在他离开了不到两分钟,一个人影冒着大雨从山下快步朝我们飞奔而来,雨幕之中,视线有限,当我能够看到对方时,对方同样也能够看到我。
只见那身影猛地停步,站在距离我不到十米的位置与我遥遥相望,那一刻,我的心脏猛烈地
跳动起来,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燕璇的父亲!而他是万法教清风门的门主!
徐道长和眉毛飘逸的道士立即警觉地站了起来,与他四目相望,彼此之间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敌意和威胁。
短暂的五秒钟,仿佛隔了一生一世,却见他忽然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绕过我们朝着山顶疾走而去。
他没看见我们?
不可能,徐道长他们都站起来了,又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他为什么选择忽略我们?
或许他有急事,而我们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他并不想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徐道长和眉毛飘逸的道士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也没有见过他,彼此问了问他是什么人,都得不到答案,便作罢了。
徐道长转头问我:“现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显然在听到我刚才和刘局的对话之后,他们意识到我对外面的情形更加清楚。
我于是立即将大致的情况与他们描述了一番,并告知他们念儿的母亲和干爷爷正在阻挡旋龟对西山岛的破坏,听罢之后两个人满脸震惊,徐道长不假思索地对我说道:“那就是说现在西山岛真正在和邪教对抗的只有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从树丛之中窜出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一下子跃入我的怀中,嘤嘤地叫唤着,声音之中显得无比焦急。
再次抱起念儿湿漉漉的身子,闻到那沁人心脾的芬芳,我激动不已,然而念儿急切的呼唤声让我心脏顿时沉重起来。
我急忙问它:“怎么了?”
我看到念儿的身上带着一丝血迹,急忙查看了一下,却发现不是她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难不成……
它立即一跃而下,朝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望着我,显然是要我跟着它走。
“一定出事了!”我呢喃了一句,随后转身对师姐说道,“师姐,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我们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徐道长和眉毛飘逸的道士异口同声地说道。
“事已至此,每一个修行之人都要站出来阻止事态发展!”徐道长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王宫主的鬼气怎么办?”眉毛飘逸的道士问道。
徐道长咬了咬牙,说道:“大局之下,别无选择了,听天由命吧!”
说罢,他转头对师姐说道:“照顾好他们!”
师姐点了点头,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但是她也知道气力散失的自己跟我们一同前去只会成为累赘。
于是我立即跟着念儿一路疾跑。
大雨之中,林子的树叶哗哗作响,地面泥泞不堪,山上更是有无数雨水形成的溪流奔流而下。
越过一个山脊线,倏然视野开阔,只见那旋龟巨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山脚之下,不过它脚下金光四射,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形成一道巨型法阵,将它困在其中,阻挡着它的脚步,而在那阵图之前,赫然伫立着四只金色的狐狸,流光四溢,宛如雕像一般,与旋龟对峙。
但是在周围我却根本没有瞧见干爷爷和念儿的母亲。
第四十九章 幕后黑手显真身(加更+普更)
那巨大的八卦阵想必是干爷爷和念儿的母亲布下的法阵,看来他们真的成功阻挡了旋龟的步伐,可是他们人又去了哪里?
念儿一步不停在前面带路,朝着更高处奔走,我们看到在念儿的前方,有一处突出的山崖,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些火光。
地面时不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却是那旋龟正在用蛮力破阵,这样的震动让我的心脏起伏不定,没有人维持法阵,谁都不知道旋龟什么时候能够突破,届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它了。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山脊,夹带着无数泥沙流淌而下,上山的路无比难行。
如此紧赶慢赶,我们终于来到了山崖上的平台附近。
一眼望去,只见上面放置着四个笼子,而那笼子之中,关着四个人。
我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师父、师兄、干爷爷还有念儿的母亲全部都在,他们所有人被铁链锁着四肢,呈大字型捆绑在铁笼之中。
周围却没有一个人。
历经千辛万苦,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师父,我顿时心中疼痛不已,站起来想要大喊,却一下子被徐道长捂住了嘴巴,强行被他压下去,在草丛中隐蔽起来。
而小狐狸发现我们不动了,也立即停下脚步,回到了我的跟前,带着哀求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它想要让我去久他们,我又何尝不想呢!
师父、师兄、干爷爷哪一个不是我至亲之人,念儿的母亲更是师叔祖的爱人,他们落难,我哪怕舍弃我这条小命也会尽全力把他们救出来。
然而徐道长按的那一下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感觉到了那边可能危机四伏,莽撞就是羊入虎口,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坏,于是立即选择蹲伏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静静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在刘局带着人回援之前,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我不知道白棱和黄老汉的情况如何,可能在原地等待着我们,也可能正在想办法寻找援助。
现在整座山都在邪教的掌控之中,身处其间并不是长久之计,其实我们将师姐他们留在原地,也是在是没有办法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只见楚燕璇的父亲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地走向师父所在的笼子,这个人全身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手上也带着手套,显得无比神秘。
但是我可以完全肯定,他就是石塔山上出现在远处的那个人。
此时我们距离那边不过五十米,看的清清楚楚,这个人哪怕坐在轮椅上,都驼着背,显得无比病态和沧桑。
但是从楚燕璇父亲对于他的态度来看,恐怕这个人,正是万法教的教主,那个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尽管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感,从这个人体内散发出来。
不是威慑,也不是心悸,更不是强大,就是纯粹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仿佛一只被铁链锁住而动弹不得的雄狮,有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在他体内酝酿。
铁笼中的师父慢慢抬起了头,在看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的那一刻,师父的眼睛瞪得滚圆,犹如看到了无比恐怖的场景,这样的表情我从未在师父的脸上看到过,他给我的印象从来都是稳重、内敛、严肃的,但是现在的师父,在我看来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会让师父都如此作态。
轮椅上的人缓慢地抬起手,在空中掐了一个指诀,只见漫天瓢泼大雨骤然停下,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骤然在空中炸响。
“师父!好久不见了!你可还记得我?”
师父!?
当听到空中那一声突如其来的炸响,我整个人都蒙了。
难道这人是师父的徒弟?为什么师父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过?而且这个人竟然是万法教口中的教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师父的徒弟?
我对于师父的品行以及心性还是相当自信的,师姐、师兄都是人品很好的人,特别是师兄,他本是孤儿,是师父一手抚养长大的,但是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孤儿的那种生冷和悲观。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授下竟然会出来这般罪恶滔天之人,倘若弟子众多,那么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个一两个离经叛道之人也能够理解,然而师父与我们提起的从来就只要我们几个弟子,从未有其他弟子出现,可见师父的弟子屈指可数,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喊出那一声师父!
所以当一开始听闻,我绝对不敢相信。
不仅仅是我,就连在师父旁边的师兄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恐怕就连从小生活在师父身边的他都不知道师父还有这样一个弟子。
可是师父,为什么你会摆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徐道长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低声呢喃了一句:“意念传音!”
徐道长这一声虽然轻微,然而楚燕璇父亲却猛地转过头来
,一双带着精光的明目直勾勾地注视着我们这边。
只见轮椅中的男子挥了挥手,楚燕璇父亲双脚一蹬突然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我们几人大惊失色,尽管之前他没有对我们下手,那是因为我们尚且没有对他造成威胁,然而此刻我们的存在不仅在偷听他们的对话,而且显然有打算救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
果不其然,他冲来的方向正是我们所在的草丛,眼看着他即将冲到跟前,徐道长和眉毛飘逸的道士也同样蓄势待发,准备迎敌。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只见楚燕璇的父亲到了我们跟前也没有停步,而是直接从我们头顶一跃而过,还一脚踩在了眉毛飘逸的道士脑门上,径直冲向了我们身后的一片草丛之中。
只听见短暂的拳脚相交之声,不到五秒,一个软趴趴的人就被楚燕璇父亲揪着扔到了平台之上。
定睛一看,这个人还身着中山装,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是宗事局的探子!
那轮椅上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挥了挥手。
楚燕璇的父亲双手抓住探子的脑袋,用力一扭,只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这位宗事局的探子眨眼间一命呜呼。
好果决狠辣的手段,完全不留半点活路!
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楚燕璇的父亲始终对我们视而不见?
我们没有隐身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
处理完这边的突发情况之后,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师父惊讶的瞪着双眼问道:“你,怎么可能……”
“哼哼,想不到吧,师父,我竟然还活着?”轻蔑而悲愤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你明明已经被我……”师父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好似惊讶到了极点,然而在他眼中却透露着一丝眷恋和悔恨,看得出来师父对这个人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然而这个黑衣人虽然满口叫着“师父”,但是言语之间却丝毫没有旧情,只有冷冷的冰寒和敌意。
但是从师父的反应来看,这个人或许曾经的确是师父的徒弟,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师父逐出师门或是遭遇了更残忍的惩罚。
“是呀,我这个不孝弃徒,明明被你扔下地狱炎火之中,早该灰飞烟灭,不过我还是侥幸活了下来,变成如今这一副鬼样!”言语之中,那无比深切的怨念在空中回荡。
投入地狱炎火?我曾经听师兄提起过,这貌似是师门处罚作恶弟子的一大极刑,一入地狱炎火便是灰飞烟灭,魂魄湮灭,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甚至一度怀疑师门是否会有人犯下要以此来作为惩罚的罪恶,然而在我眼前这个黑衣人,他竟然就是,而且还从中活了下来。
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错?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他所说的虚空地狱又是什么地方?
无数疑问在我脑海中交织。
然而自始至终让我惊叹莫名的,还是这个人那难以置信的遭遇。
“自从察觉到万法教再次浮出水面,清风门、鬼影门、化龙门聚首,《百年浩劫录》缺页,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师父屡次提醒,我都以为不可能,本以为万法教有新的教主上位,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是你!”师父嘴唇在颤抖,看得出来,他对于眼前这个弟子,夹杂着无比纠结的情感,爱恨交织。或许,他曾经是师父授下最引以为豪的弟子。
“哈!那个老不死,恐怕他也不知道我还活着吧!当初若不是他,我早就得到地脉之力,成就果位,哪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哼哼,真是遗憾啊……虽然我如今这幅鬼样皆是拜你们所赐,但是,孙柽我告诉你!我吴哲还活着!而且不但我回来了!他也回来了!”黑衣人疯狂地嘶吼着,发泄着内心深深的怨念与仇恨,仿佛要把时间一切生吞一般。
我感觉到这个人已经被心魔彻底吞噬了。
被推入炎火,却不得死,受尽生不如死的苦难折磨,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一个人的仇恨吞噬他的良心,彻底充斥他的全身。
但是吴哲口中的“他”又是谁?
“你说什么!?”师父顿时大惊失色。
师父一向面色严肃沉稳,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此刻师父就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我甚至发现他的手都猛然一战,显然是被惊到了。
“孙柽,其实你和那个老不死的早就知道我身体之中隐藏的秘密了吧?秦冕!如果没有他,那老不死的大师兄,我也不可能在地狱炎火中活下来!”吴哲那猖獗狂妄的声音在空中炸响。
我顿时浑身一震,一股惊愕恼怒的情绪陡然从心底升腾而起,大脑仿佛被猛地敲击。
秦冕?秦冕!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似曾相识?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我感觉在那一瞬间来自内心深处一股焦急愤恨的意念陡然冲上脑袋。
我浑身一震,双腿顿时一软,差一点跌
倒在地。
然而很快这股意念,犹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我意识到这是来自师叔祖的意识,这个名字,引起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自然而然,影响到了我。
难道说,师叔祖与秦冕有着某种深仇大恨!
不对不对,从关系上来看,秦冕是师祖的大师兄,那么同样也是师叔祖的大师兄!
师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师叔祖各自转世,这其中难道是巧合吗?
然而当师父听到秦冕这个名字之后,原本还大惊失色的脸庞顿时便冷了下来,这种冷,犹如天寒地冻,冷得让人惊骇,冷得让人畏惧,这种冷,是一种断然的决绝!
显然他非常清楚秦冕这个人。
我知道师父心中的那一线温存和期望在那一刻已经彻底消散。
秦冕这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我不得而知,但是他绝对让师父有一种杀之而后快的情感。
我从未见过师父对谁产生过如此浓烈的杀意,我甚至在那一刻,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吴哲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的我,虽然没能得到他的全部记忆,但是却拥有着他的能力和天赋,要不是这具身子束缚,我一定会变得无比强大,就算是那老不死的洛天衡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洛天衡眼看着我和孙天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却坐收渔翁之利,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古术一脉掌教真人的位子,拥有从地脉之中汲取力量的机会,以大大提升修为!你以为他没有私心吗!他远比你想得阴险狡诈,我们师兄弟五人,他是最没有天赋的,最不受师父青睐的,凭什么他最后是做到最高位置的那个人!”
吴哲说道后来时,那语气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口中的我也已经不在是指他自己,而是藏在他体内的秦冕了!
听完他的话,师父却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道:“哼哼,你已经开始被他的意志侵蚀,他的恨,他的不甘,全部都变成了你的,总有一天你不再是吴哲,而会变成秦冕,真正的秦冕!而你自己却全然不知,可悲,可怜!”
这个师门弃徒一声仰天长啸:“哈哈,你错了,我是吴哲,也是秦冕!吴哲就是秦冕!秦冕就是吴哲!”
师父依然保持着冷冷的笑容,道:“师父当年早就提醒过我你是个变数,而我却不以为意,觉得你有可造之材,执意收你为徒,锤炼你的心智,没想到你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摆弄,变成了现在这个人模鬼样。吴哲啊吴哲,你到底是那个勤奋单纯、天赋异禀的孩子?还是那个执着偏激、贪图权力的秦冕!不,那个吴哲早就不在了。”
“你给我闭嘴!”吴哲似乎被师父的话语激到,用颤抖的手指着师父,愤怒地吼叫道,甚至想要站起来,楚燕璇的父亲及时上前阻拦,让他恢复了几许冷静。
这一刻,念儿的母亲也变得无比激动起来,死死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吴哲,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当年天告诉我他要回师门阻止你作恶,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最后我得到的只有他的死讯!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害得念儿出生之后就没见过他的父亲!害得我们母子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六十余载!”
她变得无比激动,不断在牢笼之中挣扎着,巨大的力量摇得整个笼子左右摇晃,然而紧接着那铁笼之上就传来一股青色的疾电,瞬间沿着铁链击中了她的身躯,霎时间她发出了一声刺破长空的尖叫,浑身软绵绵地垂落下来,甚至周身冒起了一股股青烟。
看到这一幕的念儿浑身都在颤抖,我紧紧抱住了它,免得它失去理性冲将上去。
在恢复冷静之后的吴哲转头看向了念儿的母亲,慢悠悠地说道:“看在死去的孙天份上,我喊你一声弟妹,你不应该恨我,应该恨得人是洛天衡,他设计让我和孙天斗得两败俱伤,魂归冥府,自己却坐上了掌教真人的宝座,真正得利的人是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他洛天衡,是地仙果位了吧!
你想想,我、孙天相继被逐出师门,是为什么?因为我贪图权势?因为你们人妖相恋?不是的,这样的小错怎么可能被逐出师门,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作祟。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召集人手攻打师门,却没想到他诓骗孙天,让他冒死回师门与我对抗,这才是导致孙天死亡的真正原因,如果他不回去,你们大可享受天伦之乐,一生相伴!”
“你说什么!你在撒谎!”师父听到这一席话后,眉毛皱成了川字。
而念儿母亲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看得出来他们俩所知的事情都是片面的,吴哲说出来的一番话,显然触及到了他们不了解的层面。
吴哲转向了师父,冷冷地笑着,道:“怎么,师父你连这些都不知道?看来那老不死的瞒着太多的事情啊!他是不是连东海大战的前因后果都没有告诉你?”
在那一刻,整个石台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第五十章 龙虎驰援往昔梦
从他的话语之中,我得到了大量的信息,关于师祖洛天衡,关于我体内的师叔祖孙天,还有吴哲体内的师叔祖秦冕,上上代人的恩怨纠葛,以轮回转世的方式延续下来,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毫无疑问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我对于吴哲的话,并不敢苟同,带有太过强烈的主观色彩,这个人偏执激进,无不在他的话语之中体现出来,所以不论他如何以阴谋论评价师祖洛天衡,我都不会百分百相信,但我也不会一点也不信,师祖或许真的隐瞒了很多事情,而他的所作所为,也绝对不会没有一点目的。
但我宁愿相信这个目的是好的,是善良的,而非吴哲口中所说的为了自身修为和地位。
我不信,师父更不会相信,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吴哲,两眼之中有火焰在燃烧,“不论东海大战的前因后果是什么,秦冕招来了无数虚境的恶魔,这就是他的罪孽!最后他死了,师门保住了,所有恶魔被永远封冻,这就是结果!这个结果是好是坏,自有后人去评判!”
这时有一个人带着五个黑衣人从山坡下急匆匆的赶上来,当我乍一眼看到他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人是余有龙!
但是随着他走近,我才看清,他虽然与余有龙长得有七分相像,但是却更加年轻一些,既没有八字胡,更没有腿脚残疾。
那一瞬间我想起余有龙有个弟弟叫做余有剑,被他安排去偷袭淮南局杭城的总部,按照宋凌城的计划他应该被岳尘清给抓住,入了宗事局的大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被他给逃脱了?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一点的时候。
只见余有剑快步来到吴哲身边,拱手道:“教主,都布置完了!”
吴哲微微点了点头。
余有剑接着问道:“那那些逃走的人怎么办?”
吴哲依旧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让白角去便是,不要留下后患。”
余有剑一拱手,让其中一个黑衣人前去通知白角,自己则站在了吴哲身侧。
接着,吴哲面向师父,语气平静如水道:“没错,结果好坏皆有后人评价,那么师父,今天,你们就先看看这个结果如何吧!”
说罢,吴哲缓缓抬起手,在空中掐了两个指诀。
突然,天雷滚滚,一道血色奔雷倏然从遥远的天际边,化作万千电光朝着我们所在的天空蔓延而来,将阴云密布的夜空瞬间印染成一片血色。
与此同时,无边无际的太湖之滨,八个不同方向倏然有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如擎天之柱,直上云霄,相隔数十公里,我们也要依然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吴哲转头示意了余有剑一眼,只见余有剑从腰间拔出一柄青铜剑,缓步走到了念儿母亲的笼子前。
躲在草丛中的我一下子捏紧了拳头,而念儿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开始奋力挣扎,几乎要挣脱了我的臂弯。
师父见状惊恐地吼道:“你要干什么!”
吴哲看都不看师父一眼,语气冰冷地对念儿的母亲说道:“弟妹,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丈夫。”
唰!
余有剑将手中的剑猛然刺向了念儿的母亲,锋利的剑锋霎时间贯穿了她的心口。
念儿的母亲浑身一震,绯红的血瞬间奔流而出,她的身子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在那一刻,她却缓缓地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向了我所在的草丛之中,那目光含情脉脉,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倏然从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之上滑落而下。
那一剑仿佛直接刺入了我的心脏,剧烈的疼痛瞬间冲击着我的脑海。
这一声吼,我和师父几乎同时发出。
那一刻我彻底失去了理智,放下念儿,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平台上的吴哲!
楚燕璇的父亲和余有剑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朝我冲来。
与此同时,两个身影倏然从我两边一跃而上,却是徐道长和眉毛飘逸的道士也同时出手了。
四个人霎时间在空中相撞,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张大网。
与此同时,山崖下方的黑衣人也听到了上面的动静,开始迅速朝着山崖之上赶,有嗷嗷之声从远处传来。
跟随余有龙的五个黑衣人也毫不犹豫地冲将上来,瞬间在我面前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将吴哲保护起来。
那一刻的我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杀死吴哲!
