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遮天云雾师门近
之后,莱斯便在韩叔的安排下坐上了备用的小帆船,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在休息室沉沉睡去。
那时我还不知道,当我们再次相遇时,彼此都已是天翻地覆。
为了避免我们再次在海上遭遇什么不速之客,韩叔提前打开了福船的另外一道符阵,将福船的踪迹彻底藏匿起来,因此,余银也没有再离开福船。
据韩叔所言,我们前往师门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海盗频繁出没的海域,这个藏身所用的符阵便是针对这一片区域,所以通常情况下我们都会安全通过。
在韩叔的催动下,福船乘着风,跨过浪,开始朝着师门飞速前进。
我这一睡,不知多久,朦朦胧胧之中,我发觉自己伫立在一片广阔的冰原之上,一望无际的洁白冰晶就仿佛是天空的倒影,光华轮转,天地一色。举目望去,在冰原上,我却看到了数不尽的冰雕呈现出如同面目狰狞的怪物一般的形状,有向前冲的姿势,有向后逃窜的姿势,也有仰天长啸的姿势,就仿佛是一块块艺术冰雕,奇形怪状,变化万千,这些是来自异域的邪物,他们的存在只有毁灭与杀戮!
心中,一股向死而生的情绪汹涌澎湃,此地便是万千邪魔的墓地,今日过后,此地便是飞鸟难越的天堑!任何人休想再侵犯我师门!
而这世间孰人可与我比肩!
突然间,一股痛彻脊骨的冰寒钻入我的心脏,犹如一把利刃,死死地将我心脏钉住,使之不在跳动,我的身子一轻,倏然向天空飘去,那有一轮朔日,引导我走向幽府。一股莫名的惋惜和哀伤油然而生,回想起曾经对她的承诺,我却要食言了,此生无愧与天地,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那千里之外翘首以盼的纤纤背影和离别前玉珠难断的倩丽脂容。
我回头望去,在我身后,一棵仿佛连接天地的参天巨树耸立云端,巨大的半球形金色障壁熠熠闪光,将巨树保护,一层层寒霜爬满了整个障壁的下缘,却始终不能侵入这坚如铁壁的障壁之内。
而在那障壁之后,是无数张被泪水覆盖的脸。
我憾然一笑,心中万千思绪瞬间化作一丝坦然。
……洛师弟,师门就交给你了!
“云翼哥!云翼哥……”忽有银铃之声在我耳畔响起,又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猛然惊醒,顿觉浑身恶汗,内衣都已然湿透,感觉到身边有一抹温暖环抱,低头一看,是念儿,整个身子埋在我的臂弯中,紧紧贴着我的胸口,心跳如鼓,回响在我和念儿之间。
我轻轻抚摸着念儿柔顺的绒毛,感受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紧张的身心算是缓和过来。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但是我能够感觉到梦中的我,像是孙天师叔祖,只是我不明白这个梦的意义,而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随着我的惊醒,梦中的记忆也随之模糊,难以明晰。
我坐了起来,发现外面的光线有些黯淡,不知道什么时间点。忽然察觉到休息室内有一抹目光朝我射来,我转头望去,看到坐在床边的余银正直勾勾地
盯着我,目光中似有惊讶和警觉的情绪。
我问她怎么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方才说:“没什么。”
说罢,她便起身走到了外面去。
我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恢复了许多,就是浑身有些酸痛,仿佛做了一番超负荷的运动。
休息室里除了我和念儿之外,就只有因为晕船哼哼唧唧的王蕴,仿佛昨日他还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将两个血族消灭,如今却又一朝打回原形,萎靡不振。
我问他我睡了多久,什么时辰了。
王蕴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没好气地嘟囔道:“你他娘闭嘴,别打扰老子!”
嗯,状态还不错……
我转身来到了外面,刚一出门,一股稀薄咸湿的雾气就扑面而来。
起雾了?
会不会影响航行啊?
我急忙快步来到了甲板上,当前方的景色映入我眼帘的刹那,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冷气。
震惊!
放眼望去,只见百余米开外,一片遮天蔽日的云雾垂直高耸,两边一直蔓延到天际,无止无尽,宛如绵延的大山,形成一道高山仰止的雾墙。寻常雾霭,呈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感觉,然而这片雾墙,在烈日照耀下,却白的如同棉花,浓郁得宛如牛奶,其轮廓清晰可见,宛如凝脂,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流动。虽然遮天蔽日,我却感受不到半点压迫,只有那无与伦比的震撼。
如此奇观之景,只怕我这辈子都未必能见一次。
海之辽阔,造就了这世间蔚为壮观的瑰丽景色。
我忍不住跳脚大喊:“我的妈呀,师父、师兄、师姐!快看!快看!”
“嚷嚷什么!没见过世面!”师父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他和师姐师兄站在船头,却有一股喜不自禁的神采,不过他们都没有我那般欢呼雀跃,显得十分平静,就好似对这样的景色习以为常一般。
我快步跑到船头站在师父身边,抬手指着群山一般的雾墙,憋了半天,说:“师父,太美了!”
师父嘴角微微一翘,道:“那当然了,因为那是师门的守岛大阵!”
师门!守岛大阵?
我们难道就快要到师门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啊!
师兄拽着我说道:“师弟啊,你都睡了整整两天了,要不是有呼吸,我们都以为你挂了!”
啪!
师兄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师父一炒栗子,“周恬,能说点吉利话吗?”
“额,是,师父,师弟!你长命百岁!”师兄朝我猛一抱拳。
我顿时一阵汗颜,还不如不说。
我转头望着眼前的雾墙,心跳突然间就开始加速,浑身的血液都感觉要沸腾了。
师门!真的就在眼前了!
这时,韩叔开始向左侧转舵,福船渐渐改变方向,顺着雾墙旋转的方向驶去,呈近乎平行的姿态,一点一点地靠近雾墙的边缘。
随之而来,我感受到
风速在慢慢加快,船帆鼓动不休,船速也在加快,但不至于达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就好似围绕在雾墙周围的气流正在为我们加速,让我们尽快驶入雾墙之中。
福船迅速地贴近雾墙,当右舷几乎要接触到雾墙之时,只见眼前的雾墙倏然一动,化作一张巨口,刹那间将我们吞噬,在那一刻我的视线瞬间被雪白的云雾遮蔽,在我眼前只有一片灰白,视野范围缩小到不足两米,一股股雾气从我身边略过,清凉、潮湿。
随即驾驶舱内的韩叔松开了手,开始不停的掐指决,接着船舵上的晶石突然闪耀起明亮的蔚蓝色光芒,而韩叔则不再掌舵,任由船只自由航行,确切的说是由那晶石掌控船的航行。
福船开始不断地调整方位,通过福船细微的变动和大脑的构想,我意识到这就像在走法阵,有着和紫竹山山前大阵异曲同工之妙,每一步都需要细致入微的调整,一般船行,往往是笔直的或者呈一定曲线,但是绝不会左右转向,摆动剧烈,甚至出现原地转圈的情况,但是我们的福船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行进。
守岛大阵,果然名副其实。
师父告诉我,任何进入其中的外来客,都会在法阵中迷失方向,最终回到初始的原位,哪怕是海里的鱼,天上的鸟皆难逃大阵阻隔。
我的视线被浓密的云雾阻挡,听到甲板上有人走动和交流的声音,也有不少船员下到船舱内去了,毕竟外面视线太差,不过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彼此间有说有笑,甚至比在海上航行都要轻松。
但是我不愿意进去,我要亲眼看到我们走出雾墙的景色,我知道一旦穿越雾墙,师门想必就在眼前了。
我按耐着心中的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略微冰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这是我在雾墙外围所无法感受到的气味,像花香却又带着一股稻香,仔细一品却什么都不像,仿佛是我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这时,一双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只见师父站在我跟前,手中抱着一条厚实的大衣,说:“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方才能出雾墙,等一会儿会很冷,你把大衣披上,免得感冒了。”
而在他身边的师姐师兄都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衣。
我一愣,现在虽然有寒风,可是温度还不至于如此冰冷,提前穿那么厚又是为何,于是接过大衣问道:“为什么?”
海面之上温度相差不会太大,在进入雾墙之前,外面的气温穿短袖也不嫌冷,怎么进了这里就得穿大衣了呢?
师父淡淡一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回船舱吧?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摇了摇头,把大衣穿上,这种大衣很厚实,但不重,不知是什么材料,具有很好的抗风抗寒作用,不过很大,我穿着跟披了一条袍子似的。
师父微笑着点点头,又站在了我身边。师姐师兄则回了休息室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只听见师父轻声道:“起风了。”
寒风扑面,冰冷刺骨!
第七十九章 千里冰原道往事
周遭的温度仿佛一瞬间降了十度。
突然福船船身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咕咚一声,听着有些沉闷。
我吓了一跳,以为又遇上了什么巨大的家伙,急忙朝下方张望,然而浓雾如牛奶一般凝重,什么也看不见。
师父见我紧张才说道:“别担心,那是冰块。”
冰块?天啊,我们是到了北极了吗?
福船缓慢地在雾墙内行进,时间也在一分一秒过去。
在雾墙内,船速根本上不去,据说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够穿越雾墙,不过在韩叔全力赶时间下,念儿的时间变得宽裕了许多,至少目前为止,仟茧婪言的加持还未消失。而且有王蕴在,他应该能够及时发现仟茧婪言加持的状况,额,也许吧,这家伙晕船晕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持注意力。
我这般想着,心中几多忐忑,却也无可奈何,念儿的情况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解决的,也只有请求师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钻心地冰冷,不过我总感觉浑身有一股温热流动,抵御着寒冷的侵袭。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仿佛遮住眼睛的布被突然揭开,视线刹那间豁然开朗,好似从幽暗的洞内瞬间来到户外,明媚的阳光倏然射在我的脸上,视线所及,一片雪白,晃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急忙用手遮住阳光,眯起眼睛,模糊之中,金色的光点在一片苍白之上闪烁,待视线清晰了几分之后,我的心脏霎时间停止了跳动。
一片广阔无垠、一马平川的冰原倏然呈现在我眼前!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景色我太熟悉了!
就在不久前的那场梦中,我以孙师叔祖的视角,亲眼见过这片广袤的冰原!
放眼望去,洁白纯净的冰原之上,无数仿佛冰雕一般的魔物成千上万,被封冻其中,其规模远比电视中展现的战场更加惊心动魄,好一副令人震撼的景色,冰雕千姿百态,保持着冰封之前一瞬间的姿态,其中有许多我都没有见过,有形似爬虫,也有好似牛头,还有长着翅膀在空中飞行,不一而足,可以确定就是这些绝对不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生物,他们来自何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异域!
我犹记得梦中孙师叔祖带给我的记忆。
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最终是师门的人赢了,而这一片冰原的产生,却是孙师叔祖牺牲自己,动用了某一个顶级术法,我记得梦中的视角,这片冰原是从孙师叔祖脚下扩散而开,一个顶级的法门直接将这方圆几公里的海面连同出现在上面的魔物给尽数封冻了去?
这般猜想,我不免心中震惊,这样的法门有多么恐怖?堪称毁天灭地,而孙师叔祖曾经的修为又达到过怎样的程度呢?我一直清楚孙师叔祖的修为高得叫人心惊,然而当我意识到这片冰原是他施法所成,消灭的成千上万的魔怪,我才感觉到孙师叔祖已不仅仅是山峰的顶端,他根本就是一座更高的巍峨山峦,简直是藐视天下一般的存在!
我惊讶地合不拢嘴。
冰原中间有一条百余米的裂缝,供我们的福船行进,顺着这条笔直的水道望去,
我看到在那尽头有一颗参天大树屹立,几乎与一旁不远的山峰等高,我记得这棵树,在梦中孙师叔祖回头一瞥时,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出现在我眼前,树冠向外生长,近乎覆盖了数百米的范围,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山丘,又如接天之云,让人惊叹万分。
然而此时的巨木与我梦中郁郁葱葱的模样有些差别,远远望去,枝叶显得有些稀疏,此时正值春末,按理说应该正是枝繁叶茂之际,我不禁有些诧异,莫不是那棵树得了病?
水道笔直,能够一望到底,所以目测我们还有三四公里的航程。
烈日在头顶高挂,让我的身子暖和了不少,然而两边的冰原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在冰原的边缘,航道两边,有两座被冰川覆盖至腰部的雕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两座雕像足有十米高,不同于其他被封东的魔怪,从材质来看,乃黑曜石雕刻完成,从外貌来看,一位是身形佝偻的耄耋老者,手握凤头拐杖,姿态和蔼而平静,一位是宽襟大袖的中年男子,右手抬至胸前,指尖夹着一块木符,神色肃穆,威严庄重。
最特别的,是两座雕像靠近航道的左右眼,竟然各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玉石,中年男子的深蓝如海,老者的火红如日。
在我们接近的时候,看到所有船员包括师父,以及从休息室出来的师姐师兄,全都恭恭敬敬地朝两座雕像拱手行大礼,与此同时两块玉石突然投射下一抹光华,将整艘船笼罩。
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神识突然窜入我的脑海之中,随即消散不见,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急忙问师父怎么回事。
师父直起身子,说道:“这是师门的界石,任何进入这片海域的人,都要接受界石的洗礼,在界石之内,关于师门种种,畅所欲言,一旦出了界石,任何关系师门地理位置以及重要信息,一概不可谈论,这也是我一直不能告诉你师门所在的原因,不是我卖关子,而是我根本不能说。”
师父说罢,微微一顿,道:“不过现在可以说了,云翼,你可曾听说过三仙山?”
三仙山!我当然听说过,《列子》《山海经》《十洲记》《史记》等诸多著作中都有所提及,海外有三山,一曰蓬莱,一曰瀛洲,一曰方壶,乃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仙秘境。
难道……师门……
看着我眼珠子瞪得像牛眼,师父笑了,道:“瀛洲在东海,地方四千里,大抵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饮之,数升辄醉,令人长生。洲上多仙家,风俗似吴人,山川如中国也。这形容虽然有些许出入,不过也有实处。瀛洲祖灵福地,便是师门所在。”
我擦……如雷贯耳!
我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望着远处的参天巨木,而我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只留下两个字瀛洲!
打死我都不敢想象,师门!竟然是神话一般的三仙山之一!
师父又接着说道:“刚才那两尊雕像,一位是师门创始老祖,落凤老人,其年代已不可考究,据说是秦国方士徐福的
弟子,乃凤凰转世,而师门古籍明确记载,落凤老人漂泊多年,终在瀛洲祖灵福地落脚,开坛授业,古术一脉由此传承。另一位是师门如今五脉体系奠基之人,钟珏,乃北宋人士,前半生游历四方,居无定所,后半生回归师门潜心修行,之后将古术纷杂繁复的脉络梳理归流,立下召毁炼附卜五脉传承,之后于百年浩劫的动荡中,消踪匿迹,不知生死。”
我恍然大悟,所以众人皆对两尊雕像行礼,我的无动于衷确实是冒失了,听罢急忙转身朝着两尊雕像行礼膜拜,道:“弟子林云翼初来师门,不懂规矩,有所怠慢,望两位祖辈宽宏大量,原谅晚辈。”
师父没有阻拦我,不过脸上却流露出了满意欣慰的笑容。
起身后,我便将那个梦境与师父详细谈起,虽然一些细节我已经不记得了,讲述地比较模糊,但大体没有什么偏差。
师父耐心地听完,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你梦境中的情景我也不曾见过,想来是孙师叔的记忆流入你的记忆中,孙师叔将自己封印之后,他已经不能影响你,但是或许还可以通过某种渠道,将某些记忆无意识地传达给你,这其中纠葛,我也不得而知。关于这片冰原,想必云翼你听说过六十年前的那场东海大战,这里其实就是战场之一。”
当师父说完这句话时,一切仿佛一下子重合起来,师父曾经面对吴哲说了那段话,秦冕召唤虚境魔怪攻击师门,师门众人齐心协力保护师门,孙师叔祖施展顶级术法将所有魔怪冰封,结果秦冕孙师叔祖生死,虚境魔怪全军覆灭。
师门,终未倒下。
无数记忆一瞬间交织在一起,东海大战,这里便是六十年前的战场!
我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指着一望无际的冰原问师父:“这是什么术法?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师父略作沉思,然后回答道:“乃是师门最顶级的法门,传承自最古老的术法体系,十大禁术之一,千里冰封。”
十大禁术?我还是头一次听师父提及,听起来就牛逼哄哄,“师门竟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术法!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师父无奈一笑:“怎么可能,既然叫做禁术,那肯定是被封存不再传授的法门,而且能够学得其中之一就需要极大的机缘和能力,传闻这十大禁术乃是落凤老人勘破天机后,将万法自然演化而来,代表着所有法门的顶峰,因为毁灭性太强,十大禁术卷宗最后被落凤老人深藏于数个隐蔽的角落,无人知晓,还有无数看守和法阵,就算闯过重重关卡,最终还要经受师门先辈的考验,有死无生……自禁术封存以来,只有三个人经受住了考验,习得其中之一,但是真正施展之人只有一人。”
师父话语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自豪,然而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了,我知道他指的是谁孙天!孙师叔祖!
我惊骇莫名,唯一一人啊!毫无疑问孙天师叔祖可以代表师门的顶峰了!而他,现在就在我体内沉眠。
师兄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师父,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那第四个人!”
师父拍了一下他的脑瓜说:“你呀,下辈子吧。”
第八十章 执刑长老羊元正
两侧冰原缓慢向后退去,航道两侧的断面有明显切割开凿的痕迹,显然是孙师叔祖身后,师门之人为了确保对外连通开凿而成,两米多厚的冰面之下,是深邃无底的海水,整条航道大约十来米宽,仅供一艘福船勉强通过。
忽然,熟悉而悠扬的海螺声再一次响起,我回过头去,看到余银站在桅杆顶端,朱唇轻含螺尖,轻纱飞舞,露出一对修长**。
到底是妖属,我就算披着厚实的大衣,也冻得流鼻涕,而余银始终只着一席丝绸青衫。
不同于之前的满含思念哀怨之情,此刻的螺声,似有追思与敬重之情,听来叫人肃然起敬。
我一直不明白余银作为妖物为什么还要随我们前往师门,于是转头询问师父。
师父轻叹一口气,道:“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跟我回师门了,她想要去祖灵潭,那儿有与千里之外的师弟见面的方法,只是……使用祖灵潭必须要经过长老会的同意,还需守潭长老亲自施法,我已经不记得弟妹来了多少次了,每一次她都被驱赶出来,怏怏而归,每一次她都不肯放弃……”
师父的话几多惋惜,入我耳中却如同针尖刀锋,直钻心坎。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余银有时候何尝不与杨娴那般相像,我甚至能从她的身上看到杨娴的影子。
如此痴情,世间又有几多?
