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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宇龙     他从天上来txt下载     他从天上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世间有文字万千,陈临辞的文化水平说不上高却也不算低,认得的也是不少,往些年不觉得什么,此时坐在小湖边,陈临辞的心情十分低落,这才深有感悟,原来佛宗讲世间万般苦果,最是扰人心弦的,还是这个情字。

    若是那些行事为人像风一般潇洒的人倒还罢了,陈临辞偏偏又是那种活的极为小心的人,他自幼孤苦,身边除了酒鬼老道士和程子豪之外,几乎很少有能够交心相待的人,所以便比旁人都要更加珍惜每一分善意,不然当年也不会做得出为了宁为玉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太多交情,就因为一句话挺身而出的事情来,他看上去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实则心中十分的敏感,这般性格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他的多情以及优柔寡断。

    此心拖泥带水,方是人生最苦之处。

    面对落紫颜与赵奕然二人,其实陈临辞到现在都没有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生活和机缘留给他的答案,可面对赵奕然的问题,陈临辞再一次的选择了犹豫,说出来的话也深深的伤害到了赵奕然。

    你对落紫颜有情意,又喜欢着我,甚至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那你陈师兄把我赵奕然当成什么了?

    赵奕然出身白马书院,爷爷是名扬大楚的赵无极老院长,虽然家世比不得天波府,但却也是书香名门,自幼受到的教育和本身的傲骨都不允许赵奕然接受这种事情。

    而且如果陈临辞当真能够虏获落紫颜的芳心,那他所得到的就是整个天波府一龙八虎的扶持,就算以后陈临辞再怎么不争气,无尽大陆都必须有他的一个姓名。所以赵奕然选择了主动放手,给陈临辞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

    ......

    ......

    满头苍苍白发的赵无极老院长站在客栈的小院里,急的走来走去直跺脚,老爷子一生与人为善,在大楚国甚至是周围的许多国家里,都有着很好的名声,平日里也是个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人物,白马书院的弟子看着老院长此时的模样,个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说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老院长此时在忧心着什么。

    能让老院长如此失态的人,只有大小姐一个。

    大小姐傍晚从外面回来之后,脸上便挂着几道泪痕,小脸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而且回来之后谁都没有理会,就连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侍女小唐,此刻都无法说上一句话。

    许多人都知道,来到应天城之后,大小姐跟着陈师兄离开了客栈不知道去了何方,大小姐如今一个人回来又哭成这样,很明显与那位陈师兄绝对逃不了干系。

    小唐站在赵院长的身边,也是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小姐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进得了房门,也会被赶出来,而且不可能说得上任何的话,她跺

    了跺脚,气的眼角泛起了一丝泪花,恨恨说道:“小姐从来没有这样过,肯定是那个混蛋陈临辞做了什么事情将小姐给惹生气了,而且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那陈临辞定然是做了什么事情不敢来见您,我这就去找他,敢欺负小姐,我小唐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你打得过他吗?”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已经急成了这样,可是赵老院长却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而是直接一针见血的道出了问题的本质。

    “打不过便不打了吗?”小唐生气道:“小姐长这么大,何时如此失态过。他陈临辞难道还真敢出剑杀了我不成?”

    赵老院长叹了口气,说道:“小唐啊,我知道你跟奕然情谊深厚,只是这个时候就别说这种傻话给我添堵了,年轻人自己的感情事,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还是等奕然出来先问问她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

    小唐低下了头,在旁边石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此时心中憋了一团火气,但赵老院长的话,她又不敢不听,所以只能坐在石桌旁,小脚不停的踢着桌下的石柱,明显是将这方石桌当成了陈临辞。

    皎洁的明月挂上了夜空,陈临辞从湖边起身,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他走的很慢,脑海里都是与赵奕然白天的时候一起走来的场景,幻想着赵奕然一人回去的样子,他绕路来到那个偏巷,巷子里灯火通明,小吃的生意较之白天还要更好一些,他又来到那家烤鸭店,排了很久的队伍,让店主片了半只烤鸭提在手中,烤鸭很香,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食欲,他来到了之前白天来的时候带着赵奕然走过的所有小吃店,买了白天给赵奕然买过的所有吃的,然后沿着来路又失魂落魄的朝前走着。

    陈临辞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算是失恋了,因为这段感情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开始过,只是处在一个朦胧的阶段,刚刚冒出头来便被赵奕然主动给斩断了。

    陈临辞走在应天城繁华的街道上,又路过了那条清溪河,河边风景依旧,盲眼的老太太还坐在河畔拉着那一曲悲凉悠远的二胡曲,陈临辞上次来到这里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此次却不一样,他的心境似乎在某一个方面与盲眼老太太引起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共鸣,心情竟然随着曲子变得更加悲凉了许多。

    有风吹过,陈临辞怅然所失,又从腰包里掏出来了一些碎银两,扔在了老太太身前的盒子里,这次没有压住声音,老太太听到了银子落入盒中的声音,立马便停了下来,喃喃问道:“好心人,谢谢您一直这么照顾我这么一个瞎老婆子。”

    陈临辞笑了笑,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判断出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便好奇问道:“婆婆,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原来是个俊俏后生啊。”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婆子已经在这

    清溪河畔拉了许多年的曲子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公子您一样出手这么阔绰,上来便扔了十两银子,老婆子我眼瞎了,可是心却没有瞎,自然不会忘了公子的大恩大德。”

    “婆婆,您没有家人吗?”陈临辞突然问道,然后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又继续说道:“婆婆,我没有别的意思,您不要在意。”

    瞎眼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没事后生,都这么多年了,老婆子我早就习惯了,当年我也是应天城的富家女,父亲做丝绸生意,十六岁那年遇到一个少年,他长袖翩翩腹有诗书,可却是个其他郡县里出身村子里的穷小子,像很多书里那些俗套的故事一样,我不顾父亲的反对与他成了婚,最后少年中了举人,后补了一个县令的位置,我的父亲却经商失败,一夜沦为普通人,他心中暗恨我父亲当年瞧他不起,又将这种恨意嫁接到了我的身上,渐渐开始冷落疏远,娶了别家的女子,后来父亲病故,已经不是少年的少年也因为贪收贿赂被送进了牢狱,我伤心欲绝,哭瞎了这双眼睛,才有了如今清溪河畔的二胡曲。”

    陈临辞将手中的烤鸭和吃的全都递给了老太太,说道:“婆婆,这些吃的您先拿着,没有想到天玺纪元四海升平,繁华的清溪河边还有这么多人间悲惨故事,您恨他吗?”

    “后生,谢谢你。”老太太放下二胡,从陈临辞手中接过吃的,然后才继续说道:“往事都已经随着清溪河的河水流淌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又哪里谈得上恨与不恨呢?我只知道,那些年的爱是真的,痛是真的,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也都是真的,只是唯一对不起的是我的父亲吧,他养我育我这么多年,临死都没能见我一眼。”

    “婆婆,我叫陈临辞,我会经常来看您的。”陈临辞喃喃说道,然后转身便离开了清溪河。

    瞎眼老太太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灵,如果摊到往些年,他定然会唾上一口唾沫,然后痛骂一生那个书生真不是个东西,可是今夜他没有,那个书生固然可恨,可他自己与那个书生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离开了清溪河,突然想去客栈一趟,去见一见赵奕然,感觉两手空空的时候,才恍然忽觉原来自己早就开始有这个想法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去偏巷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带着这些吃的,再去找赵奕然一次。

    可是这个时候那些烤鸭那些小吃,都已经被他送给了盲眼老太太,两手空空又如何去见她呢?

    陈临辞突然有些想放弃了,他不敢去面对此时的赵奕然,也不敢去见慈祥的赵老院长,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出现在客栈里,性情直爽的侍女小唐会怎么对自己。

    他心如乱麻,胡乱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却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偏离了回星夜学院的街道,来到了白马书院学生所在的客栈门前。

第五十九章 满目青山空念远

    抬头看到客栈上面牌匾的时候,陈临辞有些错愕,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走了过来,这才感觉到有时候人的潜意识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自从下午的时候赵奕然离开小湖边开始,他的脑海里装着的都是赵奕然的影子,无论是在偏巷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走在应天城的街道上面的时候,亦或者是在清溪河畔与盲眼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回绕着的都是赵奕然的影子,他想去找赵奕然,想去再见赵奕然一面,再说上几句话,可是他有些踌躇有些犹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赵奕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赵院长和小唐,也不知道见到之后,该去说些什么。

    所以他一路恍然若是,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的便偏离了回星夜学院的路,来到了白马书院诸位学生居住的客栈。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吧,陈临辞心中想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陈临辞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鼓起勇气再去见赵奕然一面。

    他推开了客栈的门,走了进来,这个时候虽然还未至深夜,但是客栈里稀稀疏疏却已经没有多少人,大小姐回来的时候那么反常,老院长和小唐在后院着急成那个模样,自然没有人不长眼在外面游荡给老院长添堵。

    白马书院诸生来到客栈住下的时候,是陈临辞一路陪着过来的,自然知道赵奕然住在哪里,他绕过回廊来到后院,没有见到赵奕然,映入眼帘的便是焦急等待的赵院长和侍女小唐。

    还没有等陈临辞开口,小唐看到陈临辞过来,便立马压不下心中的火气了,她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指着陈临辞怒道:“好你个陈临辞,你还敢过来,说,你到底把小姐怎么了!”

    陈临辞知道小唐的性格脾气,所以早就料到小唐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十分的激动,他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便缓缓说道:“我没有对赵师妹怎样,她可能有些事情不太开心,你先让我见她一面聊聊吧。”

    “没怎样?你蒙谁呢?”小唐自然不会相信陈临辞的话,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除了陈临辞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解决小姐现在的不开心,所以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不过仍然是充满了怒火,她指着陈临辞的手并没有放下,愤然说道:“想见小姐一面?这个时候别说是你了,就连老院长都见不到大小姐!”

    连赵无极老院长都见到赵奕然?陈临辞心中有些愧疚的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老院长,知道他此时心中定然也是有些火气的,不然为人和气的老院长不可能理都不理自己一下。

    他喃喃说道:“老院长,您看......能不能让我见上赵师妹一眼?”

    “唉!”赵无极老院长捋了捋胡须,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其实很多时候也不想管,但是奕然从小就很乖,很少会出现这么激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老夫我也在这院子里守了好久都没能见到她了,你想见她,也着实不是老夫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赵老院长这句话便是十分委婉的拒绝了,也

    就是老院长性情温和脾气好,换做是其他性子急躁的老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这般模样,不说上去对陈临辞拳打脚踢,但一些难听的话肯定是免不了的。

    陈临辞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晚辈想在这里,陪您一直等着,等赵师妹消了气见上一面,还望老院长您允许。”

    “你走吧,我们小姐不想见你。”小唐没好气的说道。

    “小唐,不得唐突。”赵老院长看了一眼侍女小唐,又看了一眼陈临辞,这才说道:“你若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正好老夫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聊聊。”

    陈临辞知道赵老院长想找自己聊些什么东西,浮云酒家里发生的事情,赵奕然都能够知道,以老院长在楚国的影响力,没有道理不知道那些事情,如果放在平日里,陈临辞一定会选择回避这些话题,但是今天晚上,有些东西逃避是肯定逃避不了的了,所以他没有犹豫很久,便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喃喃说道:“谢老院长,陈临辞一定不会向你隐瞒什么。”

    “好,好,好。”赵无极老院长捋了捋胡须,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对小唐说道:“老夫与陈公子有些话要讲,小唐你先回闺房歇息去吧。”

    小唐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赵老院长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好狠狠地瞪了陈临辞一眼,然后不开心的撇着小嘴离开了小院。

    陈临辞被小唐的这一眼撇的后背发凉,却也没敢说些什么。

    赵无极老院长坐在小唐刚刚坐的凳子上,然后挥手示意陈临辞过来坐在自己的对面,待陈临辞落座之后,他才淡淡说道:“如果老夫猜的没错,奕然之所以会这么伤心,应该便是因为浮云酒家的那件事情吧。”

    陈临辞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老院长又继续说道:“对于那个女孩子是谁,其实奕然心中早就有数,老夫心中也有数,只是奕然一直不肯让自己相信那些事实,但老夫活了大半生,很多东西看的要比她透彻,白马书院肯定是比不了天波府,我这个糟老头子与神将军他老人家更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但是后生啊,老夫自认奕然不比那杨家的小姐差上毫厘。”

    陈临辞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老院长您说的极是,赵师妹并不比落师妹差。”

    “所以,你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赵老院长继续问道。

    陈临辞没有再像在湖边面对赵奕然的时候那般犹豫,因为这些问题,他已经回答过赵奕然一遍,所以他看着赵老院长的眼睛,缓缓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晚辈已经想了好多好多遍,我对落师妹有情,落师妹救过我的性命,可是莽苍山的岁月里,我对赵师妹也有很强烈的好感,我知道这么说很混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对赵师妹隐瞒,也不想跟老院长您隐瞒什么东西,我一直都无法取舍,可是生活逼着我走到如今也强行给了我一个选择的答案,古人说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陈临辞出身卑微,不敢妄想能够与天波府有什么交集,只想好好地对待赵师妹,在外面的时候,晚辈讲这些话都讲给赵师妹听了,但是她好像

    并不能接受这个样子。”

    赵无极老院长并没有如陈临辞预料的那般生气,反而平静的有些可怕,赵老院长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奕然是老夫的孙女,老夫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读书识字,看着她长大成人,老夫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奕然这样做,肯定是不愿意耽误了你陈临辞的大好前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够攀上天波府这个高枝,肯定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必然会一夜之间名扬整座无尽大陆。”

    “陈临辞岂敢妄想。”陈临辞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说道:“陈临辞出身贫寒,深知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去拼来的道理,从来不敢奢望有什么终南捷径,晚辈对落师妹动心,也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天波府的背景,更遑论其他的那些东西。”

    赵无极老院长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些话你讲给老夫听,老夫是信你的,但是奕然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临辞没有抬头,因为他实在是理亏,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赵院长的这句话。

    好在这个时候,赵奕然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看到赵奕然眼角的泪痕,陈临辞心中某块地方被隐隐的触痛,赵无极老院长也站起身来,关切问道:“奕然,你还好吧?”