只听见师父大喊着:“云翼!不要!”
我依旧不顾一切地撞入了黑衣人的人群之中,倏然无数刀剑朝我刺来,我一手抓住眼前刺来的一剑,剑锋瞬间划破了我的皮肤,鲜血流淌,但我的双眼之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手心之中更是灌足了千钧之力,手腕一转,手中的剑瞬间被我捏断了去。
然而在这一瞬间,我浑身上下也被无数刀剑刺穿,而我却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在身上刺着四把尖刀的情况下,却是往前连垮了两步,只看到自己的鲜血沿着寒光凛冽的刀身滑落而下,一滴又一滴地滚落在地。
五个黑衣人看到我双眼通红,刀剑刺在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宛如发了疯了狂兽,顿时眼中也充斥着惊讶之色。
然而这些黑衣人皆是刀尖上舔血之人,并不会因此为吓住,其中一人猛地抽出刀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毫不犹豫地砍向了我的脖子。
没错,只要将我的脑袋砍下来,我必死无疑!
就在他举起刀的瞬间,只听见嗖一声破空之音,一把寒光四射的剑骤然刺穿了这个黑衣人的胸膛,那黑衣人举着刀,满目惊恐地望着胸前的剑,随即便向后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黄底黑边道袍的道士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他一把握住那把剑,猛然拔出,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倏然将周围的人逼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流露出了满脸惊愕之色。
龙虎山张瞿!
与此同时,听见施禄道长一声高喝:“龙虎山众弟子听令!铲除邪教!不留后患!”
“喏!”一众惊天之吼,如百万雄师,响彻天际!
霎时间整个山崖上下无数刀兵相接之声乱作一团,我以为前来驰援的应该是宗事局,却不料在太湖边分别的龙虎山道士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及时驰援,与邪教黑衣人战作了一团。
此时我开始感觉到浑身的力量在不断流逝,身体也在迅速变冷,但我还是慢慢站了起来,拖着沉重地步伐,一点一点地走到了念儿母亲的铁笼跟前。
虽然胸口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但是念儿的母亲却保持着超乎寻常的清醒,她呆呆地望着,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珍珠,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
念儿也从人群之中来到了念儿母亲的跟前,嘤嘤地叫唤着,随后张口咬向铁笼的铁锁,却不料上面有电流游离,霎时间将念儿击飞了去。
而我扶着冰冷的铁笼,瞬间感觉到上面有一道电弧蔓延到我的手臂上来,巨大的疼痛一下子刺入我的心脏,然而我全然不顾,目光笔直地望着念儿的母亲,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眶之中汹涌而下。
“娴儿!对不起!”我说着,朝着念儿的母亲伸出了手。
我看到她紧紧抿着嘴,不停地摇着头,晶莹的泪水布满了脸颊,许久,喃喃道:“天哥!不要!”
在听到这一声的刹那,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望着天空那漆黑的夜色,不断下坠。
与此同时,一道血色光柱从我所在的位置冲天而起。
念儿的母亲发出了一声凄厉喊叫。
紧接着只听见远处的旋龟倏然发出一声怒吼,霎时间天地巨震,一股飓风在山间呼啸而过,吹起无数残枝落叶。
只听见有人喊道:“那旋龟破阵了!”
一时间四周一片哗然,有人喊着叫人去同时白角回援,有人喊着想办法挡住旋龟,有人则在怒吼着唾骂龙虎山。
与此同时听见龙虎山众弟子忽然高声呼喝道:“掌教天师到!”
却听见一声粗犷的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我张云山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了!张瞿!带人随我前去挡住旋龟!”
“喏!”张瞿道长从我身边一跃而过,同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之中似有怜惜之意。
与此同时,迅速有四个龙虎山道士将我们保护起来,并且有人开始对铁笼的锁链下手。
而吴哲的声音也在整个天空之中回荡:“哈哈,来吧来吧!来的越多越好!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儿!所有人!”
而我,只看到黑色的夜空倏然将我笼罩,充斥着我的视线,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在向上飘,只有念儿的母亲悲伤的哭泣之声在我的耳边萦绕,教我的心疼痛难忍。
我要死了吗?
突然间,无数金色的流光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感到一股足以将我蒸发的高温瞬间入侵了我的全身。
然而那温度也在那一瞬间倏然消失,就如同烧红的铁块丢入水中,瞬间冷却了一般。
随即,我看到无数血红色的液体四溅而开,那是我的血?然而那些液体滚落到地面并没有渗入石缝之中,而是依旧凝成一个小型的液滴,其中有无数金色的游丝缠绕成一团,形成一条蜷缩的龙形。
就在我心生疑惑之际,那些液滴竟然动了,而且全部向我凝聚过来。
一瞬间,所有液滴全部消失在了我的身体之中。
这是幻觉?
就在我迷惑之际,突然一股恐怖的热力又一瞬间洗刷了我的全身,在那一刻,我又如同被一盆滚烫的热油浇灌了全身,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肤在那一瞬间全部脱落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无比恢弘炙热的气息一瞬间洗刷了我的全身。
我感觉自己如同一下子被千万根尖针刺中一般,浑身上下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和瘙痒,这种疼痒难忍的感觉让我彻底崩溃了。
啊!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嘶吼。
我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一股十分磅礴浑厚的气息侵入了身子,这股气息带着雄霸天下的威严和唯我独尊的孤傲,就如同面对一名旷世之君,令人心生敬畏,甚至有臣服于其脚下的冲动。
不过几秒,我又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觉,全身一下子犹如患上了麻风病,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和感知,短短的几秒钟,我已经不知道被那股气息洗刷了全身多少遍,难以忍受的炙热、剧痛以及瘙痒一遍遍循环着。
如蚁噬,如油煎,如针扎。
整个人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犹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四肢无力,甚至连神识都开始出现模糊。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甚至出现了停滞,意识也渐渐向着黑暗的深渊坠落。
突然,又一股截然不同的恢弘之力倏然冲出,犹如山洪爆发一般,又一次洗刷了我的全身,这股力量正如当初在古墓之中给予我生命的力量一般,不同于那充满威严与孤傲的外来之力,而是来自我的心脏。
这股力量温润却磅礴,缓慢却凝重,如同那涛涛江水,顺着我的血脉流向我的全身。
而我就如同遭遇了电击一般陡然一震,原本险些沉如黑暗的神识竟又一次活跃起来。
而且我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缓缓流动的力量,无比的浑厚和磅礴,而原先侵入我体内的那股强大气息竟然没有与之发生冲撞,而是迅速地汇入其中的滚滚洪流之中,宛如两条河流相互交汇,形成一条大江。
竟然毫无排斥地互相交融了!
紧接着,我的眼前倏然金光大放,照耀地我睁不开眼睛。
随着时间推移,金光慢慢消散,我发现我竟然出现在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
夕阳西下,将黄昏浸润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中,我正站在数十米高悬崖的一块鹰嘴石上,眺望东方。
远处的坐落着一片不大的池塘,池水碧绿,清澈见底,那是我和娴儿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的池塘边,已经盖起了一座茅草小屋,在那屋檐之下,是一个温暖的家。
天边,落日金色的光晕中,若隐若现一个黑点,看上去像一座海中的岛屿,岛上一棵巨树参天的枝冠遮天蔽日。
我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我心知这个地方,看不到师门,那个黑点也只不过是天边的一只孤雁,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唉……五年了,不知道师兄弟们还好吗?”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凝视那个黑点。
只是,那孤雁似乎越来越近了,甚至连拍打翅膀的声音都听得到了……那是,纸的声音师门的纸燕!
我急忙伸出手,那纸燕竟然摇摇欲坠地径直撞入我的手心。
是给我的?难不成是师兄弟们给我的信息?
我激动不已地拆开纸燕,然而纸燕上的一行字让我瞬间如雷轰顶。
“孙师兄,大师兄叛离师门!万法教入邪了!”洛天一。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最不该发生的事,终归还是发生了!
百年浩劫!来了!
“天哥!”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浑身一震,急忙将纸燕藏于袖中。
我收敛了情绪,转过身,与一双明珠般的眸子对视。
她是我这五年唯一的依靠和幸福,没有遇到她我只会像那风中落叶,永远不停地在空中飘荡。
娴儿的手轻轻挽住了我的手,青丝在风中飞舞,带着淡淡的芬芳。她将头埋入我的怀中,带着娇嫩欲滴的语气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一愣,问道:“什么好消息?”
娴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流露出无比幸福的神情来。
我瞬间大喜过望,急忙伏下身将耳朵贴在娴儿的肚子上,她却嗤笑一声,轻拍了下我的背道:“现在哪还听得到,真是的。”
我尴尬一笑,直起身,静静地注视着娴儿美丽的双眸,紧接着一把将她抱起,乘着风在原地转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哈哈哈!”
我们喜悦的声音在山谷间回想,那一刻,周围树林的群鸟都在为我们歌唱,为我们起舞!
就仿佛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聚集在了这一刻……
夕阳缓缓落下,天际慢慢被染成了火焰的颜色,娴儿靠在我的肩膀上,凝望着远方。
“师门要让你回去了吗?”娴儿的声音细微,却字字如钉。
唉,终归什么事都还是瞒不过她。
“嗯,师兄弟遇到了些麻烦,师门需要我。”我的声音也很轻,生怕打碎了此刻的喜悦。
“带我一起去吧!我不怕他们。”娴儿抬起头紧紧注视着我。
我却不敢迎着她的目光,“不行,那群老古董不会允许妖类踏上岛,你去会有危险,况且……”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在孕育,有一颗爱的结晶在成长。
让她们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我不能为了不离不弃,冒这个风险。
娴儿的嘴唇在颤抖,“那,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两行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光芒。
“恩!一定!”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盖住了娴儿的泪珠,然后又轻轻盖住了她的粉唇……
任由她的泪水,刻在我的心口。
第五十一章 虚空之境恶魔现
视线再一次被金光所笼罩,不过这一次没有持续多久,视线就恢复了清明。
我看到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嘴巴几乎能够塞进一个苹果,就如同看到了一个怪物。
此时我的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双手垂地,但是身上所有的伤口此刻竟然都散发着金色的光,不再有疼痛之感,其中有无数丝线飞舞,就好似风中的蚕丝,从中延伸出去,连接着地面之上几团同样散发着金光的液体。
我记得这些本应该是我伤口内流淌而出的血液,然而此刻,这些本应暗红的血液,竟然如同融化的金水一般夺目。
慢慢地,空中的飞丝缓缓朝着我身体的伤口处缩回,同时也将地上金色的液体缓缓带入我的伤口之中。
短暂而漫长的五秒钟,地面上所有金色的液体都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中,而那些被刀尖刺穿的伤口,有的一看就知道是致命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恢复成了完好如初的皮肤。
除此以外我只感觉到自己浑身滚烫无比,好似刚从桑拿房出来一般,就连皮肤都保持着通红,犹如被开水烫过。
我内心惊讶至极,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想要抬起手抚摸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发现自己又一次不受控制了!
我就这样无力的跪在地上,保持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随后,我才慢慢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紧接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喃喃自语道:“咦?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动占据这幅躯体?林云翼呢……等等!这是?龙脉!”
停顿了两秒,“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秦冕啊秦冕,你处心积虑想要打开此地龙脉,重塑真身,却不料被这小子占了便宜!没想到他竟然天生与龙脉相契!将此地部分龙脉之力吸收了去!天地灵三脉,两脉一体!果真是注定之人,当初没选错,没选错!”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我了,而是孙天师叔祖。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明明死了!为什么又是你!孙天!为什么又是你!为什么你能吸收龙脉!”吴哲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我与他惊讶愤怒的眼睛四目相对,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
我不知道刚才昏迷之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通过孙天师叔祖的话,我明白过来,貌似吴哲打算吸收此地龙脉,重塑真身,结果被我给吸收了?
对于我的变化,周围的人不论是龙虎山还是万法教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很快便再一次打得水深火热起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龙虎山作为顶级道门,不论在圈内圈外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号,落入人耳中无不让人敬畏三分,实力自然非同一般,门庭之下,更是精英辈出。
所以在山崖之上,哪怕到场之人不足黑衣人的一半,又被掌教天师张云山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在人数上完全处于劣势,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照样能够与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甚至逐渐占据了上风。
若不是楚燕璇父亲和余有剑两个万法教门主在场,撑起一片天地,一众黑衣人支撑不了多久就会一败涂地。
然而楚燕璇的父亲以及余有剑为了保护吴哲,身手也因此受到了限制。
吴哲虽然有着很强的法力,甚至有着控制天气变化的手段,但是在无数刀枪剑棍之中,他也是**凡胎,更是半身残疾,几乎手无缚鸡之力,来个女子都能将刀捅进他的胸膛中去。
我听见余有剑不知在朝谁大声喊着:“白角呢!白角怎么还不来!”
他到底没有他哥哥那般沉稳,也没有楚燕璇父亲那般强悍的修为,眼看着大事不妙,就想起了白角,想着他能否及时回援。
他的话音落下后,过了大约一分钟,方才有人予以回应:“白门主被宗事局的人截住,一时之间脱不开身!”
哈哈哈!刘局也召集了人马及时赶到了!
那一刻,万法教终于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今天,在这里,就是万法教的埋葬之地!
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呼唤:“天哥!”
“我”浑身猛地一震,转过身去,只见念儿母亲步履蹒跚地从铁笼之中走出来,她胸口的鲜血将胸前的衣服浸透,但是她的目光却无比明亮,直勾勾地望着“我”,仿佛那漫天璀璨的星辰。
她脚步不稳,一下子朝前栽倒下去。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拖住了她娇弱的身子,霎时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我”毕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林云翼,而是风华绝代的孙师叔祖,立即用衣袖抹去了泪水,道:“娴儿!你别动,我来!”
说罢,“我”抬起手,双指指向娴儿胸前的伤口,口中快速念了一段咒语,我听出来这段咒语正是疗术的运阵咒,然而师叔祖没有画符阵,单凭一句咒语就施展了术法,几乎刷新了我对师门术法的认知。
然而一个疗术就足以治愈念儿母亲的伤?
只见指尖处倏然射出一道碧绿的丝线
,犹如春季绿芽初生的柔软枝丫,缓缓流入娴儿的伤口处。接着,她胸口处一指长的伤口竟然飞速愈合,那速度宛如按下了快进键,孙师叔祖施展的明明是疗术,其效果竟然比疗术更加强大。
这样的一幕再一次刷新了我对师门术法的认知。
随着伤口的愈合,娴儿苍白的面容也缓和了不少,“我”轻轻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在确认她不会有事之后,猛烈跳动的心脏也终于平缓了许多。
我看到师父和师兄还有干爷爷都出现在我身边,“我”转头看向他们,看到三个人脸上的表情迥然不同,师父的表情惊喜之中带着忧愁,干爷爷的表情激动不已,师兄则完全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
师父朝我微微抱拳,嘴唇有着微弱的颤抖,道:“孙师叔!”
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柽儿。”
刹那间师兄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
而干爷爷左右一看,觉得有些尴尬,叹了一口气,纵身冲向了黑衣人群之中。
师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念儿也跳入了娴儿的怀中,引起了“我”的注意,回过头看到它亲昵地蹭着娴儿的脸颊。
看到念儿的那一刻,“我”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我感受到一股父亲般慈爱喜悦的情感从心底蔓延上来,一时间热泪盈眶。
在刀光剑影、鲜血横飞的战场之中,我们所在之处竟成为了一处别样的静谧之地
娴儿躺在我怀里,情意绵绵地望着我说道:“这是我们的女儿,孙念!”
孙念……“我”不停地呢喃着这个名字,然后微微笑着看着念儿,心中却五味杂陈。
念儿同样呆呆地看向了我,只不过她看到的是我的模样,并非孙师叔祖,所以它的目光之中,带着一抹犹豫和胆怯。
突然,只听见头顶一声天雷滚滚,“我”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天空霎时间一片血色,紧接着眼前却倏然一亮,化作一片血红。
随即只听见前方轰隆一声巨响,一道血雷劈落,整个平台地面陡然剧烈震动,这道血雷在落下的一瞬间,闪耀出无比夺目的红光,天地之间一片血红,犹如被泼上了殷红的鲜血,闪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而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也在这一刻陡然间扩散开。
霎时间整个平台中间哀嚎遍地,倏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余米的巨大血印,而在这血印之中还残留着被血雷劈中的十来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一方人的,浑身上下都被烧焦,有一股子焦糊味弥漫开来,但除此以外这些尸体之上竟然还有血色电光游离,给人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突然间,半空之中突然降落下一股无比庞大恐怖的气势,宛若一座大山陡然间从上空压来,令人顿时喘不过气。
紧接着,空中陡然裂开一道裂缝,犹如空间被劈开,裂缝之中一片漆黑,犹如黑洞,却有一股十分恐怖的气息从中骤然倾泻,这股气息是我从未感受过的,甚至连那鬼罗都比之不及,压在我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让我恨不得立即昏死过去。
然而此时控制我躯体的是孙天师叔祖。
而距离那道裂缝更近的黑衣人和龙虎山道士,则受到的压迫更大,霎时间无数人接二连三地七窍流血,直接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因此停下了彼此之间的争斗,迅速朝着外围撤退,避免被这空中裂缝之中传递而出的气息波及。
与此同时,楚燕璇的父亲疾步冲到吴哲身边,惊慌失措的喊道:“教主,万不可开虚空之境引其中的恶魔现身啊!”
“你给我闭嘴!”吴哲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我看到他紧紧盯着我,眼睛之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无比低沉地说道:“师兄,当年你能用禁咒封冻数万恶魔,那么今天,你能吗!”
话未说完,一股倾天之力从那虚空裂缝之中倏然喷涌而出,周围无数人直接被吹飞而去。
楚项见状随即身子一晃,将吴哲托住,向后连退了数十米,来到了远处的一块岩石之上,但是他的脸色却始终阴晴不定,时不时地朝我投来犹豫的目光。
在裂缝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万法教徒都是大惊失色,慌忙向外逃离,打头几人没走几步便被一股力量缠住,一下子化作了碎片,就如同一头撞入了绞肉机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
后面的人见到这一幕立即停下了脚步,向着吴哲苦苦哀求起来,看样子他们心中很清楚着虚空之境其中所蕴涵的恐怖力量。
然而现在这些人逃也逃不了,战也没有意义,只能向自家教主苦苦哀求,希望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
谁也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上,实在是太冤了,此刻,这些人比我们还要惜命。
吴哲却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冷冷地盯着我,说道:“孙天,我机关算尽,布下重重大局,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得到龙脉之力,重塑这副面目全非的身子,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也转世而生,也许这就是宿命!但我从来不信天命,我只信我自己,既然如此,那我便将
这世间一切毁灭了去,你!孙柽!还有龙虎山的这群道士!全部都给我去死吧!哈哈哈!”
说罢,吴哲猛地抬起手连掐数个指诀,原本不过半米宽的虚空裂缝陡然间扩大了几分,从中侵泄而下恐怖力量一瞬间增强了数倍,整个天地顿时黯淡下来,四周火光犹如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阴影,火苗不断地缩小,整个山体都开始微微晃动起来,我感到胸口犹如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压迫,呼吸变得愈发困难起来,不仅仅是我,其他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是受到了同样的压迫。
一旦这个虚空裂缝变得越来越宽,其中侵泄而下的力量达到了某种程度,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丧命!