“那师父,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湘西找陆师叔?”我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道:“当初陆师弟被驱逐,为了杀鸡儆猴,她被执刑长老羊元正下了咒,不可离开东海海域二十里以外,否则就会脱水而亡。”
“妈的,这老爷子也太恶毒了吧?人都被驱逐了还要拆散一对好鸳鸯!”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不是嘛,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头子,太古板了,固执得一塌糊涂!”师兄也紧跟着埋怨起来,他与执刑长老有过接触,显然比我感触更深。
“这……师门确有相关法度,也不是执行长老翻脸无情,维护师门法度是他的首要职责,这一任执刑长老确实比上一任严厉许多,毕竟法度无情,而且当初师父坐上掌教之位后,没有他的辅佐,很难迅速稳定师门诸位长老级人物。所以还是值得人尊敬的,你们千万不要初生牛犊不怕虎,给他甩脸色,还需礼貌相待,懂了吗?”师父紧紧盯着我,一脸认真地嘱咐道。
我眨了眨眼,明白了其中关系,点了点头。
能够关键时刻站在师祖身边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需要敬重之人,估计性格执拗了点,不讨人喜罢了。
师兄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不过我听人说,师祖近来对执刑长老有些冷淡,可能两人出现了裂痕,唉,你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嘛。”
啪!
师兄话刚说完,师父的脑瓜崩就砸到他头上去,“周恬,你小子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信不信我揍你!”
“您不都动手了么……”师兄捂着脑袋委屈巴巴。
师父一时间满脸不悦。
我们几人急忙闭嘴不言,生怕点了火线。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师门的港
口,只见冰原蔓延至距离海岸五十余米处,便如同被一刀切一般,戛然而断,再无前进半步,剩下的,便是平静如镜的海面。
师门的港口规模不大,但是配备完善,仓库、船舶处、起吊机、集散厅、灯塔一应俱全,一律木头及砖石构造,古色古香,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数百年前的码头,海边停靠着两艘与我们一模一样的福船,港口上人来人往,正在从仓库内往另外一艘船上搬运货物,显然是准备出海了。
有人看到我们的船,驻足打望,朝我们挥着手。
有人朝我们大喊着:“老韩,你们早了一天!”
“嗨,有急事,所以赶着回来的。”韩叔大声回应着。
那边的人就笑呵呵地走开了去。
接着有清脆的钟声响起,仿佛在欢迎我们归来。
眼看着码头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愈发激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如同敲鼓一般。
离开冰原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温回暖,于是立即将大衣脱掉,跑回了船舱内。
我小心翼翼地将念儿抱起来,然后拍了拍王蕴的屁股,激动地说:“到了到了,快起来!”
王蕴回头望了我一眼,瞬间憋出一包热泪,仿佛历经千辛万苦,终得正果。
我不管他,径直冲出了休息室,来到船头。
船缓缓靠岸,船员们将绳索跑向岸边,有数十位纤夫拉着绳索,将福船掉头,以便于卸货。
我发现在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个骨瘦如柴不苟言笑的老头踱着步,他脸型中正,眉毛浓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时不时朝我们遥遥往来,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扎得人浑身难受。
师父一惊,道:“咦,羊老怎么在这儿?”
不会这么巧吧!
一听到羊老,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那可不就是执刑长老吗!
人这么大一尊佛,不好好坐镇厅堂,怎么跑到码头上瞎溜达!
关键是这老头子对妖物很感冒啊!
难不成是感觉到了我们船上的妖气?
师父不等船停稳,直接一个箭步从甲板上跳跃而下,落到了羊长老跟前,朝他拱手行礼。
我看到两个人说着话,那羊长老朝着我们指指点点,一脸冷漠,看不出情绪来,叫人一阵揪心,总给人一种感觉,他们在谈论念儿。
师兄凑到我耳边说道:“赶紧把小狐狸藏起来。”
我一愣,也没多想,急忙用衣服将小狐狸包住。
待到船员将船板放下,我看到师父朝我们招手,便乖乖地下了船,来到羊老跟前。
这个羊长老个头不高,顶多一米六左右,是个半残,但是他站在我们面前,却给人感觉伫立着一座大山一般,让我们不得不谦恭低头。
我们纷纷朝羊长老行礼,他的目光从我们几个人脸上扫过,停顿了数秒,忽然语气不善地开口道:“小子,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小小年纪,老实一点比较好,藏着掖着反而叫人不悦。”
我心头一震,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紧紧抱着念儿说:“羊长老,念儿身患重疾,需求师祖医治,求您网开
一面,不要驱逐我们,任何责罚,我一人承担!”
羊长老沉默了数秒,语气稍稍缓和,说:“驱逐还是责罚,自有长老会裁决,我无权定夺,但是妖属不可进入祖灵福地,这是铁律,祖灵福地之外,倒不在我管辖内……你是孙柽新收的弟子吧?”
我不明白羊长老话中意思,一时间进退两难,师父拍了拍我,让我起来。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师父则对羊长老介绍道:“晚辈的弟子,林云翼,年刚满十二,带他来师门正式入门。”
羊长老点了点头,目光终于从我身上挪开,对师父说:“她又来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一阵清风划过,余银落在了我们跟前,朝着羊长老作揖,道:“羊长老,晚辈请求……”
羊长老不等她说完,不耐烦地摆手打断说:“唉,又是你,我都不想多说了,有什么事你去找守潭的宋长老,反正祖灵福地,你别想进去。”
“可是,不进祖灵福地,我怎么找宋长老?”余银说,言语之中尽是委屈。
感情羊长老在甩锅,摆明了就是不想余银成事。
“这我管不着,”然后,他又对师父说,“孙柽,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朝前跨了一步,人瞬间就出现在了百米之外,如此几番,就没了踪影。
这……缩地成寸!
羊长老的出现仿佛就是来给我们定规矩的,三言两语,就把我们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特别是余银,在羊长老离开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紧咬嘴唇,肩膀微颤。
师父挥了挥手,道:“行了,我们先进去,弟妹你别急,再想办法……咦,王蕴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阵闹腾,转身望去,只见王蕴摇摇缓缓地走在船板上,朝着我们挥手,底下一群人围着,伸手护着,生怕他一失足掉下来。
“哎哟,哪儿来的小孩,来个人牵着,别让他掉下来了!”有人高声呐喊。
“喂!你妹的别丢下我!呕……”王蕴朝着我们嚷嚷,话没说完,就喷出一大口酸水,泼了下面的人一脸。
紧接着他一脚迈空,整个人就化作一个皮球,径直砸落到底下的人群中。
被他喷了一脸酸水的人来不及擦拭,忙不迭伸手,七手八脚把他给接住了。
王蕴吐完了酸水,整个人精神不少,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朝我们奔过来,留下身后一群浑身酸臭的倒霉蛋。
不过面对这个呆傻的小孩儿,那些人倒也没有什么怨言,自认倒霉地一笑而过,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番。
我们几人满脸汗颜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说些什么,师父冷着脸说道:“喂,去给他们道歉!”
王蕴抹了一把嘴角的酸水,在身上擦了擦,说:“老子从来不跟人道歉!这是原则!有意见,揍老子呗!或者被老子揍!”
啪!
王蕴话音刚落,师父的手掌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有意见么?“师父抬着手冷笑道。
“玛德!你……算你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八十一章 师叔来迎入集镇
码头尽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林间有一条十米宽的砖石大道,直通远处的参天巨木下方。
师父在码头驻足,从须臾囊中掏出一张纸,折成纸燕,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手中的纸燕扑腾着翅膀,朝空中飞去。
然后他便带着我们在码头一间休息室内等待,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蹄踏声,师父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只见一辆独马车停靠在码头与森林交界处,不,确切的说不叫马车,应该叫鹿车,因为拉车的是两只体型优美的梅花鹿。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脸型修长,棱角圆润,眉含春风,笑起来鱼尾纹一片,乍一看有一种当时著名影星梁朝伟的既视感,总之第一面就给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而年纪上,估摸着比师父小几岁,特别是头发中的白丝,起码比师父少了一半以上。
他朝我们挥了挥手,带着极富感染力的笑容,道:“师兄,我还以为你们要过半把月才回来。”
师姐和师兄则上前打招呼,叫他云师叔。
师父之前与我介绍过师门,因为云姓比较少,所以印象特别深,一听到云师叔,我就知道这个人是我们的二师叔云水卿,也是师祖炼一脉的弟子。
所以我也跟着行礼称呼。
师父应该与他提到过我,所以云师叔立即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很有长辈风范地摸了摸我的头。
因为我们要急着见师祖,师父就没有和他多闲谈,指着我说明了念儿的处境。
云师叔一脸认真地听完,没有对念儿是妖的身份提出质疑,而是对师父说:“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修养,可能一时半会儿见不到。”
啊!?怎么会这样?
师父眉头一皱,说:“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神念出窍?”
“哦?师兄你也知道?”云师叔眉毛一跳。
“一个月前我们在太湖与万法教大战,师父神念抵达方才将秦冕制服。”师父简单的将当时情况提起。
云师叔道:“原来如此,我说当时师父好端端地在寝房与我们闲聊,突然感觉到什么,神念一下子就飞向九霄云外去,回来之后神色疲倦,怏怏而眠,第二天就闭关了,谁也不见,原来是去相助你们,吴哲……秦冕最终如何?”
师父摇头:“神魂离体而去,生死不知,我担心以他的手段,并未伤到根本,顶多蛰伏一段时间。”
云师叔叹气:“此人心智非同一般,我们在他身上吃过太多亏,如果不能将他彻底毁灭,可能我们就会落入他的计算之中。”
师父对云师叔的话表示认同,自觉无能为力,表示这次回来想要与师祖商量对策。
接着他话锋一转,让云师叔先给看看念儿的状况。
云师叔是炼一脉,擅长医药外丹,是治病救人的一把好手,虽然念儿是妖,也不妨给他一观。
云师叔将手放在念儿身上,与当初师父的手法一样,不过他手法更快更精妙。
几分钟后,云师叔松开手,说:“我也头一次见过这种体制,按理说狐妖早已生死湮灭,然而却还存活至今,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哦,是王蕴给她加持了一段仟茧婪言,方才维持下来。”我解释道。
云师叔
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仟茧婪言乃是秘法,确实至关重要,不过……先不去质疑其他,师兄,虽然师父他闭关不出,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消息,方壶掌教真人姜厶正在门内座谈,可以找他一叙。”
云师叔对于仟茧婪言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不过他后半句话却让师父眼睛一亮,“果真?方壶秉承医字脉,乃天下医脉鳌头,一定有办法,走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云师叔陷入了犹豫,说:“只不过……我们先上车去集镇,车上再叙。”
说罢,他便转身打开了车门,让我们上车。
两头拉车的梅花鹿十分乖巧,我经过它们的时候,其中一头竟然还撇过头闻了闻我怀中的念儿。
我们上了车,车厢内空间不大,我们五个人挤在一起,师父则坐到了车夫的座位上,与云师叔共座。
云师叔一声轻喝,梅花鹿便开着车朝前飞奔。
接着就听见云师叔对师父说道:“师兄,现在姜掌教正在曲芳阁与夏侯长老品茶,你也知道,夏侯长老最见不得妖物,我觉得我们还是等一等比较好。而且我来的时候遇上了羊长老,看他脸色不太好,不会和你们打了照面吧。”
“羊长老为人公正,讲道理,倒也不怕,倒是夏侯深有点麻烦。那这样,曲芳阁我们就不去打搅了,在老铁匠那儿把其他人放下,我和你去拜谒二人。姜掌教与师父关系不错,应该愿意屈驾一看。”师父说道。
也好。云师叔同意了师父的提议。
两侧的密林飞掠,多是我从未见过的大树,枝干奇特优美,树叶宽大,泛着油光,其间有色彩艳丽的鸟儿栖居,还有比寻常体型大一倍的甲虫和蝴蝶飞舞,生机盎然。
此时我再抬头遥望那可苍天巨树,已经有一种仰望大山高峰的感觉,就仿佛一棵擎天之柱屹立在我眼前,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这棵巨木的粗壮枝干,向外延伸百余米,分布在枝干之间有数不清的木屋和长廊,不禁遐想,难不成师门就在这棵巨树上?
马车行进了大约半小时,抵达了密林边缘,随之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水田,有不少农民在其间耕作插秧,瞧见我们,直起身打着招呼,师父和云师叔都一一回应着。
这些人都认识我们,除了我之外。
而过了这片水田,一座石砌的矮墙映入我的眼帘,看上去有些年头,长着青苔。这墙有多矮呢?我都能轻松翻过去。不过矮墙范围很大,左右延伸而去望不到边,矮墙之内,鳞次栉比的砖石屋成百上千,形成一座规模不小的小镇。
巨木遮天蔽日,此时我能够看清楚巨木的叶子,并非墨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泛着白,虽然巨木高如山峦,但是它的叶子只有巴掌大小,呈团分散在各处,仿佛盘绕其间的云,有些稀疏,无数光华穿过缝隙投射下来,透过枝干的缝隙我还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矮墙中间大道上方有一个五六米高的拱门,我看到拱门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晶石,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晶石微微一闪,投射下一竖光芒。
我以为和两尊雕像上的玉石一样,也是类似禁制的效果,师父转头介绍说这是窥心石,若是有人携带邪物入内,就会被拦截下来,有点像过安检。
所以像部分巫蛊、降头、古曼童、
养鬼术乃至旁门左道就无法通过此处,当然并不一概而论,其中限制一时半会儿也辩论不清,有一点可以确定,但凡沾染了邪气,就会被阻拦。而像妖物这样的纯阴之物,反而不受限制。
我忍不住笑着说:“那矮墙连我都翻得过,要是被拦截了不是可以从那墙翻进去?”
师叔则颇有深意地一笑道:“矮墙只是看上去不高罢了。”
我一愣,问什么意思?
师叔卖着关子告诉我以后有空可以站到矮墙下面试一试。
我们顺利地通过了拱门,进入拱门之内,一条二三十米宽的大道就出现在我眼前,两侧是高矮不一的砖石屋,有四合院,还看到了马头墙,挑檐屋,风格千差万别,混杂在一起,却是有种一眼看尽中华古建的既视感。
大道两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繁华。
这里和紫竹山下的小镇一般,并非真正的师门,而是随师门发展而出的城镇。
初见规模,估计有万人以上在此居住。
师父告诉我整个集镇呈扇形分布,圆心点就是那颗被称作地脉祖灵的巨木,其下方方圆百米左右,也就是巨木枝叶末端之下,就是祖灵福地,才是师门所在,所有弟子都居住在其中。
而居住在集镇上的主要是师门弟子的亲人,以及流落他乡的异客和岛上本来的居民,不过随着师门对外通航,越来越多的圈内人士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前往这里,进行交易、拜访、观摩等活动,所以师门别看被巨**阵守护,却也比较开放自由。
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电力和通讯设施,任何电子产品在师门之内都用不了,包括手机。
师门之内的通讯,主要依靠纸燕,而集镇上的人则要通过购买纸燕来远距离通讯。
说到购买,师门是不用纸币的,而是一种叫做方筹的货币,用师门特有的材料制作,尺寸固定,大约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有符文,根据材料分为木、银、玉三种,每种材料的方筹,又根据符文材质,分作黑、银、金三种,每一级以十倍计算,而这些木筹又与一定人民币等价,一块黑木筹价值十元,以此类推。
师门之内有类似于兑换站一样的机构,用于将外来货币兑换成方筹。
有一点好处,就是这种方筹在三仙山通用,也就是说瀛洲、蓬莱、方壶三岛使用同样的货币。
我们穿越纵横交错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间四合院式的铁匠屋前,远远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节奏感十足。
师兄显得很激动,一下车就大喊着:“老铁匠!老铁匠!”
敲击声一停,应答的是一个颇为厚重的男声:“哟,周恬,又是你小子?告诉你啊,我不会教你剑法的!死了那条心吧。”
随后,被称作老铁匠的人就出现在了门口,夹带着浓重的炭火气,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年纪约摸五十来岁,大蒜鼻,头发灰白,留着杂乱的络腮胡,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与密密麻麻的汗珠混在一起。
这个看似俗气脏乱之人出现在我面前的瞬间,那股气势让我感觉到眼前站着的,根本就是一座大山,而且是望不到顶的擎天峰峦!
我猛然察觉到他与某位曾经见过面的大佬有几分莫名的相似。
岳尘清!
第八十二章 好奇害猫陡生变
老铁匠左右一瞧,抹了一把汗水,往身上一擦,全然没有高人风范地问:“哎呀,老孙、老云,有嘛事儿?”
他的声音又粗又厚重,落地有坑的感觉。
师父将我往前一推,说道:“这是我徒弟林云翼,让他在你这儿呆一会儿,我们有点事。”
“行!我这儿有吃有喝有屋子,住着都行。”老铁匠根本不问我的情况,也不问师父他们所为何事,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交代完,师父和云师叔便转身离开了,往集镇东边走去。
师兄立即拽着我就往里面走,结果被老铁匠拦了下来:“唉唉,周恬你该搁哪儿呆着就搁哪儿呆着去,别再霍霍我的家伙什了。”
看老铁匠忌惮的表情,仿佛师兄是邻居家的熊孩子似的。
师兄腆着脸道:“嗨,老铁匠你放心,我就是陪陪师弟,再说了,师姐在这儿,我也不敢乱来。”
师姐也笑了,说道:“老铁匠你放心吧,我管着周恬。”
“得,还是月儿乖,有你管着我放心。”说完这句话,老铁匠便转身回铁匠炉继续打铁。
像余银、王蕴还有念儿这么特殊的身份,他看都没看一眼。
王蕴拉了拉我,小声附在我耳边说:“我说,这人有点儿东西,我站在他面前都感觉心慌慌的。”
我咧了咧嘴,点头示意。
师门之内藏龙卧虎,我早有预感,所以倒也不会觉得惊奇。
毕竟之前的韩叔还有羊长老,都已经足够惊掉人眼镜了。
只不过让人在意的是这个人的场与岳尘清实在有些相似,虽然不代表他与岳尘清师出同门,至少修为和修行的门路,应当是相似的。
他一见面就嚷嚷着不教师兄剑法,想来此人也是个用剑的高手。
我这边思绪万千,师兄则激动地拉着我们往里走,看得出来他对这儿十分熟悉。
老铁匠也任由我们往里面窜。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落,四四方方,东西北各两间房,也没有正厅会客堂,院子里摆着一张大理石圆桌,八人座位。
我们便在这里坐下了。
余银自说自话地跳上了屋顶,不知道跑去了那儿。
而王蕴,则像个好奇娃娃,每间屋子都进去转一圈,东瞧瞧西看看,师姐有些不放心他,就跟着去了。
我则向师兄问起了这个老铁匠的来历。
师兄说这个老铁匠在岛上呆了有些年头了,至于怎么来到这儿的他也不知道,没名没姓,因为一直做着铁匠的活计,别人都叫他老铁匠,反正整个集镇,不论兵器还是工具,没人能比得过他,听说他打造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剑,拿出去能卖十个金木筹
哦!?看来是个手艺人……
老铁匠身份神秘,既然连师兄也不清楚,那么我去打听估计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于是我又转移话题,问起了那个夏侯深长老,我听师父和云师叔谈起,说这个人不好对付。
师兄摆了摆手说:“嗨,他是理阁长老,师门内管事的,相当于大管家,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管闲事,连隔壁老母鸡生了蛋他都要打听一下,师门内大大小小事务基本都要经他的手。”
师兄接着告诉我,师门之内以师祖为首的长老会是最高权力机构,管理着
包括集镇在内的全岛事物,长老会除师祖外,还有十位长老,各司其职,这其中四位长老,都是闲职人员,不管实事,每天摸鱼喝茶,清闲得很,也只有到了重大决议的时候,才会出面把控局面。
剩下六位长老,就比较苦逼,忙里忙外,打理一应事物,这其中就属这位夏侯深长老最忙,琐碎之事全落到他手下,说白了就是一管家的存在。
而我们之前遇到的羊元正长老,也是其中之一,司职门规律法。
我不禁笑了,有这样的人在,师祖可不就能安安心心当个甩手掌柜,呜呼美哉。
师兄翻了翻白眼,说,这样的形式,掌教很容易被架空了去,所以对于重大决议,掌教还掌握着一票决定权,当然,前提是十位长老反对票数不足八,如果达到八票及以上,掌教的一票决定权就无效了,其中就包括罢免掌教职位。
额……听起来还挺复杂……
我们这边聊着,只听见北屋传来师姐一声尖叫,只见王蕴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把一臂长的乌黑长剑,朝我们嚷道:“喂,你们看,这可是龙骨剑,上面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都给染成黑色了!”