    “爷爷,我没有事情。”赵奕然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爷爷,我想了好久,有些话想跟陈师兄讲,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

    见自家孙女终于想通了,赵老院长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有些舒缓,他看了看赵奕然,又看了看陈临辞,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拍了拍陈临辞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赵老院长没有使劲,拍的很轻很轻,但陈临辞却感觉有万钧之力压在了自己的双肩,一时间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赵奕然关上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在石桌旁边坐下,淡淡说道:“陈师兄,你也坐下吧。”

    “额......好。”陈临辞这才晃过神来,坐在了赵奕然的对面。

    明月高升,缀着点点繁星,寂静的小院里,夏日的清风吹得树叶嗦嗦作响,陈临辞与赵奕然坐在石桌旁边,良久无语。

    还是赵奕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她抬起头来,看着低头不语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陈临辞,喃喃问道:“陈师兄你这么晚来到客栈,这次也没有什么话想讲给奕然听吗?”

    陈临辞抬起头来,十分小心而郑重的说道:“赵师妹,陈临辞喜欢你。”

    “我知道。”赵奕然平静地说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喜欢有什么用呢?陈临辞被问得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心里同时住着两个女孩,又不像魂府里住着两个星魂那般简单,难不成还要要求赵师妹心甘情愿的也喜欢自己不成?

    ps:我也有些错愕,许多感慨在心头,不知如何去言语。

    喜欢有什么用呢?

    许多不甘又能与谁说。

第六十章 春风得意少年郎

    陈临辞不敢奢望太多,他下意识的转道来到客栈,为的也不是让赵奕然回心转意,陈临辞只是觉得,在小湖边的时候,有很多的话还没有说清楚,他能接受赵奕然的态度,但是却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哪怕好聚好散,心中的一些话至少还是需要聊清楚的。

    在小湖边的时候,赵奕然问了好几次陈临辞有没有什么话想讲给她听,陈临辞木讷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最后也是赵奕然主动问出的那句陈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我,陈临辞才犹犹豫豫说了一句应该是喜欢的吧,直到后来的山川美丽皆不如你,一直都是赵奕然在问在讲,没有一句话是陈临辞主动提出来的。

    陈临辞觉得这样不对,这样很不好,所以来到客栈之中见到赵奕然的第一句话就是赵师妹,陈临辞喜欢你。

    可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陈临辞愣了许久,这才看着赵奕然缓缓说道:“或许,是没有用的吧,但是喜欢需要有用吗?”

    赵奕然想了想,说道:“陈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陈临辞答道:“喜欢,就是满眼都是你,见到你的时候便是满心欢喜,不见你的时候,脑海里也是你的身影。”

    赵奕然说道:“可是陈师兄你满心欢喜的却不只有奕然自己。”

    陈临辞默然无语。

    赵奕然继续说道:“陈师兄,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太过于浅薄了吗?”

    陈临辞开口又闭,欲言又止。

    “喜欢,是一切都想着让对方好,只要对方开心,我自己受点委屈是没有什么的,哪怕是孤独与冷落,哪怕是放弃和藏在心底,都是没有什么的。”赵奕然淡淡说道:“陈师兄,奕然喜欢你,你的一生不应该碌碌的,楚国虽好,终归不是大鹏展翅的地方,奕然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耽误了你的一生。”

    陈临辞发自肺腑的说道:“赵师妹你若说自己普通,那楚国其她的女孩子,一个个的不都得羞愧而死。”

    “但终归......和落姐姐相比还是有些不如的。”

    赵奕然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言语之间尽是落寞萧索的寒意。

    她不过是亿万星辰中渺渺的一颗,偶有幸运得与明月相邻,又哪里敢想着去拥有那份皎洁?

    甘心吗?自然是不甘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赵奕然看向陈临辞,笑着说道:“陈师兄,时候不早了,奕然有些累了。”

    陈临辞喃喃说道:“赵师妹......”

    “什么都不用说了。”赵奕然站起身来,说道:“这一生的日子长着呢,有什么事情,以后山高水远,慢慢再讲便是。”

    说罢,便转过身回了自己的闺房,将门关了起来,又熄灭的蜡烛。

    陈临辞在院子里怅惘了好久,才无奈的转过身准备离开客栈回到星夜学院去。

    却没有想到,在客栈的门口,他又见到了白发苍苍的赵老院长。

    “老院长。”陈临辞行礼打了个招呼。

    赵老院长叹了口气,说道:“后生,白日里你陪奕然走了那么多的路,如果不嫌弃,

    也陪我这个糟老头子散散步吧。”

    “这是晚辈的荣幸。”陈临辞恭敬说道。

    赵老院长走在路上,捋了捋胡须,轻声说道:“后生,老夫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陈临辞走在赵老院长的身侧,低声应道:“晚辈洗耳恭听。”

    赵老院长笑了笑,说道:“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少年,出身楚国的一座偏远州郡里的小山村,七八岁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双亲,全靠村里人接济才长大成人,那个时候楚国还是先帝洪熙爷在位的时候,少年自幼聪慧,又能吃苦,学什么东西都比较快,没用多久就成了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连私塾里的学生都教不了他了。”

    “那个时候,楚国已经步入了洪熙纪元的晚期。连年的征战致使整个国家十分的疲敝,洪熙爷也渐渐地发现了问题,所以开始重视科举和文化,上行下效,很快整个楚国都开始以读书人为豪,村长看我是个好苗子,希望能给全村人争光,所以挨家挨户收了份子钱供少年考上了当时清远郡最好的一家书院。”

    “少年在书院里读了一年书,才知道世界之大知识之深,于是更加的废寝忘食,文化水平也在那一年里飞速的增长提高,很快便在清远郡里小有名气,那年元夕花灯会,清远河上画舫如云,少年在斗诗大会上力战群杰脱颖而出,名噪一时,并且在画舫之上认识了清远郡苏家的大小姐苏卿怜。”

    “苏家家大业大,乃是清远郡的土皇帝,苏卿怜小姐才貌双全,又是通悟天星的修行者,乃是无数男人梦中的神仙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偏偏却在花灯会上看上了山村过来的穷小子,苏老爷子是个要面子的人物,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便下了死命令,将苏卿怜锁在了小院之中,只要苏卿怜与少年再有任何接触,便断绝与其的父女关系。”

    “少年哪里忍心看心上人受这般苦楚,一咬牙便离开了清远郡,来到了应天城,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混出来个样子,让苏老太爷刮目相看,堂堂正正的赢迎娶苏卿怜,果不其然,少年埋头苦读,一朝科举金榜题名,成为了那一年的状元郎,皇帝陛下亲自赐婚想要召为驸马,公主殿下生的如花似玉,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已经成为状元郎的少年始终不敢忘记,千里之外的清远郡,还有一个名为苏卿怜的姑娘在等着自己,可是如果抗旨不遵,那可是逆了天家颜面,对于自己的未来,定然也有很大的影响,一时之间,刚刚还春风得意的少年郎立马便陷入了忧愁和烦恼之中。”

    “那少年后来是怎么做的呢?”听到这里,傻子也听得出赵老院长口中的少年郎正是当年的他自己,陈临辞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从未听说过赵老院长有驸马爷的身份,那他最后选择的,定然还是苏家的那位大小姐。”

    果不其然,赵老院长继续说道:“后来啊,后来少年抗了旨,但洪熙爷非但没有怪罪,还大加赞赏,并且下旨要亲自为少年证婚,少年衣锦还乡,却没有立马回到自己的村子,而是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清远郡的苏府,亲自将苏家小姐接出了院子,扶上了大马,平日里骄横跋扈的苏家大老爷此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一旁

    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少年郎春风得意,名扬大楚,这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时被传为佳话,只是很少有人在意,那位被洪熙爷指婚的公主在背后承受了多少,她是一国之君的女儿,天生的凤凰,却被当成了别人故事里的背景板,成为了那个被放弃的角色,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一些。”

    赵无极老院长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身边的陈临辞,陈临辞急忙点头,沉声说道:“公主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却成了别人故事里的配角,这样确实是不公平的。”

    赵无极老院长笑了笑,说道:“那个少年名叫赵无极,苏家小姐,便是奕然已经过世的奶奶,这是我的故事。”

    陈临辞点头沉默。

    赵老院长语重心长的问道:“后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陈临辞继续点头,还是沉默。

    赵老院长说道:“老夫与岳父他老人家不同,奕然喜欢你,我也很欣赏你,但是我不想我的宝贝孙女,成为任何一个人故事里的配角,就算是他天波府的小姐也不行。”

    “晚辈明白。”陈临辞诚惶诚恐的应道。

    赵老院长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年轻,如果将来见到杨家小姐之后,你还能在两人之间坚定的选择奕然,那个时候你再过来,老夫会代表奕然给你一个答案。”

    “谢谢老院长。”陈临辞行了一个礼说道。

    天色已晚,该讲的话,也差不多都已经讲完,赵老院长回了客栈,陈临辞在客栈的大门外驻足了良久,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回星夜学院,也没有回靳子晖在长乐帮中为他准备的那座小院,而是去了自己在星夜学院外不远处租住的那座院子。

    六院的那些学生,除了贪狼院今年依旧没有来人之外,其他五院的诸生,都已经来到了应天城,除了五院之外,楚国其他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有上百座学院的学生也都已经在城中入住,明日,便是宗门挑选新弟子的时候了。

    早在天道院观悟神石的时候,像是申皓元朱少卿卢渊皓等人便就已经被中州派青山宗这些名门大派提前给收在了门下,当时大禅寺也曾向陈临辞抛来过橄榄枝,但却被陈临辞因为受不了那些佛宗的清规戒律给拒绝了,前些天与元教习的交谈之中,陈临辞想加入儒家,可是儒生道场却不直接在学院之中招收弟子,陈临辞无奈只好放弃,事实上,直到今天,陈临辞都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应该去哪家宗门比较好些。

    ......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临辞便早早的起身洗漱,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走出了小院。

    望着天空中的那轮红日和朵朵白云,又看到几只雏鹰正在云间穿梭,陈临辞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时感觉心胸舒畅了不少。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那几只雏鹰,心中感慨万千。

    鹰隼皆试翼,何日上青云?

    第三卷  至此终

第一章 前路自在远方

    大楚国天玺四十六年六月初八,芒种日,应天城内人潮涌动。

    来自楚国各个州郡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全都踏过了护城河上的石桥,穿过那座雄伟的城楼走到了城内,其中不乏有许多来自偏远州郡的学生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对城内繁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就像陈临辞当初第一次从临西城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城内的那些商铺的伙计和掌柜的每年都会看到这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他们可不像那些应天城内的本土居民一样目光之中夹杂着许多的瞧不起,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少年一个个都是摇钱树,像是那些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所谓土特产,可都靠着这些人促进销量呢,就连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冠上雨花的名字,都能卖出去一个低等玉石的价格,所以这些伙计们全都两眼冒金光,将这些未经世事的学生当成了嗷嗷待宰的小肥羊。

    陈临辞走在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许多张与自己年纪相仿但却十分陌生的稚嫩面孔,心中感慨之意油然而生,不免想起了去年的初秋,自己从临西城不远千里刚刚来到应天城时候的样子。

    转眼便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在应天城里的这一年,可是说是陈临辞这十数年生命历程里最有意义也最重要的一年,这一年里,他从临西城最底层的穷小子踏入了星夜学院的上流人间,拜国师大人杨修道为师,踏上了修行路,看到了更为神秘的九层楼的风景,得到了吞海滔天和忠义千秋两大绝世星魂,打败了杜子腾和张德铸,打败了申皓元和高逸凡,也打败了朱少卿与卢渊皓,去到了莽苍山,参加了那场旷世大战,见到了人间最得意的那几个绝顶人物,最重要的是,认识了落紫颜和赵奕然。

    当然,这一年里也有诸多的遗憾和悲伤,比如杨修道大师的辞世,比如在落紫颜和赵奕然之间的取舍,比如白凤轩的死,这些都是陈临辞所不愿意看到,但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但这一切都要暂时画上一个逗号了,应天城里的日子或许将要迎来一个短暂的结束,他要离开这座城池,去加入宗门,迎接更加广阔的那片天地了。

    前路自在远方,应天城是临西城的远方,那哪里才是应天城的远方呢?