“龙虎山弟子皆在!”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倏然从山崖下方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了平台之上。
此人一身黄底黑边道袍,头戴八卦方帽,长袖鼓动,手执一柄黑黄八卦剑,剑身之上刻满了符文,其中金光流溢,耀眼夺目。
却是那龙虎山掌教天师张云山。
他带人前去阻挡旋龟,想必有所成,此刻终于如及时雨一般赶了回来。
“在!”
一瞬间数十声回应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响起。
“邪道不除,道心难稳!助我布九宫封魔阵,封住那裂缝!”
“诺!”
一下子,数十个龙虎山道士簇拥到一起,以张云山为中心盘腿而坐围成了一个九宫大阵,张云山双手各呈兰花指,一上一下在胸前交叠,而其余人则快速变幻手诀。
数十人异口同声地高喊道:“青冥无极,承天玉清,九宫星垂,护我道心!”
语毕,手诀停。
瞬间,天空之中斗转星移,化作九宫阵与龙虎山道士遥遥相对,随即数道星光倏然降落,汇入每一个人的手诀之中,紧接着所有人同时变幻手诀,一个硕大的九宫阵图在上空出现,紧接着那阵图飞速旋转,化作两条阴阳鱼,向着裂缝游离而去,缓缓笼罩在其上,形成一道道璀璨的银丝,将裂缝牢牢束缚。
随即一众龙虎山道士开始齐声行咒,咒语之声在空中股荡不休,形成了一股凝而不散的力量,九宫封魔阵迅速开始发力,竟然一点点地将裂缝缓缓合拢。
吴哲也意识到了这股力量不可小觑,当即双手飞快在空中掐诀,将一股十分强大的意念灌入到裂缝之中,以一人之力对抗龙虎山一众道士甚至包括掌教天师张云山,支撑着裂缝,与此同时,他对其他万法教徒说道:“虚空之境需要祭品,想要活命的,给我杀了那几个人,一命抵一命,我便考虑将你们送出去。”
吴哲如此冷血无情,甚至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他的这一句话顿时便如同鸡血,一下子让所有万法教徒身躯一震,随即一窝蜂的朝我们扑来。
为了活命。
剩余的龙虎山弟子迅速聚拢在九宫封魔阵周围,将阵内的同胞保护起来,师父和干爷爷因为手上没有施法的工具,也对那裂缝无法形成压制,于是也加入到保护封魔阵的队伍之中。
正所谓狗急了跳墙,这些万法教徒为了获得一线生机,彻底失去了理智,不要命地冲击着保护大阵的队伍,一瞬间使得那边压力倍增。
突然我们脚下的地面陡然一震,我看到一双黑色的巨手突然攀在了裂缝的边缘,紧接着一股让人心惊胆寒的气息从裂缝之中倾斜出来。
“哈哈哈!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吴哲疯狂地笑声在空中回荡。
刹那间,束缚裂缝的无数银丝陡然断裂,一直在尽全力维系九宫封魔阵的一众龙虎山道士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其中几人甚至立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在掌教天师张云山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是那行咒之声变得更加急促,他似乎感受到裂缝之中即将出现的恐怖家伙,试图用法阵之力将之压制。
而原本攀附在裂缝边缘的巨手,在触碰到阴阳鱼的瞬间竟然冒起了青烟,许是吃痛,那巨手又再一次缩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娴儿微微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我知道孙天师叔祖终于要出手了。
“我”向前连跨数步,目光越过无数人,定格在了更远处的吴哲身上,缓缓说道:“秦冕,你打算如当年打开虚空之境,引出无数恶魔侵世,但是你终归没有当年那么强了,我也不会不顾林云翼的生死,动用毁天灭地的禁咒来对付你,只要让他来就够了!”
“你说什么!”吴哲显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说的他是谁。
话音一落,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只见指尖处倏然凝聚出一滴金色的液体,随即我以那滴液体为笔,用短短的两秒钟,飞速在空中画了一道符阵。
霎时间空中闪耀出一道明亮的金光,然而这道金光也只是如星辰一般一闪,转瞬即逝。
随后,“我”垂下手臂,背着手静静伫立。
不到五秒,天际边一声闷雷炸响,一股无比恢弘磅礴的气势,从天际线飞快地向我们这边蔓延。
第五十二章 风华绝代洛天衡
来了?谁来了?
吴哲口中的来了应该是指那攀附虚空裂缝的巨手,虽未见其全貌,但那绝对是某一位存在于不同位面的恐怖存在,此刻正试图突破限制降临到世间。
那么,孙师叔祖口中的来了又是谁?
感受到天际边那一股浩瀚宏大的气势,莫不是某位大仙降世?
望着不远处的师父突然露出的一丝放松的表情,我甚至可以确定那从天际边风风火火赶来的定然是一位拥有恐怖修为能够奠定大局之人,但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吴哲和奋力撑开裂缝限制的巨手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一股强大气势的来临,一瞬间同时发力,吴哲指诀翻飞,陡然爆发出一股浑浊凝重的气息,瞬间化作一双实质一般的大手,倏然抓住了虚空裂缝的边缘,而尚未露出真身的巨手却突然猛地向外一伸,竟然一下子穿过九宫封魔大阵所化作的阴阳双鱼,不顾其对于邪物的先天灼伤,朝着一刻不停加紧行咒的张云山抓去。
霎时间其所带起的层层气浪将九宫封魔阵中数位龙虎山弟子吹得人仰马翻,唯独张云山以及几位年长的道士,巍然不动,凭借着一己之力,维系着封魔阵的运转,但是我看到张云山光亮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显然这只黑如乌木的巨手所带来的压迫已经逼近他们承受力的零界点了,就算是龙虎山的掌教天师张云山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威慑,掌教天师乃是龙虎山四大天师之首,其实力可见一斑,乃至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拔尖的人物。
然而在这只来自虚空之境的魔物面前,就连他也显得力有不逮。
但是那来自天际边的宏大气势,却如同万里奔雷一般,转瞬即至。
听见头顶的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一声低沉地闷雷,随即我感觉我们四周的空间倏然往下一沉,原本被血雷笼罩的血色天空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明,天空之中风起云涌的云层也在那一刻骤然紊乱,化作一团云雾。
与此同时,站在山顶的吴哲突然间浑身一震,直接从轮椅上跌倒在地,腮帮子一股吐出了一口鲜血,而一直遮着他脸庞的兜帽,也吹落了下去。一张布满血痂和燎泡,被灼烧地面目全非的恐怖脸庞渐渐展露在我们眼前,没有一处能够看到正常的皮肤,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都是几乎接近与眼白一样的白色,然而我能够看到其中,充满了怨恨和冰冷。
他满面不甘和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整个石台之上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唯独那虚空裂缝之中的黑色巨手,还在奋力撕扯扩大裂缝,没有了阻碍,那裂缝扩张的速度渐渐变快。
那巨手的本体并非这世间之物,就算无人阻碍,他依然会受到世间天地之力的阻挠,不过此时此刻,那裂缝已经足有一辆小型汽车那般宽,但还不足以容纳他的一臂,可以想象,在那之后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庞然大物。
同时,天空之中的云层突然一阵涌动,渐渐浮现出一张面目和善的硕大老人面庞来,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我发现这张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全然一张路人脸,几乎与常人无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师父突然间站了起来,扑通一声朝着那人脸
跪了下来,无比激动地唤了一声:“师父……”
这人竟然是师祖洛天衡!
天啊!虽然长得没什么特点,但是这出场方式是在太拉风了!简直就宛如那天神下凡!
我曾经向师兄打听过,得知师祖是个深居简出之人,我们这一代弟子基本没人见过师祖,仅仅知晓有这么个人存在,管理着整个师门。听说师祖精通各国语言,师门中大部分典藏书籍的白话版都是他亲笔转录而成,包括我看的《初术详解》。更有传言说师祖已然突破地仙果位,不复凡尘。
我不禁想,这样的人,跟神仙有什么区别?
师祖瞧见师父突然朝自己跪了下来,当即也是一愣,苦着脸问道:“痴儿,你有那么想念为师吗?用不着一见面就行此大礼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怪尴尬的。”
额……师祖,这么拉风的出场,您好歹表现出一点高人的风范来啊!突如其来的吐糟一下子拉低了好几个档次呢!
师父也被师祖一席话噎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紧接着,师祖看向了“我”,微微一点头,道:“孙师兄!”
一声师兄非但不让人感到生分,反而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叫人听来心神激荡、喜上眉梢,也不知是孙师叔祖的情感,还是我自己的。但是我能感觉到见到师祖之后,“我”流露出了一抹蕴含着万千情感的微笑。
很多时候许久未见的故交,只需要一声呼唤便能够勾起彼此心间无数尘封的记忆,我想师叔祖与师祖便是这样,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声呼唤,一切便已明了。
我想这是吴哲体内的秦冕,二人的大师兄,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在那一刻我忽然回想起法慧大师对于师祖这一代人的评价,没想到,曾经那风华绝代的一辈人,如今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聚,只是这份重聚充满了火药味。
接着,师祖脸色一束,正色道:“我时间不多,也不废话了。”
说罢,天空之中倏然降下一团云雾,竟化作手掌形状,其中雷意交织,似有闷雷之声鼓动,那团云雾轻轻在裂缝之上一划,随即无数犹如细丝般的雷电倾泻而出,将裂缝团团包裹,那巨手在接触到这股雷意的瞬间,就如同烧焦一般,冒起丝丝青烟,它感受到了这其中强大的力量,猛然一震,一声充满愤怒与不甘的怒吼倏然喷涌出来。
与此同时,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一道青白落雷宛如天上落下的巨斧,将天地之间照耀地如同白昼,一股惊天撼地的气势骤然从九天之上垂落而下,仿佛要将大地劈开一般,狠狠地击中了这只乌黑的巨手,青白的亮光让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这便是天地之力,雷电的威能。
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落雷的威势,雷霆万钧,让我的心脏为之巨震,甚至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滞,恨不得立即臣服在如此恐怖的威能之下。
不过此刻控制我躯体的是孙师叔祖,但是我依然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巨手的本体吃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紧接着,在无数雷电,在师祖的意念之下,趁着那魔物来不及重新试图突破裂缝,化作
密网交织封锁。那裂缝宛若一张张开的巨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合拢,直到最后消失在空中,就如同未曾出现过一般。
接着师祖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吴哲,略带遗憾和惊讶的语气说道:“孽徒,我到底还是没能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哈!老东西!我知道你怕我!怕我颠覆了你在师门的地位,怕我取代了你!”原本满脸愤怒的吴哲突然就癫狂地大笑起来,指着天空之中的师祖愤怒地吼叫着,想必他此刻在秦冕的影响下,或多或少有着秦冕的影子。
不过师祖丝毫不理会他的话。
我知道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体内的孙师叔祖以及吴哲体内的秦冕,如今都已不再是师祖的对手,他甚至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我们碾碎了去。
接着,师祖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死心不改,那我就再清理一次门户!”说罢,师祖快速的念了一句咒诀,随即一股倾天之势骤然从天而降。
那吴哲双眼一蹬,也紧跟着快速行咒,妄图垂死挣扎,然而他到底还是慢了,刹那间,吴哲面目全非的身躯倏然无火自燃,如同一张只有火星的白纸,一瞬间灰飞烟灭。
啊!在临死之前,他猛然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随即一道血雷倏然从天而降,击中了吴哲燃烧的身躯,随即一道血光倏然从他体内窜出,直射天际!
万法教众人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眨眼间作鸟兽而散,而楚燕璇的父亲远远地站着,遥遥朝我望来,我看到他的目光似在闪烁,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
一切,都这般轻描淡写。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惊奇,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浮现在云端的泰山北斗!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到底是怎样的恐怖修为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一切平定!
云层上的师祖望着那道远去的红光,紧皱着眉头,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说道:“金蝉脱壳!孙师兄,恐怕大师兄会卷土重来啊!”
“我”也同样眉头皱成了川字,沉吟数秒,说道:“那道血雷恐怕正是秦冕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他素来心思缜密,捉摸不透,我甚至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他故意所为。不论如何,我们还需早做准备,后续之事我会与柽儿细细说来。天衡,你且回去罢,此番动用地脉之力,不可久留,免得伤及修为。”
听罢,师祖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的,师兄保重!”
随后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伴随着一阵涛涛滚雷,倏然离去。
师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现身到离去,全程不到五分钟,却技惊全场,举手投足下,非但将虚空裂缝闭合,还直接将吴哲毁灭了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神仙看不过眼,闲来无事插了一脚。
所有人都还未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甚至有人还难以置信地询问身边的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情却还远没有结束,因为,随着师祖离去之后,不到半分钟,我忽然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呐喊道:“鬼城万鬼登岸了!”
第五十三章 不落无尘天地清
这一声大喊不知来自何处,但是随着话音一落,只见周遭漫山遍野的火光倏然一暗,仿佛那黎明太阳升起之前,夜色与黑暗最后的一场澎湃。
紧接着,一股阴森森的寒风突然迎面扑来,仿佛那寒风之中带着冰碴子,吹得我脸颊生疼。
没错,我除了不能控制自己意外,一切感知如常,倘若此刻我中了一刀,疼死过去的不是孙师叔祖而是我。
阴风如刀刃在山间划过,紧接着,湖岸之处,突然升腾起成百上千的黑色身影,这些身影薄如纸片,却似人形,宛如脱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天空飘散而去。
那场面就如同数万只飞鸟从我们头顶掠过,遮天蔽日,但是截然相反的是,天空之中一片诡异的静谧,无声无息。反而使得人看来更加心惊胆战。
万鬼遮天,这样的场景,却是我想都没想过的。
不过事到如今,我连那来自虚空之境的魔物都亲眼见到,还有师祖到场的天空人脸,倒不会再觉得震惊,更多的是心悸。
正所谓猛虎架不住群狼,或许众人在对战万法教时,就算不具有人数上的优势,还能够以一敌二地抗住,但是现在可就不只是一对二或者三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就是一对十乃至百。
为什么从古至今江湖上无数高手都不敢招惹朝廷人士,因为千军万马这个东西,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对,都会感到畏惧,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我甚至能够听到身后人群之中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甚至连龙虎山的掌教天师张云山,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但是这样的沉默只有短暂的数秒,只听张云山再度一声高喝:“龙虎山众弟子皆在!”
“在!”此声如山呼海啸,遍布整个山崖四周。
“我龙虎山门规之二是什么!”张云山高声问道。
“匡正辟邪,济世渡劫,天下正道,心有沧桑!”霎时间一呼百应,众生齐呼!
“好,大灾所起,护佑黎民苍生,我龙虎山当仁不让,众弟子随我来,今日就要让全天下知道,我龙虎山永远是道门祖庭、天下道门之首!”张云山慷慨激昂地一声高呼,霎时间群起激奋,无数龙虎山弟子振臂高呼,跟随张云山朝着湖岸边急进。
这是师父来到我身边,望着我,眼神几多变化,问道:“师叔,我们……”
“我”缚手而立,说道:“太湖风水大变,导致鬼城大阵遭到毁坏,首要就是将鬼城溢出的万千孤魂野鬼挡住,避免周遭城市被入侵,导致事态恶化。但是要治本,就必须去鬼城,找到城主,从阵眼着手,将鬼城大阵修复。鬼城大阵乃上古大能所布,复杂至极,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人有所了解与否。不过我死后魂魄曾游离在各鬼城之中,对其法阵有所了解,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鬼城!”
“那师叔,我和你一起去!”师父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道。
“我”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柽儿你念晶丢失,帮不上忙,不如留在此地,会同各方修行之人,将万鬼挡住。你放心,我不会让林云翼有事,他是师门未来的希望。”
师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了两秒,问道:“师叔,是不是你无法回去了?”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因为元念本源,我比起林云翼,更得龙脉的认可,不然我也不会被强行拉出来成为主导,不过此事后续再说,我自有办法。”
等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要一直保持这种旁观的姿态吗?我被自己的身体抛弃了!?
我一下子陷入了无比惊恐之中,因为我可能回不去了!
那和死有什么区别吗!
我此时才意识到当初师父和师叔祖都告诫过,师叔祖不能经常占据我的躯体,我也一下子明白师父那句“你就不再是你”,其中的意味,没想到其造成的结果竟然会这样。
不就等同于夺舍吗?哪怕这个夺舍是我们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偏偏,在此时此刻,随着龙脉汇入我体内,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我心里能不惊慌失措吗!
哪怕孙师叔祖依然保持着胸有成竹的心态,然而我却早已陷入了难以自制的忐忑不安之中,假如我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此刻一定坐立难安、不知所措。
在听到“我”的决定之后,念儿的母亲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刚才服下了自己的药丸,看来对她体力的恢复有了巨大助益,不过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在如此美丽的脸庞映衬下,叫人看着心生怜惜之意。
她对“我”说道:“天哥,我和你一起去!”
“娴儿,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行,要好好养伤!”“我”焦急地对她说道,说着想要去拉她的手,忽然发现这幅身子不是自己的,于是悻悻然缩了回去。
反而是念儿母亲主动伸出手轻轻抓着我的手臂,眉目之中带着绵绵情意,道:“我要去!我没事,只是是血脱力罢了。”
“我”拗不过她,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小狐狸也轻巧一跃跳入母亲的怀中,嘤嘤地叫唤了几声,似乎在说她也要起一去。
“我”却是又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我若是在家,只怕是个地地道道的耙耳朵、女儿奴啊,什么事都是你们母女俩做主呢!”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到如今的物是人非,念儿母亲顿时两眼一红,流下了滚滚热泪。
我感觉到“我”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悲恸,久别重逢的喜悦到底不能发生在孙师叔祖和念儿母亲之间,毕竟两人早已天人永隔,站在她面前的是他,也不是他。
沉默几秒,“我”说道:“走吧!”
随后,“我”就转身朝着湖岸疾走,念儿的母亲抱着念儿紧随在我身后。
我起初还在思考怎样才能够进入到鬼城之中,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目标竟然是那被龙虎山一众弟子阻挡的旋龟。
此时此刻,那旋龟竟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而是转头望向了湖面,望向了那座鬼火摇曳鬼城。
显然,龙脉的安全让它迅速改变了目标,或者说鬼城所带来的威胁,让它感受到了危机。
归根结底,旋龟的目的都是保护龙脉,我们之所以阻止它踏上西山岛,也莫不是避免它毁天灭地的能力,将西山岛给夷平了去。
随着旋龟不再构成威胁,龙虎山的弟子也在有序地撤离,加入到阻挡万鬼侵袭的队伍之中。
我看到天空之中倏然升起数百张燃烧的黄符,金黄色的火焰与远处的鬼城那幽蓝之火遥相呼应,在夜空之中闪耀着美丽的光芒,宛如冉冉升起的希望,不断有一张又一张燃烧的符升入夜空,沿着湖岸边绵延数百米,无数符纸燃烧的火焰仿佛生生不息,在空中逐渐编织成了一堵巨大的火墙,随着越来越多的黄符升起,这堵火墙还在不停地拔高。
空中成百上千鬼魂但凡接触到这座火墙,眨眼之间便烟消云散,在那水中,无数通体苍白面目狰狞的水鬼,竟然也突破了水面的封印,朝着岸上爬去,不过只要接触到这堵火墙,无一例外的结局,都是消散殆尽。
随着越来越多的龙虎山弟子加入到队伍之中去,这道火墙开始不断想着两边扩展,只是数十秒的功夫,我目之所及之处
,便有一张又一张的黄符升空而起。
远远望去,就好像节日放飞的孔明灯。
接着,我听到张云山开始高声行咒,他的声音以丹田之气所生,宛如拿着扩音喇叭,却是真正的道门吼功,虽然其行咒又急又快,却宛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
我看到张云山站在湖岸边一块裸露的岩石上,手中高举着长剑,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每挥舞一下,便有数团火焰脱离火墙,朝着遮天蔽日的万鬼群中射去。
火球所经之处,任何一个孤魂野鬼都逃脱不了烟消云散的命运。
如此场景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我不禁开始遐想起当初孙师叔祖面对秦冕召唤来的成百上千魔物,动用禁术,一招制敌的场面来。恐怕那场景,远比此刻更加震撼,更加惊心动魄!