我们抬眼望去,这把剑剑身一掌宽,有不规则的切面,剑身乌黑如墨,光洁如镜,剑柄处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口含玉珠,缠绕剑身,在阳光下剑身竟然微微透明,寒光四射,只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师姐从后面追出来,大喊着:“赶紧把东西放回去!”
她话音未落,却听见嗡一声鸣响,王蕴手中的剑突然腾空而起,剑身猛烈颤动,发出刺耳的空气高频震动声响,接着就看那剑尖缓缓旋转,径直指向了我们的方向。
我和师兄浑身一震,顿觉浑身汗毛林立,一下子站起来,转身就跑。
就在我们迈开步子的一刹那,就听见一声呼啸,破空而起,那把剑如同出膛的炮弹,朝我直直射来。
师姐和王蕴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和卧槽。
我艹!什么情况!
眼看着那剑逼近我,我慌不择路,脚后跟一绊,却是直接仰面倒了下去,与此同时,那剑嗖的一声,从我头顶划过,虽然剑身没有碰到我,但是散发而出的剑气,却是在我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痕,一瞬间疼痛钻心,鲜血流淌。
我抱着念儿,摔了个四仰八叉。
在我视野内,见那剑与我错身而过,竟然如同装了追踪系统,在空中来了个二百七十度大转弯,再一次朝我射来。
那一刻,我满脑子卧槽,我是装了避雷针还是定位器,我也没招谁惹谁,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
嗡!
龙骨剑陡然落下,化作一道剑影,朝我笔直刺来。
完了……我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今天就在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剑下,还是冤死……
突然,我头顶生出一只脏兮兮的手,猛然握住了龙骨剑,剑势在那一刻骤然停止,而剑尖距离我只有不到五公分!
我一身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衣内裤……
“小子,乱翻乱动别人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会出人命的!”老铁匠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显得有些冰冷。
“哈哈哈,我就是好奇翻了翻床板,也没想到这把剑这么暴戾……”王蕴打着哈哈,口气却心虚的不行。
我连滚带爬站起来,腿还直打摆子,抹了一把冷汗,朝老铁匠道谢,然后直接冲过去一把揪住了王蕴的耳朵,怒吼道:“好奇你妹啊!你是来搜查的吧!连别人床板都翻?要不是运气好,我现在脑袋都搬家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嬉皮笑脸!”
“哎哟!疼疼,老子又不是故意的!”王蕴疼得呲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劲把我的手掰开。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手的血,顿时一阵后怕。
老铁匠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动了怒,但是看王蕴一个懵懂小孩,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无可奈何,转头看向了我,说:“你身体里流着龙血?”
我一愣,点了点头,说是的。
老铁匠将剑一番,反握在背后,沉吟良久,说:“难怪……”
难怪?难怪我会成为目标吗!
“哦!我懂了,你的剑取自龙骨铸就,嗜血过多,有了自主意识,而林云翼的龙血与之同根同源,乃是上等补品,所以它垂涎欲滴,主动觅食了。”王蕴打了个响指说。
主动觅食!
听着叫我一阵寒意遍体。
老铁匠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这小儿懂得挺多,怕不是现世人吧?”
王蕴仿佛被夸赞一般,摸着头傻笑,道:“嘿嘿,您老好眼光,不过前世的记忆没了,我啥也不知道,倒是知识系统保留下来,所以略懂……”
老铁匠眯着眼睛,说:“我劝你不要打这把剑的注意,不然,十里之内,你这位兄弟的命,难保。”
王蕴依旧笑容满面,“放心,我是玩法阵的,对剑这玩意儿没兴趣,就是看着挺值钱的,才拿下来玩一玩。”
听了王蕴的话,老铁匠一脸黑线,忍了忍,觉得这个小孩有点东西,就叹了口气,回到屋子里去。
王蕴看着老铁匠走进屋子,立即一路小跑来到我跟前,小声说:“嘿,我跟你讲,那把剑下的亡魂,少说有上百,能驯服这么暴戾的剑,这个人了不得,其实要不是你身体里的龙血,那把剑还是挺安静的,而且我刚才拿剑的时候可是用了手段了,结果一看见你,还是没控制住。就冲刚才那一手,这人绝对会飞剑!”
我看他还一脸兴致盎然,伸手要揪他的耳朵,被他机智地闪身躲了过去,我警告王蕴:“那不成还怪我吗?你管好自己的手,差点害死我!人家什么身份关你屁事,没跟你计较已经很客气了,别蹬鼻子上脸!”
被我一顿吼,王蕴撅着嘴冷哼了一声。
师兄和师姐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老铁匠将剑放回去之后,锁了门,回去继续打铁。
师姐缓了许久才跑去给老铁匠道歉,觉得自己监管不到位。
老铁匠明白缘由,没有怪她,言明前因后果之后,就表示了理解。
出了这档子事,纯属机缘巧合,碰巧剑被王蕴拔出,碰巧附近的我体含龙血,才导致剑不受控制地攻击我。
而老铁匠藏这把剑,也必然有其缘由,至少有一点就是他不想被暴露在外,本来与我们无关。
结果被手痒的王蕴发现,反而使得我们在铁匠铺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老铁匠并没有赶我们走,看来对这个小插曲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一直心有余悸,要知道刚才,我的小命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八十三章 方壶掌教密间叙
我们围着圆桌端坐,两两无话,气氛微妙,师姐正在气头上,眼神恐怖,就算没有犯错,我们也没人敢直视她,而王蕴闲不住,坐了一会儿竟然没心没肺地跑去看老铁匠打铁,全然没有犯错的觉悟,气得师姐眼皮子直跳。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师父和云师叔终于回来了,而他们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人。
而在铁匠铺的王蕴一瞧见他们,就见了过一般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对我说了一声外面来了个麻烦人,他感觉不妙,要躲一躲,然后就窜进屋子里关了门躲起来。
接着就听见老铁匠用粗大的嗓门打着招呼:“哟,夏侯长老,稀客啊!这位是……姜掌教吧?”
“姜厶,有礼了,”是一个颇为平和淡然的声音,“敢问阁下,我们可曾见过?似乎有些面熟啊。”
“哈哈哈,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年,姜掌教时常露面,偶尔瞅见几眼也属正常,我这人长得怪,容易留下印象。”老铁匠一副大大咧咧的口吻。
“啊……也是也是,那……不打扰了。”这位姜掌教倒是位十分随和之人,一点掌教真人的架子都没有。
而师父和云师叔则全程尴尬脸,眼神时不时互相交流,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他们没能成功摆脱这位爱管闲事的理阁长老啊……
打过招呼之后,四个人便穿过铁匠铺,来到了中庭。
这位姜厶掌教果然人如其声,不论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极尽朴素随和,儒雅之风扑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孔门的某位高徒现身,须发长髯,挽着发髻,玉簪装饰,看年纪应该和师父差不多,估摸着六十岁左右。
而那位夏侯深长老则比较出众了,穿着华丽不说,一张马脸特别扎眼,棱角分明,特别是眼珠子十分活泛,滴溜溜的转,一进来就把我们瞧了个遍,仿佛里面有着许多心思。
我们站了起来,师父向两位一一介绍,我们以示尊敬,也纷纷行礼。
姜掌教也朝我们拱手作揖,而夏侯深长老则只是抱着手臂站着瞪我们。
尽管晚辈向长辈行礼理所应当,但夏侯深长老的作态却让人很不爽。
姜掌教来到我们跟前,目光很快就锁定了我怀中的念儿,指着她问道:“需要问诊的可是这只狐妖?”
我点了点头,师父在一旁将念儿的状况说了一遍,不过他对于念儿为何如此绝口不提。
反倒是夏侯深长老接了话:“师门之内自有调理气息的法子,又何必劳烦姜掌教亲自跑一趟?我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不妨先让我一看,也免得姜掌教劳心费力。”
说罢他就想要伸手一探,师父想要阻拦,倒是姜掌教先抬了手,说:“唉,夏侯长老高抬了,我乃医者,谨遵医道,治病救人乃是常理,妖物之疾我见识不多,颇有几分兴致,夏侯长老就成全了姜某吧。”
他这话说得和气,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夏侯深长老手伸到一半被挡了回去,脸色顿时一垮,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
姜掌教作为方壶掌教,地位超然,又以客人的身份于此,更要以礼相待,所以夏侯深长老也不多言。
不过更让我们诧异的,是根据云师叔所言,夏侯深长老最见不
得妖物,然而现在他的态度,着实叫人捉摸不透,难不成是因为姜掌教在场?
姜掌教接着说道:“行医忌杂,我们去东边的厢房。”
说罢,他就拉着我往东厢房走,我记得王蕴就藏在那间厢房里啊!
一听到姜掌教这么说,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我不知道王蕴所说的麻烦人到底是这位姜掌教还是夏侯深长老。
然而姜掌教拉着我十分坚决,根本不容我犹豫,师父和云师叔想要跟上来,姜掌教回头看了一眼,感受到他的目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接着听见夏侯深长老在后面询问师父:“孙柽,我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个小孩儿,怎么不见人了?”
“啊?估计跑到哪儿去玩耍了吧……”师父说。
姜掌教拉着我进了屋子,转身关上了门,接着就在门上贴了一张符。
看着他的动作,我顿时心中一阵忐忑,不知道这位大佬想要干什么。
他转过身来,忽然眉头皱了一下,朝屋子的一个角落望过去,注视了数秒钟,又回过头来,十分客气地让我坐下。
我心中忐忑,有些坐立不安。
而姜掌教则手一翻,说:“将狐妖放在桌上罢。”
我不敢多问,自始至终姜掌教的态度都十分友好儒雅,如春风拂面,恰到好处,让人很舒服,生不出几分怀疑来,所以我乖乖地将念儿放在了桌上。
而姜掌教则坐在了我对面,伸出三指搭在了念儿的脖子侧面。
他一脸认真地探查着,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他的转世?”
我眉毛猛然一跳,姜掌教随即就得出了答案,说:“我曾听闻孙天与一只狐妖结合,诞下一混血狐妖,可是这只?”
望着姜掌教严肃认真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初来乍到,我对他终归没有多少信任,不愿讲念儿和孙师叔祖的信息透露出来。
但是我又担心他觉得我不够实诚,万一不愿给念儿查探,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看出了我心中的疑虑,姜掌教收回了目光,说:“我与你师祖洛天衡乃生死之交,与孙天也有几面之缘,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也并非对狐妖或者孙天感兴趣。”
然后他看向了贴在门上的符,说:“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隔墙有耳,你的身份特殊,我与你接下去谈论的事情,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信任我。”
我皱起了眉头,感觉到姜掌教如此警觉不像是虚张声势,顿时感觉我们似乎被别人监视了一般,心中一阵慌乱。
如果真如姜掌教所说,那么他定然会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而他单独拉我进来,也能够感觉得到他对于其他人甚至师父都又不信任感,而这种不信任又源自何处呢?
而且现在这间屋子里,可不止我们两个,王蕴肯定也在,他估计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藏匿了起来,使得姜掌教没能发现他。
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把王蕴给供出来,然而一想到他前世与孙师叔祖有着战友情谊,觉得他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而且很多事情他算是参与者,是知情人,于是点头说:“没错,念儿是孙师叔祖和杨娴的女儿。”
姜掌教与我说话的时候,已经将念儿的情况掌握,慢慢松开了手,说:“杨娴的死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还请节哀,物是人非,几多悲叹。不过你可知杨娴的身份?”
姜掌教与孙师叔祖和杨娴关系不深,他若是表现出伤心之色,反而有些虚伪做作。
我点头道:“她是青丘狐族。”
姜掌教点头,说:“天狐一族,乃是青丘狐族的嫡系族人,也是历代族长的唯一人选,其中属涂山氏最为正统,我最近听到消息,青丘狐族正在召集各地天狐族人,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猜测可能要面临族长更替,青丘狐族以母为长,族长必须是女性。按理说,杨娴作为涂山氏的后裔,乃是族长的最佳人选,不论她是否被驱逐,在这种紧要关头都会被召唤回去,如今她客死异乡,她的血脉传承就落到这个女儿身上了,而这个女儿并没有被驱逐……”
姜掌教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念儿。
“姜掌教,您的意思是……”他虽然说了很多,但是意味不明,我不知道他最终想要表达什么。
“族长更替,就会出现权利变动,我们与青丘狐族相安无事五十余年,一旦上位的族长是一个好战之人,我担心……”姜掌教话说到一半,却陷入了沉默。
“您的意思是,想让念儿坐上青丘狐族族长之位,确保青丘狐族与我们保持和平?”我问道。
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说:“但是她年纪尚幼,我也担心会被人利用,成为傀儡,而且她目前的状况,可能得在人和妖之间做一个选择。”
姜掌教说出了与干爷爷吕同相似的判断,而且很不巧,念儿已经做了抉择。
我将之前念儿选择的纸拿了出来,递给了姜掌教,他一眼就明白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起初我以为念儿的决定只关系她和我的未来,却没想到竟然会关系到整个青丘狐族的未来,如此一想,我觉得让她做这个决定,未免太草率了。
他是一位心怀天下之人,正所谓医者仁心,他不希望青丘狐与我们发生冲突,因为一旦发生冲突,便是生灵涂炭,所以他在看到念儿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介入的念头,然而念儿一个抉择,瞬间打破了他一切美好期望。
于是我有随口问了一句:“所以您来此找师祖就是商量这个事情?”
一听我提起,他突然眼睛一亮,说:“此事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却是最让我担心,既然话已至此,我觉得跟你说一下比较好,孙天与洛天衡情如手足,你若有异心,他定会毫不犹豫将你神识湮灭,反客为主。所以目前为止,我只信得过你一个人。”
姜掌教修为极高,短短的相处已然将我身体里的情况看透,所以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我看他脸色肃穆,觉得不是小事,于是挺直了身子,说:“您请说。”
“我了解你师祖的修为,单纯神念出窍产生的损耗,静养几天就可以恢复,还不至于让他闭关养伤,我听说他闭关之后,就觉得不对,方才来瀛洲查探究竟,几天下来,我感觉到你师门的氛围有点不对劲,而且我来去,一直被人监视着!”
什么!
第八十四章 一纸秘方一点通
听到姜掌教所言,我眼皮子直跳,初入师门的时候,我对与师门充满了美好的愿景和期待,然而随着姜掌教说出这句话来,我顿时感觉到师门之内也并非风平浪静,甚至有暗流涌动。
这样的消息,对我的轰击无比巨大,甚至有种一落千丈之感。
难道连无比神秘强大的师门,也充满了危机?
我感觉到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说:“姜掌教,我初入师门,能力微薄,对师门的人情世故又不了解,你说的太过唬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说实话,我确实被姜掌教给吓到了,特别是他说出自己被人监视时。
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修为超然,声名显赫,师门竟然还有人无所畏惧,对他进行监视,要么就是对方根本不惧姜掌教,要么他触及到了对方的某处底线。
细想姜掌教这几日在师门干什么,可想而知,对方在忌惮什么。
面对我的退缩,神色肃穆的姜掌教脸色一变,却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来,叹了口气,说:“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把你当做孙天……他当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够独挑大梁了。”
额……拿我和孙师叔祖比,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尽管被姜掌教这么贬低,心中多有不甘,然而实力摆在那儿,不承认都难。
要现在的我挑起大梁,可不是天方夜谭嘛。
我对于自己能力清楚的认识,很快明白了自己能够发挥的作用,于是说道:“不过姜掌教,我可以将这个信息传达给值得信任的人。”
当然,我所指的这个人就是师父。虽然对姜掌教而言,师父并不能得到他百分百信任。
他偏偏信任转世之人的我,却不信任作为师祖大弟子的师父,足见隔代如隔山的道理。
姜掌教眯起眼睛瞧我,仿佛想要看透我的想法一般,许久点了点头,说:“我已不便久留,明日就会离开,三仙山之间有契约,门内事物互不干涉,所以我不能留在这儿给予帮助。”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我要交代的事就这些,再说回这只狐妖吧。说实话,我还真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她体内妖灵本身并无侵略之意,本来相安无事,随着时间推移,妖灵消化,便可获得强大的妖力。关键在于她强行催动了妖灵,超出承受能力,导致妖气紊乱,加之外来的霸道妖气侵体,形成了三气纠缠之象,实属罕见。所以无法予以治疗,不过我倒是可以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我坐直了身子,姜掌教的分析与当初吕同以及师父的分析基本吻合,而他愿意给出方法,简直是雪中送炭。
姜掌教接着说道:“此状要彻底恢复并非一蹴而就,首先要解决的是外来的强大妖气,这东西需要灵气充裕之地进行压制消磨,待消磨殆尽之后,狐妖便可以苏醒,我不知道是谁施加了失传已久的仟茧婪言,但此法门务必要让狐妖习得,助益极大,只要日日修习,假以时日,便可以理顺体内气息,强化狐妖体质。
但并不代表可以痊愈,因为体内平衡被打破,她必须选择一方主导,否则还会引起冲突。既然她自己选择了人,那就还需要一味药
,谓之石生莲,又曰九转还魂草,乃一种生于岩石缝隙的药草,以中和二者,理化元气。我要求的这味药必须是生长于龙脉之上,年份超五十,且要完整无损,方能达到效果,我门内没有,所以需要你自己寻找。至于用法,你师门炼一脉的人应该有人知晓。”
姜掌教说了一大堆,我听得一头雾水,手指在手心划拉着强行记忆,他见状叹了口气,拿了一张纸给我写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面对他的用心良苦,我激动得不能自已,接过纸后,噗通一声跪下来,想要朝他磕头拜谢,却被他给拉住了,说:“不必如此,看在孙天的面子上,这个忙我必须要帮,当初东海大战我们没有出手相助,致使一代风华陨落,是我方壶欠你们的,这份愧疚,如此也不足以弥补。”
说罢,他转身揭下符,打开了门,径直朝外面走去。
师父师叔等人纷纷朝我们望来,察觉到我感激的目光,他们知道姜掌教给予了大力帮助,于是立即拱手道谢,姜掌教只是随和地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见到姜掌教径直离开,夏侯深长老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稳点什么,因为姜掌教脚步快捷,最终还是匆匆追了上去。
接待贵客这事儿,他不敢怠慢。
师父有些激动地望了望我手中的纸,问:“姜掌教给了方子了?”