    各大宗派被安置在南城的天偃街道上,所谓的宗门招收弟子,并不似当初的元嘉城武道大会一般,有那么多的打斗和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简单的有宗门派来的长老坐镇,在街道旁边的铺子里坐着,铺子外面有自家宗门的旗子,有学院里的学生想要报名的话,那些弟子就会前来解答疑惑,然后填表进行审核,审核通过,那这位学生便是这家宗门的正式弟子了。

    但是陈临辞却并不急着去南城的天偃街道,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那以他的天资和名气,绝对是各大宗门眼中可居的奇货,所以陈临辞并不担心去晚了便没有好的宗门挑选了,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去见两个人。

    就像去年离开临西城的时候那样,陈临辞名字里带着临近辞别的意思,也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的在意每

    一次的离别。

    他要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程子豪。

    依旧是承运酒楼的二楼窗边,陈临辞与程子豪相对而坐。

    选这个位置,其实陈临辞心中所想的东西有很多,他在这里认识的杨修道大师,也是在这里与落紫颜熟悉,离开应天城之前,他要与程子豪好好地告别,顺便也与师父和落紫颜说一声再见。

    这一次,陈临辞已经不再是去年遇到杨修道大师那个时候的穷小子,他点了满满一大桌的酒菜,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程子豪淡淡说道:“兄弟,你点了这么多的菜,就凭我们俩的胃口,怎么吃都吃不完啊。”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老哥,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兄弟不能经常再约你吃饭了,这最后一顿,当然要点的丰盛一些。”

    “可不要乱说。”程子豪笑道:“今后山高水长,你我兄弟日子还多着呢,怎么就成了最后一顿了。”

    “口误,口误,我自罚一杯。”陈临辞笑道,说罢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了杯中的烈酒。

    这一次,陈临辞没有再点那壶清淡的桃花醉,而是点了一壶猛辣的西风烈,这种酒产自西北贫瘠之地,浓度极高,是山中猎户在老林中过夜提神用的东西,应天城内没有酒源,而且这些官老爷们也喝不惯这种烈酒,所以存量极为稀少。

    陈临辞说是自罚一杯,但是程子豪哪里会让他一个人饮酒,也举起手中的杯子跟着饮了一口,他以为是那壶陈临辞常饮的桃花醉,却哪里想到这酒竟然这么烈,瞬间便被辣红了脖子,眼中泛起了泪花。

    陈临辞笑了笑,问道:“老哥,这酒口味如何?”

    程子豪哈了一口气,说道:“太烈了,别说应天城了,我在临西城里都没有见过这么烈的酒。”

    陈临辞沉声说道:“老哥,这酒比之庆王爷而言,谁更烈一些?”

    程子豪闻言脸上表情一僵,沉默不知如何接话,这才知道原来陈临辞将自己叫过来,这顿饭和当年临西城里的那顿并不一样,并非完全是用来道别的。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的东西,关于陈临辞也关于他自己,大皇子殿下之所以花这么大力气捆住自己,为的就是制约陈临辞,如今陈临辞就要离开应天城了,皇帝陛下也还未驾崩,楚国在表面上看上去还是那般风平浪静,那么陈临辞离开应天城之后,自己在大皇子那边,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临辞不是程子豪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知道程子豪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看程子豪不说话,便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哥,人生区区百余年,离别容易相见难。当初临西城一别,我以为你我要多年之后才能再见,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应天城,只是可惜,陈临辞如今又要离开应天城了,我在这座城中,留下了整个长乐帮,也留下了星夜学院的白教习白无言,临辞走后,若有什么事情,老哥你可去找他们。”

    程子豪喃喃说道:“别的话就不多言了,你做的一切,老哥都记在心里了

    。 ”

    陈临辞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腊肉,笑道:“老哥,吃吧。”

    ......

    ......

    离开了承运酒楼,陈临辞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了过去,在那里,有他想见的第二个人。

    大楚国的主人,杨修道大师的一生挚友,英明神武的天玺皇帝陛下昭熙玄。

    陈临辞如今可是应天城里的红人,所以一路之上都没有几个人敢阻拦,很轻松的便绕过了层层守卫来到了摘星楼上。

    比之胡海洋院长来的时候,年老的皇帝陛下这些天接见了几大宗门的宗主,精神状态又差了许多,楼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已经有些泛白,就像是夕阳下的枯树一般,生机散漫。

    陈临辞心头莫名一酸,想到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陛下虽然面容苍老,但依旧精神矍铄,哪里像如今这般模样,一转眼短短不过半年时间,却已经是风云变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来到昭熙玄的竹椅旁边,单膝跪地,行礼说道:“陈临辞叩见陛下。”

    昭熙玄似是早就预料到陈临辞会过来,所以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神色,只是平淡的说道:“不用多礼,起身吧。”

    “谢陛下。”陈临辞缓缓地站起身来。

    皇帝陛下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陈临辞,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好的后生啊,只是天命没有那个福气,留不下你咯。”

    陈临辞诚惶诚恐的说道:“三殿下天纵奇才,不知要比临辞强上多少,陛下您太抬举陈临辞了。”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各大宗门的人也都已经到了天偃街了吧,你有没有想好要去哪个宗门?”

    “这个倒还没有。”陈临辞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陛下,临辞这次前来,是有事向您汇报。”

    “说吧。”皇帝陛下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陛下,师父和您待我恩重如山,那些应该压在我身上的责任,我没有去承担,陈临辞对不起你们。”陈临辞沉声说道:“但陈临辞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他日学成之后,若有事情,定然会为了楚国尽我全部力量。”

    “你能这么想,倒也不辜负国师大人的倾心栽培。”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说道。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留下来了一个天玑境界的强者,守在小王爷的身边,代替我的位置保护好他的安全。”陈临辞继续说道。

    皇帝陛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道佛两家,一家是仇人,一家被你拒绝了,除了两大宗门之外,便只有青山宗与中州派的实力最为雄厚了,昨日青山宗与中州派的宗主都曾来过摘星楼,向朕表达了想要收你入宗的意愿,不知道你小子心中是怎么想的。”

    陈临辞想了一会儿,淡淡说道:“陛下,这件事情,等我去天偃街看看再说吧。”

    皇帝陛下沉默许久,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第二章 青山在前,我还想看看

    陈临辞听得出来,陛下心中其实是很不想让自己离开楚国的,就算是离开,也想让自己留在相对而言离楚国更近一些的宗门内,但陈临辞心中却并不这么想,楚国对于他而言固然重要,但相比于遁世山的弑师之仇而言,又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他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放在庙堂之上的争斗过, 只有修行路上的那些风景,才是他心心所念所要追求的东西。

    以陈临辞的实力与前景,再加上国师大人给他留下来的人脉资源,陈临辞若是想在大楚国的朝廷上谋个官职,那肯定是顺风顺水,将来必定权倾一方,一个以后有可能成为天枢境界强者的少年,对于大楚国未来的重要性,只要是个正常人心中都有数。

    皇帝陛下并不介意楚国的朝廷之中多一个天枢境界的权臣,天玺纪元这些年中的国师大人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甚至胡海洋胡院长也就是自己不愿意进入朝堂之中,若是愿意的话,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吝惜什么高爵厚禄。

    因为无尽大陆至今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听说过有修行者权势熏心要谋取皇位的事情,修行者的时间和精力何其宝贵,他们求得是长生大道,如果去做了一国之君,每天的政事都要让他们忙的团团转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修行,世俗的享乐固然诱人,但跟长生相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杨修道大师便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当初他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天赋力压周亦晋和苑嘉伟的绝世天才,后来天弃山事件之后,几人分道扬镳,杨修道回到楚国辅佐了昭熙玄四十多年,为国事殚精竭虑,但饶是如此,他也修炼到了天枢境界,若是没有天弃山的事情,没有为大楚国殚精竭虑的这些年,就凭杨修道大师的半神级星魂,说不定真的能够突破天境,与神将军他老人家平分秋色了。

    对于陛下所提及的青山宗与中州派,陈临辞也早就有所耳闻,这两大宗门底蕴深厚,的确是除了佛道两家之外最好的去处,但陈临辞并没有立马应允皇帝陛下,他是真的还想再去天偃街看看,就算是最后选择了青山宗和中州派其中的一家,那至少也是在他看完所有宗门之后自主选择的,这个被动与主动的关系,虽然看上去并不算什么问题,但是陈临辞却非常的看重。

    闲聊了一会,辞别了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佳的皇帝陛下,陈临辞离开了摘星楼,离开了皇宫,朝着天偃街走了过去。

    天偃街位于应天城的南城,往日里都比较萧索冷清,但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却是应天城绝对的中心地带,往日里难得一见的修行者,在这一日里都能够一次性的看个够,那些只在书里看到过的宗门高层,如今一个个就像是商品一样坐在铺子里供人观赏,很多人甚至抱着一种类似于看猴戏的心态来到天偃街,如果让这些个修行者知道这种情况,怕是早就火冒三丈,要将那些凡人的眼睛给抠下来了。

    但不管是真的过来选择宗门的学院学生也好,

    还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路人也好,总之此时的天偃街道是人满为患,甚至比春节和星夜清虚两所学院招新的时候还要热闹许多。

    陈临辞来到天偃街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许多人都回了家吃午饭,但饶是如此,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来。

    今年的宗门招收弟子,因为之前莽苍山之战的缘故,今年遁世山和青羊宫都没有来到应天城,所以街道的最前方,便是一座古意精致的小阁楼,楼中坐着佛宗大禅寺来的僧人,为首那人陈临辞看着十分面熟,正是当初在天道院前曾经向陈临辞抛来过橄榄枝的远悟大师。

    陈临辞路过阁楼的时候,正巧被远悟大师看在眼里,他走出阁楼的大门,来到陈临辞的面前,双手合十口中说道:“阿弥陀佛,陈施主好久不见。”

    陈临辞认识这个大和尚,但是却不知道对方的法号叫做什么,但人家都这么有礼貌的过来主动打招呼了,陈临辞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便学着远悟大师的模样也双手合十说道:“大师,好久不见。”

    远悟大师笑了笑,说道:“天道院一别至今已有数月,施主福缘深厚,实力又进步了许多,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兴趣,来我大禅寺一叙。”

    陈临辞尴尬的笑了笑,大禅寺乃是佛宗祖庭,在无尽大陆上面拥有极高的地位,如果抛却那些清规戒律而言,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去处,可偏偏就是那些清规戒律,是陈临辞所无法接受的,所以他看着远悟大师真诚的眼神,果断的拒绝道:“多谢大师美意,陈临辞意思如旧。”

    说罢,没有等远悟大师再继续说什么,陈临辞便已经离去。

    望着陈临辞远去的背景,远悟大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天偃街里的铺子,个个都有自家的归属,远近也都是按着各大宗门在无尽大陆上面的地位排列的,佛宗之后自然便是道门,但今年道门并没有人来,所以便空了一座阁楼,佛道两家之后,自然便是青山宗与中州派的铺子。

    此次京城之中,许多双眼睛注视着的,也不是地位最高的大禅寺,而正是这两座宗门。

    因为破天荒的,在大陆之上享有盛名的景阳真人和道清真人,竟然亲自来到了这里。

    按照道理来说,这些大的宗门招收弟子这种事情,派一个长老带队前来,已经是很有排场了,从来没有出现过宗主亲自前来的事情,要知道,景阳真人与道清真人,可都是能够与杨修道大师和胡海洋院长比肩的天枢境界绝顶人物,放在大陆之上,绝对是要比一个俗世帝王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的,往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影子,如今一来就是两位,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事出反常即有妖。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此前在天道院前陈临辞拒绝大禅寺邀请的事情,所以有心人也大致猜出了两大宗门宗主前来的目的,除了那个名为陈临辞的少年,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陈临辞刚刚离开大禅寺的阁楼,路过遁世山的阁楼的时候,青山宗的元曲峰主便已经来到门外等候了。

    对于元曲峰主,陈临辞也可以说是十分面熟了,当初在天道院前,青山宗派来的主事人便是他。

    陈临辞走上前来,行礼说道:“晚辈陈临辞,见过峰主大人。”

    元曲峰主笑了笑,说道:“真人在楼中已待你多时,随我进来看看?”