随着步伐前进,我听见“我”开口说道:“林云翼,现在我要传你一道咒诀,名曰落尘咒,从现在起,你要在心中不停默念这个咒诀,它能够助你稳固神识,强化元念,避免长时间离体导致意识沉沦!必须给我记住!听好了:方地天云,九星宫耀,三脉归一,元心正清。铮铮之道,上听玄虚,止水有静,万籁皆净。念动晓,周天呈转,光华垂身,实虚尽真。消阙百怠,天命归来,本吾归真,不落无尘!”
“我”的每一个音每一个调抑扬顿挫,如击洪钟。身临其境一般,我宛如站立于一片广阔的平原之上,双手伸展,面对着高山流水吟诵这段咒诀,回响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天地共鸣,百花齐放。
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开始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念落尘咒,在这段咒诀伴随着“我”的念诵,映入脑海之中时,就牢牢地印刻其中,尽管十分亢长,但是此时依样学样地在心中默念起来,竟然毫不费力。
当我开口的刹那,脑海便瞬间化作一片海阔天空,与此同时,我的感官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情景渐渐化作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望无际。
我仿佛置身于天空,天地在一瞬间缩小,而我则俯瞰着一切,置身世外,心如同止水。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而伴随着我默念,在我脑海中回响的落尘咒,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缥缈,犹如来自天界的梵唱。
我的意念随着咒诀俨然超脱于本体,遨游于九天银河之上,便如同入定一般,任外界暴风骤雨,山河飘摇,自有一股眼观鼻,鼻观心,万物皆不可左右我的心境。
这是一种修行境界的提升,仅仅一段咒诀,使得我感觉自身修为在那一瞬间得到了飞跃,虽然这种修为的提升算不得一步登天,却让我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前路被瞬间铺平。
我顿时明白,真正的术法,并非仅仅是平心静气,全神贯注,而是超脱于世外,融汇于天地。
当一段咒诀念完,我才慢慢恢复到现实,但是那一刻,我看到周遭的事物发生了鲜明的变化,我不仅仅自身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而且随着“我”的疾走,周围飞速略过的景物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尽数映入我的眼帘,了然于心。
难道说,我对于场的感知,也被加强了!
不过这种感觉在持续了两三秒之后,就倏然消失不见了,我的意识仿佛一下子从天空之上掉落下来,一阵混沌。
“很好,非常有天赋!落尘咒本身就是不断锤炼自身修为的咒诀,你现在念来会感觉到一时间有质的提升,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你停止念诵,这种感觉就会立即消失。所以以后做功课时,需要反复念诵,不断锤炼,对于你的修为,定大有裨益。”“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想。
第五十四章 师祖其人战四起(补更)
“我”与念儿母亲一起来到了靠近湖岸的一片树林之中,旋龟正被龙虎上弟子布下的法阵困在此地,不过随着龙虎山弟子撤离,法阵也几近消散。此地周围近五十米的范围,所有树木全部被夷为平地,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其中还有不少两人都环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周遭许多裸露在地面上的巨大花岗岩石,有些甚至比一辆小货车都大,此刻却已经碎的只有手掌大小,如此恐怖的力量,实在叫人心悸不已,让我不禁相信,这个旋龟是真的有能力将西山岛夷为平地。
实在很难想象,一开始念儿母亲和干爷爷是如何依靠两人之力将旋龟的步伐阻挡下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旋龟已经不再暴躁,而是转过它形似鹦鹉的脑袋,遥遥望着远处鬼火摇曳的鬼城。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旋龟,此刻近在眼前,其全貌无疑给了我巨大的冲击。其体大如游轮,背部硬壳突起,足有十米高,如山峦,如尖塔,头部形似鹦鹉,无 毛,而多鳞皮。两眼蓝绿,有金光耀耀,眉上有骨质突起,锯齿状。四肢似蜥蜴,尖爪如勾,尾部长而似蛇。
如此怪异的外貌,当时的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的出现引起了它的注意,它转过头来,一双明目充满了敌意,更多的来自我身后的念儿母亲。
不过“我”并不畏惧,而是上前了几步,抬起手心,只见我双掌之上忽然出现星星点点的金光,逐渐向着手心汇聚,到最后竟然凝聚成了一团金色的流体,闪耀着金色的光,像融化的金子,只不过呈半透明状,其中心竟然有一条金色的小龙盘绕。
旋龟看了一眼,忽然收起了敌意,目光之中竟现敬意,后退了一步,朝我缓缓低下头来。
“我”开口说道:“龙脉守护者,且听吾一言,你乃一方守护,保江山安稳,如今太湖风水之变,鬼城大阵受损,若不及时修复,必将造成太湖流域大难四起,生灵涂炭,吾欲前往鬼城修复大阵,水路难行,还需尔捎带一程。”
旋龟听后,抬起头仰天长啸,发出如同砍伐木头的声音。
随后,它转过身,去将背部朝向我,回过头望着我。
看来它真的同意了。
我吸收了龙脉之气,等于与龙脉一体,这便是我能够让它心生敬畏的原因所在。
如此想来,我可真是因祸得福,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享受这份福。
“我”与念儿母亲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我们两便攀着旋龟背部的突起一跃而上,来到了旋龟的脊背之上。
那旋龟在我们上去之后,便迈开步子朝着湖心行进。
别看旋龟在陆地之上行进缓慢,一入水,它就如鱼得水,身形变得无比矫健,双脚一滑,荡漾起层层水浪,一下子就出去了数十米。
“我”回头望去,看到旋龟所在的缺口,也迅速被龙虎山的弟子补上,而张云山站在他所在的岩石之上,高
举着剑远远朝我们往来,我看到他眼睛闪烁着光芒,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与此同时,忽然靠西面的岸边一阵嘈杂,随即我看到一个人影突然从岸边一跃而下,在水中溅起无数水花。接着一群身着中山装的人出现在岸边,朝着水下望去,我看到那刘局也在其中,只不过他此刻两眼通红,全身上下皆是血迹,模样惨不忍睹。
几个人手执弩箭,朝着水下一通乱射,最后被刘局给叫停,一群人望着水面面色低沉,显得十分懊恼。
之前万法教的人说起白角被宗事局的人围困,想必就是刘局他们。
我不知道他与白角经历了怎样的血战,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刘局那边占了上风,因为出现在岸边的都是宗事局的人,只不过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比较惨,身上多多少少挂着伤,人数也十分可怜,不到十人,俨然是经历了一番血战。
据我所知,他们宗事局内部,也是出了大问题,所以刘局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万法教。
这么看来,跳下水的那个人应该是白角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像丢了一条大鱼那般,懊恼不已。
此刻水下尽是数不胜数的水鬼,他们没有白角有护体的手段,也不敢贸然下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刘局也是恼怒不已,转头指着手底下的人一通怒骂,就连我都能够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我”没有在管那边的情况,毕竟我自己的所思所想对于孙师叔祖没什么影响,他也不知道那个跳下水的人到底是谁。
我和孙师叔祖两个人意识上无法形成稳定的沟通,所以彼此情绪可能有一定影响,甚至会偶尔有记忆的连通,正如我能够看到孙师叔祖的某些记忆一般,但是思维终归还是互不相干,我们根本不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
鬼城万鬼侵犯的地区不会只有西山岛,可能会遍布整个太湖沿岸,想必沿岸的修行之人此刻也为了保护一方百姓而出手与万鬼进行搏杀。
随着旋龟的前进,在寂静无声的湖面上,我似乎听见了袅袅佛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更加清晰的钟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荡气回肠。虽然我看不到,但是这个声音犹如战场上的冲锋号一般,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四面八方都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大难之下,无数幽居深山的修行之人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脚下的土地,在如今的太平盛世,这样的情景叫人心中震撼不已!
龙虎山如是,各地的修行者也如是!
心怀正义的修行之人,永远都是站在黑暗之中的光明!
“我”背手屹立在旋龟背上,面部带着微笑,对念儿的母亲说道:“这样的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军阀混战的年代,西方列强的异教血族入侵华夏大地时,昆仑山那场生死决战的情景来,多少修行之人挺身而出喋血沙场,到最后能够站着的,却寥寥无几。”
念儿母亲并没有说
话,我知道,孙师叔祖的任何回忆,都会勾起她心中的酸楚,她很难做到如孙师叔祖那般豁达。
斯人已逝,牵肠挂肚的总是那个活着的人。
良久,她忽然开口问道:“天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你被利用了?”
没想到她还在纠结吴哲说的那一席话,可能这回决定了她的仇恨会施加到哪一方。
就连“我”也微微一愣,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我”回过头去,静静注视着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最后手还是停在了半空,垂了下去,说道:“那只是秦冕的片面之词,他远离师门,被自己的贪婪和偏执蒙蔽了双眼,一意孤行,很多事情都不了解,看到的也只是井中月、镜中天。很多事情,都是宿命,是注定的,就好像洛师弟注定是师门的掌教继承人,就好像我注定会……死,我不希望你再带有太深的执念,我回不来了。”
“我不信,你一定在安慰我,为什么你和秦冕都不能当上掌教,只有洛天衡可以?论天资天赋他是你们五个人里最差的!”念儿母亲紧紧抓着我的手臂说道。
“我”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望着念儿母亲,道:“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师兄弟五人,唯独洛师弟没有半点天资,为人木讷,规规矩矩,师父却还将他收为弟子,视如己出,只以为师父只是发善心,可怜他而已。我甚至因此很长时间不给他好脸色看。然而事实证明,没有任何特点的璞玉才是最好雕琢的,没有天资正是他最大的天资。
实际上我们正是被自己的天资给束缚了,师兄弟除了他以外,全都重点研习自己擅长的部分,力求达到极致,却忽视了其他门脉的重要性。只有他,自知没有天赋,选择勤能补拙,全盘接收,所以师门五脉,他皆得传承。
而真正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的,则是第一次回师门,面对师门藏书阁成千上万的古籍,他竟然发疯似的一个人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年,吃喝睡全在里面,从未出来过。别人都说他疯了,但是我意识到,这个人太可怕了!单就这一点,我自愧不如,其他师兄弟,没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耐心,哪怕在藏书阁呆三天!而他整整呆了一年!
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师父对他倾囊相授,乃至临死前将掌教之位传给他的用意,师门掌教这个位子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天资卓绝之人,而是一个能够将师门所有传承接受并传承下去的人,一个能够统筹全局的人,我、秦冕、欧阳师弟还是柳师弟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只有洛师弟可以。后来我尝试着与他接触,发现他的远见卓识远超我们其他人,于是更加确信他是师门掌教的不二人选。”
“所以,当初东海大战的前因后果,你都知道?”念儿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开始在眼眶之中打转。
“我”长叹了口气,沉吟良久,说道:“应该说,是我和洛师弟为了避免祸端蔓延,而一手布置的。”
第五十五章 秦冕后手鬼城变(补更+普更)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那个虚无的承诺!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念儿母亲霎时间玉珠如瀑,抓着我手臂的手更加用力。
她终归放不下孙师叔祖,师叔祖的那份承诺,给了她太大的希望,更让她苦等了六十余年,这份生死相守的爱情,这份延续半个世纪多的情感,深深触动着我的心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发现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我”长叹了一口气,但是声线却在颤抖。
“娴儿,对不起,我已经死了,我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声音是哽咽的。
爱人身在眼前,却不能相拥,不能相依,对于孙师叔祖和念儿母亲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煎熬,然而念儿母亲依然毫不犹豫地待在“我”的身边,这样的相偎相守,如童话一般美丽,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眼前,可惜了我的身体成为了那最大的阻碍。
“我知道……我知道……”念儿母亲不断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眶,却止不住滚滚泪流。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念儿抬起头舔舐母亲的眼泪,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心中的伤痕又如何能够轻易缝补得上。
“我”望着她良久,终究没有再做任何动作,说任何安慰的话。
物是人非,实在叫人感慨万千。
这时“我”忽然发现了什么,突然语气严厉地说道:“林云翼,你没在念落尘咒吧!”
“我”的话就仿佛师父严厉的教导一般,吓得我一个激灵,赶忙开始默念落尘咒,毕竟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可不能在这上面怠惰了,刚才主要是听孙师叔祖讲述师祖的故事入了神,一时间给忘记了。
我们周围有无数的鬼魂萦绕,然而他们全都对我们退避三舍,在旋龟周围形成一个无人空间,这是旋龟自带的强大场所致。
而这时,我看到两边的湖面上,竟然也亮起了星星点点幽蓝色的光,数量之多,数以百计,不过这些蓝光一动缓慢而凌乱,不像是鬼魂。
过了大约十分钟,有一个火光朝着我们靠近过来,在距离我们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我听见了一声一场清晰的“卧槽”,随即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喂!老钱!老钱!你看那是那天你带的那个小娃儿,旁边还有个老漂亮的女子!骑在一个老大的王八背上!”
一听到他喊老钱,我立即回想起当初前往鬼城时,遇到的另外一个渡阴人老杨,很快在他的招呼下,老钱也划着船朝我们靠近过来,瞪眼一看,同样的一声惊呼,道:“这哪是王八,这是山海经里的异兽旋龟!”
他们的船似乎也有与旋龟类似的屏退效果,天空中无数飞舞的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我正奇怪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听见老钱朝我喊道:“小娃儿,你师父呢?湖面上现在危险,你是怎么降服旋龟的,你要去哪儿?”
从老钱的话中,我了解到他似乎对这边的状况不是非常了解,可能是知道太湖鬼城出了事,前来做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说着话,周遭有几只鬼魂试图靠近他,他将手中的船桨一拍,只见那船头的灯笼倏然火焰大盛,他身后的船舱布帘鼓动,形成一股子强大的吸力,将靠近他的几只鬼魂瞬间给直接吸了进去,在无声息。
而此刻的我是孙师叔祖,自然不认识老钱和老杨,面对他们,“我”根本不回答老钱的问话,大声问道:“周围的鬼火都是渡阴人吗?”
老钱微微一愣,只听见那老杨说道:“咦,这小娃娃不对劲啊。”
不过老钱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回答道:“没错,听说太湖有大变,我们召集了附近的渡阴人过来相帮,只是没想到鬼城大阵竟然出了问题,这就有点棘手了。现在岸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孤魂野鬼乱窜,好多寺庙的和尚、尼姑,还有道观的道士都出动了,官方也增派了大量人手,应该问题不大。现在进入太湖水域的应该有两百多个渡阴人,后面会更多!我们虽然本事不济,但与鬼城交集最多,能够帮得上忙!只要将所有鬼魂困在太湖水面之上,一旦大阵修复,我们渡阴人只需要半天功夫就能将所有鬼魂带回鬼城。”
老钱的寥寥几语,一下子为我描绘了一个宏大的战场。
我的天啊!如今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大会战了吗!
“我”听罢,也振奋不已,朝着他们拱手道:“好,那就有劳诸位了!我此去正是修复鬼城大阵的,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修复大阵!”
旋龟继续朝着鬼城进发,留下老钱一阵感慨:“这个小娃娃前途不可限量啊!”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与鬼城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看到此刻鬼城外围的水面已然和太湖水面连成一片,因为太湖水浑浊,鬼城水乌黑,两者相交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界限,越过之后,我们就进入了鬼城的范围。
这座鬼城比我当初所去的戍级鬼城大出近十倍,如果说那座戍级鬼城是一个小镇的话,那么现在这座丙级鬼城简直就是一个市,岸之所及,望不到边际,甚至有十余米的城墙耸立,
其中高塔巍楼林立,俨然一副古代都城的景象。
此刻鬼城之中乱成了一团,我听见其中人声鼎沸,因为不少渡阴人先行离开,进入太湖流域渡阴,导致仍然都留在城中的渡阴人少之又少,不少人为了尽快离开鬼城,聚集在岸边,争相乘坐渡阴人的船,甚至为此大打出手,互相推搡之下,不少人不慎掉入了漆黑的河中。
再被人捞起来时,一个个脸色惨白如同白纸,有的甚至没了气息。
有的人忙着救人,有的人在一旁劝架,有的人围成一团商量,有的人更是借此大声宣扬天劫之说,一场变异瞬间将所有人的人性给暴露了出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鬼城进行交易的商贩和圈内人士,真正能够坐镇其中的高人寥寥无几,这也是造成鬼城混乱的根本原因。
而鬼城内无数鬼兵此刻也严阵以待,在鬼城内四下巡逻,不断有鬼兵压着鬼魂送回原处,避免更多的鬼魂逃离。
这样的情形不亚于一场属于鬼物的全城暴动。
随着旋龟的出现,岸上瞬间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之中,随后突然再一次人声鼎沸,不过这一次人们则是在纷纷议论起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来,有一定见识的人立即就认出了旋龟来,但也有不识货的一同乱喊,甚至喊霸下和玄武的都有。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我”和念儿母亲的出现,有人惊叹于我们的实力,有人惊叹于我的年纪,也有人惊叹于念儿母亲的美貌,众生众像,各有不同。
随着我们落地,不少人围拢过来,焦急地询问外面的情况,“我”全都置之不理,一边护着念儿母亲,一边挤过人群朝鬼城中心奔跑。
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快步追上我们,将我们给拦了下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形瘦削,看似弱不禁风,乍一看这个人长相有些吓人,因为他的一只眼睛竟然是双瞳,那双瞳的瞳孔还是黄色,怪异的很。
他一拦住我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太湖风水有异变?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假如他问得是我,我或许有一大堆描述可以跟他讲,但是此刻他问的人是孙师叔祖,所以“我”很干脆地选择无视,面容严肃地说道:“让开,我有急事!”
他立即换了一个问题,道:“你是来修复鬼城大阵的?”
他的两个问题个个切中要点,让“我”感觉到这个人有点本事,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显然对于我这个小小年纪的人儿有能力修复鬼城大阵有点不相信,而且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我似乎还是主导,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念儿母亲身上妖类的气息,意识到我们俩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脸色数变,末了朝我一拱手说道:“在下关九斓,懂些风水堪舆之道,如果太湖风水有变,我可以帮得上忙,对鬼城的法阵格局也有所了解,所以,你是来修复鬼城大阵的吗?”
他的话一说完,周围立即就有人嚷嚷起来:“哎呀,你是江淮五仙之一的堪山鬼瞳关九斓?久闻大名!”
结果这个嚷嚷的人瞬间就被关九斓甩了脸色,不敢再言语。
不过听别人这么一说,我顿时感觉这个人挺牛逼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能看出来我转世灵童的身份,也许术业有专攻吧。
至少这个人懂风水那是没跑了。
不过“我”却表露出了不屑的神色,说道:“鬼城大阵,根据阴阳八卦阵所布,有两仪、四象、八卦、六十四爻,万千变化,你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吗?”