我点了点头,将纸递给师父云师叔看,两人查看了一番,纷纷觉得这办法有效,特别是云师叔,一副获益良多的表情。
有了方子,至于怎么找药材,那就是我们的事了,天下之大,总会有办法找到药材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转头问师父:“师父,这位姜掌教多少年纪了?”
师父被我问得一愣,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清楚,至少得七十往上吧,方壶之人有驻颜反春之术,光看外貌,是分辨不出年岁的。”
我惊叹不已,难怪他言语之间,仿佛与师祖同代。
这世间修行之人,可谓百花争艳,像这位方壶掌教,绝对是当空皓月,叫人心生敬佩。
师父与云师叔商量了一番,觉得目前最为紧要的,就是如何将念儿送入祖灵福地之中,听他们说,祖灵福地之中,灵气最为充裕的有两地,一个是瞻星台,一个是祖灵潭,乃是极佳的养身修道之地,不过要想进入其中,得要经过掌教和长老会的同意。
这……想一想余银的结果就知道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全力一试,毕竟,念儿可是孙师叔祖的遗孤,我曾经承诺,必须保证她的周全!
对了,余银人呢?她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姜掌教和夏侯深长老离开五六分钟后,王蕴才贼头贼脑地从我们密谈的屋子里出来,神秘兮兮地朝我招手,我走了过去,他有些后怕地对我说道:“那个……兄弟,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显然,他对于我师门还是有所忌惮的。
我忍不住笑了,故意威胁说:“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我就杀你灭口。”
我的威胁十分无力,王蕴人精儿似的,自然听得出来,他是个
聪明人,嬉笑一番说:“哎哟,我刚才睡着了,你们聊了啥来着?迷迷糊糊没听清。”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他,也许他就是个无关之人,更不愿搅入乱局之中,也许他本身心直口快,性格爽利,不像心机深重之人。
相处时间虽短,我却觉得他就像师父、师姐师兄一般,是绝对可以托付真心的人。
下午师父和云师叔带着师姐师兄先行离开,前往祖灵福地,师父和云师叔要将念儿进入祖灵福地的事情先行告知诸位长老,促成长老会决意,而师兄师姐则要先回住处一趟,将一应行李整理妥当。
我因为念儿无法前往祖灵福地,于是就留在了铁匠铺,王蕴则不知道跑到哪儿野去了,也不在铁匠铺。
虽然第一次来到师门,我却无法抽身四处看看,于是就找了一个篮子,用衣服做垫,将念儿放在目力所及的位置,然后一个人在院子里练起了功课。
我的身法主要传自道门和少部分师父的传授,糅杂在一起,比较乱,没头没尾。
练了一会儿感觉到有目光注视,转过头,看见老铁匠抱着铁锤,皱着脸瞧我。
看见我停下来了,他忍不住说:“你那功法,搁小孩儿打架似的,一点儿章法都没有。”
我甩了甩酸痛的膀子,说:“师父没认真传,我只能自己琢磨,老铁匠,你身手一定很厉害吧,要不教我两手?”
师兄缠着他练剑是有原因的,所以我也学着师兄让他教我。
老铁匠鼻子一哼道:“周恬还知道用热脸贴我冷屁股,你倒好,口气老牛逼啊!”
我耸了耸肩,也没指望老铁匠教我,只是调侃一下,所以又自顾自练起来。
几招过后,老铁匠终于看不下去了,说:“得得,我跟你理一理,看得我肝儿疼。”
说着他走上前来,开始拆解我所练的功法。
短短数分钟,就好像一团乱麻被一根根理顺一般,我豁然开朗,在老铁匠的拆解下,我很快将杂乱的功法组成了一整套完整的体系。
稍稍试了一下,顿觉受益匪浅,激动地浑身颤抖。
刚要朝老铁匠道谢,他一摆手说:“嗨,别谢我,我就点拨一下,什么也没教,你的资质还不如周恬,能自保就烧高香了。”
额,这话也太打击人了。
不过我却不以为意,说:“资质不够,勤奋来凑呗。”
老铁匠打了个哈欠,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说:“我出去溜达溜达,你自个儿呆着,安分点。”
他话音刚落,猛地转头朝西厢房的屋顶望去,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屋顶上。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他查看了一番,说:“有只老鼠,逃得倒挺快。”
说罢,他纵身一跃,从四五米高的屋顶跳下,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我诧异,问他怎么不去溜达了。
他语气不悦地说道:“老子铁匠铺多少年没老鼠了,不赶不行喽。”
就在这时,王蕴一路碎步从外面跑进来,朝我招手,说:“喂,你快来,有好戏看!”
第八十五章 执意对峙心不甘
他说完话,就跑过来拉我,老铁匠听见了,也回过头来打望。
我急忙停下脚步,道:“我不能离开念儿!”
“嗨,狐妖在这儿你放心,喂!铁匠,帮忙照看一下!”王蕴急不可耐地拽着我,一边跟老铁匠交待。
老铁匠一愣,道:“我又不是保姆,你爱找谁找谁!我还有事!”
额,也不知道王蕴什么时候跟老铁匠这么熟络了,这家伙可是动了他的宝剑啊……
我自然不会丢下念儿,甩开王蕴的手,不肯走。
王蕴又来拉我,死缠烂打地说:“我保证你绝对想看,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赶紧的,晚了就赶不上精彩画面了!”
看他兴致勃勃,我估计是甩不开这条臭屁虫了,于是转身用衣服将念儿一兜,给塞入了怀中,用衣服遮挡住。
王蕴看到,嘴角一抽,道:“额,你看着得五个月了……”
能不能别废话!
我不顾形象,跟着王蕴来到了街上,他拉着我往地脉祖灵疾步而走。
街道宽阔,直通前方,我却是远远就看到地脉祖灵下方一道矮墙前,围着一大群人。
那个地方应该是进入祖灵福地的入口,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一路小跑,五分钟左右就来到了人群边缘,我听到有人议论纷纷。
“我说这姑娘在这儿跪了小半天了,到底怎么回事?”
“莫不是被驱逐出来的?”
“哪里,这姑娘我见过好几次了,应该有求于古术一脉,被驱赶好几次了,还不死心呢。”
“我看她不像一般人啊……守关人似乎挺忌惮她的。”
“对啊,估计是妖吧。”
王蕴个子矮,挤进人群中,一阵穿梭,就挤到了前排去。
而我护着念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前面去。
抬眼一看,只见余银跪在一道忽隐忽现的障壁前,低着头默不作声,乌丝遮住了脸颊,看不到表情。
障壁似一个入口,高不见顶,夹在一人高的青砖矮墙中间,透过障壁,我能够看到里面亭台楼阁密布,错落有致,白墙青瓦,青烟缭绕,仿佛徽州著名景区宏村一般。
目光收回,在余银周围,则围着四个身着汉服的男子,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把剑,剑虽未出窍,却形成了一股莫名威严的气息,将余银笼罩。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对余银说道:“姑娘,请你速速离开,此乃瀛洲福地,门规不许妖物入内,所以你还是放弃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余银没有回应,而是无比坚定地将膝盖往前挪了数公分。
四位守关人浑身一震,却是不约而同地往前一步,收缩了包围圈。
“余银姐姐!”我出声唤道。
王蕴一把拽住我,低声道:“你干什么!不该你出头的时候!”
余银身子微微一震,猛地回头,我看到她脸上布满了泪痕,她看到我鼓鼓的肚子,一下子皱起柳叶眉,朝我说道:“你过来干什么?快回去!”
四个守关人不约而同地朝我射来目光,其中一人偏身对年长男子说道:“师兄,那个小子身上有妖气,是否要检查一下。”
年长男子摇了摇头,说:“不在管辖之内。”
说罢,几个人就没再看我。
王蕴拽着我的衣服,低声说:
“你小子有病吧,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懂吗?他们又没把余银怎么样,沉住气,静观其变。”
说完,他把我往人堆里拉了拉。
而余银那边,随着四位守关人收缩阵型,她仿佛一瞬间被一座大山压着,整个人几乎卧到地面上去,而她口中继续说着:“贵门弃徒陆烨之妻,求见掌教真人。”
她的声音响亮,带着颤音,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般。
年长男子说:“姑娘,陆烨与妖物生情,违背了门规,不论掌教真人还是长老会都已有决意,这个决议不会有变,你就算来此地百次千次,结果也是一样的,你无法与他见面,还请回去!”
他的话语虽然客气,却冰冷如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
“既然陆烨被逐,我们皆与你们无关,为何又要限制我和他的行动范围,不让我们见面!”余银带着哭腔说。
“陆烨乃我师门弟子,不论是否被逐,都有千丝万缕之联系,不是一个无关就能以偏概全,而且我们没有限制陆烨行动,他若要将你自可以去东海找你,如若没有,只能说明他自己不愿见你。”
年长男子的话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余银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
“那为什么杨娴姐姐就能与孙天朝夕相处!为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长老会的决意如此。”男子不为所动,话语依旧冰冷如霜。
余银的背影,止不住地颤抖着,有啜泣之声,仿佛被感情背叛的孤独女子,让人心生垂怜。
但是我们都知道,陆师叔并没有忘记她,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和她见面。
然而思念的心,总是脆弱如玻璃,一碰即碎,余银终归是一个柔软感性的女子,就算知晓,也抵挡不住沉积无数岁月的痛楚。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也为余银的不公痛惜不已,但也有人觉得无规矩不成方圆,师门的决意也有道理。
“你师门可真够绝情的,硬生生拆散一对好鸳鸯,也不知是定规矩的人心理变态,还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王蕴也打抱不平,一顿埋怨。
“师父不是进去了吗,难道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王蕴插着手说。
而这时候,中年男子又再一次开口了:“姑娘,请你走吧,我们不会再跟你耗下去了,不要逼我们动手赶人。而且夏侯长老前去送客,估计快回来了,让他看见,你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中年男子说这句话时,已经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恐怕余银再执着下去,他们就真的会动手。
在四人的重压下,余银竟然艰难地抬起头来,抬头望向地脉祖灵,我看到她额头的青筋甚至都微微凸起,紧接着,她突然伸出手,死死抓着地面,又往前挪了一寸。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这是何等痴情之人!
就连四位守关人,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动容,面面相觑。
却听见年长男子一声低喝:“动手!”
嗖!
四把利剑陡然出鞘,四个人身形一动,化作四道虚影,剑光霎时间在空中化作一道剑网,朝余银罩去,他们并非要至余银死地,而是要将她驱逐出去,所以当剑网越来越密集的时候,却是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场,将空间给折叠了去,显露出
码头的景色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发出一声厉喝:“住手!”
四个人听闻,瞬间收了剑势,空中的剑网瞬间消失了去,恢复一片平静。
只见执刑长老羊元正从障壁之内快步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沉声呵斥道:“谁让你们在墙外赶人的!守关人守心方可守关,你们连自己头上的规矩都忘了吗?”
羊元正一声呵斥,让四个守关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年长男子朝羊长老拱手道:“羊师叔,我们只是防范于未然,妖物之心诡谲莫测,我们怕生变数,危害祖灵,所以……”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羊元正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了当地问。
中年男子一愣,低头拱手道:“我们只是在恪尽职守,并没有人指使。”
羊元正瞪了他一眼,中年男子依旧低头不动,一脸诚恳。
羊元正不再多说,看向了余银,此时加诸余银身上的压迫随着四人收手而消失,余银直起了身子,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地望着羊元正。
羊元正叹了口气,说:“姑娘,掌教让我给你带句话:西山风林非归处,天海月晖方留人。你若懂,那便好自为之,你若不知,便跪在此处罢。”
余银皱起了眉头,陷入深思,过了半分钟,她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朝羊元正拱手道:“多谢羊长老!”
说罢,她竟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羊元正眯着眼睛,朝着远处无尽之地望了一眼,接着他收回目光,指向了混在人群中的我和王蕴说道:“你们三个,跟我来。”
守关人中的那位年长男子一听,立即抬手说道:“羊师叔且慢,那个小孩身上有妖气,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羊元正抬起眼皮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他们三个。”
守关人一愣,瞥了我一眼,一下子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说:“可是,他们……”
“长老会刚做的决议,长老符为证,你还有意见吗?”羊元正拿出了一块奶白色的玉符,上面闪烁着六个不同颜色的光点。
男子一惊,立即拱手后退,让开了路来。
我们刚准备走,只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羊元正!我不在你就这么放肆吗,竟然敢允许妖物进入祖灵福地!你这个执刑长老,当得有点不像样啊!”
我们转身望去,只见夏侯深迈着大步朝我们走过来,一脸不爽。
羊元正心平气和,拿着长老符说:“长老会决议。夏侯长老,你倒是个大忙人,连长老会都没空参加。”
夏侯深一脸惊讶,道:“什么?长老会?我没有收到通知啊!”
羊元正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细碎起来,说:“据我所知,通知的纸燕是飞不出云雾大阵的,我还奇怪姜掌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排面,要劳烦理阁长老亲自护送离岛了。”
夏侯深却哈哈一笑,道:“羊长老真会开玩笑,姜厶虽贵为方壶掌教,但来往频繁,也不需要我亲自护送啊。”
接着他忽然面容一肃道:“难道……有人把我的纸燕给截下了?”
羊元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夏侯深,而夏侯深则同样严肃地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仿佛能在空中摩擦出火花。
最终羊元正先收回了目光,朝我们招手说,走吧。
第八十六章 祖辈相见镜中对
我和王蕴对视一眼,我看到王蕴眼中似乎有几多不情愿,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显然打算开溜。
走在前面的羊元正转过头来,说:“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句话平淡如水,却仿佛一颗钉子,将王蕴钉在了原地。
一个人不能少,王蕴必须得去!
我并没有什么害怕的,反而是王蕴,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加快步伐跟上了羊元正,王蕴沉默了几秒,也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已经离开的余银停留在远处的巷道口,驻足观望。
目光浮动,心中似乎有思虑万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西山风林非归处,天海月晖方留人。”
这句话有着太深的意味,我绞尽脑汁也猜不透。
福地入口处的冲突,基本是有余银一人引起的,她对于师叔陆烨的执念至深,达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没有凭借她的实力硬闯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而最后处理的方式也很耐人寻味,简短的一句话,十四个字。瞬间打开了余银的心扉,恐怕只有足够了解她和陆师叔的人才能够做到,从源头上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我很奇怪,师祖正在闭关,任何人都见不到他,此刻却能将话语传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快要甚至已经出关了?
而且听师父说起,师门门规不允许妖进入祖灵福地,他们又是如何通过长老会决意,对念儿放行。
听说长老会对师祖几多非议,然后最后却能够违背门规达成一致意见,这其中的似乎透着一股子怪异的成分,叫人捉摸不透。
就算一开始言之凿凿的羊元正,最终也不得不服从长老会的决议。
羊元正的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他的想法来,仿佛只是机械得在做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羊元正站在障壁前,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挥,浮动不休的障壁却是如同窗帘一般朝两边拉开一道口子,仅供一个人通过。
王蕴几多不情愿,最终还是臣服于羊长老的威势,不敢乱来。
而那位夏侯深长老,也跟在了我们身后。
一前一后两位长老,仿佛两座大山一般将我们夹在中间,让我心脏不由自主地颤抖。
越过障壁,我们出现在一座徽派村落的入口处,其中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每一个人都穿着朴素的汉服,或宽襟大袖,或束腰紧扣。
头顶之上有云雾缭绕,薄薄地盖在屋顶上,将头顶的天空遮挡大半。
隐隐约约看到头顶似有垂落而下的根须,细如发丝一般被云雾拖着,朝两边蔓延开去,这些根须的末端有莹莹白光,好似萤火,又好似星辰,忽隐忽现。
太阳西斜,将村子的影子拉得老长,给村子涂上了金色的华装。
我深吸一口气,清新舒爽的空气一瞬间灌入肺中,一股柔和绵长的气息蔓延向全身,使得浑身细胞仿佛沸腾起来,精神一片大好。
穿过街道,沿路的人纷纷朝羊长老行礼,而跟在我们身后的夏侯长老,却不见了踪影,凭空消失一般。
我也是走了好久才察觉到。
像他这样级别的人物,离开的时候我们想
要察觉确实很难。
如此反而让我放松了不少,毕竟他的存在,让我感到窒息。
羊长老的脚步逐渐加快,我们很快穿过了鳞次栉比的村落,出现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水潭前,前方是一座不高不低的岩丘,在那岩丘之上,盘桓着密密麻麻的树根,那之上,便是直径达三十米的巨大树干,树干光滑笔直,仿佛一根擎天之柱,表面有清透的液体流淌,滑落到岩丘,然后汇入底下的深潭。
在那深潭边有一间简陋的木屋,比之村子里的建筑要差上许多,不过胜在周遭清净无人。门口有一位微胖的老者躺在椅子上酣睡,有人靠近,微微睁开眼,看到羊长老之后又闭上了去。
羊长老不理他,绕过深潭,来到了岩丘下一处裸露的岩壁前。
经过深潭的时候我好奇探头望了一眼,潭水清澈无比,如同自来水一般,能够看到潭深处崎岖不平的岩石壁,但是却更本望不到底,下面只有一片漆黑,好似墨汁一般,让人胆寒。
羊长老站在石壁前,用手指在石壁上画着什么。不过数秒却是在石壁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阵来,接着他便说了一句跟我来,人往前跨一步便直接消失了。
我知道这是类似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般,跨过去便是另外一片天地,于是急不可耐地跟上去朝前一步,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一间圆形的屋子里来,这件屋子左右五六米宽,在正前方坐着两位年纪相近的老人,两人之间放着一面圆形铜镜。而师父正站在他们身边,神色平静地朝我望来。
羊长老入内后也入了坐,却是坐到了靠近边缘的位置,显然他不是这边的主事人,或者说接下去的事情他只是旁听。
王蕴贼头贼脑地跟在我身后,将半个身子躲在了我的背后去。
看到师父在场,我心便定了几分,走上前来朝两位老者拱手行礼。
师父知道我并不认识,于是介绍说云翼,这两位是你的两位师叔祖,也是掌教的同门师弟。
经师父提醒,我恍然大悟,师祖的师兄弟五人,除了已经过世的秦勉和孙师叔祖,还有两人,皆是师祖的师弟,年纪也比他小一些,四师弟欧阳褚,五师弟柳恭钦,据说年纪最小的柳师叔祖还不到七十岁。两人年纪有别,我能分辨出孰是孰。
修行之人能到这个岁数并不奇怪,特别是在拥有洞天福地这样的地方,其中蕴含的灵气对于延年益寿大有助益,加之本身修行,能够获得超出常人的年岁来,更有甚者能够活过两个甲子。
而师祖已经整整八十岁了。
我急忙又行礼称呼。欧阳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点了点头算作认可,而柳恭钦却是露出了微笑来,他人本来长得就憨厚,一笑露出一股铁憨憨的表情来。
柳恭钦开口对我夸赞了一番,说我根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云云,基本都是客套话。
随后他才说起叫我们过来的原因,却是师祖想要见我一面。
我一愣,目光在周围游离了一番,却没见到其他人出现,有些诧异,师祖我是见过的,也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位,而且,他老人家不是闭关了吗?