    陈临辞想了想,点头说道:“好。”

    跟着元曲峰主进入阁楼之中,陈临辞见到了那个名扬无尽大陆的大人物,青山宗的当代宗主景阳真人。

    陈临辞继续上前行礼,喃喃说道:“晚辈陈临辞,见过宗主真人。”

    景阳真人笑了笑,示意陈临辞坐下,然后笑道:“前些日子,在青山之中,元曲峰主给了你小子很高的评价,所以老夫亲自过来看看,胡院长和陛下也都这么讲,所以对你小子,老夫是充满了好奇,古人说百闻不如一见,你没有让我失望。”

    陈临辞坐在景阳真人的对面,心中有些紧张,但听完景阳真人的话之后,这些紧张的感觉便淡去了好多,他看着对面仙风道骨的青山宗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与景阳真人同等地位的杨修道大师,心道同样是名震大陆的天枢强者,怎么两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景阳真人自然不知道陈临辞心中在想些什么,还以为他的发愣是因为紧张,便直接开口说道:“小子,老夫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来我青山宗,九峰随你挑,老夫承诺你,一定会将青山最好的资源拿来供你修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作为青山宗的宗主,景阳真人的眼界奇高,但他此时却是真的十分喜欢面前的这个少年,不仅仅是因为他根骨奇佳修行天赋奇高的原因,他总感觉陈临辞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或许这就叫缘分吧,景阳真人心中想道。

    却没有想到,陈临辞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令人大跌眼镜的回答。

    “我......我的确很心动。”陈临辞回过神来,喃喃说道:“但是从小老道士就教我,买菜要货比三家,挑最好最实惠的买,我觉得挑选宗门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所以临辞还想多走走看看,等我把这条天偃街都走完了,最后还没有更喜欢的宗门的话,一定回来找您老人家。”

    说罢,陈临辞起身行礼,与景阳真人道了一个别,便转身离开了阁楼。

    剩下景阳真人在原地有些怅惘,被陈临辞的一番话给搞的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坐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

    菜市场?买菜?货比三家?你小子这是把宗门招新当成什么了?景阳真人心中腹诽道,却也没有动气,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大禅寺陈临辞不去,那么今日应天城天偃街上面的这些宗门,还有哪个能比得上我青山宗?

    到了景阳真人这种境界,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心生波澜了。

第三章 花儿自然会选择落在哪里

    看着陈临辞毅然决然起身离开阁楼的身影,景阳真人与元曲峰主都还没有说什么,可是作为青山宗内名气极大的天才弟子顾寒却忍不住了。

    天才自有傲骨,但有些人比较内敛,有些人则比较张扬,顾寒正是后者,傲骨张扬便是傲气,事实上,在这西方大陆之中,除了遁世山上的潘跃与苏瑾年之外,还没有谁能被他放在眼中,即便是大楚国内名声极盛的小王爷昭天命都不 例外,所以当初在天道院前,他才会出言嘲讽贪狼院的展慕宏。

    自古文人相轻,修行者之间又何尝不是?在顾寒的眼里,小王爷昭天命都算不得什么,展慕宏与陈临辞自然也都根本不值一提了,所以早在青山宗议事的时候,当他得知元曲峰主力促掌门真人亲自前来应天城的消息之后,便立刻火冒三丈,来到元曲峰主面前直言陈临辞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掌门真人亲自屈尊去应天城请他?

    青山九峰之中,便要数元曲峰主性情最为温和,所以倒也不以为忤,他看着愤怒的顾寒,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道:“我既然提了,自然便有我的道理,掌门真人既然答应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宗门的事情你就不要多过问了。”

    性情再怎么温和,峰主依然还是峰主,拥有绝对的威严与气场,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寒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加上掌门真人已经决定亲自前往应天城,顾寒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忍着脾气跟着一起出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临辞踏进阁楼的那一刻开始,顾寒的心中就燃起了一股无明业火,看到陈临辞离开阁楼的那一刻,这股无明业火终于失去了控制,开始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菜市场?买菜?货比三家?”顾寒怒火中烧,来到掌门真人面前行了个礼,刻薄说道:“真人,这陈临辞把我们青山宗当成什么东西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顾寒实在吞不下这口恶气!”

    元曲峰主看了看愤怒的顾寒,微微的摇了摇头,心道此子天赋有余可心智实在不足,将来难堪大用啊。

    景阳真人笑了笑,说道:“顾寒小子,何必如此激动,那陈临辞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啊。”

    顾寒说道:“真人,这陈临辞将天偃街比成菜市场,把我们青山宗当做任人挑选的野菜,如此大不敬之语,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陈临辞这小子话说的是粗陋了一些,但道理却还是那个道理。”景阳真人捋了捋胡须,说道:“我青山宗乃是名门大派,享誉无尽大陆,如果因为陈临辞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火冒三丈失了仪态,岂不让整座大陆都看了笑话,又成何体统?”

    顾寒一时语塞。

    景阳真人笑了笑,又自言自语说道:“更何况,老夫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子。”

    ......

    ......

    离开青山宗的阁楼之后,陈临辞来到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还是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觉。

    就好比进入一家玉石店铺一样,陈临辞可以任选其中的一颗

    玉石带走,可是每一颗玉石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诱人,当他放弃一颗要去选择别的玉石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一些舍不得的。

    但是好在这种情绪很快就被陈临辞给消化掉了,因为他并没有像拒绝大禅寺一样直接拒绝青山宗,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其实对于青山宗,陈临辞也是十分的动心,青山九峰,个个分出来都能成为大路上一顶一的宗门,而且青山剑法天下无双,即便是在当初王之涣还未葬身在杨家二爷手下,玉门剑宗显赫一时的时候,也不敢说可与青山争锋。

    陈临辞手中用的是开国大将军王国浩的天行剑,修的是孟夫子的圣人剑法,对于修行剑道的宗门,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好感以此算来,青山宗的确是他最好的归属宗门,就算是道门没有与楚国结怨,佛宗没有那些清规戒律,遁世山和青羊宫以及大禅寺在这方面都无法与青山宗相提并论。

    前有皇帝陛下开口,后有景阳真人亲自前来,换做旁人,早就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拜入门下了,陈临辞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冲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所以才会跟皇帝陛下和景阳真人说自己还想多看看。

    这般看下去,按资排辈,青山宗之后,自然便是中州派的阁楼。

    当初在天道院前,吕师也曾经向陈临辞抛去过橄榄枝,只可惜下场同大禅寺一样,都被陈临辞给果断的拒绝了,今日再看到陈临辞,吕师却完全没有一丝的尴尬,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陈临辞,好久不见。”

    陈临辞尴尬的笑了笑,心道这些大宗门真是没有新意,连打招呼的样子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可这种话毕竟不能放在嘴上讲出来,所以他也很没有新意的看了看吕师,笑道:“仙师,好久不见。”

    吕师也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掌门真人已经待你多时,随我进来吧。”

    踏进阁楼的大门,陈临辞见到了他这一生之中见过的第四位天枢境强者道清真人,只是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在道清真人的身旁,他还看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临辞这才想起来,好像之前听说过申皓元加入中州派的消息,所以在向道清真人行完礼之后,陈临辞又对着申皓元礼貌性的笑了笑。

    虽然是曾经的对手和敌人,但是莽苍山一行相处下来,陈临辞对申皓元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他的心中给申皓元的评价十分高,认为那句天命以下第一人的评价并没有失偏颇,同样是少年天才,申皓元确实要强过宫离寒朱少卿和卢渊皓很多倍,而且这种强还是肉眼可见的强。

    他看着阁楼内同景阳真人一样仙风道骨的道清真人,发自肺腑的笑道:“恭喜中州派喜得佳徒。”

    道清真人笑了笑,说道:“中州派能得到皓元这种弟子,确实可喜可贺,只是老夫还有一个心愿,那便是希望能够双喜临门,锦上添花,不知你陈临辞感觉如何?”

    不愧是天枢境界的一宗之主,说话确实是有水平,话语之间尽是想招收陈临辞入宗的意思,但却只字

    未曾提及,陈临辞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添与不添,花就在那里,看完所有的景色之后,自然会选择落在哪里。”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道清真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点头说道:“那老夫便在此地,等候花的消息。”

    “谢掌门真人。”聪明人之间交流,点到即止就行,道清真人懂了陈临辞的意思,陈临辞也懂了道清真人的意思,与申皓元和吕师道了别后,便转身离开了阁楼。

    道清真人捋了捋长须,看向身边站着的申皓元笑问道:“皓元,你看这陈临辞如何?”

    申皓元低头说道:“回掌门真人的话,去年在星夜清虚两院的武斗大会上,皓元曾经与陈临辞交过手,经过半年的了解,皓元不敢说别的,至少......我不如他。”

    “嗯。”道清真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不如他。”

    ......

    ......

    离开了中州派的阁楼之后,陈临辞继续朝前走去,前面已经没有像佛道两门和青山宗以及中州派这种名门大派所在的阁楼了,而是换成了一家家普通的店铺,陈临辞一路走来,没有再走进任何一家铺子里,有趣的是,在街道的中间位置,陈临辞还看到了玉门宗的宗主王天元和他的儿子王小虎,以及早就已经确定加入玉门宗的白马郡杨荣勋。

    王天元刻意的避开了陈临辞的眼神装作没看见,当初在凉州城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就要了陈临辞的小命,彼时的他哪里知道陈临辞能走到如今的这种位置,在应天城中,他还真不敢惹这位小爷,不然仅凭他玉衡境界的修为,恐怕分分钟就会被胡海洋胡院长的怒火所吞没。

    王小虎如今哪里还有当年的那股嚣张劲,断臂之后,他便被父亲王天元给关了禁闭,断绝了与石晶等人的一切联系,干什么都被带在身边不能离开,这半年里,他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关于陈临辞的事情,越想便越是觉得后怕,这可是能够单挑杀死遁世山天才少年高逸凡的人物,自己当时没有死在对方的手下,还真是福大命大了。

    相比王天元与王小虎二人,杨荣勋的表情则就更为丰富了,时至今日,陈临辞与赵奕然之间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杨荣勋努力了这么久,都未曾被赵奕然正眼瞧过一次,可陈临辞与赵奕然才认识多久,就已经得到了佳人芳心,杨荣勋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陈临辞的实力比他强那么多,他也只能心底暗自咒骂,却不敢真的去做什么。

    陈临辞笑了笑,停都没停下脚步便绕过玉门宗的铺子继续朝前走去了。这三人虽然可恶,但对于现在的陈临辞而言,也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陈临辞甚至见计较的心都对他们提不起来。

    终于,在即将走完整条天偃街的时候,陈临辞停下了脚步,留在了一座铺子前面。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没有直接答应青山宗的邀请,还要漫无目的的看下去。

    原来他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地方。

第四章 清风吹着花儿落在了道场

    天偃街道人山人海,数十家宗门分列其中,看的陈临辞也是眼花缭乱。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陈临辞看了许多的宗门,其中有剑宗也有刀宗,个个都把自己吹嘘的天下无敌,好像就连阁楼里的大禅寺青山宗与中州派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样。

    对此,陈临辞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连走进铺子里的兴趣都没有,这些个宗门大都也只能哄哄那些普通学院里的普通学生,像宫离寒秦朗王墨之这种级别的天才,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其实那些普通学员里的普通学生又何尝看不出来他们这些宗门到底有多少真东西,无非是没有宗门可去,也就看破不说破,凑合凑合谁也不嫌弃谁得了。

    宗门招收新鲜血液,其实也是一个选择与被选择的过程,那些天赋优异的学生自然会选择那些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自然也不会拿正眼去瞧那些资质平庸的少年。

    陈临辞绕过了许多家铺子,方才在即将走完整条天偃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的前面有一家铺子,铺子有些冷清,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显得有些格格而不入,但陈临辞看到铺子门前的旗帜上写的名字之后,却立马便停下来了脚步。

    清风道场。

    世人皆知,道场虽然名为道场,但却与道门没有任何的关系,事实上,只有儒家的那些宗门,才会在后面缀上道场二字,比如儒家的祖庭儒生道场一般,这清风道场,一看便知道是儒家的宗门。

    陈临辞停下来了脚步,脑海中回忆起前些天在与元通天元教习聊天的时候,自己曾经说过的想去儒家的事情,当时元教习说儒生道场并不会直接对世间学院招新,陈临辞还失望了许久,但失望之后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以至于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情,如今走到天偃街上,见了这么多宗门之后,又看到清风道场的旗帜,陈临辞这才恍然忽觉,原来自己一直寻找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家宗门。

    李清海李夫子和他的得意门生方泊舟此时站在铺子前,看到在不远处停下驻足打量自家旗帜的陈临辞,脸上都洋溢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这是清风道场第一次来到楚国的天偃街,所以情况与李夫子来之前所料想的完全不一样,既然是第一次来到应天城的宗门,那么自然顺理成章的便被安排在了天偃街的最末尾处,李夫子本来还有许多的不情愿,但是看到前面阁楼里的大禅寺青山宗与中州派之后,再看看其他的宗门,李夫子便压下了心中的不满,自己再怎么争,也不可能分到比三大宗门还要好的位置,如果陈临辞被三大宗门其中的一个给收走了,那他再怎么不满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如若是陈临辞连三大宗门都没有加入,那后面的这些个小宗派,又有哪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所以在方泊舟心急如焚的时候,李清海李夫子还在铺子里悠闲的喝着茶,偶尔有学生进来看看的,便让方泊

    舟上前招呼一下,填上一份表格,他也不认真用心的去看。

    此来应天,他只为陈临辞一人,其他那些庸碌之辈,他还真的不放在眼中。

    他赌对了,陈临辞果然在离开三大宗门的阁楼之后,看都没有看其他铺子一眼,便一路走到了这里。

    机会来了,李清海李夫子给方泊舟使了个颜色,便回到了铺子里,方泊舟作为李夫子的得意门生,哪里会看不出来夫子这是什么意思,急忙走上前来,招呼陈临辞说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风度出众,有没有兴趣来铺子里坐坐?”