关九斓对于我的不屑,脸色难看了几分,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道:“自然知道,任何一位出问题,只会造成大阵疏漏,如今大阵彻底失效,应当是阵眼的阴阳双鱼有问题,而阴阳双鱼由城主直接掌控,可能城主有所异变。”
“所以,你是那城主的对手吗?”“我”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我”和关九斓的对话,如唇枪舌剑,有种互相瞧不起的意味在其中,在旁人看来火药味十足。
这一问倒是让关九斓难住了,看来他不是个练家子,光看那身板就能知道,不过他并不服气,反问道:“你可以?还是她可以?”
“我”一下子眯起了眼睛,道:“你若擅长风水堪舆,那就请你立即出去将太湖风水局破掉,保证鬼城大阵正常运转。修补大阵,我能够做到,不需要别人帮忙!”
我能够感觉到师叔祖的心气不是一般的高,也难怪他一开始看不起师祖,不过他自然有他高傲的资本。然而偏偏给了他我的身子,第一眼就给人不靠谱的感觉。
面对“我”火药味十足的话语,关九斓气得鼻孔都变大了,而“我”直接甩给他一个背影,朝着鬼城中心前进。
我却欲哭无泪,孙师叔祖控制的可是我的身子,直接就给我得罪了一个有名号的人物,那可叫我以后怎么混啊,我不像他,有那装逼的资本。
“我”跑了没百米,突然头顶上一声闷雷作响,猛然降下来一道血雷,径直落在了鬼城中心的某一处
明明吴哲已经身死魂离,为什么还会有血雷出现?
“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若大的鬼城,想要跑到中心之处也是一件十分费力的活。
突然我身后一阵罡风四起,转头一看,只见念儿母亲已然化作了通体洁白的五尾狐妖,她一口叼起“我”,将我扔到后背,随即纵身一跃,瞬间腾空而起。
念儿则趴在她的头顶,紧紧抓着她的毛发,竖着耳朵俯瞰着下方。
霎时间,脚下的景物飞速缩小,耳边疾风冽冽,“我”有些担心念儿母亲的伤势,问道:“娴儿,你的伤……”
“无碍,路上恢复了不少,可以变化!”她的声音从空中传入我的耳朵。
这座丙级鬼城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四合城楼,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广场,那广场中心,此时竟然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原本站在城楼之上戒严的鬼兵,竟然开始朝着四周惊慌失措地逃窜,显然这其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感觉到畏惧了。
突然,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一瞬间洗刷了整个空间,我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一阵悸动,这是在面对那虚空之境的魔物时才会感受到的恐惧。
紧接着地面倏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远远望去,只见整个广场被遮天蔽日的尘土遮蔽,而在漫天尘埃之中,我只瞧见一对螺旋巨角,耸出尘土,在空中晃动,其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几乎与城墙齐平,冷冰冰地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如看蝼蚁。
“山羯!那是山羯!是二十八宿中鬼金羊的后代!难道那道血雷,让它入了魔道?”“我”发出了一声惊呼,“秦冕啊,没想到你临死不仅玩了一手金蝉脱壳,还留了这么一手,这是召唤虚境恶魔不成,要让鬼城城主为祸一方,还要逼着鬼城易主吗?”
“如果没有人选,那么鬼城城主就是我们俩中的一个!”念儿母亲紧跟着忽然说道,“我想,你不会让林云翼当那城主吧。”
“娴儿,你别乱说,总有办法的。”“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念儿母亲尝试着下降了几分,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忽然一把巨斧贴着念儿母亲的脚下倏然划过,带起一阵劲风,吓得我们冷汗直冒,倘若念儿母亲再下降一点,恐怕就要断手断脚了。
念儿母亲再度上升,山羯倏然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四周的尘土猛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吹散,整个广场空间渐渐出现在我眼前。
只见那山羯羊首人身,双手五指,双脚蹄状,浑身黑色毛发凌乱不堪,羊角呈螺旋状,螺纹清晰可见,双目绯红,凶气四溢,脊背之上有骨质尖刺,血迹斑斑,仿佛刚穿透皮肉而出,尾巴短小,几乎不显。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巨斧,上面带有无数血迹,在那锈迹之下,隐藏着一抹杀意凛然的寒光。
在山羯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六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几乎每一具都被拦腰截断,甚至身首分离,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这些人刚死不久,有的还在喷涌着鲜血,貌似是前去寻求城主帮助的人,没想到城主魔化之后,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脱,直接落得尸首不全的下场。
如此果断的杀伐,看得人心惊胆战。
但是在空中,我也看到了山羯脚下的阴阳双鱼图形,以流水的形式被勾勒出来,但是其中一条阴阳鱼中的流水,竟然莫名干涸了去。
看来这就是鬼城大阵的阵眼,也是鬼城大阵被破坏的原因所在。
突然广场之上的空中倏然落下一朵火莲花,在落地的刹那骤然幻化成一条硕大的火龙,那火龙落地的瞬间,巨大的烈焰冲天而起,骤然将地面的沙土熔化,火龙全身一转,轰然冲向山羯。
这是有人在施展术法对付山羯了吗?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因为城墙阻挡,我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那山羯见状也不敢轻敌,端起生锈的巨斧,在空中一翻,巨斧擦着地面,犹如劈波斩浪的巨轮,朝着火龙猛然斩去。
巨斧与火龙在空中轰然相撞,嘭!一瞬间火花四溅,硕大的火龙刹那间被一分为二,化作一片火星。而整个巨斧也因为火龙的高温之躯,变得无比通红。
而在火星之中,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其大小还不足山羯的手掌,是个人!
他右手手心附着金色符印,迎面照着山羯印去。
山羯眼见躲闪不及,当即额头一低,露出一对黑如浓墨,坚如陨铁的角,朝着那个人影撞去。
嘭!
又是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是什么人有如此强悍的修为,竟然敢与山羯硬拼!
远远望去,那人影太小,我看不清楚,当时在与山羯对撞一记之后,他毫不犹豫,再度双手结印,手心捏着金印,朝着山羯拍去。
这一次山羯直接亮出了手中的巨斧,朝着那个人拍去。
嘭!
又一声巨响,山羯瞬间展现出了作为城主的真正实力来,那人直接跌飞了出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第五十六章 风水秘局困山羯
念儿母亲驮着“我”在城墙外落地,随后她也恢复成貌美人形,这里有进入广场的大门,里面此刻因为杀戮,腥风四起。哪怕站在外面都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那个叫做关九斓的人,看他跑步的样子,就像是常年不锻炼的文弱书生,脚底下直打摆子,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跌倒似的。
这场景看得“我”直皱眉头。
这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竟然还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他对自己是有多盲目的自信。那山羯要取他性命,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
也不知他回来,是为了与“我”争那一时高低,还是真的有所打算。
他来到我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我想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动一下鬼城的风水布局,帮你们稳固大阵。既然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要我帮忙,那么你干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放心,我这人惜命,不会傻乎乎地往刀口上撞!”
他的一席话,却是将“我”涌到喉咙的话给生生摁了下去。
沉默了两秒,对他带有不屑情绪的“我”竟然点头同意了。
能够得到孙师叔祖的认可,那么想必这个人所说的话具有一定的水平,至少他从自己专业的角度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一面,而这一面,是孙师叔祖也没有意识到的。
关九斓对于自己的手艺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说做就做,搓了搓自己的眼皮,只见那只双瞳竟突然一闪,有一道金光凝聚,化作星芒状,随后他抬起头开始观察起周围的风水格局来。
而“我”也不再逗留,径直冲进了广场之中。
此刻刚才看到的人却是跃上了城墙之上,与山羯正面对峙。
那身影我看着有些熟悉,因为距离远,乍一眼没认出来,反而是“我”发出了一声惊呼:“咦,那不也是鬼城城主吗!”
孙师叔祖的话让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回想起来这个身形的本体之人,不是我的老祖宗林崇斌吗!
为什么作为城主的他会出现在另外一个鬼城之中!
自从当年戍级鬼城易主之后,那个玩弄法阵的老祖宗成为了城主,到如今与当初竟有截然不同的身姿,难怪我乍一眼没能认出来,成为城主之后的林崇斌仿佛整个人焕然一新,甚至连全身散发的气场都有了巨大变化,更加威严,更加稳重,更加有高人风范。
想必成为城主之后,对于他的修为,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然而就算如此,作为一个戍级鬼城城主,在山羯这个入魔的丙级鬼城城主面前,也根本不够看。
“我”能够感受到山羯此刻被同为城主的林崇斌阻挡,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掐灭了去。
但是“我”随即说道:“鬼城城主不可自相残杀,这是鬼城的铁律。”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那山羯抬起手狠狠地砸向了林崇斌,在那一刻只见他周身倏然散发出一道朦胧的金光将他笼罩,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碎石飞溅,烟尘四起,城墙被山羯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林崇斌瞬间消失的身影吓得我心脏一阵狂跳,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他竟然毫发未伤地从那缺口下方爬了起来。
只听见林崇斌高声喊道:“城主山羯,你若再不配合将魔心消除,我可以就这样跟你耗上数百年!”
“我为城主上千年,早就腻了,那个人既然同意给我自由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你要跟我耗,可以,但我不会再与你浪费时间!”山羯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带着无比粗重的嗓音,就好似巨轮鸣笛之声,震耳欲聋。
山羯虽然入魔,但是神识却异常地清晰,看来入魔对他而言只是修为上的变化,并没有真正影响其心境,说白了,山羯没有入魔前,就已经想要突破鬼城,重返自由了!
所以吴哲能够在其中煽风点火,彻底激发出山羯的不甘和叛逆之心,并利用血雷赋予他突破禁锢的能力。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你就试试看吧!”林崇斌一声大喝,随即纵身一跃,双手结印拍向山羯的胸膛。
只见那山脊胸前同样出现了一道朦胧的金光,林崇斌一掌排在其上,霎时间迸发出一道强劲的气浪,那山羯虽然有金光护佑,却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往后连退了两步。
林崇斌一落地,一个箭步朝着山羯冲了过去。
然而半路上他眼角处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猛地回过头来,看到我的一刹那只见他脸色猛然一紧,朝我大手挥道:“快离开这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山羯巨大的羊蹄狠狠地踩在了林崇斌的头顶,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地面以下,只留下一个硕大的深坑。
而山羯头也不回,一低头冲向了被他砸出缺口的那一处城墙。
他想要突破城墙,冲到外面去。
然而就在他撞到城墙的瞬间,城墙表面倏然浮现出一道金色的障壁,好似蜂窝一般的形状,一下子将山羯弹了回去。
接着只听见外面关九斓一声得意的大笑:“哈哈哈,看到了吧,风水大局可并非潜移默化只用,也能如法阵一般立竿见影,鬼城风水与法阵息息相关,稍作调整就能化作强化剂,将法阵余威发挥到极致!老子关九斓玩了三十多年风水,就没服过谁!”
最后一句话,他好像是说给“我”听的。
他这一手始料未及,就连“我”都没能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人竟然会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实力来,我能够明显感到自己的脸颊抽抽了一下,俨然是被震惊到了。
堪山鬼瞳,可不是徒有虚名啊!
一个能与他耗上数百年的城主,一个变动鬼城风水将大阵余威发挥出来的人,就仅仅这两个人,让堪称二十八宿鬼金羊之后的山羯寸步难行。
就仿佛生活与工作两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深深感受到了面对人生的无力。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鬼城大阵的基础之上。
与此同时,我也能感受到鬼城城主所面对的巨大束缚,当上城主,就等于永远与鬼城绑定,再也不可能逃离鬼城。
万事万物皆有两面,一城之主,权势滔天,却身陷囹圄,再无自由之身,这既是大幸,也是不幸。
这般场景让困在其中的山羯彻底震怒了!
他发疯似的捶胸怒吼,举起斧子狠狠地砍向了高耸的城墙,然而面对他的依然是那道坚不可摧的金色障壁,将他的斧子生生弹开了去。
如今的山羯,俨然化作困在囚笼的猛兽,无力回天。
而“我”则趁此时机冲到了广场中心的阴阳双鱼所在,我看到地面上的凹槽,形成了两条阴阳鱼的形状,而勾勒的并非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是银白色的水银,不过此刻只有一条鱼有,另外一条完全干涸了。
“我”来回观察了几秒,说道:“阴阳双鱼,阴鱼以水银勾勒为阵,水银属阴,那么阳鱼又是什么阳属之物所成?秦冕是怎么将液体抽离的?”
林崇斌从山羯踩下的深坑爬了出来,他听见了我的话语,于是对我们说道:“只要是纯阳之液就够了,但是必须将整条鱼填满方可奏效!”
“什么!能够得到的纯阳之液恐怕只有无根水了,可哪儿来那么多量!”“我”发出一声惊呼。
放眼望去,沟槽足有一个手掌深,哪怕是用水填,都不知要搬运多少,我们又从什么地方找来纯阳之属的液体。
“我”所说的无根水,我是知道的,能够作为无根水的很多,但相对容易得到的无外乎晨露、高山雪水、云雾这几种,对了,蒸馏水也是无根水。
但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快速收集到足够填满整条阳鱼的沟槽。
那山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发出一声怒吼,道:“既然如此,我出不去,你们也休想修复大阵!”
话音一落,他迈开大步,高举巨斧朝我们冲来,每一脚落地,都带来地面一阵颤抖,那阵仗就如同山崩地裂。
林崇斌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山羯跟前,双手结金印,朝着山羯猛然一拍,两两交击,滔天气浪山呼海啸一般冲刷着周遭,“我”甚至差一点被掀飞了去,若不是念儿母亲即使将我拉住,我那轻巧的身子估计能飞到城头上去。
只见林崇斌瞬间倒飞出来,重重地撞在了我们身后的城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而那山羯也同样受不住力,连退了数步。
与此同时,“我”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那旋龟的血也是纯阳之物!”
林崇斌从那深坑中爬出来,朝我喊道:“你想什么呢!旋龟可是上古灵兽,给它开刀放血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林崇斌话音未落,突然空中发出一声嗡鸣,只见山羯手中的巨斧嗖一声冲破烟尘朝着我迎面飞来,其速度之快在我看到的一瞬间,俨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心!”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念儿母亲发出一声尖叫,猛然出手将我一把推开。
只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山羯的巨斧深深地埋入地面近一仗。
“我”被吓得一身冷汗,若是刚才那一下砍实在了,我恐怕就被分尸两半了!
与此同时,那山羯厚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硕大的身影宛如重型货车一般朝我们冲来。
那一刻我眼前一道白光乍现,念儿母亲瞬间再次化作五尾狐妖,扑向冲来的山羯。
一黑一白两团巨兽霎时间在广场中搅作一团,一时间激荡起厚厚烟尘。
念儿从她母亲怀中一跃而下,飞快的跑到了我的怀中。
“我”则当即大喊了一声:“娴儿小心!”
林崇斌也双手结印化作一阵疾风冲了上去,同时口中喊道:“狐妖小心了,我与他交手不会有伤,但是你会!”
第五十七章 “我一直会等你的”(加更)
念儿母亲虽然受了伤,实力大减,但是她身为五尾狐妖,每一尾都预示着一个阶层的提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依然能够展现出不俗的实力来。
特别是在她化身之后,体型几乎有山羯的一半,力量更是相差无几,在林崇斌的配合之下,竟然短暂的形成了相持的姿态。
不过我知道,现在的山羯是赤手空拳,一旦那柄巨斧回到他手中,念儿母亲必然会陷入危机之中。
“我”迟迟不出手,让我有些焦急,在这紧要关头,“我”的出手毫无疑问可以奠定胜局。
孙师叔祖的实力,虽然没有多少表现,但单从用我指尖的一滴金色液体凌空画符,将师祖请来,就足以让人敬畏三分。凌空画符,那是只有修为达到化境的高人才能够做到的。
我抬头远望,看到鬼城周围开始逐渐笼罩起一层薄薄的迷雾,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这个人倒是真有本事。”
看来这些迷雾应当是关九斓对于鬼城风水大局的改动所形成的效果。对于风水有这般深刻理解的人,倘若没有今日进入鬼城,而是太湖周遭逗留,说不定顺手就能将太湖风水大变的格局给破掉。
然而万事没有如果,偏偏这样的高人,在事情发生之时,正身处鬼城之中。
“我”快步来到阴阳双鱼附近,低头思考着,忽然抬起了手仔细打量起自己来。
我不知道孙师叔祖在想什么,但是当看到自己的手时,我猛然想起我的身子正吸收了龙脉之气,严格来讲,我的血可能也是纯阳之物,否则孙师叔祖也不会对我的身子生出心思来。
然而我哪有那么多血!十个我都未必够将阳鱼的沟槽给填满。
所以,“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是盯着地面上的阴阳鱼陷入了沉思。
山羯与念儿母亲林崇斌的战场距离我不到十米,那山羯只要两个跨步就能猜到我头顶上来,那边打得如火如荼,烟尘四起,要是我早就被吓的抱头鼠窜。然而“我”却还能保持一股子波澜不惊的表情,去思考其他东西,着实让我感受到了孙师叔祖那心如止水的心境。
而我则一刻不停地默念着落尘咒,也能依靠咒诀的洗刷,将心沉静下来。
突然,只听见哗一声巨响,好似铁链甩动的声音,只见一条一人粗的黑铁链倏然从山羯手中射出,径直缠绕在了地上巨斧的斧柄处。随后山羯猛然一拉,巨斧瞬间拔地而出,朝着他手心飞去。
就在这时,念儿母亲突然出现在山羯跟前,一口咬住了铁链,猛地一摆,瞬间卸去了巨斧上的力,那生锈的巨斧径直飞向了左侧的城墙,重重地撞在上面,砸落无数碎石。
山羯见状恼羞成怒,从念儿母亲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尾巴,狠狠地将她扯到了自己跟前,一手抓住了她的脖子,尖锐的利爪瞬间刺穿了念儿母亲的皮肤。
她因为疼痛发出了一声惨叫,“我”的心脏随之一阵巨震,大吼了一声:“娴儿!”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林崇斌突然出现在山羯胸前,双手结印,猛然拍在了他的双手之上。
虽然林崇斌不能伤到山羯分毫,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于山羯的打击不能够将他击退。
手印之上巨大的力量将山羯的双手生生给推开了去,使得念儿母亲能够逃脱钳制。
她从空中掉落下来,轰然倒地。
“我”冲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脖颈,转头一看,却发现她的脖颈处有两道狭长的伤口,是被山羯的利爪给抓伤的。
此刻正有血液不停地从中流淌下来,将她的毛发浸染。
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一把尖刀给狠狠地刺穿了一般。
“我”焦急得无语伦次:“娴儿,娴儿,你别动,我能治好!说了不让你来,说了不让你来!”
说罢,“我”再一次朝着她的伤口开始行咒,试图予以治疗。有了前车之鉴,虽然念儿母亲的脖颈受伤,甚至其中有一道伤及动脉的致命伤,但我依旧确信孙师叔祖能够和之前一样,治好念儿母亲的伤。
只听见念儿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因为……我不想离开你。”
她的话一出口,“我”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我”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泪水,口中一刻不停地念诵着咒语,却始终挡不住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伴随着“我”的咒语,我指尖有金色的丝线延伸而出,一点一点汇入念儿母亲的伤口之中,加速其伤口的愈合。
念儿趴在她母亲的脸颊上,呜呜咽咽地叫唤着,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显得十分心疼。
但是在“我”治疗的同时,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念儿母亲滴落在地面上的血液竟然朝着旁边阴阳双鱼的阳鱼流淌而去,慢慢地汇入到了那干涸的阳鱼沟槽之中。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猛地一抖。
“娴儿,你的血……怎么可能,狐妖之血极阴,为什么会汇入到阳鱼之中!为什么!”“我”在看到这一幕的一刻,仿佛见到了一个惊天的噩耗。
因为,在那一刻,念儿母亲的血,俨然变成了唯一能够修补鬼城大阵的纯阳之物!