我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中间的铜镜上来,感觉到这面铜镜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在浮动,微弱但平稳,于是忍不住盯着观察了一番。
全程无话的欧阳褚这个时候转头与柳恭钦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有点眼力。
褒奖么?
我心里喜滋滋。
在得到龙血相融之后,我对于场的感知变得更加敏感,所以在面对羊元正、夏侯深的时候,我会被二人外放的场所震慑到,所以铜镜上细微的场波动,我也能够察觉一二。
反而是两位师叔祖,并没有给我造成一星半点压迫感,显然二人有意收敛了场,不想给我太大压力。
欧阳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主要还是柳恭钦来交流,他流露出特有的憨笑,说:“云翼啊,这次叫你过来呢,主要是洛师兄想要见你一面。”
可是,我没有看见师祖啊!
我忍不住问道:“那……二位师叔祖,请问师祖他老人家呢?”
话音刚落,只见那面铜镜上突然荡漾起一层波纹,接着,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可比当初云端看到的更加真切。
这是一位邻家爷爷一般的老人,外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仿佛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一般,但是越仔细看,越觉得这个人韵味十足,太周正,太舒服了。
他,便是我的师祖,瀛洲古术一脉掌教真人,洛天衡。
我神思有些恍惚,急忙双膝跪地,朝师祖一拜。
一个声音在屋子内响起:“云翼,你起来,师门内没有那么多礼节。”
我站了起来,回想起姜厶掌教对我说的话,急忙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屋子内的人未必都值得信任,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位师叔祖包括师父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头,师父略带严厉地说道:“云翼,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有什么话你就说,欲言又止的算怎么回事。”
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羊元正,论亲疏程度,自然是这位执刑长老跟生分一些,所以在得到姜厶掌教叮嘱后,我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对别人有些不信任。
我的动作却是让羊元正眉毛一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师祖一下子就猜到了,问:“是不是姜厶与你说了什么?”
我本来就疑神疑鬼,被师祖一句话挑明,顿时就吓了一跳,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姜厶,找不到人也不至于把你牵扯进来,你才几岁,又……”师祖埋怨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接着却是一声无奈的长叹,“只怕他把你当成了师兄了。”
说到这里,欧阳褚和柳恭钦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仿佛说到了一位让他们肃然起敬的人。
师祖的猜测十之有八,姜厶掌教还真的一开始把我当做了孙师叔祖,以为我是孙师叔祖转世,有着他的前世意志和能力,对我抱有极大期望,说了一大堆,到最后恍然大悟,多出了几分失望。
师祖接着说:“羊长老曾与我出生入死,并非外人,你不必介怀,欧阳师弟和柳师弟就更不必说了,至于姜厶与你说的事,我心中知晓,此事我自有计较,云翼你还小,就当做不知道。”
欧阳褚和柳恭钦面不改色,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脸色却有些阴郁,而羊元正则直接半个人没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唯独师父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左瞧右看,忍不住问师祖:“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第八十七章 绝不退让争胚铁
师祖根本没有搭理师父,而是接着说道:“我的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
没有得到师祖的回应,师父顿时有些急了,还待再问,被欧阳褚拉了一把,两人目光一对,师父立即不说话了。
“林云翼,你先跪下。”师祖突然说道。
我一愣,正想着师祖不是说不用拘束礼仪么,怎么又叫我跪下了。
但我心中有想,却没有停止动作,朝着前方结结实实地跪倒下去。
师祖接着对师父说:“柽儿,入门。”
简单的四个字,我终于明白,这是要我正式入师门了。
师父道了一声是,走到了我跟前,将手掌放在我的额头,接着中气十足地念诵:“今林云翼入我瀛洲仙岛古术一脉,孙柽之弟子,掌教洛天衡之徒孙,有掌教及长老为证,至此不渝,谨记门规,师门为家,永不背叛!林云翼,可愿?”
伴随着师父的诵读,我的心脏一下子猛烈跳动起来,竭尽全力地回应道:“弟子愿意!”
师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用温和的语气说:“好了,起来吧。”
我站了起来,看到师父脸上带着微笑,喜不自禁,咧嘴而笑。
其实我早已入了师门,此刻只是例行的规矩仪式,走一道必要的程序,却也让人心潮澎湃,或许以前师父的放养,让我患得患失,总有一种不真实敢,仿佛自己还不算真正的师门中人,此刻的仪式,正是给了我一个有力的答案,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油然而生,叫人心情激荡。
师祖也露出的和蔼的笑容,说:“好,入门仪式完成。那么,接下去就说说杨念吧。”
一听到师祖提到念儿,我立即抱着念儿往前两步,师祖接着说道:“既然姜厶与你见过面,那么想必他也看过了杨念的情况,我的结论与姜厶一样,瞻星台是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柳师弟,你告诉青秧,带杨念去瞻星台养神,让他全权负责杨念的修养。”
“师兄,那长老会……”柳恭钦说,显然使用瞻星台需要经过长老会决意,师祖这样擅自决定似乎不太合适。
“不用通知他们,杨念是孙师兄的遗孤,而且她不是妖,如果有问题,让他们来找我!”师祖这句话重量十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本来和蔼可亲的师祖,一瞬间散发出一股无比霸道的场来,哪怕隔着铜镜,我也能够明显感觉到,让我的呼吸都情不自禁加重了几分。
不过几秒,师祖就收敛了场,重新恢复成邻家老爷爷。
而我不禁觉得奇怪,念儿选择为人的信息,我来师门之后只告诉过姜厶掌教,师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师父告诉他的?而且师父对于姜厶掌教的评判仿佛一清二楚,同病不同医,尚且用药不一而同,更何况古术与方壶医字脉更有着明显区别。
这越想越让人匪夷所思,而且师祖对于长老会的态度也十分值得琢磨,既然通过长老会同意了念儿入祖灵福地,那么送念儿上瞻星台,知会长老会想必也不会有太大歧义。
我脑子里思绪万千,师祖则接着说道:“杨念除去体内入侵的妖气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届时也不必呆在瞻星台上。”
众人点头知晓。
之后,师祖竟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铜镜出了问题,卡壳了,结果半分钟后,师祖再一次开口:“王蕴!你走上前来。”
被师祖一声叫唤,王蕴浑身一震,畏畏缩缩地从我身后走上前去,来到了铜镜跟前。
只听见他小声说道:“大佬,我多嘴问一句,上辈子,我跟您没有仇怨吧?”
师祖被王蕴问得一愣,说什么意思?
王蕴搓着手,像个贼眉鼠眼的狗腿子,说:“那个我听了您的名字就莫名其妙心发慌,所以在想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您,你看我的转世投胎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
我看到师祖嘴角明显抽了一下,随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啊,投了胎都一个德性。”
说罢,只见师祖抬手一捏,王蕴仿佛瞬间被某股强大的吸力,直接给吸进了铜镜之中,只留下空气回荡不休的一声“卧槽!”
随后,铜镜恢复一片平静,倒映着我目瞪口呆的脸。
我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铜镜,说:“师父,这……”
柳恭钦依旧保持着憨厚的笑容,说:“放心,师兄只是有话与他单独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说罢,两位师叔祖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袖,柳恭钦一伸手,说:“好了,羊长老,麻烦送林云翼回。”
“好。”羊元正面容平静地说道。
师父也准备跟我出来,却被欧阳褚叫住了,说:“孙柽你留下,我们还有事找你们师兄弟几人。”
师父驻足,顿了两秒,拱手说好。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微微点头,表示可以了。
于是我跟着羊元正离开了屋子。
一出屋子,景色瞬息万变,我们却是再一次回到了岩丘下的岩壁前。
此时薄雾散去,我抬头望了一眼,看到上方地脉祖灵数十米高处,有无数亭台楼阁浮现,伫立在纵横交错的树枝之间,其中萤火浮现,映照出无数来来往往的人影。
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难道,我刚才所在的屋子,就是那上面其中一间?
羊元正见我不走,催促了一句。
我不敢怠慢,急忙跟了上去,羊元正冷着脸,一言不发,领着我往前走,经过深潭和小镇,重新回到了入口的障壁前。
我有些疑惑,我已经入了师门,不应该住在祖灵福地里面吗?为什么还要我出去?
羊元正在障壁前驻足,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他有些不耐烦,指了指外面,说:“出去不需要开障壁,直接走。”
我一
愣,顿时崩溃了,拉住羊元正的衣角,哭着说:“羊长老,羊爷爷,不要赶我走,我犯了什么错啊”
羊元正扯过衣角,一脸黑线,说:“叫长老……谁说要驱赶你了,去铁匠铺干活!”
说罢,他塞给我一张纸。
干活?
我一下止住了眼泪,不知所措地拿着纸。
“唉唉唉,羊长老,我送师弟过去,您忙您的!”师兄急匆匆地跑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的脖子,跟羊元正嬉皮笑脸地说着。
羊元正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师兄哈哈大笑,说:“云翼你是不是缺根筋啊,刚才师父的昭告,全师门都听见了,谁会无缘无故赶你走?”
呃……
“那为什么不让我住在祖灵福地里?”我满脸疑虑。
“你的屋子师姐早给你整理好了,随时都可以来住,不过呢,刚入师门,都会让你去集镇上生活一段时间,熟悉熟悉附近的人和环境,历练一番,顺便呢给自己存点儿私房钱,毕竟师门内除了提供衣食住行,其他物品都得去集镇上买,得自己花钱,师父别的都挺好,就是贼抠,所以别指望他给我们零花钱,我一开始也在老铁匠那儿干活。”师兄勾搭着我的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那现在呢?”我问。
“现在?自己做点小玩意儿,拿出去卖,差不多够额外的开销了。”师兄笑嘻嘻地说。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纸牌大小的木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符文,在手里掂了掂,说:“就这玩意儿,能卖五块黑木筹,碰上外来客,还可以翻一翻。”
我惊讶,拿过木牌反复观看,感觉到上面有微弱平和的气息流动,能让人心中舒缓,觉得新奇,有点儿像开光的饰品。
师兄说:“这是普通的安神符,静心静气,调节心理和情绪的,我能力有限,效果一般,不过还可以用用,师父做的可以卖一块金木筹哦。”
噢!我眼睛一亮,能赚钱的手艺谁不想要,于是立即想让师兄教教我,结果师兄却变得十分吝啬,说这手段是附一脉的,可不能随便乱教,你要学你找师父去。
哼,小气!
得知我不是被驱赶,只是拉出去历练,我心情就舒缓了许多,与师兄勾肩搭背,往铁匠铺走。
半路上,一个人影突然拦在了我们面前,抬头一看,是余银。
她拉着我,问:“云翼,念儿怎么样?”
我将念儿的情况草草说了一遍,余银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松开了我的手之后,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我问她:“余银姐姐,你还有事儿吗?”
她摇了摇头,对我说,我跟你们回去吧。
我这个时候想到了师祖让羊元正传达的话,于是多嘴问了余银那句话的意思。
余银微微一愣,脸色喜悦与忧愁轮转,最后说:“你不必知晓,至少我不会再去求上门了。”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味,到底是彻底放弃了,还是被给予了希望。
她和陆师叔的虐心感情,仿佛永无止境一般,让人一想起心情就压抑了几分。
然而我们却很难体会到他们内心真正的感受。
所以我说不出任何安慰或者劝解的话语。
我们回到铁匠铺,师兄一进门就嚷嚷着老铁匠教他剑法,但是我却一下子感觉到整个铁匠铺的氛围变得不一样了,似乎压抑了几分,莫名给人一种压迫和沉重感。
余银同样也感觉到了,皱着眉头。
老铁匠出现在我们跟前,他手里抓着一坛酒,脸色微红,微醺的模样,目光灼灼,瞧见我们有点不耐烦,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不会还要住我这儿吧?”
师兄笑呵呵地从我手中拿过纸递给他,老铁匠狐疑地打开看了一眼,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肩膀,抱怨起来:“这小子要肉没肉,要架子没架子,能有啥用?你挥得动锤子吗?砍柴我都嫌累赘!”
老铁匠当着我的面把我数落了一顿,让我顿时脸颊一阵通红,伸着脖子嚷道:“我当然挥得动锤子,砍得了柴!有什么活尽管吩咐,做不好不要钱!”
老铁匠眉毛一跳,突然呵呵一笑,眉开眼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说:“小伙子有志气,我喜欢!行,那就说定了,一天一块黑木筹,干不好不给钱啊!”
额,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师兄拍拍我的肩,扶额一声叹。
老铁匠喝了一口酒,打着饱嗝道:“怎么样,今天开始干活?”
“喂喂,榨汁机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还要带着师弟去镇子上转转,拜拜了您内!”师兄着急忙慌地拉着我离开了铁匠铺,往集镇上走。
余银竟然也跟了过来,余银不断怎么说也是长辈,跟着我们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回头问道:“余银姐姐,你干嘛跟着我们?”
余银说:“那地方布了法阵,让我很不自在,反正也没事了,就跟着你们转一转。”
法阵?
难怪会让我感觉到压抑,为什么老铁匠要在铁匠铺布上法阵?是在防范谁吗?
多了个跟屁虫,让师兄很不自在,不过余银不怎么说话,跟在后面仿佛透明人一般,倒也没有太大压力。
整个集镇呈扇形分布,轴线为东西走向,六条主干道将集镇分为南、中、北三个片区,铁匠铺位于北片区,这里坐落着各种作坊、食馆,犹如城市的工业区一般,聚集了大量的手艺人。而中片区则是商业贸易区,也是岛上最繁华的区域,无数店铺、当铺、旅社、茶室分布其中,聚集着大量外来商客以及小贩,这些外来商客,一部分是乘坐师门福船进入,一部分则是乘坐各地与师门有固定贸易往来的航船进入,因为有云雾大阵的存在,任何进入瀛洲的航船都需要通关钥匙,就是镶嵌在韩叔船舵上的晶石,只有通过师门认可才会
发放。
南片区则是安居区,大部分长者老人,不喜欢嘈杂和热闹的人,都会聚集在这里,是隐世高手最多的区域。
师兄带着我,自然是去最为繁华的中片区,师门的航船从外面带来的物品,一部分流入祖灵福地之中,提供门内弟子生活必需,一部分是集镇集中采购的货物,会运往对应的物主,而其他部分则出现在中片区,以售卖的形式提供给集镇上的人。
同时,集镇上以及师门内生产的物品,也会进入中片区,进行各种形式的售卖。
师兄的木符就是在这里出售。
当然所有交易货币,使用的是师门内的方筹,相对应的,有进行兑换的机构,既可以将货币兑换成方筹,也可以将方筹兑换成货币,同时任何人都不能将方筹带出岛上。
师兄带着我先找到了一位叫做老王的商客,听师兄说他是一位遭遇海难的难民,做被师门的人救起,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岛上,主要收购各种师门制作的法器,带出去转卖,然后带外面的物品回岛出售。师兄的木符,就由他收购,是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男人。
师兄说他本身就是古董商,懂行,开的价格比较合理。
他这次带了十块木符去,其中有一块精品,一块次品,精品价值两块银木筹,次品则被退了回来,一共六银木筹。
师兄觉得次品也能用,就跟老王讲起了价,想要打折出售。
两个人交头接耳,而我则翻看起了老王摆在外面的商品来,转了一圈,我看到一块泛光的黑色岩石,估摸着得有十来斤,其中有细长的白色纹路,好似蚕丝一般,表面呈现出刷痕,其中还有暗红色物质,我隐约间感觉到其中有一股厚重的气息流淌,一下子被吸引住,情不自禁地摩挲起来。
老王瞧见了,眼睛一亮,打断与师兄讲价,凑到我跟前来说:“小弟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云子铁,质地十分坚硬,如若交给有手艺的铁匠,定能打造出一把上佳的兵器来。”
我心中大喜,我正觉得自己少一件趁手的兵器,想着什么时候和师父说起,此刻出现在面前的云子铁让我心中一动,正是我想要的东西,让老铁匠帮着锻造,绝对会是一件强力的武器。
师兄也凑了过来,瞧我眼睛发直,问:“云翼你想要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沮丧地说:“我没钱。”
“老王,多少价?”师兄不假思索地问道。
老王嘿嘿一笑,伸出一个手掌,说:“五十银木筹。”
“艹,打劫啊!就是个原料胚子,顶多三十吧!”师兄扯着嗓子嚷道。
“周小弟,没你这么讲价的啊,这东西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矿场买来的,我看着这位小弟这么喜欢,才给你这个价,基本上跟原价差不多了!”老王眉毛都快成八字,手舞足蹈地说。
“差不多原价……”师兄嘟囔着。
“我不要吃饭啦!”
我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对师兄说:“师兄,买了吧,我以后慢慢还你。”
老王一听,嘴角都咧开了。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师兄显然想要再降价。
老王眼珠子一转,“这样,周老弟,你的次品我收了,抵扣一银木筹,这块云子铁卖你四十九银木筹,咋样?这个价格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看到我激动地目光,师兄犹豫再三,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金木筹,嘟囔着说:“我攒了好久才攒到金木筹的……”
虽然他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把金木筹递给了老王。
老王笑呵呵地接过来,准备找零。我则小心翼翼地将云子铁捧起来,感受着其中厚重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人飞奔似的冲进店铺,大喊着:“老王,钱凑齐了!五十银木筹!一手交钱一手交……卧槽,你谁啊!那云子铁是我先买的!”
我转头一看,一个年级与我相仿,长着包子脸的男孩拎着一袋子黑木筹,正瞪着牛眼指着我。
“嘿!张包子,你钱都没付怎么叫你先买的,看清楚了,我这边刚付的钱!”师兄站出来,指着在柜台里找零的老万说。
“啊!?老王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不是跟你说把东西留着吗?”张包子又将枪口对准了老王。
老王顿时一脸尴尬,欲言又止。
这张包子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见老王没反应,直接指着我说:“这样,我用六十银木筹买你手里的云子铁。”
真土豪啊!一出口就往上加十个价!
老王一听激动地从柜台里冲出来,把金木筹往师兄怀里塞,说:“我卖,我卖!”
师兄两眼一横,一把抓住老王的领子,吼道:“姓王的,有这么做生意的吗?老子钱都付了,泼出去的水哪收得回!信不信老子把你店铺拆了!”
“别别!周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老王不是修行者,被比他矮的师兄一抓,脚都垫了起来。
“云翼,你说句话呀!”师兄转头瞪我。
我脸色平静,注视着张包子,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这东西现在是我的。”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有力。
张包子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决,紧紧盯着我道:“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林云翼?听说你很了不得啊!一道雷把血族大公给劈死了!敢不敢跟我比一比,谁赢了,这块云子铁归谁!”
喔?这是要跟我切磋吗?
等等,一道雷把血族大公劈死是什么鬼?
撒丁死没死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大公啊!这传言夸张得有点过分吧!