    他知道这个少年便是那个名震大楚的陈临辞,但是却没有直接点明,说白了还是读书人的那股子傲气在作祟,他不想表现的太过于低声下气,所以便当做不认识来打招呼了。

    陈临辞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去在意,虽然元教习曾力劝他不要去修习《浩然剑谱》的后半卷,但是陈临辞对于浩然剑法的热情却不是元教习的只言片语所能够浇灭的,陈临辞在修炼《浩然剑谱》上半卷的时候,经常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部剑法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所以在与元教习聊到宗门的时候,他才会脱口而出说自己想加入儒家,因为只有在儒家,他才能够如愿见到《浩然剑谱》的后半卷。

    跟着方泊舟走进铺子,陈临辞第一次见到李清海李夫子。

    陈临辞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得道高人难道都是这副模样吗?从先前的景阳真人和道清真人,再到如今面前的这位夫子,无一不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看上去不像凡间中人,只是有一点还好的是,李夫子与景阳真人和道清真人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至少两位真人身上没有他身上的那股潇洒不羁的感觉,而是多了几分庄重严肃。

    陈临辞走向前来,行礼说道:“学生陈临辞,见过夫子。”

    李清海李夫子眯了眯眼,笑道:“你就是陈临辞啊,老夫我身在南明,却也听过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还算可以。”

    李夫子表面上 装的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却已经有些慌得一批了,他不想将自家道场的地位放的太低,又怕陈临辞因为自己的态度转身就走,所以这中间平衡度的把握,让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方泊舟更是鬓角渗出了一丝丝的冷汗,心道夫子您老人家这个时候摆什么谱,要知道这陈临辞可是连大禅寺青山宗和中州派都瞧不上眼的狠角色,您就真不怕人家看不上咱清风道场转身就走吗?

    好在陈临辞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夫子关注,世人谬赞不足一提。”

    李夫子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向陈临辞的目光之中,开始洋溢出一丝丝的欣赏之意,他笑着说道:“我清风道场,地处南明国清风郡,乃是儒家正统宗门,不知你小子有没有意思加入进来

    ?”

    陈临辞笑了笑,简洁明了的说道:“是有的。”

    李清海夫子一愣,明显是没有想到陈临辞答应的这么痛快,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与陈临辞软磨硬泡一会儿,毕竟这小子连三大宗门都没有瞧得上,此时却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声对自家道场有兴趣,反而打了李夫子一个措手不及。

    陈临辞没有注意到李夫子的震惊,直接便接着说道:“不过,在确定是否加入道场之前,学生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夫子一下。”

    李清海李夫子重重了拍了一下桌案,激动地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小子尽管问!老夫今日一定给你回答个满满意意!”

    陈临辞对于这位夫子的回答十分满意,心道你这老小子跟我摆什么谱呢?就连三大宗门的宗主和长老都亲自过来想拉我入宗 ,我就不信你这老小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笑着问道:“我听说儒生道场从来不直接对世间的学院招新?”

    李清海李夫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

    “那加入儒生道场的话,能不能通过儒生道场靠近儒生道场之中?”

    “我李清海乃是儒生道场正统出身,清风道场也是儒家的正统宗派,当然可以。”

    陈临辞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加入儒生道场之后,是不是能够修炼到完整的《浩然剑谱》?”

    “你小子是怎么知道《浩然剑谱》的?”这次轮到李清海李夫子震惊了,他看着陈临辞的眼睛,喃喃说道:“《浩然剑谱》乃是孟夫子留下来的圣人剑法,被道场视为圣物,除了道场里的几位核心弟子之外,从来不会轻易交与人看,想我李清海当年也是道场之中显赫一时的天才,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剑谱的影子,所以这个我不太好跟你许诺。”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夫子不用许诺什么,只要有这个机会就够了。”

    “怎么着,你想修行浩然剑法?”李清海李夫子沉声说道:“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这浩然剑法虽然是孟夫子留下来的圣人功法,天下无双,但却很容易走火入魔,心智不坚者最好不要去修炼。”

    “陈临辞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包括夫子您。”陈临辞笑了笑,对着李清海施了一礼。

    李清海看到陈临辞的动作,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小子这是......想好要加入我清风道场了?”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这是当然。”

    ps:终于要开始写宗门了,长舒了一口气,呼......

    第一卷写学院,第二卷写战争,第三卷写朝堂,第四卷写宗门,这是早就定下来的,陈临辞马上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当然,应天城的坑在第四卷里也会填上的。

    各位读者老爷万福金安。

第五章 再强也强不过天波府

    陈临辞离开了清风道场的铺子,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速度明显要比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要快上很多,那些刀宗剑宗玉门宗,他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到来到那几座阁楼的时候,他才停下了脚步。

    沿着来路走回去,他来到的第一座阁楼,便是中州派所在的地方。

    他走进阁楼,对着楼内的申皓元笑了笑,然后对道清真人行礼说道:“承蒙真人厚爱,花儿已经寻到了它的归宿。”

    “哦?”道清真人笑了笑,问道:“花落谁家?”

    陈临辞沉默片刻,说道:“清风道场。”

    “儒家?”道清真人皱了皱眉头。

    陈临辞点了点头,然后行礼道了一个别。

    他走进阁楼,为的只是给中州派一个答复,不然显得太过于失礼了一些,答复完了之后,自然没有必要再多留在这里。

    但望着陈临辞远去的背影,道清真人的眉头,却一直紧皱着没有松开。

    若是儒生道场来人,将陈临辞收走了,那倒还罢了,道清真人能够接受这种现实,只是这清风道场又是何方神圣,竟然横插一脚将陈临辞给夺了过去?

    道清真人提起桌上的茶壶泡了一杯清茶,从茶水上微漾的涟漪之中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境,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千里迢迢至此,只为带走陈临辞,如今希望落空,还是输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派手里,道清真人的心境如何还能平静的下来?

    不过还好,道清真人看了看不远处的申皓元,内心平复了许多,能够得到申皓元这种天赋极佳的弟子,自己这趟,倒也并不算完全白跑。

    离开了中州派的阁楼,陈临辞走进了青山宗。

    依照惯例对着景阳真人和元曲峰主行了一礼,陈临辞缓缓说道:“承蒙真人和峰主厚爱,陈临辞已经找到了宗门所属。”

    没等景阳真人和元曲真人说话,一旁的顾寒便冷嘲热讽道:“陈天才逛完菜市场之后,这是看上了谁家的青菜叶子?”

    “放肆!”景阳真人重重的看了顾寒一眼,一股来自天枢境界的威严看的顾寒心惊胆战,他这才自知失态,不敢再说什么,便讲目光投向元曲峰主渴望峰主能帮自己说上一句话,但看到的却只是元曲峰主一脸失望的表情。

    陈临辞也将目光投向了顾寒,对方对自己如此嘲讽,他想不注意到这个人都难,陈临辞看的出来,对方的境界修为并不亚于自己,就算是放在青山宗内,恐怕也是一个被重点照顾培养的对象,陈临辞能够理解这种从小被重视到大的天才心中肯定会有许多傲气,看不起其他的人也是很正常,只是这个家伙的心态,未免太过于差了一些。

    这种家伙,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陈临辞心中想道。

    “门下弟子不懂事,后生你莫要介意。”景阳真人笑了笑说道:“只是

    老夫心中也有些好奇,今日这天偃街上,到底还有谁能与我青山争锋,莫非后生你入的是中州不成?”

    元曲峰主喃喃说道 :“若是中州派,我青山倒也没有话讲。”

    没想到陈临辞摇了摇头,说道:“道清真人倒是有这个意思,但是陈临辞没有去中州派,辜负了他的盛情。”

    “那是?”景阳真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好奇的表情。

    陈临辞喃喃说道:“清风道场。”

    景阳真人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儒家确实也是个好去处,后生你前途无限啊。”

    “谢真人看重。”陈临辞沉声说道。

    ......

    ......

    “什么,你放弃了大禅寺青山宗和中州派,最后就为了加入这么一个小小的清风道场?”

    回到星夜学院之后,陈临辞便去见了元通天元教习,却没有想到元教习在得知自己选择了清风道场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陈临辞摸了摸后脑勺,喃喃说道:“我知道青山宗与中州派底蕴深厚,去了这两大宗门其中的一个,肯定会少去很多奋斗的时间,可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元教习冷冷说道:“你小子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我老人家心中会没数?你不就是想要《浩然剑谱》的后半卷吗?”

    陈临辞低头不语,默认了元教习的说法。

    元通天教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浩然剑谱》后半卷的反噬连杨家二爷这等人物都承受不住堕入了魔道,你陈临辞再怎么优秀,难道还能强的过天波府不成?”

    你再怎么优秀,难道还能强的过天波府不成?这句话元通天元教习问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天波府乃是无尽大陆最为强大且神圣的地方,陈临辞再怎么优秀,又拿什么去跟天波府比?

    但是元教习的这番话却深深的刺痛了陈临辞的心,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个名为落紫颜的女孩的面容,继而便想起了莽苍山的路上,夜缙与周彪带走落紫颜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事情,一股热血便漫上了心头。

    天波府固然强大,可是我陈临辞真的就要比他们差吗?

    陈临辞盯着元教习的眼睛,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是陈临辞,不是什么杨家二爷,杨家二爷再如何强大,关我陈临辞什么事情?同理而言之,杨家二爷承受不住《浩然剑谱》的反噬堕入了魔道,我陈临辞就一定会步他的后尘吗?元教习,世间的定律都是用来被打破的,而我陈临辞,向来都是一个喜欢创造奇迹的人,希望您相信我。”

    “这不是信你不信你的事情。”元教习也平稳下来了情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一生当中,会面临无数次的选择,有的选择无关紧要,但是也有很多的选择,会影响你的一生,选择宗门无疑便是这样一个能够影响你一生的选择,所以

    老夫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舍弃青山宗与中州派这种底蕴深厚的宗门加入一个小小的清风道场,在老夫看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陈临辞默然不语,但心中已经认定的事情,却并没有因为元教习的这一番话而有任何的动摇。

    元教习见自己劝说无效,长叹了一口气,走到阁楼外看了看一碧如洗的蓝天,心道杨修道你这个老王八蛋倒是睁开眼看看你的糊涂蛋徒弟,真是不让老夫省心!

    就在这个时候,胡海洋胡院长走了过来,看着元通天与陈临辞二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相信陈临辞。”

    元通天教习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什么?院长,陈临辞这小子犯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呢?”

    胡海洋院长走进阁楼内,坐在椅子上,示意元通天与陈临辞二人也坐下,然后笑道:“元教习你眼光应该放的长远一些,且不说那《浩然剑谱》的后半卷,千年来只有杨家二爷一人修炼成功过,单说如今见到那半部剑谱的机会如此渺茫,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陈临辞能够得到它的可能性。”

    元教习撇了撇嘴,心道老夫就是太相信陈临辞这个混小子了,万一让他真的得到了《浩然剑谱》的后半卷该怎么办?

    胡院长没有在意元教习在想什么,继续笑道:“这清风道场虽然不足为道,但是它的背后,可是整个儒家,以陈临辞这小子的能力,我相信他肯定能够成功进入儒生道场,青山宗与中州派固然底蕴深厚,可与万年儒家相比,孰轻孰重呢?”

    陈临辞笑了笑,心道院长就是院长,境界果然要比元老头高上不知道多少倍,儒生道场和青山宗与中州派这笔账都算不清楚。

    元通天教习这才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胡院长笑了笑,看向陈临辞,说道:“小子,星夜学院的生活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离开应天城,你随我去摘星楼见见陛下吧。”

    陈临辞犹豫了片刻,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对摘星楼躺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其实细说起来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算起来也无非就是有些感激对方对于自己的欣赏,但那毕竟是杨修道大师的一生挚友,毕竟是大楚国的一国之君,自己无论是从楚国臣民的身份出发,还是从杨修道大师的弟子角度来看,都有必要再离开应天城之前,再去看看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皇帝陛下的身子骨怎样,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应天城马上就要波翻浪涌,换一波新血,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合眼,什么时候便是这出波翻浪涌大戏开幕的风浪起时。

    出于对皇帝陛下的感恩,以及杨修道大师留下来的责任,陈临辞也做了许多的事情,比如长乐帮,比如白无言,但他没有办法一切都如皇帝陛下想的那般去做事,至少他不可能将自己,永远困在这座应天城中。

第六章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明月高升,星光点点,在如墨的夜色下,胡海洋院长带着陈临辞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了皇宫内的摘星楼上。

    这也是陈临辞第一次,在一日之内两次进入皇宫。

    王树林老公公守在楼下,见到胡院长与陈临辞的身影,急忙上前迎接,将二人引入了楼内。

    借着楼内暖黄的灯光,胡海洋胡院长看到了王树林老公公鬓角斑白的发丝,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太阳每日的东升西落,人间每日的悲欢离合,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太多的影响,但终归还是在同辈的老一代人那里留下了痕迹。

    他与杨修道大师年纪仿若,与皇帝陛下以及王树林老公公的年纪也差不多,老一辈的人这些年一个又一个的离去,即便他是性情淡薄的修行者,亲眼看到这些变化,心中又怎么能不感慨万分。

    带着陈临辞跟着王树林老公公来到摘星楼上,皇帝陛下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楼外的星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胡院长心情有些复杂,走上前去,淡淡说道:“陛下,陈临辞已经选好了归宿了。”

    “哦?”皇帝陛下睁开了眼睛,笑问道:“是青山宗还是中州派?”