就连我都不敢相信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我们要修补大阵,就必须要牺牲她!不不,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孙师叔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那么厉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求求你快想想别的办法!
念儿母亲也留下了滚滚哀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面,声音轻微地说道:“天哥,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是涂山氏的嫡系后裔,我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九尾涂山氏的血。”
“什么!也就是说你本来应该是青丘狐族的族长!你为了我……”我能感觉到“我”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震惊,显然孙师叔祖真的不知
道念儿母亲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一旦被你知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为了你抛弃族人,我不想让你因此而内疚,更不想离开你,所以一直瞒着你。天哥,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然后有了念儿,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事。我不后悔!”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在那一刻早已哭成了泪人,在经历了生离死别,转世重生之后的孙师叔祖,却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
“所以……”念儿母亲突然抬起前肢按住了“我”的手,阻止了我的对她的治疗,“我一个弱女子不懂得什么天下大势,但是我知道,修补大阵,能够换得一方土地安定和千万人性命,所以……天哥,没有你的这段日子,如果没有念儿,我早就去找你了,现在念儿长大了。我想,跟着你走了……”
“你闭嘴!我有办法,我有别的办法!”“我”一把拨开念儿母亲的前肢。
念儿趴在她母亲的脸颊上嘤嘤地哭泣着,却显得如此羸弱,如此无能为力。
然而那一刻,念儿母亲倏然恢复成美丽的身姿,缓缓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说道:“林云翼,你终归不是那个我最爱的天哥,那个为了天下苍生,甘愿牺牲自己性命的天哥。他从来不会对我撒谎,如果他有办法,早就付诸行动了,让我去见他吧。”
“不要,不要!娴儿,我就是,我就是孙天!”我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念儿母亲,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
“你不是!”念儿母亲的话仿佛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知道,她在保护我,她担心孙师叔祖因为情绪失控,将我的意志湮灭了去,直到最后,她依然在心中惦记着我,这是无比强大的理智。
这一句话,也同样点醒了失声痛哭的“我”,只见“我”强忍着泪水,哽咽地说道:“娴儿,你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念儿母亲露出了一丝微笑,口中开始喷涌出鲜血,但她依旧用微弱的声音道:“天哥,我一直会等你!”
说罢,念儿母亲突然张嘴,随着不停喷涌的鲜血,从她口中浮现出一颗光彩斑斓的珠子,周遭有紫气萦绕,只见那颗珠子在空中稍作停顿,倏然射向了在她胸口的念儿,眨眼之间消失在念儿的胸口,只见念儿仿佛遭受到重击,突然昏厥过去。
而在失去这颗珠子之后,念儿母亲的手猝然坠落,浑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处的泪水霎时间滚落下来。
她脖颈处的伤口仿佛瞬间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开始不断地喷涌出绯红的鲜血来,鲜血掉落在地面的瞬间,便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一般,迅速朝着阳鱼的沟槽汇聚,只见那沟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念儿母亲的血液填满。
我感觉到整个空间都随着阳鱼修复,开始发生猛烈地变化。
“不!我要出去!”只听见那山羯一声大吼,一下撞开林崇斌,朝我冲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山羯右侧的城墙轰然被撞开,无数碎石朝着广场内飞溅,有的必应成年人还要大,绝大多数,击打在了山羯的身上,那山羯吃痛,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左侧的城墙上,却被那蜂窝状的金色障壁给死死挡住。
与此同时,一个几乎与山羯同样大小的身影,不急不缓地冲了进来,径直朝着山羯撞了过去。
是旋龟!
两个庞然大物轰然相撞,使得地面一阵抖动。
而这个时候,“我”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抹了一下眼中抹不尽的泪水,说道:“不!你要死!”
这一句话仿佛那利刃出鞘一般,低沉有力,宛如有着改天换地的气势。
与此同时,“我”小声说道:“林云翼,念落尘咒!念!一会儿的冲击,你得给我扛住了!”
孙师叔祖的这一声命令叫人不容置疑,我急忙马不停蹄地开始默念落尘咒,因为我意识到,孙师叔祖,要出手收拾山羯了!而他的出手,毫无疑问是某种强大的术法,将对我的意志产生巨大冲击。
但我也做好准备了,我心中同样积攒着滔天的怒火,势要为念儿母亲报仇!
“我”面对被林崇斌牵制的山羯,平平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下,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我看到自己的手臂上突然浮现出无数金色的光芒,顺着我的筋脉汇聚到手心,紧接着,一团金色的液滴渐渐从我的手心渗透出来,就如同“我”向旋龟展示身份之时一般。
这是龙脉之气,更确切说是龙血!
而在液滴之中,那一条由无数金色细丝交织而成的小龙,不再蜷缩着,好似沉睡一般,而是盘绕着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当液滴不断凝聚到足足有一个成人拳头大小时,没有滴落下来,就好像被吸在我的手心一般,紧接着“我”手掌一捏,将之握于手心,更让我惊奇的是此时的龙血不再是液体,而是凝固成了一块椭球形的晶石!
不错!是晶石!
“我”握着龙血晶石,不紧不慢地念动咒诀,我看到晶石之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紫色符阵,这个符阵也并非由单纯的符文组成,而是由七个更小的符阵相互环扣,镶嵌在一起。
如此复杂的符阵,此刻孙师叔祖借用我的身躯竟然施展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开始疯狂地冲击的我神识,那一刻我就好似站在惊涛骇浪之中,摇摇欲坠,全凭落尘咒凝固神识,抵挡着冲击。
与此同时,山羯也意识到了“我”所带来的威胁,以更加凶猛的态势向旋龟发动进攻,想要突破到我这边来。
然而旋龟与他之间,还隔着一个林崇斌,他不论山羯如何攻击,都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这个咒诀实在太过亢长,就算是由孙师叔祖施术,也用了将近半分钟才完成。
与此同时,山羯瞧见旋龟露出破
绽,一把掐住了旋龟的脖子,将之死死按在地上,紧接着,一下收回巨斧,毫不犹豫地朝我甩了过来。
巨斧在空中划出一道月牙,犹如一阵疾风倏然而至。
与此同时,“我”将龙血晶石猛然拍向地面,一个巨大的暗紫色符阵倏然印在地面之上,紧接着整个符阵突然升腾起一道暗紫色的亮光。
突然,哗哗哗哗……一阵无比紧凑的翅膀扇动声骤然响起,一瞬间,暗紫色的光芒一瞬间化作成百上千的乌鸦,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山羯汹涌而去。
飞在空中的巨斧也刹那间被遮天蔽日的乌鸦吞没,转眼间杳无生息。
其余乌鸦则在“我”的操控下,化作奔流的江水,朝着山羯滚滚而去。
“啊这是什么东西!”山羯没有了巨斧,在成百上千的乌鸦围绕下,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臂,想要将乌鸦驱赶,但是这些乌鸦是由暗紫色光华幻化而成,根本拍不散打不到,但是却能够一刻不停地侵蚀山羯身体上的血肉。
在遭遇乌鸦的围攻之下,不过几秒钟,山羯的头颅就被侵蚀地面目全非。
这些乌鸦虽然由光所化,但是同样拥有可怕的攻击性,一刻不停地啄食着山羯的血肉。
身形巨大的山羯面对这些与普通鸟儿大小无异的乌鸦时,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够痛苦地吼叫着,他的吼叫声也拥有十分恐怖的冲击力,使得整个鬼城空间都在一刻不停地震动,然而对于这些乌鸦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山羯疯狂地吼叫着,显然他已经感受到来自生命的威胁。
“我”没有回答他,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口中也念念有词,操纵着遮天蔽日的乌鸦疯狂地向山羯进攻,我看到无数血肉一刻不停地从山羯身上掉落下来,在空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数乌鸦仿佛化作了一台绞肉机。
这样的场面,看得叫人心惊胆战,只不过我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外面的情景,因为我的神识,在那股磅礴之力的冲击下,变得恍惚不清,摇摇欲坠,仿佛眨眼之间就要湮灭一般,使得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默念落尘咒。
默念说得轻巧,一旦意识波动,就很容易被打断,我知道一旦被打断,那毫无疑问,我可能真的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乌鸦所组成的幕墙一瞬间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撞破,那在我施术之后就退到一边的旋龟突然冲出,轰然冲向在群鸦之中挣扎的山羯。
下一秒,一声惊天撼地的轰隆巨响骤然爆发,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乌鸦一瞬间全部腾飞而起,我看到其中的山羯了无生息地栽倒在地,全身的血肉犹如泼了王水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融,甚至连他的骨架也不能幸免于难。
转眼之间,硕大的山羯肉身连同骸骨一并化作了一滩血水。
紧接着,无数乌鸦化作无数星光,朝着天空飞去,逐渐消失在空中。
印在地面上的符阵也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不远处一滩令人作呕的血水,以及四周一片狼藉。
而那旋龟做完这一切后,往后退了两步,转过头来望着我。
“我”收回右手,随后用力一捏,龙血晶石一下子化作一团液滴,又一次融汇入我的手心。然后朝那旋龟点了点头。
随后天空之中倏然降落下一道金色的雷电,霎时间击中了旋龟!
旋龟成为了鬼城城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那股磅礴的力量,如潮水一般退去,而我的意识,并没有被磨灭,万幸!
“我”低下头,望着远处那被念儿母亲血液填满的阳鱼,阴阳双鱼仿佛倏然活了一般,化做两道光升向空中,在空中不断盘旋,朝着天空飞去,最后在天空之中化作一颗明亮的星,熠熠闪光。
而整个鬼城四周,此刻也被厚厚的浓雾包围,而在街上严阵以待的鬼兵,则开始迅速朝着广场这边聚拢。
“我”回到了念儿母亲的身边,此刻她脸色苍白如雪,却依旧美丽动人,就连脖子上的两道伤口也苍白如雪,反而变得不那么血腥了。
美丽的她就如同睡美人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跪在她身边,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像个孩子一般嘤嘤地抽泣着。
心脏,宛如被千刀万剐,支离破碎……
在死后转世,却还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爱人的离世,对于孙师叔祖而言,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哪怕他拥有一颗强大的心,终归抵不住痛彻心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有两个人缓步来到了“我”附近,林崇斌和关九斓,他们终归没有上前来打扰“我”。
我听见关九斓小声询问林崇斌,为什么城主会是它,而不是杀死山羯的我,一般来讲,真正杀死城主的人会取而代之。
只听见林崇斌回答道:“你别忘了,最后给予山羯致命一击的是旋龟,而不是他,所以真正杀死山羯的,是旋龟。或许它不愿意这个人成为城主,才选择出手的吧,也可能因为他体内流淌着龙脉的力量,保护他,是旋龟的职责所在。”
“这个女娃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强。”
“不知道,反正他是男的,而且现在的他不是我的后人。”
“我”跪在地上良久,直到眼泪将胸前的衣服浸湿了,方才缓缓抱起躺在念儿母亲胸前的念儿,举在空中仔细打量起来,念儿母亲的那可珠子进入了她的身子,使得她陷入了昏迷,在“我”手中紧闭着双眼,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看着十分惹人喜爱。
“我”打量了好一会,方才收回手,将念儿像抱婴儿一般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毛发,视线再一次渐渐模糊起来!
“我”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是不要随我姓了,随她的姓好了,叫杨念吧。林云翼,记住了吗,叫杨念……”
第五十八章 最美不过勿忘我
“我”将裙摆扎成兜状,将念儿放入其中,然后缓缓将念儿母亲杨娴背起。
因为我的身子小,背起来显得有些吃力,林崇斌和关九斓见状想要过来搭把手,被“我”冷冷地回了一句“滚开!”
最后,两人终归没有再跟着“我”,而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哪怕同样要离开鬼城的关九斓,也选择远远地留在我身后。
旋龟在成为鬼城城主之后,便迅速开始安排鬼城的后续事宜,那一道金雷赋予了它更高的灵智,所以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看到旋龟朝我微微低下了头,然后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龙脉的传承者,龙脉之气部分被你吸收,那么你便和此地龙脉成为了一体,请保重自己,你的生死,将关乎太湖支脉的安危。”
“我”只是看了它一眼,没有说话,转头离开了。
“我”一步一步,背着念儿母亲的遗体,来到了鬼城的渡口,满头大汗的我看到这里已经聚集着上百艘的渡阴人的船,有渡阴人开着烧柴油的渔船,甚至还有小型游轮,不一而足,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被渡阴人送回到鬼城之中,就像被抓住的囚犯一般,面无表情地上岸,朝着四面八方行进。
“我”看见老钱在朝我招手,虽然孙师叔祖并不认识他,但“我”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老钱怯生生地问道:“要出去吗?我捎你。”
“我”点了点头,说道:“去西山岛。”
虽然我与老钱相识,但是孙师叔祖却不然,所以老钱面对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想要搭手也被“我”给拒绝了。
“我”上了船后,轻轻将念儿母亲放在船舱内,望着她洁白无瑕的面庞,强忍着鼻子的酸楚和不听想要涌出眼眶的热泪,默不作声。
人死之后有灵魂,那么念儿的母亲,又是去了何方?
如今的孙师叔祖到底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命运如此喜欢捉弄人,又如此残酷,当年念儿母亲承受了孙师叔祖离世的悲痛,如今却是孙师叔祖面对念儿母亲的身亡。而我怀中的念儿,则彻底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命运的巨轮滚滚而行,将无数美好碾压地不成模样,生离死别,终归是最让人心痛不已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靠了岸。
“我”背着念儿母亲,缓步走出舱外。
第一道曙光照射在我的脸颊上,也照射在岸边的一排人脸上。
师父、干爷爷、师兄师姐、白棱、黄老汉、刘局、徐道长、眉毛飘逸的道士、毛头小娃、张云山以及龙虎山大部分弟子,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两两一群望着我,脸色各有不同。
但我没有看到王宫主,也没有看到那个大和尚。
老钱向师父干爷爷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开了,他还要去其他地方将流散的鬼魂带回鬼城去。
师父走上前来,面容震惊地问道:“师叔,叔母她……”
我看到师父手中拿着我的布包,看来他们找到了所有被搜刮走的家伙什。
在面对师父的那一刻,我很想立即扑到他跟前大哭一场,好好发泄一下念儿母亲离世的
悲痛,以及此行而来的艰苦和九死一生,然而“我”并不是我,所有眼泪,我都只能憋在心里。
“我”同样只是看了一眼师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朝前面走去,不让任何一个人碰“我”,碰念儿母亲一下。
不过师父、师兄、师姐还是跟了上来,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看“我”行进的方向,我知道那里应该是孙师叔祖和念儿母亲初次相遇的池塘。
果不其然,“我”真的来到了池塘边。
曙光穿过树干之间的缝隙,将这里照亮,覆盖上一层金色的光华。
池塘中微波粼粼,闪烁着金色的光,山间有微风吹过,四周一片寂静。
曙光慢慢移动,将整片池塘笼罩,我看到周围的草地还有树丛,竟然绽放出了成片五彩斑斓的小花,在阳光的照射下,五颜六色汇成一幅画。
“好美啊!”师姐在我身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我”将念儿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池塘边,小声说道:“娴儿,我们回来了。”
我已然记得,这里,孙师叔祖第一次遇到念儿母亲时,她也像这样睡在万花丛中,就仿佛那百花仙子一般美丽。
如今,她安睡的脸庞依旧美如画,只是,再没有醒来那一天了。
突然,周围响起了翅膀震动的声音,以及簌簌声,听见师兄师姐轻微地吸了一口气,“我”抬起头,看到数不清的鸟儿振翅而过,落在头顶的树枝之上,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声鸟啼,一切都如此安谧。
而在我四周,越来越多的动物现身,朝着我这边围拢过来,野猪、黄鼠狼、狼、野狗、野猫甚至还有这一带非常罕见的狍子。
它们好像都是来送念儿母亲一般,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看到这样的情景,就连“我”都震惊了。
接着,只听见师兄低声叫喊了一句:“看,好多蝴蝶!”
“我”抬起头,只见一大群五彩斑斓的蝴蝶,从林子的四面八方朝我这边飞来。
低头看去,只见几只蝴蝶俨然停在了念儿母亲的脸颊上,缓缓地拍动着翅膀。
越来越多的蝴蝶出现在我头顶,不断落下来,于是“我”带着震惊之色,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霎时间成千上万的蝴蝶一下子将念儿母亲的身躯覆盖。
紧接着,那其中倏然射出五彩光华,有无数星光升起,如诗如画,更如神迹。
随着林间一阵微风拂过,无数蝴蝶霎时间翩然而起,乘风而去。
而念儿母亲的遗体,却已消失不见,只留下点点还未消散的星光。
在她原本躺着的位置,有数丛湛蓝色的花儿争相绽放。
那是……勿忘我!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而泣,眼泪如决堤之水,冲刷着我悲痛至极的心。
孙师叔祖,坚强的心,脆弱如斯。
“万物有灵,唯尊者上。我只以为叔母莫不过痴情种,却没想到她更是这天地之灵,为万物所尊,可惜可叹啊……”师父感慨万千。
感性的师姐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
“我”抱着念儿,呆呆地坐在池塘边,很久很久,期间,师父他们因为有事,先行离开了,听说是宋凌城也来了,大战之后有许多事要处理。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期间,不知多少次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不知多少次像个孩子一样掩面哭泣,“我”直到日落西山,才站了起来,来到念儿母亲遗体消失的位置,摘了一朵勿忘我花,缓步朝山下走去,来到了旋龟登岸所在的岸边。
此时龙虎山众人已然离去,宋凌城正和刘局争论着什么,两个人脸色都非常难看,面红脖子粗的,就差没打起来。
师兄和师姐则和那个粗犷小娃一起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望着远处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师父干爷爷他们,则和其他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着。
“我”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原本有些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除了无比焦灼的宋凌城和刘局。
“我”来到师兄跟前,面色低沉地问道:“你有玻璃瓶吗?”
师兄愣了半晌,倒是师姐抢着说道:“我有。”
然后从须臾囊中拿了一个小玻璃瓶给我,“我”接过来,将勿忘我花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师姐见状眼眶有些红,说道:“那个,师叔祖,你要保存的话,这个也给你。”
说着,她从须臾囊中拿出来一瓶晶莹剔透的液体,我记得这东西叫做祖灵无根水,当初师父用来看灵体的,难道这个还有保鲜功能?
只见注入无根水后,勿忘我花仿佛刚刚绽放一般,变得无比鲜活美丽。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流露出一丝幸福却带着泪水的微笑。
接着,那个粗犷小娃跳到我跟前,道:“这位大拿真是性情中人,小弟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但唯独对你之敬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同在冥府走过一遭,您实在太牛逼了!”
“我”起初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到他的瞬间,突然满目惊异,说道:“王蕴!怎么是你!”
粗犷小娃被“我”一下叫出名字,也是猛地一愣,道:“你叫我什么!我们认识?”