我眯起眼睛,自从老铁匠将我所习剑法糅合,我还真没有实战过,不知效果如何,既然这个包子脸提议切磋,那正合我意,正好用糅合的剑法练练手!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
第八十八章 比剑切磋不甘心
中片区的中心路口,有一块砖石砌成的擂台,专门供解决争端所用,修行圈子内的争端,很多时候无法通过讲道理来解决,这个时候就要亮出拳头,凭本事,谁厉害,谁说了算。
瞧见我和张包子往擂台走,沿路的路人纷纷侧目,有的聚集起来,跟上来想要凑个热闹。
余银也没事儿人似的,饶有兴致地跟着我们。她来瀛洲的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却也得到了一个说法,自然无所事事。
毕竟切磋这样的场景,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师兄有些不安,小声问我:“云翼,没问题吗,这个张包子他爷爷张开然可是守潭张老,又是他师祖,一身剑法十分精湛,在师门内都数一数二。他父亲是皖北响当当的刀客,起点很高,所以这小子剑法也不赖,又传承召一脉,手段层出不穷。而且这个人是家中独宠,性格乖张,自我中心,做事不知轻重,我怕你会吃亏啊。”
我问:“跟你比怎么样?”
师兄冷哼道:“那还差点儿,不论斗法还是比剑,我都可以在五十招内胜他。”
我点了点头,那就还好。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虚,毕竟初入师门,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授,属于野路子出家,虽然有干爷爷的基本功和师兄教授的剑法,主要还是实战中历练出来的手段,没有花花架子,得到老铁匠糅合之后,尽管提升很大,感悟颇多,但也没有真正实战过,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心中并没有把握。
我与张包子之间彼此并不了解,所以互相没有优劣之分,他的起跑线比我高,而我的历练比他多,仅此而已。
听了师兄介绍之后,我心里就有谱了。
如果这小子和颜悦色地跟我商量,我说不定会愿意用高价把云子铁卖给他,达成一桩不错的买卖,然而他上来就耍赖皮不讲理,有强买强卖之嫌,着实叫人不爽。我也不是怂货,好歹也是对过鬼灵,见过狼妖,战过万法教的人,自有一股子狠劲,又岂会轻易退缩,就怕他不来硬的。
擂台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木质武器,张包子在里面挑了一把木剑,对我说:“咱们就比剑法。”
说罢他跳上擂台反手握剑,看着我。
此时擂台周围已经聚集了百余个看热闹的人,无数目光朝我们聚集过来。
一人高的擂台,他轻松地跳了上去,引来周围一阵欢呼,张包子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志得意满。
呵,这是不打算经过我同意了。
这家伙听说了我的传言,显然不敢跟我比术法,所以选了自己最擅长的剑。
其实正合我意,还不真不想跟他斗法,万一上了头,逼着我动用开天雷剑术,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也从箱子里挑了一把木剑,掂了掂,感觉握在手中比较轻巧,于是从台阶走上擂台。
张包子见状轻蔑地一笑,说:“别告诉我你不会功法啊,要是没几招就把你打哭了,会被别人诟病,说我欺负新人的。”
我站定,说:“你放心,我只是不想装逼而已,万一被雷劈了找谁去。”
“废话少说,来吧,切磋武艺,点到为止,我可不想把你打残了,不好交代。”张包子说罢,做了一个起手式。
人群的目光一下子热切起来。
“慢着!”我举手示意道。
“怎么了?要认输趁早,否则,木剑打在身上可是很疼的!”张包子不耐烦了。
挥舞了几下剑,稍作适应,慢悠悠地说道:“我多嘴问一句,你跟人拼过命吗?”
张包子眉头一皱,脸色一冷,道:“废话真多,看剑!”
说罢,他陡然冲来,他是地地道道武家出生,有完整体系的传承,一出手如雷霆,身法极快,转瞬即至。
我两眼一瞪,怡然不惧,猛然前冲,两把木剑陡然撞到一起,瞬间从木剑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劲力,让我浑身一震。
相撞的瞬间,张包子也是一脸惊讶,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个刚入师门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浑厚的劲道。他不知道,我体内的龙血与元念本源散发的场,不断洗刷着我的身躯,让我浑身的气劲变得格外厚重凝练,对于我体质的助益十分巨大,出手自然不俗。
刹那间,却是连过数招,木剑相撞发出
沉闷的撞击声,嘭嘭嘭!
接着陡然分开,我们都从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之色。
我与他就好像江湖散客碰上大内侍卫,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他有板有眼、天花乱坠的招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观,观赏感十足,着实叫人吃味。
这样的剑法,就算没有很好的实战性,用来表演也能搏得无数喝彩。然而,偏偏他的剑法,在此基础上有着极强的攻击性,角度刁钻,手法纷繁,总能在我不注意的位置,突来一剑,直击要害,逼得我不得不以进为退,使出足够狠辣的招式应对。
与他截然不同,我拼的是战场上搏杀练就的手段,没有复杂的招式,更没有什么观赏性,出剑、收剑,一剑进攻,一剑防守,端的凶狠暴戾,险种求生,每一剑都不拖泥带水,就是要取对方性命,如同猛虎下山,气势十足。
底下发出一片叫好,而张包子的脸色却阴沉地可怕,“你这剑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凶!”
“我不是问你,跟人拼过命吗?”我的脸色也无比严肃。
这个人不可小觑,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败下阵来。
此时他终于不得不审视我刚才的问题,说:“有点儿意思,你让我不得不认真起来。”
“求之不得!”我一声厉喝,却是率先进攻,一下撞入他的怀中,手中的剑猛然刺去,直击对方心口。
张包子心惊不已,迅速后退,舞剑成花,将我的进攻当下,我乘胜追击,不死不休,将剑刺出了残影,不断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这样的气势宛如奔流江河,滔滔不绝,气势如虹。
张包子不断后退,用眼花缭乱的剑招,将我的攻击一一挡下,如此连过数十招,他方才稳住阵脚,找回自己的节奏,却是一头冷汗,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与之和平切磋的对手,而是要取他性命的悍匪。
我知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数次鏖战的经验,让我对于把握交手的节奏更加老练,十分清楚如何让自己不落于下风,感觉他将交手拖入自己的节奏,便迅速撤退,拉开距离,重整旗鼓,与之遥遥相对。
张包子喘着粗气,眼皮子猛跳,他认真了,然而却并没有取得优势。相比之下,我的实战经验着实比他高出一大截,而且招招凶狠无比,让他有种无时无刻不在走钢丝的感觉,一想到假如我手中的不是木剑,而是杀人的兵器,他就冷汗直冒。
这家伙是个狠人!
两次喂招让我对于他的剑法有了一定的掌握,他的剑法讲究变幻莫测,纷繁迭出,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很难预测他的招式,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击中破绽,一败涂地。
而时间越长,对他就越不利,一旦完全熟悉了他的路子,在经验更胜一筹的基础上,我就能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张包子实战经验不足,一上来就将所有招式亮出,又不懂得灵活多变,随着第二次交手,我就察觉到了他出现了重复的手法,这是反复练习的结果,过于模式化,缺少变通。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老铁匠糅合的剑法一瞬间在我脑海中出现,无数画面浮动,顿时产生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感觉手中的木剑化作虚无,仿佛与手融为一体。
将身子弯成弓形,再一次发起凶猛的进攻,交手的瞬间,我就彻底压制了张包子,尽管他能够依靠标准模板一般的防守和出招,将我的攻击承受下来,但是不到数招,他就出现了重复动作。
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陡然变招,木剑猛然向下砍去,张包子匆匆抬剑来挡,一股巨力瞬间从他手中的剑传递到他的手掌之中,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响,俩人手中的木剑应声而断,我双手握剑,稳如泰山,而张包子手心感受到巨震,一阵酥麻,却是已经握不住木剑。
我将剑身一转,轻松挑飞了他手中的木剑。
剑已脱手,他输了……
那一刻,底下的人群鸦雀无声,一秒后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和掌声。
张包子脸憋得通红,右手却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退了两步,将手中的木剑一扔,拱手道:“你输了。”
张包子恨恨的望着我,一言不发,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烧,不甘心!
许久,他突然双眼通红,迸发出一股
浓郁的杀气,说道:“我没输!”
话音刚落,只见他突然高举晶石,口中念诵咒诀,接着猛然将晶石往地上一拍,却是一道暗黄色符阵浮现,紧接着,我听见一阵嘈杂的喧闹,突然无数乌黑如墨的乌鸦凭空浮现,化作汹涌潮水,朝我扑来。
卧槽!
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却已然退到擂台边缘,一脚踩空,差一点掉落下去。
不等我站稳,只见那潮水般的乌鸦瞬间将我吞没,无数乌鸦拍打着翅膀,用尖锐的鸟喙和爪子攻击我,眨眼之间,衣服就被划破,脸上和手上也出现了数道伤痕。
这法门……竟然和当初孙师叔祖杀死山羯用的法门极其相似!
那一刻顿时回想起山羯最后面目全非的结局,如同被泼了王水一般,腐蚀一空,我的心脏便开始疯狂跳动!
这小子疯了!要我命啊!
不行!我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乌鸦将我吞没!更不可能在这样一场切磋中丢了性命!
我要反击!
既然你要我命,那也让你看看,老子不是吃素的!
我紧握晶石,心中默念,往地上猛然一拍。
守!
护佑我周全!
一道护盾撼地而起,瞬间将周身笼罩,群鸦巨浪瞬间冲击护盾,将我给淹没了去,护盾上发出如同刮玻璃一般尖锐刺耳的声音,之后不到三秒,护盾便陡然崩溃,化作无数碎片。
大惊,好强的术法!
守术竟然只能支撑几秒!
这小子是铁了心地要搞我啊!
手臂上霎时间又增添了数道血淋淋的口子。
性命攸关,无路可退,那一刻我爆发出无比顽强的意志,高举起泪心托帕石,心念飞速转动,口中一字一句地高声行咒:“万里穹天!苍云以雷!唯吾……”
开天雷剑术!
伴随着我的咒言,一股恢弘恐怖的气息在头顶的天空凝聚。
一瞬间,全身的力量给抽干了去,冲向九霄云外,我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但是依旧咬着牙,用意志支撑,高举晶石。
脑子是清醒的,知道我要劈的,并不是张包子,而是地上的符阵。
我还没浑到跟他一样。
心中怒火中烧,但并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
“住手!”随着一声娇喝,一个人突然冲入擂台之中。
接着只听见嘭一声巨响,地面传来巨震,霎时间无数龟裂纹在擂台上扩散,整个擂台瞬间下沉了数公分,张包子布下的符阵骤然破坏,包围我的乌鸦霎时间飞灰湮灭。
张包子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只留下我高举着手中晶石,双目如火,脑门上却布满了汗珠。
抬头望去,余银站在擂台中央,面对着张包子,而张包子因为惊吓,却是直接跌坐在地,他面目惊恐的望着天空,接着脸色一红,喉头鼓动,嘴角涌出一股鲜血,这是施法被打断带来的反噬。
天空之中,有阴云开始聚集,隐约之间,有电光游曳,汇聚成更加明亮的雷光。
我死死盯着张包子,这个温室里的花朵,因为一场失败,就想要至我于死地,或许他心中并不那般想,但是他施展的术法,却足以要我性命,这个纨绔子弟根本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只是因为不甘心……这样的性子,太过恶劣!
符阵被打断,我知道那小子不会再对我构成威胁,雷劈的对象也已经被毁去,没有再念下去,果断终止了行咒。
这一次开天雷剑术,万里晴空,没有当初的天时地利,能够聚集雷云就已经无比艰难,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去,全凭求生欲带来的强大意志支撑,即使再念下去,也未必能够成功,倘若强行催动一身修为完成施术,恐怕对我的伤害更大,搞不好一身修为就废了。
所以我宁愿承受终止术法带来的反噬。
但是这一幕,着实将在场的所有人给吓到了。
戛然终止施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反噬,脑袋瞬间嗡一声,仿佛被重锤敲击脑壳,头疼欲裂,天旋地转。
噗!
我猛然喷出一口浓血,身子一歪,一头栽倒下去,有人从背后拖住了我……
妈的,倒霉透顶,真是拼了老命了!
第八十九章 清风吹醒故国人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正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感觉整个人头疼欲裂。
天色昏暗,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外面有人在对话。
“云翼怎么样?”
“还好,施术脱了力,又遭受了反噬,好在身子承受能力强,没影响修为,就是要修养一段时间。”
是师父和云师叔在对话。
“这两个小孩,为了一块云子铁,连命都不要了,要不是被及时阻止,闹不好要出人命。”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嗨,小孩子打架,下手不知道轻重,没事就好,不用太过责备,我听人说张昊被张长老揍得屁股开了花,估计三两天下不了床,感觉是严厉了点,姑且也算是一个教训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哼,你说得倒轻巧,修行之人切磋,又岂能不知收敛。”师父显然对我也十分恼怒,碍于我受伤更重,才压抑了怒火。
术法没有落下,心中的打算没有人知晓,想必都以为我真的要引雷劈张包子。
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被误解,于是抬高音调说:“师父,我用开天雷剑术并不是要杀张包子,而是要破掉他的符阵,他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话音刚落,有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屋外走了进来,除了师父和云师叔以外,另外两个,其中一个圆脸,年岁五十左右,但脸上有疤,面容不善,透露着一股子凶狠劲儿,像程咬金,另外一人像个白面书生,秀气端庄,看着不过四十岁,去了长髯和喉结,和女子没两样。
师父一进来就朝我吹胡子瞪眼睛,吓得我直缩脑袋,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怒火,说:“还有理了,是不是你想说都是张昊的错?”
“本来就是……”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师父气得胡须倒竖,抬手要打,结果被白面书生给拦住了,说:“大师兄别动怒,我亲眼瞧见云翼和张昊的切磋了,两人斗法虽然凶狠,但是都有所欠缺,结果只会受点伤,闹不出人命的。”
他说的笃定,却没有让师父消气,指着我怒声说:“刚入师门就和人斗气,是不是觉得我不管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啊!”
自觉本来就没有错,被师父一顿指责,心中几多不甘,想要争辩,却瞧见白面书生朝我挤眉弄眼,最终还是闭了嘴。
想想自己虽然受伤,师父应该下不去手,但保不齐他来个秋后算账,吃苦头的还是我自己。
伸手一摸,突然发现念儿不在身边,顿时吓了一跳,记得切磋前将念儿交给了师兄照顾,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要是没有及时把念儿送上瞻星台,万一她发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见我惊慌地模样,师父皱着眉头问:“你在找什么?还想着云子铁呢?”
“不是,师父,念儿呢!”大脑一片慌乱,生怕念儿出了事。
“哦,是那小狐妖吧,你放心,柳师叔交代过,我已经送上瞻星台了,有众星之力压制消磨,她不会有事。”白面书生解释说。
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望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问:“你们是……”
白面书生一笑,道:“我叫苏青秧,是你的四师叔,这个不会笑的,是你三师叔,朱询。”
哼!
朱师叔插着手,鼻子出气,他就是在外面责备我们的那人,显然是个性格鲜明的人,而眼前的这位苏师叔,则是个和事佬,说话很平和。
苏师叔说他亲眼目睹了我和张包子……张昊的比斗,所以介绍完后,他就情不自禁地夸我:“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开天雷剑术是师门顶尖雷法,我们几个人当中也只有你师父会,我还听人说你在海上用开天雷剑术轰死了一个血族大公,当真是了不起。”
朱师叔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师父冷哼一声道:“哼,一个血族伯爵而已,也不知道谁夸大其词,传的大公。而且也只是借助了天空雷云,有天时地利,充其量就当了个引导之人,还自以为能够凭空引雷,当真是自不量力……”
额……师父,您忘了当时夸我时那激动的表情了吗?
不过自从斗法施展了开天雷剑术,我已然心知肚明,若不是余银打断,绝对会施法失败,而且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师父说的没错,当时成功引雷,运气成分更多一些。
前面的路,还很长啊
沉思了几秒,抬头对苏师叔说:“苏师叔,我想去看一看念儿。”
苏师叔拈着胡须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消磨侵体妖气,需要沉心静气,将神思沉浸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吸收灵气,承接星力,方能达到最佳效果。你在她身边,她的意识总是处于活跃的状态,不利于消磨妖气,你放心,瞻星台有高人看守,小狐妖不会有事,我也会时刻关注,等到妖气完全消磨,会来通知你。”
我张了张嘴,松了口气,念儿能够安全地得到救治,便是万幸,相较之下,短暂的分离实在不足挂齿。
几位师叔又与我闲聊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云师叔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调理的方子,让我按照上面的药方调理十天,便可以恢复如初。
待三人离开后,师父也没有像一开始那么生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云翼,我都听周恬说了,不过这一次,张开然可能会对你有一些看法,他这个人平时和和气气,也能明辨是非,不过十分疼爱这个孙子,心里肯定有些芥蒂,所以如果以后刁难你,就服个软,也别跟张昊置气,毕竟他算是你的旁门师兄,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去找张开然告状就是了。”
“好吧……”心里感觉有些委屈,明明是他不讲理,结果我还要被师父责备。
师父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就乖乖跟着老铁匠,锤炼身心,固体是修行的基础,欲修道,必先修身养性。我会偶尔过来,教授你一些法门。”
我点了点头,感觉师父说完这句话后,脸色有些凝重,似乎藏着什么事情。
师父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云翼,最近集镇上可能会发生些事情,你外出多注意安全,不要独自一人,有什么事可以找老铁匠商量,不要自作主张,可懂?”
一愣,感觉到有些怪异,急忙问:“师父,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对于我的疑问,师父显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说罢,他就径直离开了。
又是这种说辞……
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难道瀛洲岛上,师门眼皮子底下,会有危险吗?
是夜宁静,因为施法脱力,早早就睡下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感觉头疼恢复不少,就是身子乏力,四肢酸痛,好像被人抡了米袋,骨头架子都散了去。
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洗漱完后,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发现王蕴一晚上都没回来,余银倒是在院子里熬粥。
瞧见我起来,她给我盛了一碗,然后要过柳师叔的方子,出去给我抓药。
起初还很诧异,余银本身是个比较自主的人,不爱和人打交道,此刻有些过于照顾了,莫名有种亲近感,结果得知是师父交代的,这才如释重负。
喝了粥,来到铁匠铺,一眼就看到了云子铁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乌黑的表面泛着线型白光。
瞧见我起来,老铁匠没好气地说:“这日头起床还干什么活,我可不是养大爷的。”
赶忙腆着脸对他说:“老铁匠,昨天斗法脱了力,现在也没力气干活,容我歇两天。”
熔炉的热气升腾,老铁匠
挥舞着锤子,挥汗如雨,说:“歇着呗,反正工钱一分没有,也不管饭,哦,对了,刚才出去那小妞跟我要了五银木筹,说是去买药,算你头上了,抓紧还啊,可是要算利息的。”
不禁汗颜,干脆叫他周扒皮算了。
然而我还有求于他,不好跟他顶嘴,转口说:“老铁匠,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老铁匠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瞧我,道:“拿钱好办事……”
得,这家伙绝对知道我想求他干嘛。
但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剑,绝对属上等,花点儿钱算不得啥,反正可以赚,就是要动点脑子找找路子罢了。
于是指了指放在架子上的云子铁,说:“麻烦您帮我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
“你要什么品级的?”老铁匠停下手中的活,问道。
“那当然是越顶级越好。”挤出一丝微笑。
老铁匠显然早就看过原料,心知肚明,张嘴就说:“五个银纹银筹,概不还价。”
卧槽!打劫啊!