    胡院长沉默道:“都不是。”

    “那他是打算去大禅寺当和尚了?”皇帝陛下笑了笑。

    胡海洋院长却笑不出来,他淡淡的说道:“陈临辞想去儒生道场,所以他选了南明国儒家的一个小道场。”

    “南明国啊......”皇帝陛下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失落,他喃喃说道:“南明国倒也是个好去处,只是离我大楚真的是太远了啊。”

    陈临辞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上前说些话了,便走到胡院长的身边,淡淡说道:“陛下,陈临辞就算去了大宋,心也一样是属于我们楚国的,将来学成之后,定然提剑去遁世山请教请教,以报师父的血海深仇。”

    皇帝陛下沉默了许久,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风儿要吹向何方,从来不是树来做主的,大楚国永远是你的家,不管将来走到哪里,记得累了就回来歇歇。”

    陈临辞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陈临辞铭记于心。”

    “其实去儒家也好。”皇帝陛下笑了笑,看向楼外的星空,说道:“儒家学的是圣人道,修的是天下心,以你小子的能力,进入儒生道场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将来你像周亦晋苑嘉伟和陆星河先生那样混出个名来,说出去也是我大楚国的骄傲。”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陛下放心,陈临辞定不负厚望。”

    皇帝陛下指着楼外的夜幕说道:“这座阁楼,名为摘星楼,陈临辞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临辞说道:“摘星楼,应该说的是这座阁楼太高,高到可以摘到天上星辰的意思吧。”

    皇帝陛下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不错,但却也不是全对,摘星楼的这个名字,取自青莲剑仙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的诗句之中,这世间所有的修行者,都是依靠星辰元力来修炼,所以星辰便是无尽大陆上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许多的高楼名阁都会有意无意的在名字里加个星字,但大多数也都是望星楼观星台这种类型,很少有人敢用摘星这种狂妄且霸气的名字。”

    皇帝陛下说道这里停了一会儿,陈临辞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沉默没有回应。

    皇帝陛下似乎并没有在意场面的尴尬气氛,他停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摘星楼名为摘星,便已经是霸气至极,但世界上却还有个人,霸气到将这两个字付诸了行动。”

    陈临辞知道皇帝陛下想讲什么了,果不其然,还未等他开口,陛下便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想必国师大人也曾给你说过,那个人便是天波府的杨家二爷,曾经惊艳过整座无尽大陆的绝顶人物,被认为是大陆上杨老令公飞升之后,最有希望飞升的天才。”

    陈临辞点了点头,说道:“临辞知道这些事情。”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皇帝陛下突然严肃的说道:“最重要的是,杨家二爷虽然以枪法闻名于世,但却也是这些年里,唯一一个将浩然剑法修炼到极致的人。”

    陈临辞默然。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懂朕的意思,朕希望你将来能够达到杨家二爷的那种巅峰境界,但却不希望你像他一样,成为让这个世界都恐惧的魔头。”

    陈临辞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陛下您放心,陈临辞心中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皇帝陛下喃喃说道,然后指着夜幕中的星辰,笑道:“朕天寿将近,很快就要去见国师大人咯,到了天上见到他,朕会好好跟他聊聊的,想必他也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

    “陛下......”一旁的王树林老公公忍不住热泪盈眶。

    提到杨修道大师,皇帝陛下的眼角已经没有泪痕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他越来越平静,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与痛楚了,或许是相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吧,皇帝陛下望着璀璨的星空,心中淡淡想道。

    只是这夜幕繁星万千,你这老小子又是哪一颗呢?

    怕是我到了夜幕之上,还要费劲寻找你好久啊,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

    ......

    提起杨修道大师,王树林老公公尚且热泪盈眶,更何况是作为亲传弟子的陈临辞。

    杨修道大师的一生是充满了坎坷的,少年时意气风发,却在天弃山遇到了那么大的人生转折,回到应天城后心如死灰,在青龙门帮助皇帝陛下杀掉了昭熙成,然后为了出国殚精竭虑一辈子,平日里孤苦伶仃游戏人间,临老了遇到陈临辞,然而这种衣钵有后的日子过了才没多久,却又被同门师弟胡春森连同蒋舒杰一起谋杀在了应天城外。

    杨修道大师同赵无极老院长一样,都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伟大人物,尽管他的一

    生过得,其实并不完美。

    往年间在临西城中,虽然有酒鬼老道士将陈临辞养育成人,但只有在应天城中,在杨修道大师这里,陈临辞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虽然平日里陈临辞喜欢用老神棍三个字打趣他,但在陈临辞心里,杨修道大师是真正的那种如师如父的存在。

    杨修道大师的死,一直是他抹不去的一股心结,也就是他如今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低微,若是他有神将军他老人家的本事,遁世山和青羊宫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夜色已深,离开了摘星楼,胡院长带着陈临辞走在应天城中。

    “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吗?”走在路上,胡院长突然问道。

    陈临辞想了想,说道:“临辞来到应天城不过区区不到一年光景,哪里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兄长程子豪,不知道我走之后,他在应天城中能混成个什么模样。”

    “这个简单。”胡海洋院长笑了笑,说道:“这个程子豪的命,我保了。”

    陈临辞大喜,心道您老人家早说这句话我还干嘛找这么多次靳子晖,急忙行礼说道:“谢院长大恩。”

    胡海洋院长笑了笑,说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陈临辞摇了摇头。

    胡院长叹了口气,说道:“那赵家的姑娘,你离开楚国之前,就不想去看看吗?”

    陈临辞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好久。

    “院长您说得对,我是应该去看看。”他认真的说道。

    “我在星夜学院等你。”胡院长笑了笑,便将陈临辞扔在了原地,走了回去。

    借着万家灯火,陈临辞有些失神的走在路上,此时的心境,像极了刚从小湖边回来的时候。

    赵师妹去了哪家宗门呢?自己去了南明国,恐怕以后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吧,这一生的缘分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陈临辞有些不甘心,但却也找不出不甘心的理由。

    是他辜负了赵奕然,而非赵奕然错过了他。曾经有一份天真美好的感情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好好地去珍惜,又能够怪谁呢?

    陈临辞很想再去见赵奕然一面,却不知道见到之后,自己应该讲些什么,失神之间不知岁月流转时间流逝,带着这份忐忑,他很快便绕过了条条街巷,来到了白马书院诸生所住的客栈门外。

    陈临辞小心翼翼的推开客栈的大门,但此次的场景,却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今日诸生全都去了天偃街,去寻找适合自家的宗门,所以众人之间难免会聚在一起议论,陈临辞走进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看到了顾白等一众人。

    见到陈临辞推开门走进来,顾白先是一愣,继而笑道:“陈师兄,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陈临辞见过面前的这个少年,知道他叫顾白,但还是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顾师弟,我想......我想来看看赵师妹。”

第七章 我的长剑架在你的肩

    借着星光与灯光,陈临辞看到了顾白脸上细微的尴尬之色,以及白马书院众人脸上带着的明显不欢迎的表情。

    若是摊到往日,对于陈临辞,白马书院之中的诸生,除了杨荣勋之外没有一个不欢迎的,大小姐是老院长的掌上明珠,大家都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陈临辞无疑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年少成名,性情老成沉稳待人又温和,最主要的是大小姐还喜欢,而且这位陈师兄看上去对大小姐也很有意思,莽苍山来回一路上再加上应天城的送别与迎接,许多人包括顾白在内,都已经将陈临辞当做书院的自己人来看待了,可谁知道这次来到应天城之后,却又得知陈临辞心中竟然还有别人?

    大小姐上次从外面回来伤心成那个样子,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实在打不过,一些人甚至都想上去狠狠地揍陈临辞一顿了,如今对陈临辞自然再也谈不上什么好感。

    顾白的脾气与性格算是白马书院里较好的那一类人了,但饶是如此,他虽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却也委婉的拒绝了陈临辞的请求,笑着说道:“陈师兄,天色都这么晚了,大小姐已经休息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陈临辞愣了愣,看到众人的表情和顾白脸上细微的尴尬之色,他哪里还看不出来众人对自己的敌意,但就这样离开他怎么会甘心,便站在原地,呆呆说道:“顾师弟,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够重逢,我真的还想再见赵师妹一面。”

    “要走了想起过来看看大小姐了,你把我们家小姐当成什么了?”就在这时,小唐从后院走了过来,狠狠地瞪了顾白一眼,然后看向陈临辞,不屑说道:“陈师兄你天纵奇才,有那么多的师妹,赵师妹可配不上耽误您的时间,要走了......哦我听说师兄您要去南明国了是吧,此次一行,那还真是路途遥远,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跟那位同样天纵奇才的落师妹告别呢?”

    小唐这番话说的算是**裸的杀人诛心了,将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裸的看着陈临辞的内心,让陈临辞瞬间脸色一变,尴尬至极,不知如何是好,有了小唐的这一番话,也挑起来了白马书院内众人的火气,杨荣勋这才敢站了出来,指着陈临辞的鼻子骂道:“小子,快滚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来我白马书院纠缠大小姐!”

    陈临辞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竟然是杨荣勋的面孔,想到凉州城的事情,正愁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这倒送来了一个突破口。

    他抬起头来,面容平静的死死盯着杨荣勋的眼睛,沉声问道:“我与赵师妹之间的事情,终归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客栈的小院内一片安静,不是因为众人被陈临辞的气势给吓到了,而是因为虽然此时同仇敌忾,但却实在没有一个人想帮杨荣勋说上半句话。

    相比陈临辞而言,众人对于杨荣勋这种人的厌恶,尤有

    胜之几十倍。

    杨荣勋被陈临辞的目光给盯得后背发凉,见到众人都不说话,他有些绝望,也有些下不来台,便只好鼓起勇气,认为此地乃是白马书院的地方,他陈临辞再怎样也不敢把自己打伤,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恐惧,喃喃说道:“怎么着?你自己不做人,还想祸害大小姐,难不成还有理了?”

    陈临辞看着杨荣勋的脸,嘴角竟然闪过一丝笑容,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了天行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长剑递出,架在了杨荣勋的脖子上。

    “跪下。”他看着呆滞在原地的杨荣勋,淡淡说道。

    杨荣勋被吓得肝胆俱裂,他哪里想得到陈临辞竟然如此果断决绝,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杨荣勋一直觉得陈临辞不敢将自己如何,哪怕现在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陈临辞也不敢真的杀了自己,但是他不敢赌,毕竟就连高逸凡那种人物,陈临辞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以陈临辞如今在楚国的地位和重要性,即便是杀了他杨荣勋,恐怕也不用承担什么太多的东西。

    所以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杨荣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起来,滚。”陈临辞收起天行剑,然后缓缓说道。

    杨荣勋如蒙大赦,急忙起身跑回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看着杨荣勋狼狈的背影,小唐心中又好笑又生气,她看着陈临辞,冷冷说道:“杨荣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也算是我白马书院的弟子,还轮不到你陈临辞来教育。”

    陈临辞被小唐这种态度给惹得也有些不开心,他看着小唐,沉声说道:“那刚刚我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小唐气的小脸通红,说道:“我小唐做事,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教育了?”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那我陈临辞做事,小唐你为何这么喜欢指手画脚的。”

    “你!”小唐气的一时语塞,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想要指向陈临辞,但想到陈临辞的一身修为自己也真的打不过,便气的将剑一摔扔在地上,转身走进了后院。

    但是她迎面便遇上了赵奕然。

    “小姐......”小唐委屈的抹了抹眼角气出来的泪水,看着赵奕然说道:“陈临辞他欺人太甚。”

    “好啦好啦。”赵奕然拍了拍小唐的后背,然后走到前院,看着陈临辞笑着说道:“陈师兄,你这么晚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师妹,我就要走了。”陈临辞看着赵奕然的脸,心中泛起无数的酸楚与不舍。

    “噢。”赵奕然轻声说道:“陈师兄这等人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你选择清风道场的事情,奕然已经听说了,儒家是个好去处,此去南明山高水长,陈师兄你好好保重啊。”

    看到赵奕然平静的神色,陈临辞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失落,他喃喃说道:“赵师妹,你知

    道,我来找你不是想听这些的。”

    赵奕然笑了笑,看了看陈临辞,问道:“那陈师兄你这么晚过来是想听什么?”