“王蕴,你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我”显得十分激动,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肩膀。
然而粗犷小娃却显得十分痛苦,捂着头呢喃道:“王蕴!王蕴?等一下,容我缕缕。”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急忙转口安慰道:“你别急,你应该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想要记起来可能需要契机,但是你只要记住你前世叫做王蕴就行。”
粗狂小娃看起来显得十分凌乱,捂着额头不停呢喃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诉说,于是轻叹了口气,便放开了他。
但是“我”依旧显得有些激动,看得出来“我”与他应当是老相识。
师父在一旁低声问道:“师叔,你认识他?”
“我”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前世王蕴是我的部下,万法教第十五门江海门的门主。”
第五十九章 天地之力压本源
孙师叔祖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我都瞠目结舌,甚至连争吵不休的宋凌城和刘局也当即停止了争吵,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我”。
“孙师叔,你、你说什么!”师父因为过度惊讶,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显然他对于孙师叔祖的情况了解并不多。
“我”立即就猜到了缘由,面不改色地说道:“看样子洛师弟确实对你们隐瞒了很多事情,也罢,他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关于万法教成立之初,倒也不是要紧之事,当年的万法教与如今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这个时候,宋凌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盯着我,目光如炬,对于万法教的信息,最想了解的自然是他们官方人士,而这个信息来源,最靠谱的无外乎当年的亲历者,比如“我”,所以宋凌城立即对“我”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来。
而“我”只是稍作停顿,说道:“当年军阀割据,外强入侵,同时进入华夏大地的也有西方的修行之人以及异教人士,对于各门各派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彼此之间冲突也非常多,因为各门各派恩怨难清,彼此之间很难拧成一股绳,特别是后来师父的死,让我们意识到任何一个门派都不能独善其身,所以我和秦冕为了对抗这些外来者,组织起了万法教,他和我分别为左右教主,左为上,右为下,麾下十六门,开始与这些外来者进行抗争。
这其中的腥风血雨自不必说,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王蕴,就是其中之一,江海门门主,后来我与秦冕分道扬镳,就离开了万法教,至于手下十六门主到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毕竟到最后能够独善其身的人少之又少。最让我惊讶的是他也和我一样,转世为人,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不过似乎是被什么法门压制了,或许有一天能够开窍,重回当年的风采。”
“我”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似乎陷入了非常久远的回忆之中,言语之中尽显浓厚的兄弟情义。
正所谓乱世造英雄,像孙师叔祖那样风华绝代的人,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如江湖英雄一般的存在吧。
着实叫人心驰神往。
我听见宋凌城在背后自言自语着:“左右教主……”
显然他作为宗事局大佬的身份,关注点也与常人不同。
听了孙师叔祖的一番话,我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物故事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奈何我不是自己身体的主导,不然我肯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孙师叔祖。
而话音一落的“我”则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再一次微微湿润,显然又回忆起了杨娴的过往。亲眼看着挚爱之人身死,却无能为力,这份痛楚,必然会伴随着孙师叔祖,直到地老天荒。
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最终也只会存留在孙师叔祖心中,我也只能从他表现出来的悲恸,稍稍体会到一些。
王蕴坐在一旁捂着头,显得十分痛苦,师姐被这个装着猥琐大叔灵魂的小娃娃吓得不轻,但这个时候还是萌生出母性本能,轻拍着他的背以示抚慰。
而师父在感叹了一番后,也问起了他更加关心的事情来:“那云翼他……”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说道:“对了,这个事最重要,柽儿你可知师门天威镇山术?”
师父点了点头道:“那是师门顶级镇压之术,我会,师叔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干爷爷,问道:“道门天地禹步这位道长可有通晓?”
干爷爷先是一愣,随即拱手说道:“有一术,谓之天罡七星步,也是镇压之法。”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点了点头,语气严肃。
“等一等!师叔,你要让我们镇压你的意识?”师父突然显得有些激动,“两个镇压法门合力,任何人都支撑不住的!搞不好你会身死魂消!”
被师父这么一说,我身后的宋凌城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这位前辈,请三思啊!这世间奇人异士众多,一定
会有其他办法的,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我”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宋凌城立即闭口不言,露出了一丝忐忑不安的神色来。
接着“我”对师父说道:“我扛得住,我的意识由林云翼心口的元念本源支持,其乃是我汲取地脉之气数年锤炼而成,磅礴浑厚,绵延不绝,而林云翼又有龙脉之气加持,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我们俩的安危,反而是你们镇压之人,如果压制不住元念本源,必将遭受反噬,导致施法失败,甚至修为尽失,所以万不可手下留情,且必须一气呵成,速战速决。而我们还需要一人在我意识退去的时候勾引云翼的意识,同时另外两个人要立即停止施术,我意识消退到云翼意识恢复其间间隔不可超出两秒,否则元念本源很有可能再次将我的意识强制拉回,届时云翼怕会凶多吉少,这其中每一个细节都不可出错,否则后果难料。之后我会将我的意识封锁,避免后顾之忧。”
语毕,“我”和师父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我”在等待他们俩的答复,而师父从眼神看来似乎在犹豫,显然这其中的风险是他不得不多加思索的。
反而是干爷爷在得到了“我”的安排后,很果断的问道:“问题是那个勾引云翼意识的人,谁比较合适?”
“我”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小狐狸杨念。
干爷爷立即反应过来,道:“您的意思是这只狐妖?可是她还在昏迷啊?”
“我”点了点头道:“没错,一来昏迷的状态不易遭到打扰,二来能够勾引云翼意识的人必须要对他有足够的执念,才能冲破意识上的重重阻碍,三来她是妖,有着比常人更强的元念力量。”
“那好,前面村子的人已经撤离,我们找一间不易受打扰的屋子做法吧。”干爷爷说道,对他而言,让我尽快恢复自然是重中之重。
然而师父始终有些犹豫,默然不语,“我”见状问道:“柽儿,有什么问题吗?”
师父思虑良久,抬起头问道:“师叔,难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你知道,秦冕他……”
“我”立即明白了师父话中的意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已经是个死人,更不是魂体,只是一段完整的意识,依附于云翼而生,本不该存在于世间,我与云翼,二者存一,没有其他办法。至于所谓的分魂而生,成功与否尚且不能定论,更是逆天而为的邪法,所造之孽九世难清,不足启齿,你也不必再多虑。”
说完这段话,“我”稍作停顿,接着补充了一句充满无望的话:“娴儿走了,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们从未亲身经历过孙师叔祖与杨娴的感情之路,然而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我们为之动容。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若亲历者能够传颂,定是一段千古佳话。
……
随后,我们三人带着师兄师姐前往村子,找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僻静院落,师父吩咐师兄师姐在门外把守,避免外人突然闯入坏了大事。
然后和干爷爷吴梓铭一起带着抱着小狐狸的“我”进入了内院,我怀抱小狐狸杨念席地而坐,师父和干爷爷分别立于我左右。
二人静静注视着我,于是“我”平静如水地对二人点头道:“开始吧。”
之后,根据“我”的要求,干爷爷用随身携带的红线在“我”中指和脖子分别系上了一根红绳,他打结的手法十分复杂,是一种类似中国结一般极其繁复的结法,哪怕他手指飞舞,但是还是用了五六分钟。
然后他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念儿的脖子和胸口,同样复杂,只不过与我的稍有不同,想来作为引路之人,自然有所区别。
道家绳法变化万千,几如师门符阵一般,复杂至极,哪怕是深谙师门符阵的孙师叔祖也需时刻询问干爷爷所系绳结之用,确保能够达到要求。
随着绳结完成,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轻盈飘忽,就好像要往上飞去一般。
当然这不是灵魂出窍,而是意识上的封锁。
我和孙师叔祖的意识就好像两股气,需要特殊的手段抓住和压制,随后进行调换,让我重新占据身体的主权。
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而我在面对三位长辈,紧张也无济于事,只能乖乖等待结果的到来。
师父用晶石飞快地在地上画符阵,两个人在前面已经先商量过了,因为要画符阵,师父行术会慢一些,所以由师父先开始,而干爷爷在师父画了一分钟之后,开始双手结印,原地快速踏禹步。
天罡七星步,是一种用指诀和禹步来聚集北斗七星之力的道法,其中玄机莫测,每一步所伴随着不同的指诀,以层层递进,调集星辰之力,我只是后来听干爷爷介绍过,此乃是道家禹步之中最为厉害的步法之一。而这星辰之力便属于天地灵三脉之中最为虚无缥缈的天脉,而这三脉之说乃是后话,仅仅如此便可见调集此力的困难程度。
而天威镇山术,我并未听过,后来才知道乃是师门一种镇压法门,说是天威,聚集的实际上是地脉之力,从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可镇山川巨峰,传闻乃是当年夸父逐日累垮之后,先人从他临死前发出的那一声怒吼之中推演而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与天罡七星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比起天罡七星步稍差一分,自然也不是师门镇压法门最为厉害的。
两者一为天降之力,一为地起之力,为的就是将孙天师叔祖的意识强行压入我元念本源深处去。如此一比较,我方才意识到元念本源的恐怖之处,天地同镇,方可压制,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也不知当年孙天师叔祖是如何从地脉之中汲取淬炼出此等强大的力量源泉。
就在我思绪飘忽之际,就听见干爷爷和师父同时一声大喝,就感觉两股惊天撼地的气势陡然分别从上下降临到我身上,刹那间,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水纹,就好似从水面之下仰望天空,只有那一丝丝光芒照耀。
就在那一秒,孙天师叔祖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炸响:“林云翼,替我照顾好念儿!”
延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体内一股磅礴的气息陡然间迸发,就如同决堤的山洪,试图与这天地之力对抗,而与此同时,孙天师叔祖的意识毫不犹豫地开始控制和抑制元念本源倾泻而出的力量。
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云游九霄之外,好似能够亲眼看到孙天师叔祖所处的境地,他凭借着一股意志,如同一位驯兽师一般,巍然不动地站在仿佛发狂狮子一般的元念本源之前,非但如此,我还看到了元念本源真正的样貌,竟然像一棵伸展着成百上千树枝的参天大树,闪耀着蓝白色的光。
我没法感受到孙天师叔祖此时此刻所面对的压力,但是可想而知,在天罡七星步和天威镇山术两股庞大力量的镇压下,孙天要想压制元念本源有多么艰难。
这个曾经拥有元念本源之人的意念力到底有多么强大?
元念本源爆发的力量在面对孙天师叔祖,就好似见到了主人的疯狗,如退去的潮水一般,霎时间平静如水,而孙天师叔祖则毅然决然地走入了光芒四溢的元念本源之中,当孙天师叔祖最后消失在元念本源那一汪蓝白色的清水之中时,一道球形符阵倏然出现在元念本源之外,将之包裹起来……封印?
仿佛做着最后挣扎一般,元念本源陡然波纹四起,一股宏大的气息陡然上冲,但是在那一刻,那个包裹元念本源的符阵倏然发出白色的光来,元念本源爆发的力量陡然击中符阵,符阵猛然一抖,但是并没有崩塌,而是牢牢地锁住了那一股力量,元念本源也在那一刻恢复平静。
那一瞬间,两股天地之力骤然撤去,就仿佛两座压在我身上的大山突然消失,霎时间,我眼前化作一片苍白。
正在我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有恢复意识苏醒之际,一抹宛如和风银铃般的声音突然从远方响起:“林云翼……”
第六十章 如玉如月小狐狸
谁?谁的声音这么好听,仿佛清晨歌唱的百灵。
白光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绳,在空中轻轻飘舞,连接着我的手腕和脖子,这不是干爷爷打得绳结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属于意识的地方?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际,白光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少女的身影。
一张娇媚俏丽却又清纯无暇,如璞玉般的面庞,标致的鹅蛋脸,齐腰黑发如星瀑,杏眼柳弯眉,润颌樱桃嘴,肌肤如凝脂,白如苍月,润红暗浮,晶莹剔透,一双明媚的大眼静静地望着我,在她身后,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曳,就仿佛微风中的柳叶。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她是念儿的母亲杨娴!
然而随着她走近,我才发现她与念儿的母亲杨娴又有几多不同,且不说外貌有所差别,尾数少了两条,而且眉宇之间少了杨娴的几分英气和锐气,多了几分温婉和单纯,在我眼中竟然比起杨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瞬间就狠狠击中了我懵懂的心脏。
这样的美人是谁,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之中?
几乎在我提出疑问的刹那间,我就得到了答案,我看到链接我手腕和脖子的红线,同样连接着她的玉颈和细腰不是小狐狸杨念又是谁!
可为什么她是这个模样?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显得非常开心,摇着雪白的绒尾颠儿颠儿地跑到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刹那间我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拽着我的意识向前飞奔。
这感觉无比真实,好似我真的握住了她的玉手,那细腻的感觉仿佛白嫩的藕尖,如同婴儿的皮肤吹弹可破。
不到数秒,却见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我看到了师父和干爷爷的身影,渐渐地,他们那欣喜的面庞也显现出来。
我转了转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胸前有一团滚烫的物体压着,只是感觉身体不太受控制,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知觉。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感知在快速地恢复,不过十秒,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古木家具的檀香味刹那间涌入鼻腔,我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嗅觉好几年,刚刚恢复,无比贪婪地吸食着外面的空气,接着,我就听见师父和干爷爷在我耳边呼唤我,那声音无比熟悉和亲切,让人顿时热泪盈眶。
虽然在孙天师叔祖控制我的时候我同样能够闻到味道听到声音,但是那是用意念作用于意识之中,远没有现在那般真切。
眼泪一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滑落到嘴唇,咸咸的,让人回味无穷。
干爷爷欣喜地对我说道:“云翼!云翼!叫我一声!”
我张了张嘴,感觉发不出声儿来,有些难受,就好像喉咙里被什么哽住了,费了好大劲,才艰涩地说道:“噶……干,爷、额,一……爷!”
“唉!”干爷爷激动地应了一声,顿时就老泪纵横,“诶哟,我的乖孙子,我可怜的乖孙子!”
师父也轻轻将我托起来,紧紧搂住我,两个老头子就好像十几年不见我一般,激动得不能自已。
而我感觉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滑落到大腿上,勉力抬起
手摸了摸,依然是狐狸那毛茸茸的身子。骤然回想起刚才在意识层面见到了那个人,我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到底那个人真的是小狐狸杨念,还是我自己臆想的模样。
此时的小狐狸依然处于沉睡之中,自从她接受了杨娴口中吐出那个五彩光珠,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不过既然她能够将我的意识引导出来,就说明她的潜意识依然十分活跃。
看到我抚摸着念儿思绪万千,师父也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念儿洁白毛绒的身躯,随即他的手就仿佛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只见师父双目圆瞪道:“她的母亲竟然将毕生修为传了给它!”
我一惊,随即想起了那颗五彩光珠,难道那就如同元念本源一般,凝聚了杨娴的毕生修为。
随着我提起此物,师父愈发肯定,道:“没错了,那颗五彩珠叫做妖灵,只有修炼到一定高度的妖才能凝聚出来,一如佛门高僧之舍利一般。难怪小狐狸会一直昏迷,此等精粹之物入体,远远超出了它身体的消化力,只有通过长久时沉眠,缓慢消耗才能够将之彻底化为己用。”
果真与元念本源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小狐狸彻底将之消化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我向师父问起,师父回答道:“难说,要看这只小狐狸的天资和气运,短则数日即成,一步登天,长则百年岁月,一世沉眠。”
听到师父这么说,我心中难免打起鼓来,这是一个谁也说不清的变数,只能看念儿自己。
不过我依稀记得意识领域所见的那个女子有三尾,如果真的是念儿本体意识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她在吸收妖灵之后,瞬间从两尾增长到了三尾,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吸收了一部分妖灵。
一想到这儿,我不禁激动起来,说不定念儿苏醒指日可待。
又过了大约数分钟,我终于能够站立起来,彻底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干爷爷打开了门,一直在外面守候的师兄师姐一听见开门声就激动地冲了进来,好是一番寒暄,毕竟与他们而言一直面对一个不是我的人,有多么别扭和难受,哪怕他是我们的师叔祖。
等我完全恢复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宅院,重新回到了之前聚集着众人的湖岸边,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就连早先离去的龙虎山掌教天师张云山也回来了,正在和宋凌城交流着什么,不过气氛显得比较紧张。
而刘子明刘局则像个打了蔫儿的大葱,坐在一块礁石上背对着所有人。
瞧见我们回来,白棱和黄老汉向我们挥了挥手,其他人也向我们投来了目光,我看到张云山的眼睛微微一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白棱、黄老汉、徐道长、眉毛飘逸的道士、王蕴以及宋凌城、张云山都向我们聚集过来,在看到我一切如常之后,几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仿佛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下一般。
我知道孙师叔祖的存在在所有人心中烙下了一块巨石,这是面对前辈和强者一种来自内心的敬畏,让哪怕是这几位前辈高人都倍感压力,好在现在终于放下,几个人脸上也流露出了释怀的神色。
或许出于尊重,没有人
再问起孙师叔祖的去向,而是互相再做了一番介绍认识。
这其中一直被称作徐道长的人,本名叫做徐延迈,之前刘局叫过一次,因为事态紧急,我无暇多想,此刻再细细回忆起来,我却是恍然大悟,这个人竟然是郑世贤的师父,天目山双清宫的礼乐长老,真是相逢不如偶遇,没想到我竟然与郑世贤的师父成为了战友。
在听闻我认亲一般的叙说之后,徐道长也是惊讶不已,又草草说起了郑世贤最近的情况,他一直在双清宫修行,不曾外出,倒也清闲。
有了这一层关系,起初还有点忌惮的徐道长对我更加和蔼可亲了一些,也倒是符合他礼乐长老的身份,彬彬有礼。
而那个一直不知道名字,眉毛飘逸的道士,叫做费翁山,是黄山登云阁的一位长老。既然是头一次相识,也就稍微客气了几句。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费道长的师兄,乃黄山登云阁阁主,同时也是与干爷爷吴梓铭齐名的江南三修之首,灵佩真人吴海渊。
虽然我们与此人暂时没有什么瓜葛,不过多了一层关系总是好的,万一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了呢!
在这之后,众人便直截了当地讨论起了之后的打算,毕竟是十几年来少有卷入如此之多江湖势力的一战,可能影响着未来圈内局面的走向和变动,后续之事自然任重而道远。
特别此战之后,预示着万法教的东山再起,所有亲历之人都意识到了万法教存在的严重性,谁也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实力强大、野心勃勃的邪教存在。正所谓正邪不两立,从白棱和张云山的态度来看,哪怕是像茅山龙虎山这样偏居一隅、特立独行的门派,也觉得有必要配合宗事局参与到对于万法教的讨伐之中来。
不过两方的态度都有些模棱两可,可以听出来他们虽然表示愿意配合、同仇敌忾,但是并不愿意对宗事局言听计从,更想独立行事,而宋凌城则明确表示了此事宗事局会全权主持工作,甚至把岳尘清给搬了出来,显然有意想要将这两个数一数二的势力纳入麾下。
张云山毫不客气地对宗事局此战中后知后觉的作为表示了不满,还指责他们后续处理草率,不负责任。
至于他这么说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许与刚才他和宋凌城的沟通有关系,想来一开始离去的张云山再一次回来找宋凌城,肯定有什么事。
宋凌城则毫不犹豫地将此事的责任推给了刘子明,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得到上级批示对刘子明进行降职的处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弄得张云山十分不愉快。
对于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了解。其中涉及的无外乎利益二字。
师父对此自然心知肚明,表情有些不耐烦,转头问起了王蕴之后的打算。
王蕴因为刚刚知晓自己身份,整个人有些恍惚不定,不过还算清醒,面对师父的询问,他思考了数秒,说道:“我本就无家可归,就算知道了自己是谁,也不知归处。至于接下去……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那要不……你随我们回师门?师父或许想要见见你。”师父提议道。
第六十一章 再归孔宅看命相
师父的提议一出口,宋凌城立即打断了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行,这个人需要跟我回宗事局,他是万法教初代领导人物,怀有许多重要信息,只有宗事局能保证他的安全。”
师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似有考量,随后说道:“去不去,你得问他本人。”
王蕴虽然心神恍惚,但是我们的对话,他听的真切,立即说道:“我才不去,我不喜欢和官府气息浓重的家伙打交道。”
宋凌城眉头一皱,脸色难看了几分,道:“我有说请你吗?宗事局自有办事的规矩,你们都有义务配合调查!”