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一阵猛咳。
五个银纹银筹换算成纸币都差不多等于五十万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个数字完全就是天价,把我卖了都凑不够啊!
黑心商家!
于是赶忙摆手道:“容我想想……”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惊呼:“卧槽,那个傻波伊布的法阵,猪圈都比这好看多了!”
忍不住嗤笑,这么放荡不羁爆粗话的,也只有王蕴了。
老铁匠虎躯一震,猛地把锤子一扔,吼道:“老子布的,咋滴了!”
王蕴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瞥了一眼怒目圆瞪的老铁匠,轻蔑地说:“你玩剑还可以,布法阵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小孩子过家家,别说我了,你防的人也看不下去。”
老铁匠眉毛猛跳,说:“小娃娃,你倒是说说看,我的法阵哪儿有问题?”
“让我提建议,可以啊!一块黑银筹!”王蕴叉着腰,伸出手来,用鼻孔看人。
呃,俩黑心商碰一块儿了,张口闭口都是天价。
“抢劫吗?给老子滚远点儿!”老铁匠怒吼道。
您老说这话合适吗?刚才跟我开口要多少来着?
我饶有兴致地靠在墙上看热闹。
王蕴翻了翻白眼道:“小气,想当年老子玩法阵的时候,天底下比得过我的,不超过一个手,也不掂量掂量,哼,没眼力。”
“你!”老铁匠气得满脸涨红,恨不得上去给王蕴一拳的架势。
而我却听得浑身一震,难道王蕴记起前世的记忆了?
老铁匠到底还是忍住了,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问:“你说你的法阵,天底下比得过的不超过一个手?”
“没错!牛波伊吧!”王蕴鼻孔都快朝天了。
“哦,你倒是说说看,哪些人啊?”老铁匠露出了八卦的笑容。
王蕴翻着眼皮,掰着手指头说:“让我想想啊……那小子师叔祖孙天算一个吧,龙虎山的张汶里算一个,青城山的重耳道人算一个,额……哦,茅封算一个……还有……还有,老子记不清住了。”
老铁匠皱着眉头,说:“你说的这些人好像都不是这个时代的啊……张汶里是龙虎山前代传道长老,重耳道人左无音是青城山前前代掌教真人,茅封!我记得这人是军阀时期享誉天下的阵王吧!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代的家伙?”
王蕴摸着后脑勺,笑,“嘿嘿,我也才知道,自己上一世挺牛波伊的,你跟我说说看,这几个人有多牛波伊?”
嗯?感觉王蕴好像不是真的恢复前世记忆,反而像是别人告诉他的一般。
看来这一晚,师祖和他说了很多东西啊……
第九十章 迷雾重重得赚钱
老铁匠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王蕴,显然他也意识到王蕴并非真正恢复前世记忆。
急忙上前将王蕴拉到一边,小声问他:“喂,师祖把你拉到哪儿去了?”
王蕴眨了眨眼,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不在这个世界。”
不在这个世界!
师父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鸡蛋,而在鸡蛋表面,还有无数米粒一般的独立区域,米粒与蛋壳的连接处就是通道,要想从鸡蛋进入米粒之中,就必须找到连接处,通过特殊手段突破其中的阻碍。
也就是说,师祖前往了一个独立的区域?
“师祖和你说了什么?”我接着问。
王蕴眼神飘忽,摸了摸脸颊,说:“就说了一些关于我前世的故事,我听了一整晚,故事是记住了,还是没有前世记忆,你说奇怪不。”
说罢,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突然转身跑向老铁匠,转移了话题说:“老头,一块金木筹,我帮你把这里的法阵完善一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宜你吧。”
他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老铁匠在王蕴说起前世的事情时,看他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一个从民国时期转世而来的老家伙,又是一个与天下法阵大拿比肩的人物,谁敢小觑。
如此一想,他反而不恼了,丢了一块金木筹给王蕴说:“你看着办吧。”
“痛快!”王蕴打了一个响指,捏着金木筹就跑出去了。
留下我与老铁匠大眼瞪小眼。
许多事都神神秘秘,让我心里很不痛快,尽管明白知道的东西越少对自己越好,但是这种感觉比憋着一泡尿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插着口袋问老铁匠:“老铁匠,王蕴说得那几个人很了不起吗?”
这回老铁匠就没有带有怀疑和轻蔑的口气,说:“可不是嘛,张汶里、左无音可都是民国时代响当当的人物,且不说其他的,光法阵上的造诣,就能藐视天下群雄,阵王茅封就更不用说了,师出三清山,法阵上的造诣登峰造极,光阵王两个字就足以震慑中原,那个转世的小子单单列出这几个人,就足以说明他绝非等闲。”
想来当年的乱世能够跟着孙师叔祖出人头地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喂,小子,铸剑的事儿决定了吗?”老铁匠又将话题一转,问道。
哪有那么快,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总得想想怎么筹钱吧!
“老铁匠,能不能便宜点儿?”我腆着脸问。
“概不议价。”他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回原形。
真是伤脑筋……要不去集镇上看看其他铁匠?说不定有人出价更低呢……货比三家嘛……
“跟你说,我是这个镇子上最好的铁匠,自然有不议价的资本,这块原料在我手上,打造出来的剑,绝对世间罕见!”老铁匠又补充了一句。
吹牛呢吧?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听起来,老铁匠对这块原料还是有点想法的嘛!或者说,他似乎挺想做成这比生意。
奈何价格上了天,对方还是个穷光蛋……
这个时候师兄和师姐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进门之后,与老铁匠打了招呼,师兄照旧与老铁匠调侃了几句,仿佛两人形成了一种奇怪的乐趣,一个锲而不舍,一个不厌其烦。
之后,两人询问起我的情况,简单的和他们叙述了一下,师姐说:“云师叔传承炼一脉,医药上的造诣颇深,有他开的方子调理,不会有大碍。”
之后她又问起了我与张昊切磋时的情形,当时师姐不在现场,后面也只是听师兄叙说,不过师兄作为旁观者,看得并不真切,师姐也不相信我会为了自保,想要击杀旁门师兄弟。
师姐别看对师父师兄严厉泼辣,但骨子里却是个知性睿智的女子,所以她能够通过师兄叙述,猜测一二。
还说当时她远远看见擂台上乌云聚集,也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有人签了生死状,打生死局。后来听说是我闹出来的动静,心中惊骇。
之前对血族伯爵撒丁的一道惊雷她也亲眼见到,可谓惊艳全场,却没料到我竟然熟练到能够晴空引雷,再次重现当初的威势。
对于师姐的误解,我不得不解释,那是逞强所为,而且是个失败的施法,不然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全身虚弱的地步。
三个人坐在院子内的圆桌前聊了许久。
之后师姐又告诉我一个消息,她说师祖昨晚上带着两位师叔祖闭了死关,师姐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太湖一战,师祖回返之后就闭关至今,按理说应该恢复地差不多了,事到如今出关才对,然而师祖却又闭了死关,让人有些匪夷所思,难不成师祖恢复不佳,反而更严重了?
掌教真人与两位长老同时闭关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看来对于师门的运转并没有造成影响,一切如常。
但是因为此事知晓之人甚少,消息流露五花八门,甚至有弟子认为师祖大限已到,可能面临权力更迭,而且这样的人还
不在少数。
毕竟师祖在掌教这个位子上坐了四十余年,如今年至耄耋,就算是修行之人,离大限之日也不远了……
师姐最为在意的主要是两次递进式的闭关,和外部传出的流言蜚语,她甚至也有些担心,师祖可能出了什么事,撑不住了。
不过我立即否定了这个疑虑,毕竟我昨天刚见过师祖,他老人家精神还算不错,还和王蕴长谈了一夜……
等等!昨晚王蕴和师祖长谈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王蕴一回来就遮遮掩掩,而师祖闭了死关,这二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不过以王蕴的能力,我相信他就算有异心,也奈何不了师祖,既然能被安全送回,想必两人相交愉悦。
不行!这事儿必须要问一下王蕴。
我又问师姐是否询问过师父,得到的回答是师父和几位师叔早上回去后都不见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送出去的纸燕也杳无音讯。
难道……他们也去了师祖所在的秘境?
于是立即说起了王蕴所说的话,师姐说:“没错,师门内确实有这个秘境一样的地方,听说那里才是师门真正的洞天福地,但是除了几位长老和掌教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怎么去。”
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师门,搞得一众弟子人心惶惶。
据师姐所言,目前师祖还没有明确谁是下一代掌教真人,一旦师祖仙逝,恐怕会引发师门内争权夺利,甚至出现同门相残的情况。
因为类似的事件,曾经出现过……就在六十年前,那场东海大战,而最终得利者,是师祖洛天衡。
艹!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有孙师叔祖的部分记忆,所以对当时的情景有一定概念,同门相残不假,但根本不是争权夺利,师祖也不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个人。
然而师门内数千弟子,总有人抱着阴谋论的想法去思考,脑补出各种明争暗斗。
犹记得早上师父对我说的那番话,于此刻似乎成了映照,想必那时候,师父就已经知晓师祖闭死关,他想必也在担心师门内会出现内斗,告诫我,是怕我被牵扯进去。
想到这里,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然而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师祖状况很不错,那么他闭死关一定有其他原因。
思考了许久,我觉得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要胡乱揣测,免得横生枝节,凭添麻烦。
师姐比较敏感,猜测了很多可能,心中举棋不定,在得到我的回应后,她呼了口气,觉得有道理,现在这个时候,以静制动,方才是正理。
话题结束之后,我又向师姐说起了云子铁铸剑的事,想跟她借点方筹。
然而,大家闺秀的师姐在师门内,也一穷二白,比师兄还不如,因为她所学的卜一脉,除了摆摊算命,还真没有来钱的套路,她又不是那种抹得开面子、侃大山玩忽悠的人,所以算命免谈。到头来还是依靠她精湛的厨艺,留了些存款。
我一阵头疼,这个时候才知道挣钱有多难。
待到二人离开之后,我捂着脑袋陷入沉思。
感觉事情有些扑朔迷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脱力,脑袋有点疼,就更让人难受不已。
“你干嘛呢?一副便秘的模样?”王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鼻子几乎贴到他的脸,问:“我问你!师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对师祖做了什么?”
王蕴吓了一跳,怀里抱着的各种小玩意儿也洒落一地,一看,有木头、玉片、银器和符纸,一大堆。
他顿时恼了,嚷嚷起来:“有病吧?吃药吃多了?我能把你师祖怎么样,不都说了我们聊了个通宵,快快乐乐手牵手,至于说的什么无可奉告!”
被王蕴一吼,我恢复了清醒,说:“你知不知道师祖闭死关了?”
王蕴一愣,接着说:“我不知道啊,有问题吗?”
“可是他挺精神的呀!”
“谁说精神着就不能闭死关了?勘破大道不行么?神经病!”王蕴翻起了白眼。
?是这个理嘿……难道真的是想多了?
勘破大道!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蕴,他被瞧得发毛,眼珠子一转,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说:“你呀,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挣钱才是正道。听老铁匠说你差点把自己卖给他,五个银纹银筹呀,我看你怎么赚,瞧瞧你这小脸蛋,傍个富婆还是妥妥滴,怎么样,要不我帮着介绍介绍?”
我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不正经。
王蕴咯咯地笑,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不是刚出了风头嘛,差不多整个集镇都认识你了,干脆去摆个擂台,跟人比武,我呢,用手上的余钱下注,得来的赌注除去成本,咱们五五开,怎么样?”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建议可行,问题是我这点手段跟人比,不是找虐吗?
“你傻吗?切磋自然找与你年纪相仿的人,来个大汉,别人还觉得欺负小孩呢!真笨。”王蕴拍了拍我的额头,一阵嬉笑。
嗯……不错的建议,还能磨练我的身手,一举两得。
“好了,我先把老铁匠的猪圈修一修,你这几日就乖乖修养,顺便帮那老头干点粗活,锻炼锻炼,别到时候变成软柿子,一上场就被打趴下了。”
说完,王蕴抱着一推零碎跑去补法阵了。
我琢磨了一下,总觉得哪儿不对,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
出于好奇,我跑去观看王蕴补法阵,结果被他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给驱赶开了,只好找个地方躺着晒太阳。
等到王蕴修补完成,顿觉空气陡然一凝,一股无形的气压开始在周遭生成,朝四合院上控蔓延,接着突然消融于无形,在无感知,一切恢复如常,甚至连一开始老铁匠法阵所散发的气息都消散不见。
老铁匠急匆匆冲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突然心头一紧?”
王蕴拍着手慢慢踱步出来,端着架子说:“阵者,寓于无形,常难觉,如若无物,但起时,则天地巨变,飞沙走石,居外者风平浪静,眼观不明,居内者无不向死无生。”
老铁匠嘴角咧成了月弯,竖起大拇指道了一声:“牛波伊!”
调理的日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差不多五天之后,觉得气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是施法动用元念有些费劲,似乎当时几乎将我全身的元念之力给抽得一点不剩,恢复起来着实缓慢。
不过可以开始尝试给老铁匠干活了。
得到我的肯定后,老铁匠从火炉里随手挑了一块发烫的铁片,递给我一个锤子,说:“捶打两个小时,现在开始。”
一上来就打铁吗?
看着老铁匠一丝不苟的神情,我不敢怠慢,手中的锤子分量不轻,沉甸甸。
接过铁片,隔着长长的钳子我都能感受到铁片上传来的滚烫热流,顿时就冒了一头的汗。
手中握着锤子,不知该如何下手,问:“怎么打?”
老铁匠瞪了我一眼,催促道:“敲啊!敲铁片你不会吗?只管打,敲坏了算你的。”
呃……
碍于老铁匠威严,我高高扬起锤子,用力敲了下去,只感觉手心一麻,锤子差点甩了出去,刹那间火花四溅,闪得睁不开眼来。
“继续。”耳边传来老铁匠的声音。
于是,第二下,第三下,一时之间铁匠铺中回响着铿铿锵锵的敲打声,节奏明快,令人心脏都随着四溅的火花跳动。
手中的铁片经过老铁匠前面的捶打,已经有了剑的雏形,然而被我敲了没几下,总有种越打越不像剑的感觉。
心中正郁闷,耳边传来老铁匠的声音:“你这么漫无目的地打,到最后就是把锅铲,你要按照心中的样子来捶打,每一锤该打那一点,都必须有所思考,且用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过大就变形,过小难成型,这个度需要自己来把握。否则,做出来的剑就是劣质品。”
任何事物都有其中的门道,我也觉得单纯捶打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像样的剑胚来。
打铁如此,更何况术法和剑术。
在明白其中的关联之后,我明白了老铁匠让我打铁的原因,心中不禁肃然,应当认真应对。
但是对于力度的把握实在有些难,敲打下去的位置也是在难以把控,更让人痛苦的是,敲了不到十分钟,就感觉两手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别停,继续!干得好才有工钱哈!”老铁匠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紧咬牙关,忍着双手传递来的酸软无力,继续敲打。
老铁匠惬意地坐在熔炉边,架起双腿,哼着小调,不一会又说:“这把剑估计残了,我得重新打胚,就当卖给你了,一块黑木筹!”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块铁就是一天的工钱啊!
这么干下去只赔不赚啊……
本以为打铁有多容易,然而事实证明,比学习符阵还要难,到了后面甚至连自己的手臂都没了知觉,完全就像木偶一般,无力地捶打着,不知多久,不知自己挥动了多少下,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当老铁匠告诉我还有一个小时,当时就连死的心都有了。
当天晚上,我的手臂肿得和猪蹄一样,浑身上下的肌肉疼得难以入眠。直至深夜,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被老铁匠拉起来干活,砍柴、生火、锻铁、铸剑,几乎所有铁匠的活计,老铁匠都扔给了我,他怡然自得地在一旁监督,活脱脱一个黑心包工头模样。
余银起初还帮着做做饭,等到我方子吃完,身体完全恢复,她和王蕴就整天不见人,害得我连做饭的活都包了。他们经常入夜回来,每次总能从外面带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第十二天晚上,早出晚归的王蕴敲了敲我屋子的门,说:“你准备一下,明儿个开张,咱们先赚他个百八十万!”
第九十一章 开张大吉两连胜
摆擂台吗……
虽然赢了张昊,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对年纪相仿之人百战百胜,就拿师兄周恬来讲,他只大一岁,但是剑法造诣绝对在我之上!
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一下,近来每天清晨就被老铁匠叫醒,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天蒙蒙亮,就起了床。
王蕴正在院子里等我,背着一个塞的鼓鼓囊囊的小布包,就像个放学后带零食回家的小学童。
老铁匠正在清理铁匠炉子,看到我整装待发,眉毛一抬,问我去哪儿,他那边还有一大堆活计要我干。
我笑而不语,王蕴伸出头说:“我们赚钱去,你管天管地,管得了拉屎放屁赚大钱么?”
王蕴说话从来放荡不羁,语不惊人死不休,在挨揍的边缘疯狂试探。
老铁匠顿时眉毛猛跳,但是经过王蕴布阵之后,他对这个小娃娃莫名尊敬,于是朝我瞪来,道:“不干活今天没工钱!”
顿时汗颜不已,干到现在不是材料废弃就是干活不利,我可一分钱没有进兜里。
于是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清晨的集镇醒的很早,街上人来人往,变得繁闹起来。
来到擂台边时,擂台上的裂纹已经得到修复,还铺上了一层木板,以作保护。
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开张,有吆喝声此起彼伏,逐渐连成片,将集镇从朦胧推往热闹。
站在擂台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却鲜有人瞧向我们,既然要下注,那自然得吸引足够多的人,不清楚王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着他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不料这小子从布包内摸出来一面铜锣,朝我眉毛一挑,哐哐哐一阵敲打。
锣声嘹亮,附近的吆喝,一下子吸引了众多过客的注意。
接着王蕴便操着粗犷的嗓门说:“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且过来一瞧,我身边这位小哥自觉修为不凡,想要搏点儿名声,于是今儿个在此地摆下擂台,以武会友,挑战各方雄才。对手条件有三,一来年不过志学,二来只比功法,不斗术,用什么武器自便,我们只用剑,三来挑战者最低须以一块银木筹押注,赢了得五倍奖励,输了概不退还!当然,各位看官也可为中意之人押注,最低一块银木筹,胜者按比例得利。”
王蕴掷地有声,将打擂的规则说清楚,随后静静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瞬间陷入一片欢闹,赌注这东西对于很多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立即有人开始起哄,鼓舞起众人来。也有人疑惑,交头接耳,讨论我们的目的。还有人开始对我的实力提出质疑,觉得我在哗众取宠。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我来,喊道:“唉,这不是十几天前打败守潭长老张开然孙子的那个小孩儿吗?”