    陈临辞有些语塞。

    赵奕然继续说道:“天不早了,陈师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请回吧。”

    “赵师妹......”见赵奕然转身便要回去,陈临辞下意识的开口喊道。

    赵奕然转过身来,又看了看陈临辞,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临辞愣愣说道:“赵师妹,今天晚上明月当空,群星璀璨,比那天夕阳下的小湖美丽多了,陈临辞今天走了,便很快就要去南明国了,清风不上高楼,山中不知世事,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往后的岁月,赵师妹你要多多保重啊。”

    赵奕然看着陈临辞,眼角有些微红,淡淡说道:“奕然没有选择宗门,还会留在白马书院里陪爷爷, 陈师兄若是哪年回了楚国,自然便是哪年得以相见。”

    听到赵奕然还会留在白马书院里的消息,陈临辞心中有些开心,他笑了笑,看着赵奕然认真的说道:“赵师妹,我会经常回来的。”

    说罢,眼眸便已经微亮,陈临辞不想让赵奕然看到自己的窘态,便转过了身子,今日见了见到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想听的也都听到了,是该走了。

    “陈师兄......”就在陈临辞转身的那一刻,赵奕然的声音传了过来,“奕然会一直留在书院,等着你的答案的。”

    “好。”陈临辞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中的热泪,没有回头,便离开了白马书院所在的客栈。

    ......

    ......

    绕过条条街巷,陈临辞回到了星夜学院。

    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元教习所居住的那栋阁楼内,烛光却依旧亮着,陈临辞知道,胡院长此时一定也正在元教习的阁楼内,等着自己回来 。

    果不其然,刚来到门前,陈临辞便看到了正坐在桌子旁下棋的胡院长以及元教习。

    “都解决完了?”胡院长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淡淡问道。

    陈临辞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都解决完了。”

    “都解决完了,那便早些休息吧。”胡院长说道:“过两日便是星夜学院的毕业典礼了,回去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给你在星夜学院里将近一年的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陈临辞愣了愣,他本来以为胡院长还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讲,但却没有想到胡院长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干脆且简单。

    陈临辞与两人告了个别,转身便离开了星夜学院,回到了自己在应天城中买下来的那座小院子里。

    都说时光如流水,平日里陈临辞倒不觉得什么,但如今所有的时光流逝之后,再回首时,竟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是啊,星夜学院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陈临辞躺在床上,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第八章 朱雀门前,两个少年

    当年在临西城,尚未离世的酒鬼老道士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对陈临辞说,人生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人间没有新鲜事。

    时至今日,陈临辞方才深刻的体会到了酒鬼老道士当年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心境,当初离开临西城的时候,陈临辞其实倒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虽然他自有在那座小城里长大,但细算起来,除了酒鬼老道士和程子豪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羁绊,临西城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牢笼,飞鸟可以在牢笼里长大,但没有谁会不向往天空,所以老道士死后,陈临辞走的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在应天城的一年里,他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比以往十余年加在一起都更加丰富更让人难以忘怀,杨修道大师离开之后留下来的羁绊,程子豪以及靳子晖留下来的羁绊,星夜学院留下来的羁绊,包括皇帝陛下给予的厚望以及赵奕然赵师妹还留在楚国留在白马书院的事情,都让陈临辞有些不舍得离开这片土地,但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身不由己,不离开楚国,他便没有办法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实现自己的抱负,替师父血洗遁世山以报血海深仇。

    佛家讲,种万般因,得万般果。大楚国的一切都是陈临辞往日里种下的因,却不知道未来会开出什么样的果来。

    星夜学院的毕业典礼如期召开,这一天的星夜学院甚至比去年秋天开学的时候还要热闹许多,最后的一堂公开课,被安置在了广场上,元教习在课上讲了很多的东西,但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回忆这一年以来星夜学院里面的生活,表扬一些优秀的学生取得的优异成果,然后总结一下所有的东西,再畅想一下未来,顺便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在元教习表扬优秀学生的时候,坐在最前面的陈临辞无疑又一次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人物,从一年前的名不见经传到如今的名扬四海,陈临辞只用了短短十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旁人或许一生都无法完成的奇迹,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甚至包括宫离寒和一直与陈临辞不怎么对付的秦朗以及张德铸杜子腾等人,年少成名意气风发,是所有少年心中最为憧憬的状态,而陈临辞,无疑便是这种状态如今最好的代言人。

    元教习讲完话之后,是胡院长的讲话,往日里诸位学生最为不耐烦的一个环节,今日却没有丝毫的躁动,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最后一堂课结束之后,便是一如往年惯例的毕业酒宴,要说星夜学院不愧是星夜学院,此次酒席竟然没有去京城内的任何一家酒楼,而是承运酒楼的大厨和小厮们亲自上门,在星夜学院里面设下了数桌宴席。

    在桌上,众人把酒言欢,互道前程,秦朗把自己喝的烂醉,这么壮的一个汉子,抱着宫离寒涕泗横流,一向沉默自律的庐陵郡的书圣后人王墨之,今日也罕见的端起了酒杯,喝的酒意微醺小脸涨红。

    与走过来的喻饮了一杯酒道了一声再见之后,陈临辞坐在人群中央,发现自己除了元教习和胡院长之外,竟然找不到一个真正能说的上话来的人,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羡慕哭的稀里哗啦的宣城府秦朗,至少在这种场合,他还有像宫离寒和王墨之这种朋友可以互诉衷肠。

    陈临辞与众人毕竟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不仅表现在他的天赋上面,还表现在他自幼养成的那副清冷的性子上,陈临辞不喜欢太多的交际和应酬,所以平日里沉默寡言,给众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再加上他在修行路上走的越来越远,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人都自动在心中把陈临辞与自己当成了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又不是圣人,如何能将两个世界里的人互通起来?所以很多人也非常排斥主动上去与陈临辞交朋友。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这副略微有些尴尬的局面,热闹是他们的,而陈临辞什么都没有。

    但终归,盛宴总有落幕日,星夜学院的盛宴走到了尾声,伴随着承运酒楼包下来的盛宴的结束而缓缓落下了帷幕,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离开了星夜学院,各自奔向了自己的前程。

    胡院长与元教习坐在藏前的台阶上,看着众人离开之后冷冷清清的学院,长叹了一口气,里面百味杂陈,不知如何用付诸文字言语。

    元教习望着藏外幽静的小路,自嘲笑道:“你说我们俩这一大把年纪了,见过了这么多的世事,每年还都会面临同样的毕业分别,怎么心境还是那么的容易被触动,真是枉为修行者。”

    胡院长淡淡说道:“既然不是仙,就难免有杂念,若是见春不喜见秋不悲,你我又怎么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你说的有道理。”元教习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陈临辞,看到宫离寒,甚至看到清虚学院里那个叫申皓元的小子,脑海中都会忍不住浮现出当年周亦晋和苑嘉伟的面孔,包括杨修道那个老家伙在内,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楚国终于又要迎来第二个群星璀璨的年代了吗?”

    胡院长摇了摇头,说道:“那陈临辞将来的成就,绝对并不会比周亦晋和苑嘉伟差,甚至还要超过百年前的陆星河陆老先生。”

    若是换做别人,听到胡院长的这一番话,恐怕早就不屑一顾的笑出声来了,但是元教习没有,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淡淡说道:“可惜杨修道这个老王八蛋走的太早了,不然以他的本事,陈临辞又哪里需要离开楚国远赴南明呢?”

    胡院长笑了笑,说道:“世间万事,皆有其道理,上天既然安排陈临辞去南明国,那必然会有他的因果在那里,等走完了这一程,陈临辞必然将是一个新的陈临辞。”

    ......

    ......

    离开星夜学院之后,陈临辞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马书院的众人,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便已经全都离开了应天城回了白马郡,这一次陈临辞并没有去送赵奕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努力也都已经做了,再去送行,只会徒增伤悲,必要的时候,就应该把昨天的人留在昨天,或许明天还会再相见,但至少在今天,不去打扰才是最美的留恋。

    陈临辞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好收拾,他买了一把新的锁将小院锁上,这座小院毕竟是他在应天城无数个夜晚的回忆,所以陈临辞并没有选择将它卖掉,想着以后若是哪一年回来了,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回到星夜学院,牵走了当初在池宇豪池教习那里得来的白绫马,再次与胡院长和元教习道了一个别,见了白无言最后一面又交代了一下事情,然后将小院的钥匙送到了长乐帮靳子晖的手里。

    他没有再去见程子豪,就像没有去送赵奕然一样,该说该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有时候再多见一面也没有什么好处。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临辞骑上白绫马走在了应天城的街道上,在朱雀门外,清风道场的李夫子和方师兄正在等待着他。

    只是陈临辞没有想到的是,朱雀门前,还有一个少年一直在等着他。

    见到那个少年,陈临辞下了马,抱拳行礼道:“陈临辞参见殿下。”

    小王爷昭天命笑了笑,说道:“你我之间,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吧。”

    陈临辞也笑了笑,抬起了头,面前的这个少年,是大楚国无数少年心中的偶像和追赶的目标,曾几何时也是陈临辞心中的那个目标,从元嘉城再到莽苍山,其实陈临辞与昭天命二人之间也并不能算得上十分熟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便是皇帝陛下和国师大人放在他们二人身上的希望罢了,但陈临辞见到昭天命,却感觉十分的亲切,在往些年的梦里与希望里,他早就已经与这位大楚国的皇子殿下神交已久了。

    小王爷昭天命说道:“听说陈兄你要去南明国了,此去经年,又不知何时再能见面,天命特来相送一程。”

    “殿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我终会再相逢的。”陈临辞笑道。

    “恐怕不容易了。”昭天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等到那股风浪降临,会不会将我淹没在洪流之中,谁又能说得准呢。”

    大皇子虎视眈眈,眼中只有那方九五之尊的龙座,二皇子韬光养晦,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小王爷殿下哪里能放得下心来。

    “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陈临辞认真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城门下,少年昭天命望着少年陈临辞的脸,心事重重的笑了笑。

    这一笑,便是千古兴亡多少事,便是江南几度梅花发,便是十年生死两茫茫。

    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九章 潜云城里的说书先生

    朱雀门前,两个少年站在夏日的风中,相视一笑,然后就此分别。

    小王爷昭天命与少年陈临辞之间的故事,便这么告一段落了,即便是以后终会山水有相逢,但大家毕竟都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其实昭天命的心中,对陈临辞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他何尝不想仗剑去国纵情江湖?何尝不想去求仙访道,学得修行之术?只是他不能,他的肩上还扛着整个大楚国,这个国家永远都是他坚实的后盾,但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樊笼或者说是枷锁?

    望着陈临辞骑着白绫马离去的背影,小王爷的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

    ......

    朱雀门外,便是通往南方的道路,李清海李夫子和方泊舟满面笑容,正在等着陈临辞的到来,此次清风道场来到应天城,没有收到什么弟子,因为李清海李夫子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奔着陈临辞来的,既然至宝都被自己得到了,那其他的什么东西,自然也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见到陈临辞驾马出城,李清海夫子迎了过来,笑着问道:“城里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陈临辞点了点头,有些心事重重的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东西也都说了,算是解决完了吧。”

    李清海夫子很能理解陈临辞此时的心情,去国离乡,马上就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好久这种事情,换做谁都没有办法做到立马适应,他给陈临辞留了些许缓和心情的时间,方才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陈临辞点了点头。

    马缰勒紧了白绫马的脖子,陈临辞没有再回头,便随着李夫子和方泊舟朝南方的大道上走去。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故土的,这个国家,这座城池,给他留下来了太多的羁绊和回忆,他走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去师父的坟上祭拜一下,但最后他也没有去,事实上,在杨修道大师被皇帝陛下以国礼安葬之后,陈临辞便再也没有去过他的陵寝,一来是杨修道大师生前交代过他不要暴露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便是陈临辞的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取了遁世山上那群人的狗头,到那时候再一个个的摆在师父的陵寝前,好好地祭拜他一番。

    陈临辞离开应天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过了天气最热的时候,应天城朱雀门外往南方去的大道上,两边栽满了粗壮的白杨树,浓郁的叶子将阳光遮挡的一干二净,所以三人走在路上,不仅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凉风习习还有些舒爽。

    但是陈临辞的心情却一直舒爽不起来,尽管一路上李清海夫子都在找话题与他交流,方泊舟方师兄也在想办法与他亲近,陈临辞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两人释放的善意,所以慢慢的也有些缓和了过来。

    应天城往南二百里,是一座名为潜云的小城,三人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驹,所以夜色降临之前,李清海夫子便带着方泊舟与陈临辞投宿进了城里的一家客栈里。

    三人都是修行者,其实就算是日夜赶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李夫子考虑到陈临辞第一次离开故土,难免心情会有些不舒服,加上清风郡虽然最近与往日里相比会有些不太平,但李清海夫子自认释元寺与镇元观两方势力短时间内不敢有什么过分的动作,所以也不是很急着回去,这才选择了投宿在潜云城内。