“哟呵,宋局长,你这是要以权压人吗?这位小兄弟一没犯法,二没惹事,你们有什么权利强制要求他配合你们?”张云山之前被宋凌城堵了一口气,此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针锋相对。
这天下第一道门龙虎山一发话,宋凌城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在我眼里,宋凌城作为淮南总局领导,往这儿一站,气势就高人一等,加上他本人修为不凡,自有一股一览众山小的威望,但他性格还算和善亲人,所以并不会给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觉。
奈何这一次是宗事局内部出了问题,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全程脸色都不怎么好,话也不多,而且带着几分怒气,提出要带王蕴回宗事局,想来也是公事公办。
然而在场几人各个气场不输于他,论辈分甚至有几人是他的前辈,江湖之人历来与官府人士不对脾气,几句话下来冲突一触即发。
好在师父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对宋凌城说道:“老宋,王蕴他虽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关于前世的记忆几乎无存,你带他走又能问出些什么呢?师父与他是故交,说不定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届时若有什么疑问,再行询问便是。江湖之人的秉性你又不是不了解,没必要为此唇枪舌剑,闹得不愉快。”
宋凌城不是不知道这一层道理,估计也是因为刘子明这边的问题,让他感觉到对于下面的人疏于管教,才会说出比较强硬的话来。
尽管不能全怪刘子明,但是他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而且他是宋凌城的直系下属,宋凌城的怒火自然会落到他头上去。
既然师父给了台阶下,宋凌城也就借坡下驴,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之后,我们又接受了宗事局的审问,将大致事件的经过交代清楚,他们才肯放我们走。
我们带着王蕴,与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前辈道别,随后来到了杨娴离去的地方,那片勿忘我如此美丽纯洁,如同漫天的繁星,我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我始终不能接受杨娴的逝去,就仿佛昙花一现般,她是我这辈子见过除了那意识中女子以外最美丽的人儿,更是一位无比伟大的爱人和母亲,一位让人敬仰的大妖。
这样的归宿实在叫人惋惜痛心,却又好似命中注定一般让人不知所措。
被孙师叔祖保存起来的花朵静静躺在我的手心,在星光下熠熠闪光,美丽得好似天空最璀璨的星辰。
师父在附近的一块岩石前逗留了许久,最后在上面刻下了一个深深的“奠”字。
师兄师姐则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我们用各自的方式缅怀这位隔了两代的伟大
长辈,然而我们的缅怀终归是平淡无力的,既没有痛心疾首的嚎哭,亦没有悲痛莫名的失态,只有无止无尽的沉默。
真正应该悼唁的两个人,一个尚且沉睡,一个选择自我封印。
虽然杨娴已然逝去,但是在我眼中,孤寂半生的她,离开之后始终带着那份孤独,着实叫人惋惜,可悲可叹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最终我们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充满哀伤记忆的地方。
按照师父的打算,接下去我们就要回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师门了。
不过临行前,我们还是要和孔作个道别,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自然要对他有所交代。
于是我们再次乘车回到了太湖南岸的孔宅,抵达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已然是大战之后的第三天。
尽管过了一天半的时间,然而太湖之战的余波并未平息,一上岸,我们就能够看到一些身着中山装的宗事局人员来往,以及大量的警务人员,如此重大的事件,也自然惊动了新闻媒体以及科研机构的有关人员,太湖沿岸因此变得热闹非凡。
在信息把控上面,宗事局的确做得十分到位,想来早早地做了预备,所以到了台面上,基本都变成了太湖上出现了海市蜃楼的说法。而修行者对抗鬼城溢出的众鬼,也变成了所谓的宗教活动。
尽管如此,却也足够当做爆料被争相报道一番。
当我们来到孔家宅时,里面除了孔的妻子孙女和几个佣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在。
好在我们见过面,得到了应有的欢迎。
询问起孔和黎墨的去向,孔家夫人说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反正是挺急的事情,而至于前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不过与修行之人接触过之后,她还是有所警觉,试探着问起,被师父给搪塞过去了。
等到孔和黎墨先后归来,已是日落黄昏,看得出来两个人在外奔波了一整天,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想来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看到我们到来,孔就急忙将我们带到了书房叙话。
他并不知道北边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但是从他的描述听来,南岸也遭受了鬼物的冲击,许多有名号的高僧道长也悉数到场,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一坐下他就询问起了具体发生的事情,师父没有事无巨细地告诉他,毕竟之后他们可以在宗事局那边了解到更为详尽的经过。但因为黎墨在场,他还是给了一个比较真实但简短的回答,毕竟需要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特别是黎墨以及他背后的黎家。
孔是个聪明人,听罢之后就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惊得目瞪口呆,好在他稳住了自己,询问起了最后地结果。与他而言,经过什么的并不特别重要,关键是结果如何。
得知被基本解决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反而是一旁的黎墨立即反问道:“基本是什么意思?”
师父说道:“也就是说后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不是死透了,也尚难定论。”
“那岂不是意味着,还有可能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黎墨不禁激动起来,连拳头都握紧了几分。
尽管表
面上看不到人员伤亡情况,但是从见面时孔和黎墨的叙述,参与战斗的修行之人确实损失不小,听说其中最大的损失,是一位年近九十的佛门高僧失踪了,生死不知。
如此状况,严重性就可见一斑,单单我所经历的,就有渡阴人老梁、环山寺武僧牺牲,缥缈宫前宫主重伤,更不要提参与人数最多的龙虎山那边的伤亡。
岂是一个惨重能够描述的。
如此一对比,我一下子就能够感受到当年东海大战的惨状。
当黎墨说完这句话之后,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供奉,他自然有一定的觉悟,于是紧接着问道:“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是不是要组织起来,讨伐万法教?”
黎墨尚且年轻,自然有冲动的一面,师父摆了摆手,说道:“此事自有宗事局总揽大局,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当出头鸟,万法教能够延续六七十年而不灭,其根基深厚,不是一两个门派组织就能够撼动的,否则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万法教销声匿迹多年,给很多门派造成了再无复起可能的假象,以致缺乏重视,很容易给他们钻空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强警觉,防范于未然。”
黎墨沉思几秒,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快通知父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师父和黎墨的态度都已经十分明确,所以没有继续详谈的必要。
孔则邀请我们在孔宅留宿一晚,明日出发。
既然已到归期,师父也不急在一两天,就顺应了孔的热情。
然而,这一住就是整整三天,倒不是因为师父不愿意走。
一来是因为师姐和黎墨相处得不错,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师父有意拖延几天。
二来是第二天晚上师父和干爷爷在和孔聊天时,无意间听他说起了他孙女孔嫣的生辰八字,顿时就有了不太好的感觉,结果两人各自掐指一算,都算出来孔嫣命中天妒,是早夭的命,能够活到现在,怕是祖辈积德,而得大吉相。又给她看了命理之后,两人发现孔嫣本来受祖辈护佑,福星高照,天妒之命遣散,后生无忧,然而因为之前碰到阴骨木雕,煞气侵体,破了她的吉相,以致由盛转衰,一落千丈,日后恐怕会体弱多病,特别是十六岁有一场死劫,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孔嫣只有十三年的活头了!
此言一出,惊诧四座,孔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而他的发妻更是直接身子一歪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孔嫣母亲也哭成了泪人。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和孔儿子儿媳当场就给师父和干爷爷跪下了,求他们救孔嫣一命,不求她一生荣华富贵,但求她一生平安康健。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涕泗横流,看得人心里面一阵阵绞痛。
孔嫣可是孔的独孙啊,一家人当宝一般捧在手心里,这样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让这一家人瞬间感觉到此生无望。
师父和干爷爷既然看出来并且告知了孔,显然这事他们打算管,否则,他们定会选择闭口不言,所以师父好说歹说,将几个人扶起来,说道:“诸位稍安,我还须再卜一卦,再行打算,你们也不要急,孔嫣这孩子我们也很喜欢,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实在不行,大不了逆天改命!”
第六十二章 紫竹山中两观立
“师父!”师姐被师父的话吓了一跳,轻轻抓了一下师父的手臂,低声在他身边唤道。
显然“逆天改命”这四个字背后的意味非比寻常。
何为逆天改命,就是违背天命去改变一个人的命理,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所谓天命难违,除非真的有人能够强大到超脱凡尘,不受约束。
这样的人有吗?
有的,修行之人一生苦素修行,为的就是脱离凡尘束缚,而能够不受天命约束之人,修为至少要达到地仙果位。
然而自古以来能够成就地仙的人,掰掰手指头都能报出来,当今末法时代,还有这样的人吗?
就我所知,就算是师祖洛天衡,也未能突破地仙之位啊……
毫无疑问,如果师父打算亲自实施逆天改命之法,他自己必然要遭受天谴。
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与孔的交情再好,但是一命换一命,值得吗?
师父并没有理会师姐的呼唤,转头对她说道:“月儿,你跟我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前往自己的房间。
师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师父打算行卜脉的窥天卦了。”师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窥天卦?”我刚入师门不久,自然不曾听过这种法门。
“嗯,就是看天运,知后事,寻命理,解难疑,通过预测未来的事情,来看事情走向,要师姐进去辅法,显然师父要知道很精确的信息。这个法门非常耗费精力,而且只有施法之人知晓结果,不能外传,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师兄说着斜眼瞧了瞧孔一家,接着煞有介事地小声说道,“师父对他们可真够上心的,这里面的交情,可不一般哦!”
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放大了声调,孔家人一听,顿时变得受宠若惊,一脸恭敬地瞧着紧闭的房门。
为了保证两人顺利进行,我和师兄便选择站在门口把关,避免他们受到惊扰。
而干爷爷吴梓铭也站在屋外,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过了三四个小时,房门终于被打开了,师父和师姐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面色都微微发白,显得十分疲惫。
我、师兄和干爷爷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我和师兄急忙扶着师父,而师姐则早早被黎墨给搀着了。
等待许久的孔家人眼看有了结果,急忙焦急地凑了上来,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眼巴巴地等待师父说话。
师父抬头望着他们,沉吟了数秒,开口道:“有些事我不便说,不过你们暂且放心罢,孔嫣应该不会有事。”
所有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孔激动地热泪盈眶,差点又要给师父跪下了,被师父给拦住了,孔的儿媳这个时候问道:“那大师,嫣嫣的死劫不要紧了吗?”
师父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因为这可能涉及到天机,孔很快反映了过来,让儿媳不要多问。
师父则接着对孔说道:“日后孔嫣身体会比较差,你们还需多行善事,为孔嫣积德。”
孔家人连连称是,感激不尽。
师父师姐因为过度劳累,随后就各自歇息去了。
干爷爷这个时候走上前来,问道:“云翼,周恬,我问一下,你们师门内有没有与孔嫣年纪相近或者相仿的人?”
我们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师兄说道:“孔嫣这点年纪的孩子还不到入师门的年岁呢,自然不会有的。”
“干爷爷,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接着问道。
干爷爷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说罢,便抬头望天,目光神游去了。
搞得我们俩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究竟。
之后,孔找到了干爷爷,让他给日后积德行善之事提点建议,于是干爷爷便跟着他和孔家人叙事去了。
只留下我、师兄和王蕴三个人,小狐狸因为在昏睡,所以被我留在了厢房内。
哦!还有个不知怎么回事,坐在台阶上眼睛发直的黎墨……
如此,又在孔家留宿了一天两夜,师父和师姐都恢复地差不多了,我们才启程。
孔无以言谢,就安排了一辆商务车,将我们一路送往了舟山市。
因为师父说我们要去那边坐船。
然而在路上,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直在我怀中安静沉睡的念儿,突然间不明缘由地紧紧蜷缩起身子,显露出剧烈地痛苦之色,浑身甚至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与此同时,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渗透出血滴来,几乎将她浑身的皮毛给染成了粉色。
如此情形吓得我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念儿痛苦不堪,却无所适从,心中情不自禁地传来阵阵疼痛,如同被扎入了钢钉一般。
师父见状急忙伸出手来查探情况,顿时他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道:“怎么回事,小狐狸与体内的妖灵在互相排斥!”
念儿在我怀中,我能够深切感受到她身子剧烈的抽搐,急得我眼泪直流,焦急地问师父道:“师父,那怎么办,念儿会不会死啊!”
师父立即按住念儿的腹部,快速念了一段咒言,却见有金光从师父手心溢出,播撒在念儿的身上,随后念儿终于停止了抽搐,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随之消散,紧闭着双眼沉沉睡去,但是她的睡姿却不在安逸放松,而是蜷缩着,仿佛遭受着噩梦侵蚀一般。
我抽搐抱着念儿的手,看着上面的斑驳血迹,整个人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
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这个样子!
“小狐狸体内妖灵是她母亲给她的,有血脉传承,就算她无法消化,也不会发生如此剧烈的排异反应,怎么回事?”师父也没有料到,望着念儿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干爷爷对师父说道:“老孙,不如你们先跟我去一趟普陀山,我师弟对灵物异兽比较了解,让他看一下,说不定能够有解。”
“我师弟当中也有了解这一方面的人,倒也不必烦劳吕观主了。”师父说道。
“那也无妨,让他先看一下,你们接下去路途遥远,免得小狐妖再出现异常。”
干爷爷的话很有道理,师父也就不再推辞,他看着我神思不定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
而我自然求之不得,我见不得如此可爱的念儿受半点伤害,跟别提刚才那恐怖的一幕,足以让我心如刀绞。
于是,在师父的提议下,司机又多跑了一程,有孔的交代,他也不会嫌麻烦。将我们直接送到了位于普陀山岛上的一座山峰下。
此山称为紫竹山,以漫山紫竹闻名,山脚下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村落,看起来最近经过一番改造,江南水乡式的房屋都比较崭新,其中人来人往,能够看到不少身着深蓝色道袍的道士,还有许多外来游客,颇有繁华之色,想必这里是一处有名的旅游景点。
普陀山全岛有两观一寺,望海观、望佛观和观音庙,别看道家道观占多数,影响力最大的还是佛门的观音庙,而方轩的恶魂就是被干爷爷交给了观音庙的一位被称作鸿真的高僧,这位鸿真大师与师父也是旧相识,而且是有着“普陀凡佛”之称的了不起人物,足见其修为之高,应该是能够与干爷爷齐名的人物。
我们马不停蹄地穿过人来人往的村落,往山脚下赶,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抱着用衣服包裹的小狐狸,生怕走路太颠,引起她的不适。
望海观坐落于普陀山东侧靠海的一处山坡之上,而相对的,望佛观与望海观背靠背,面向普陀山的观音庙。
干爷爷是望海观观主,而他的师弟吕同则是望佛观观主。
为何如此?
因为望海望佛两观,在创始人玄天子的时候本来同属一体,谓之紫竹观,因后代弟子发生
争夺掌门之位的事件,导致分家,一部分人离开山门创立了望佛观,望佛观原址并不在此地,而是南去十几里的一座山包之上。
后来两者重归于好,于是望佛观搬回紫竹山,不过两者并没有合并,而是各自开立师门,沿袭至今,因为一脉相承,所以两观观主大多数都有同门之份,到了干爷爷这一辈更是师从一人。随着发展壮大,两者的建筑群落也几乎已经合并,管理也趋于一体分治。
紫竹山顶方圆一公里都是两观的山门,远远望去,就能够看见高大笔直,浓密如发的竹林深处有一片片若隐若现的建筑群坐落。
相比两座道观的隐秘,观音庙却是很高调地坐落在一片起伏不平的树林边缘,其后方的树林被砍伐一空,有无数工程车来来往往,还有高耸入云的大吊车在运作,看样子这边在搞大工程,不知道要建造什么东西。
我们急着赶路,干爷爷也不多做停留,径直穿过村子来到村后一处的泉眼,一路上遇到不少道士朝干爷爷行礼,想来这些都是来自两观。泉眼旁有一条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山路蜿蜒而上,上面长满了青苔,不知存在多久,视线沿着台阶往上延伸至五十多米处,就被浓密的雾霭阻挡。
正巧有三个年纪不大的道士挑着泉水上山,被干爷爷给叫住了,让他们给我们带路。
接着,干爷爷回头对我们说:“你们踩着我的脚印来走,不可走错。”
说罢,干爷爷就一路向上,头也不回地朝浓雾进发,我身边跟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小道士,年纪不大,挑着两大桶晃晃悠悠的泉水,脚步却十分轻盈稳健,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平淡地说:“我跟在你后面,若有错会帮你纠正,自己注意就可。”
我们两人并排,整齐地陆续走上山路。
干爷爷每一步都颇有讲究,所踩的位置参差不齐,有时候甚至会后退一级,我知道这应该是守门的大阵,避免外人冒昧闯入山门,也能阻挡敌人入侵,需要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精心计算方能在其中走出一条生路。
一开始的步子并不复杂,只是简单的左右变化,到了后来,就演变成复杂的罡步来,需要仔细踩踏,干爷爷也会在关键的地方提醒几句。
不过在小道士细致的指点下倒也不难。
不到半小时,我眼前豁然开朗,就看见入口处坐落着一座高大的门牌,上面用小篆撰写着三个字紫竹山,一块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八卦台坐落于入口,随后放眼望去是连绵起伏的砖瓦建筑群,规模庞大,几乎全部隐藏在竹林之下,难怪从远处望来只是星星点点的建筑,感情全部被竹叶给遮挡了去。
不过从这个位置来看,入口处面对着观音庙,那么我眼前的建筑群应该就是望佛观,而干爷爷所在的望海观则是在山坡的背面。
门口有两个青衣道人盘腿而坐,发现有人出现在入口,睁开眼睛望过来,那眼神宛如鹰眼,极其锐利,看得人一阵心悸。
当看到干爷爷的时候,两个人方才站起来,朝干爷爷微微行礼,然后又一次盘腿而坐,也不盘问,全程无对话。
干爷爷回礼之后,就带着我们径直上了望佛观,而跟着我们的道士也都告退离去。
望佛观就在八卦台背后,风格与其他建筑一模一样,但是更加气派高大一些,这里是干爷爷的师门,他自然驾轻就熟。
望佛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席地而五六十个小道士,而前方有一老道拿着线装书在讲课,倒是与儒家讲堂就几分相似,大堂供奉着三清像,有袅袅青烟升腾弥漫,仔细一嗅是檀香。
那个教书道士瞧见干爷爷,急忙迎了出来,干爷爷问他:“东峻,你们掌门吕同呢?”
“哦,掌教真人一早就出去了,没有回来过,应该是去钓鱼了。”老道士一边作揖一边回答道。
干爷爷嘟囔了一句:“又去钓鱼了?真是闲的。”
然后他转身朝东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