经他一提醒,立即有无数人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开始在人群中散播我如何战胜张昊的过程。
在得知我的实力不俗后,如同火星子入了火药桶,一下子点燃了人群的气氛,无数人嚷嚷着鼓动符合条件挑战者站出来。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有了开头,自然有人不停起哄,想要一饱眼福,顺便赚点外快。
这样的心思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王蕴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对我说:“你也上去讲两句,不然没人站出来。”
“我怎么说啊?”我从来没经历过,不知道如何带动气氛,万一冷场可就事与愿违了。
“嗨,简单,自报家门,然后说两句挑衅的话。”王蕴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好吧……
我挑了一柄木剑,走上擂台,朝众人一拱手,说:“在下林云翼,拜师古术一脉孙柽,自觉身手不俗,颇有精进,今日摆下擂台,接受挑战,有不服的就站出来……”
说到一半眼角处瞥见王蕴捂了一下脸,赶忙改口道:“咳咳,为了还债……额,不对,本着以武会友,交流技艺,互相历练的目的,诚邀诸位有意者上台切磋,愿赌服输,点到为止。”
说完,王蕴朝我投来了质疑的目光,这小子脑子不好使……
我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已经尽力了……
说完这些,我平静地注视着周围的观众。
擂台周围此刻
围着二三十人,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带着巨大的好奇心观看,自然不符合条件。
正想着是不是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来!”
话音刚落,走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彪形大汉,看他围裙上血迹斑斑,一身腥气,似乎是个屠夫,不过年纪得有三四十了吧……
“大叔,我刚才说了,挑战者年纪不过志学,您怎么看也不像啊……”王蕴伸手拦住了大汉说。
“不是我,是我的儿子,符合条件,儿子,上去。”说着,从大汉身后走出来一个憨憨的小胖子,走上擂台,略带腼腆地瞧着我,默而不语。
“先自报家门。”王蕴说,他的姿态显得十分老练。
屠夫朝着众人一拱手道:“我儿子陈汉,天生巨力,举得起百斤猪肉,一拳可打翻一头老牛!”
大力士啊!
王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地上摊了一块布,写上攻守,一伸手,道:“得,先交押金。”
屠夫往他面前扔了一块银木筹,王蕴对于他轻蔑的姿态并不介怀,也同样掏出一块银木筹,放在了守这边,随后开始吆喝:“各位看官开始押注了啊……”
这时屠夫问道:“我可以押注吗?”
当然可以!王蕴一伸手以作表示。
屠夫冷哼了一声,掏出两块金木符押在了自己儿子那边。
王蕴摸了摸下巴,也同样掏出两块金木符押给了我。
诶?他哪来那么多方筹?这两天这家伙都跑去干啥了?
随后,围观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押注,并做了登记,不过因为人少,实际押注的人也不过十人,两边数量比较均衡,也没有大头,多比较保守,看来大部分人都选择保持观望。
王蕴似乎不以为意,哐一敲锣,喊了一句开始!
我站定,朝陈汉拱手,他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看他一脸横肉,手中又没有武器,想必是依靠力量和劲气的人,如此,我在速度和敏捷上就占据绝对优势。
于是将木剑一扔,捏了捏拳头说:“兄弟,看招!”
话音一落,我猛然前冲,陈汉站定,不动如山,当我接近的瞬间,猛然举拳轰来,他的拳头如同拳套,布满了肥肉,出拳的瞬间却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感觉到其力量之大,我不与他正面硬刚,而是依靠速度,一个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出现在他的侧面,举起手刀猛地砸向后脑勺。
嘭!
我感觉打在了一团肉山上,抖三抖,却是将我的力道给卸了去,陈汉却一点事没有。
喝!天生的肉盾啊!
感受到了我的威胁,陈汉猛然转身朝我扑来,那体量,宛如一头猪!
当下脚步飞转,绕到他的另一侧,拳出如风,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再想去敲晕他,而是瞄准了他肋骨的侧面,此处乃京门穴所在,又称痒痒穴,乃是肋骨较为薄弱的位置。
这一拳用出了全力。
嘭!
肉山一震,陈汉身子一斜,发出一声闷哼,捂着侧肋连退数步。
乘胜追击,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的脚踝猛然一掀,肉山一般的陈汉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上,顿时脸颊涨红,哼哼唧唧。
我往后退了一步,一拱手,道:“承让!”
哐!
锣声响起,周围发出一阵欢呼,却也有人低声叹息,显然是高看了陈汉,把赌注押在他那边了。
因为我这边结束的太快,全程不到三分钟,立即有人开始张罗着叫人来攻擂。
屠夫快步走上擂台,将爬不起来的儿子扶起,并朝我拱了拱手,便下去了。
他脸上虽有失望,但对我变得客气了几分,愿赌服输,胜者为王,我轻松战胜,就是实力的证明。
与陈汉交手,依靠的是巧劲和敏捷,他与我相比,实力还是差上不少,毕竟他没有系统的练习,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很强,但是对于修行之人而言,他的确破绽百出。
开胃菜虽然寡淡了些,倒也足以打开众人胃口。
于是我伸手道:“继续。”
王蕴十分麻利地将押注收起,按照比例分发给押对的人,这些人多少赚了一些,喜上眉梢,也对我们的诚恳
表示了认同和赞许。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起码诚信已经建立起来,同时还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过路客围观,已经有五六十人的规模。
很快,就有个身材短小精干的男孩站了出来,将一块银木筹递给王蕴,道:“我叫张先达,闽南客家人,随父亲商队来此地,愿意会一会古术一脉弟子!”
说罢,他选了一把木刀,跃上擂台,做了一个斜马跨刀起手式。
来了个技术型的对手……不知相比张昊又如何。
押注之后,便是比试。
面对这位对手,在不清楚实力的情况下,我小心起来,手中握剑,与之遥遥相对。
客家人是南方汉族的一个重要分支,也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广阔、影响深远的民系之一,说法起源于粤省四邑地区,是当时的四邑族群对粤东迁来的族群的一个称谓。秦朝末至宋朝初,黄河流域汉族居民数次从北方南迁,抵达粤、闽、赣三地交界处经过千年演化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客家人。此后,客家人从闽粤赣边区等地大量外迁到大陆各省乃至世界各地。
因为族群数次迁徙的历史,形成了鲜明的商贸文化和基因,骨子里流淌着漂泊的血液,族人多选择外出经商,在各地游历,不仅具有着丰富的阅历,同时作为商客,他们往往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土匪和抢劫者,为了保护商品,他们必须要与这些人拼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造就了他们彪悍的民风,也诞生了一批具有传承的商队护卫。
想来面前的这位正具有类似的传承。
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啊……
拱手道:“来吧。”
对方先动,身子如猴一般朝前窜来,速度飞快,脚步也出奇的诡谲。
独有的传承造就了独特的身法,千百宗门如繁花似锦,满天繁星一般,闪耀着各自的光芒,就算走遍天南地北,也未必能够见识到所有宗门的传承。
我不敢轻敌,往后连退两步,试图观察他行动的轨迹。
张先达见我退却,觉得有可乘之机,猛然跃起,木刀化作利箭,刺向我的腹部。
我抬手猛然一挑,挡开攻击,随即前进一步,木剑划出一道弧线,朝他头顶砍去,端的凶狠。
身高优势!
他双手握刀,将木刀猛然一劈,二者在空中嘭一声相撞。
巨大的力量瞬间传递到手心,我和他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我两步,他三步!
不知是不是十几天打铁锻炼的效果,力量上,竟胜他一筹!而且我是单手握剑!
张先达也不由得心惊,他本以为依靠诡谲的步伐和刀法,能够压我一筹,没想到我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以及凶狠地搏杀技,直接就往他怀里撞,根本不给他腾挪的空间。
忽然听见台下有人惊呼了一声:“潜马刀法!”
倏然,张先达双目一瞪,往旁边一跳,身形化作无数虚影,绕着我疾走,脚步如飞,诡谲莫民。
突然我眼角处一个身影一晃,顿觉一股压力扑面,手中木剑一转,朝那边劈去。
霎时间手臂猛震,却见那木刀狠狠地砍在了木剑上,下一秒力量突然卸去,紧接着一双腿从我身下直扑而来。
蛟龙出海!
身子一斜,堪堪躲过攻击,却没料到那木刀再一次从诡异的角度突出而来,竟然换了手!
心中大惊,这身法着实怪异,仿佛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武器,都是攻击的手段,随时都能变换身法,给予对手突如其来的一击。
我自觉躲不过这一刀,猛地朝前撞去。
富贵险中求。
瞬间抱住了张先达的腰,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他想要反手用刀刺我。
我却毫不讲理,一阵就地翻滚,转得他头晕目眩。
紧接着张先达身子一软,却是化作一条泥鳅,从我铁钳一般的手臂中溜了出去,下一秒便是一道劲风出现在我身后,凶悍莫名。
而我猛然撅起屁股,一招黄狗撒尿,脚跟如同出膛的炮弹,跃起在空中的张先达本以为这一次能够一击将我拿下,却不料我脑后长眼,能够差距到他的气息,一时间躲闪不及,正中胸口。
嘭!
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我翻身而起,紧追而上,将木剑递到了他的胸口。
第九十二章 酣战不休终逆袭
时间在那一刹那停止,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却目露精光。
被木剑抵住胸膛的张先达,陷入短暂的恍惚,谁也没想到气势如虹的他转眼间败在了一招之上,而且是颇为阴险的一招。
黄狗撒尿……
他咬了咬牙,说:“我输了……”
显然多有不甘。
我收起木剑,朝他伸出手。
他一愣,目光注视着我,然后也伸出了手,我一把将他拉起,拱手说:“好手段,我胜之不武。”
面对我真诚友好的态度,张先达从先前的不甘中恢复神智,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揉了揉胸口,朝我伸出手道:“你很厉害,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手段,我曾经见识过劫匪的凶残,毫无规矩可言,与这些人打交道,唯有搏命。倘若那样的局面下,恐怕我已经成了你的刀下魂,又何来胜之不武?我服你!”
张先达目光如炬,顿时感染了我,伸出手来与他用力相握,他说:“以后有空,来闽南龙岩张家土楼找我,客家人别的不说,最是好客!定以好酒好菜相迎!”
这个张先达性格豁达,让人感觉很好。
台下叫好声一片,我与张先达的比试,显然比前一场观赏性好多了,因而又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
张先达走下台,人群中有一个身材匀称的精壮男人迎了出来,身着对襟衫大裆裤,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类似穿着的男人,张先达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男人却不责怪他,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抬头朝我望来,随后拱手致礼。
想必他是此来当家,估计是张先达的父亲,于是我也赶忙回礼。
一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一处靠前的位置,继续观看。
张先达虽然输了,但是他那诡谲身法着实在台上出了风采,之后立即有人上去套近乎。
显然带有某种目的性。
这样的比试别的不说,对于提高自己知名度,绝对有帮助。
王蕴给赢家返还了收益之后,跳上擂台,说道:“你还行吧?需要休息吗?车轮战体力消耗太大,可不太有利啊,而且越往后对手可能越强,越难对付。”
“还好,张先达很厉害,差点栽了,需要稍微缓一缓。”刚才一战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不过有龙血冲刷,恢复起来很快,倒也不惧,就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王蕴咧嘴一笑,低声说:“他不是你的对手,你力量上胜他一筹,他虽然也有实战经验,却不及你那般凶狠,或许处于尊重对手,又或许他经验不足,还不断和你正面对拼,那时就注定他会失败,期间看起来有惊无险,实际上你胜券在握。”
王蕴有着十分独到的眼力,一番分析说出了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方。
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张先达虽然身法诡谲,但每每交击,都会与我正面对撞,使得他并不能突破防线,反而陷入了短暂的被动,必须要通过变换位置来改变局面,然而即使变换,他的出手方向依然在我前后或者上方,根本没有招呼胸部以下的招式。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经验不足,又或者是作为刀客的尊严吧。
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王蕴的分析还真是句句戳中要害。
“赚了多少了?”我又小声问道。
“嗯……刚才压对方的有一个大头,估摸着你的分成有一块黑银筹了,但还是差不少,接下去你得抗压咯。”王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回到擂台下。
这时台下又开始四处为我寻找对手。
随后响起了王蕴的声音:“各位,因为擂主打的是车轮战,有所消耗,接下去的战斗难出全力,所以现在押金,涨到五块银木筹!”
众人惊叹。
张先达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管我战胜他纯属运气,还是实力更甚,都对那些本来跃跃欲试
的对手产生了压力,一块银木筹的押金尚且不多,输得起。但是涨到五块银木筹,那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理由也很充分,车轮战,越是后来者优势越大,赌注自然也要增加。
“哈哈哈!师弟,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我!”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心脏一跳,这不是师兄吗?
师兄挤过人群,往王蕴跟前放了五块银木筹,随便抽了一根木剑,就径直登上擂台。
王蕴头也不回,把手伸到背后朝我捏了一下拳头。
意味不明。
“师兄!你……”
“云翼,我们好像没有认真比试过,今天正好,我手痒痒,等下可别留手啊。”师兄面带笑容,注视着我。
不禁一阵心虚,师兄的实力我很清楚,绝对在我之上,难不成第三局就要翻车了!
我一脸尴尬,不明白师兄是怎么想的。同为师兄弟,倘若他赢了,就会被扣上拆师弟台的帽子,倘若输了,又会被诟病技不如人,不管怎么想对他都不利,他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底下也有人开始起哄:“喂,周恬,你是要拆自家师弟的台啊!不怕被孙师父责骂吗?”
师兄朝众人拱手解释道:“诸位,我此来只为与自家师弟一较高下,顺便壮壮声势,积攒些人气,如若赢了,我只拿回押金,如若输了,那就按规矩来。我只比林云翼年长一岁,所以彼此实力相差不多,彼此定会是一番鏖战,颇有看点。”
“那万一你放水怎么办?”有人高声询问。
“台下肯定有懂行之人,如果看出来我放水,我赔偿两倍押注。”师兄义正言辞。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不多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人走上来押注,几乎全部押给了师兄,押给我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其中就有张先达,他出手无比阔绰,直接放下一块银纹银筹。
而王蕴竟然毫不犹豫地把赚来的所有赌注都押给了师兄,回头朝我鸡贼一笑。
呃……感情他也笃定了我会输啊!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心中无比郁闷,凭啥我就非得不如师兄?我也是很强的好吧!
挫败感使得心中的不甘油然而生,我往后退了几步,长剑直指,中气十足道:“师兄来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哈哈,得嘞,你小心了!刀剑无眼!”
话音刚落,嘭一声巨响,师兄化作出膛的炮弹,剑出如风,朝我面门砍来。
不甘示弱,同样举剑朝前一劈,拼力量,我丝毫不怵!
咚!
木剑在空中相撞,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我们撞飞,各自退了三步。
“有点儿东西啊,师弟!”师兄一声怒喝,再一次朝我冲来。
“那是,没东西敢在这儿摆擂台!”我心潮澎湃,也同样回应以重剑。
我们在擂台中间猛然相撞,交手的瞬间,我们就陷入白热化之中,将身体攀升到了巅峰,极尽全力,霎时间剑影纷飞,如乱花坠地,呼呼作响,数秒钟连拼数剑。
师兄的剑法尽数传承自师父,大开大阖,以长搏短,十分凶猛,如同猛虎下山,势如破竹,挥剑之时,有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气势,木剑在他手中,愣是舞出了木棍的架势来,攻势惊人。
我这个年纪,相比于其他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数场鏖战历练下来的经验和搏杀技,也是我连打两场连胜的最大凭恃。
想当初我的对手是哪些人?
被师叔祖附体的且不去说,邪蛇!水鬼!狼妖!青山茶帮!万法教徒!血奴!哪些不是上来就要我的命?在那般情境下,不拼命难道还坐吃等死啊!
如此练就的搏杀技,实用、凶狠,招招致命!
一剑,不行就是第二剑,就是要斩杀对方!
我与师兄从擂台一头,交战到另一头,你来我往,身
形不断交错、腾挪,剑影翻飞,如疾风骤雨,一时之间呈胶着之势,谁也拿不下谁。
师兄越打越是惊讶,显然他没有料到,我会如此难缠,一股子凶狠。
交手,要的就是气势,不得不说,我在气势上,着实压了师兄一头。
他只是想和我切磋,而我似乎想要他的命……可不是压他一头么。当然,仅仅是因为剑法过于暴戾,并非真的要杀他。
如此连过数十招,两柄木剑在空中再一次猛烈相撞。
咔嚓!
剑断!
我与师兄不退反进,猛然出掌,分别拍中了对方的肩部,霎时间两人分开,连退数步,捂着胸口对视。
好强!痛快!
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和掌声。
此刻我们两人已经汗出如浆,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如牛,师兄在肆意地笑,而我的眼神带着杀气!
“接剑!”王蕴的声音响起,两把木剑朝我们扔来。
举手接剑,随后师兄一声大喝:“痛快!再来!”
嘭!
两人再次交缠在一起,手中的剑舞出了残影,剑与剑相撞之声咚咚作响。
师兄将剑挥舞成棍,在周围形成一股难以突破的防线,进入其中,便能够感受到凶险。
而我剑指要害,每一剑,都指向师兄最为薄弱致命的部位。
不断进入他的防线,被击退,再次突入,再次被击退。
攻防转换数十次,始终持平,难以将对方攻破。
仿佛我们会打到世界末日一般。
交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我们手中的剑也换了四茬,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枯竭,胸口化作风箱,呼呼作响。
师兄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感觉一股暖流开始在体内翻滚流淌,浑身的血液竟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将肌肉酸痛无力一遍一遍地洗刷消磨,浑身甚至升腾起层层水汽,仿佛刚从桑拿房里出来。
一股浑厚磅礴的力量,慢慢灌注到四肢。
龙血!
看见我的状态,师兄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嘭!
我的进攻开始了!
如同离弦的箭,瞬间冲向师兄,几秒内出现在他的跟前,举起剑朝他正面砍下。
师兄大惊,体力不支让他的反应也有所减缓,慌忙抬剑来挡。
咚咚咚!
我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怒目圆瞪,呲牙咧嘴,铆足全力挥舞着木剑,发疯似的砍向师兄,仿佛恨不得将他手中木剑砍断,将自己的木剑楔进他的脑袋中去。
师兄被我砍得连连后退,巨大的力量让他的手臂一阵酥麻,提不起力量来。
那一刻,我气势如虹,一往无前。
突然,师兄身子一斜,发出一声卧槽,整个人就往后仰去。
竟然是他被我逼到了擂台边缘,收不住势,一脚踩空了去。
原本还凶狠莫名,势要砍死师兄的我,大惊失色,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木剑,伸手拉住了他,将他猛地往回一拉。
下一秒,两个人在擂台上拥抱在一起……
师兄浑身一震,一把将我推开,连喊了三句卧槽,说:“啊!我的初拥!本来是要给心仪的女孩啊!”
我顿时一脸黑线。
师兄瞧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输了,你小子简直不是人,打了那么久还跟一头疯狗一样!”
短暂的宁静之后。
人群的呼声震耳欲聋。
哪怕是押败的人,也激动地手舞足蹈。
值了,能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场比斗,押再多都值了!
王蕴笑得像一朵花,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牛波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