    大楚国国土广袤,但都城应天城却立在了最南方,潜云城其实已经算是大楚国的边界了,当年定都应天城的时候,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对太祖皇帝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太祖皇帝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直接便在朝堂上发话,我大楚国以武立威,何惧外敌?要建都,那便要将都城建立在最危险的地方,若是江山动荡,满朝文武百官和九五之尊平日里依靠着百姓们养活,这个时候便应该站出来保护大楚国的黎民百姓,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昭家的男儿郎,不能出一个孬种皇帝。

    于是这种传统便延续了千年一直到今日,千年里,大楚国昭家皇室不是没有出过昏君暴君,但即便是那些昏庸残暴的君王,也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过要迁都的想法,这正是太祖皇帝的这一决定,安抚了建国之初躁动的人心,也养成了大楚国后世上千年的尚武精神。

    潜云城地处楚国与蔡国的交界,蔡国又是楚国通往南明的必经之路,陈临辞心里明白,李清海夫子选择在此处留宿一夜,乃是给自己留了一些与祖国好好道别的时间,所以看向李夫子的目光之中,也包含了些许的感激。

    客栈地处潜云城的南半城,与应天城的繁华热闹相比起来,潜云城便要差了很多,天刚入夜没有多久,应天城此时定然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时候,潜云城的街道上便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但好在李清海夫子选择的这家客栈之中还算热闹,掌柜的别出心裁的在正堂之中开辟出了一方小亭子,请了一位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天波府的往事,许多行镖的汉子和往来做些小生意的商贩齐聚一堂,点上一盘下酒菜,叫上几壶清酒,便开始沉浸在说书先生描绘的那个世界里了,时不时的还会为了故事里的人物捏上一把汗,讲到动听处,也会忍不住的白案叫绝。

    在无尽大陆上,天波府杨家的传奇故事,被改编成了无数种艺术形式,被传送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台上伶人哼唱的戏曲当中,街边卖艺的皮影戏里或者是书铺里的传奇志异小说中,且广受大众的喜爱,在大陆上,凡是能够见到炊烟的地方,无一人没有听过杨家将,所以在大楚国内,最受百姓喜爱的,便是太祖爷征战天下创立楚国的故事和天波府杨家将的往事,而且后者还要比前者的热度更高一些。

    今日说书的这位先生,有一个雅号,叫做关中野客,乃是掌柜的刚花重金聘来的大家,掌柜的说这位先生是一位大家,但众人却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所以有些人是奔着天波府的噱头来的,也有人是想瞧瞧这位先生到底有几斤几两,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关中野客看上去大概六十余岁的样子,双鬓已经斑白,但确是开口清脆,一

    开始便抓住了所有听众的心。

    陈临辞早些年在临西城中摸爬滚打,早就将这些故事听得烂熟于心了,所以即便是那位关中野客老先生故事讲得再怎么诱人,都没能抓住陈临辞的耳朵,反倒是方泊舟听得津津有味,动情处还会和那些商贩一样拍桌子叫好,李清海夫子不是很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便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之中,陈临辞坐在桌子旁发愣,有时候也会与方泊舟碰杯喝点酒,时间缓缓地流逝,很快便到了夜深的时候。

    “啪”一道醒木声传出,那关中野客讲完了话本,留下一道悬念,笑着看向众人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陈临辞听到今日的故事已经讲完,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准备与方泊舟喝完之后便回去休息,却不料亭子外面的不远处,一个粗犷彪壮的汉子直接便将手中的大刀朝着桌面砍了下去。

    “绑!”那刀刃被砍进桌面几寸深,粗犷汉子站起身来,嚷嚷道:“你这老家伙,讲也不讲完,足足的吊极了爷爷的胃口!我不管,今日你须得将这段话本讲完才可,不然休想离开此处!”

    陈临辞提起了精神,见有好戏上场,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目光投了过去。

    关中野客却也不慌不燥,面色如常,一看便是老江湖,经历惯了这种大场面,只见他正襟端坐,笑态可掬的说道:“这位看客的求知好奇心理老夫能够理解,只是这书场有书场的规矩,万万没有因为你一人的私欲而破了规矩的道理!”

    那大汉自知理亏,但已经站了起来,就这般坐下似乎很没有面子。于是他强词夺理道:“老子还有打紧事情处理,明日便要离开此处,没空来听你说书了,大不了老子多付你点银子,你今日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关中野客一拍醒木而起,指着大汉怒道:“阁下莫非当真以为文人无傲骨?老夫今日说不说就不说,任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那大汉见关中野客如此不给他面子,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关中野客面色如常,在场的众人却沸腾了起来,纷纷附和大汉的话说道:“老先生,这汉子也是听你的书听得入迷了才会这么激动,要不你就多说几段,也好解解大家心里的痒痒?”

    “不讲。”关中野客这老先生的脾气倒是倔强。

    见关中野客不慌不忙的样子,大汉心知是惹上硬茬子了,可话已经摆出去了,便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今日继续说完下一段也就罢了,不说完我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

    “就凭你小子,想留下老夫,怕是还差些火候。”关中野客笑了笑,不屑说道。

    那大汉本来就下不来台阶,关中野客的这一句话就更加弄得他没面子,种种的形式加起来冲击着他那颗脆弱的自尊心,终于在某一刻刺破了界限,那大汉再也忍不下去了,抽出桌面上的长刀威胁道:“你想离开可以,先过了我这关!”

    说罢他一脚踢开周围的茶桌,空出了一片小区域来准本战斗。

第十章 潜云客栈里的杀局

    正堂之中闹开了,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掌柜的很快便发现了异常赶了过来。

    陈临辞望去,却见过来的掌柜的与自己先前见到的并非同一个人,商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所以这些个经商开店的掌柜,一般都是一脸和气笑态可掬的人,但现在过来的这个掌柜的,虽然衣着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却长着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尤其是脸上的一道刀疤,更是触目惊心,向别人展示着他背后的沧桑故事。

    这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李清海夫子带着方泊舟与陈临辞前来住店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老掌柜的则是一个年逾花甲的白发老人,陈临辞以为这人是老掌柜的儿子或者是伙计,所以倒也没有想太多。

    方泊舟偷偷一笑,侧挡着脸悄悄的跟陈临辞说道:“陈师弟,没想到大楚国这么热闹,刚离开京城这便有好戏看了,夫子真是会挑地方。”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方师兄,你觉得这个说书先生与彪壮汉子如果打起来,谁能获胜?”

    “这还用说嘛!”方泊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陈师弟你看那个说书先生,一副羸弱的模样,而且年纪又这么大了,肯定是那个彪壮的汉子能赢啊。”

    “我看可未必。”陈临辞沉声说道:“那个说书先生,一看便是便是行走世间多年的老江湖了,加上作为一个饱读诗书之辈,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无脑热血的家伙,他既然如此处变不惊,那肯定是稳操胜算,师兄你只看他外表羸弱,那汉子彪壮,却没有想想,若是那说书先生是一位修行者的话,怕是再加上几个这样的汉子,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啊。”

    方泊舟恍然大悟,赞叹道:“陈师弟果然不愧是夫子看上的天才人物,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么多泊舟没有想到的东西,有你的加入,我清风道场未来可期啊。”

    “师兄过奖了。”陈临辞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其实哪里是我想的东西太多了,分明是方师兄你太笨了嘛!陈临辞心中腹诽道。

    两人说话间,那个凶狠模样的年轻掌柜已经走了过来,对着闹事的汉子抱拳说道:“这位兄台,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江湖兄弟,出门在外谁都不易,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其实那汉子见到掌柜的面相之后,心中已经有些胆怯了,所以他也就顺着台阶自己走了下来,满不在乎的说道:“掌柜的既然都已经说话了,那我就卖你一个面子,饶了这老头一次。”

    “老爷子,您觉得呢?”掌柜的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的关中野客。

    关中野客行走江湖多年,虽然身上藏着不少的本事,但却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辈,甚至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的道理,便说道:“掌柜的既然发话了,那老朽焉有不卖几分薄面的道理?”

    眼看着一场闹剧便要收场,年轻的掌柜哈哈一笑,然后看向彪壮的汉子,突然脸色一

    冷,说道:“既然兄台与老先生的事情解决完了,那就该算算别的账了,你小子在我客栈之中拔刀动刃,是想死吗?”

    掌柜的态度突然变幻,让彪壮的汉子心中一惊,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临辞与方泊舟在内,全都感觉有些错愕。

    还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客栈的掌柜的,会对自己的顾客这么凶的,而且直言对方是不是想死,难不成今晚的大戏这才开始登场?

    方泊舟来了兴趣,笑问道:“陈师弟,你看这掌柜的和大汉之间,谁输谁赢呢?”

    陈临辞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方泊舟伸出手掌在陈临辞的面前晃了晃,好奇的问道:“陈师弟,你发什么呆呢?”

    陈临辞面色有些凝重,淡淡的说道:“方师兄,我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的,这多热闹啊,陈师弟你我二人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他们再怎么闹,也断然脑不到你我二人身上来,你就别想太多了。”方泊舟满不在意的说道。

    从刚开始关中野客与彪壮汉子闹起来的时候,陈临辞就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一直觉得想不通,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这个样貌凶狠的掌柜的走出来,并且说出那种话之后,陈临辞心中的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了,他看着场中混乱的场景,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那个汉子被年轻的掌柜的吓得心中惊了一下,继而这种惊意便在他的心中演化成了一种愤怒的情绪,他也是走南闯北许多年的老江湖了,而且场中还坐着自己的几位兄弟,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羞辱,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立马便拉下来了脸,从桌上拔出刚刚砍下去的大刀,指着掌柜的脸怒道:“老子给你脸,你这是不想要了?”

    那凶狠模样的掌柜的笑了笑,丝毫没有被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给震慑道,平静地说道:“留下一条胳膊,然后离开这里,或者你可以选择留下命来。”

    潜云城虽然是边城,但那也是大楚国天子脚下,竟然敢有人在客栈内放言杀死对方,这个掌柜的嚣张程度,简直已经到达了一种境界了,可偏偏关中野客坐在亭子中,脸上竟然也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平常一般。

    “这位掌柜的,你这句话说的,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听到这句话,一个背上扛着大刀头上戴着笠帽的女人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我这位兄弟固然事情做得不对,但你就因为这个要留他一条胳膊?这江湖上,还没有这样的道理。”

    “滚。”那凶狠模样的掌柜的干脆利落的说道:“老子不杀女人。”

    “你不杀女人,可是女人今日要杀你。”那个笠帽女人冷冷的说道,然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拔出背上的大刀毫不犹豫的朝着掌柜的砍了过去。

    有识货的明眼人立马便看出来了那把大刀的来历,惊讶道:“竟然是蔡国的

    天刀女,听说她这把大刀上面可是曾经沾染过不少人的血,看来这个年轻掌柜的,今日要遭殃咯。”

    然而,还没等有人接话,场中的情景,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天刀女大刀劈过去之后,却没有如众人所料那般发生天刀女完胜的局面,反倒是掌柜的一个闪身,便躲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刀,然后屈身,一个扫堂腿便将在这座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刀女给打的趴在了地上。

    “这个掌柜的,还真有点东西啊。”方泊舟看的目瞪口呆,他可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开阳境修行者,可是自问如果换做自己,也不可能像掌柜的如此这般轻松写意的战胜天刀女,所以难免会有些感慨。

    陈临辞脸上的凝重之色却越来越深,那凶狠模样的掌柜动作虽然迅速,但陈临辞却极为敏感的在他的动作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星元之力的气息,而且很明显掌柜的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修行者身份,他到底意欲何为呢?

    出来开门做生意,难道他真的就因为大汉的一句话,便要一定要对方付出这么重的代价吗?

    这明显不符合一个商人应该有的做事风格,而且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为止,那个老掌柜的都没有出来说上一句话呢?

    今天晚上的这座客栈里,处处都透露着蹊跷,而事出反常即有妖,所以陈临辞严肃的对方泊舟说道:“那个掌柜的,是一位修行者,而且看上去境界并不比师兄您要低,我们还是赶紧回房间吧。”

    “修行者?修行者怎么了?”方泊舟不在乎的说道:“有夫子他老人家在,还有我方泊舟和陈师弟你这个大天才,难不成我们还用怕什么不成,今夜难得有这种热闹看,你就陪师兄我看看吧。”

    陈临辞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立马离开桌子。

    其实他的心中也有些好奇,这出好戏到底是唱给谁看的,那个年轻凶狠的掌柜的,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场上的闹剧,随着天刀女趴在地上人事不省,开始进入到了一种**的阶段,但却出奇的安静,没有谁敢大声的多说什么话,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将双方的怒火引燃到自己身上来。

    见到天刀女被打趴在了地上,那彪壮的汉子再也忍不住来了,他提起大刀,怒道:“你这个家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掌柜的笑了笑,淡淡说道:“你考虑好了吗?”

    “我考虑你奶奶的腿!”那大汉的脸气的通红,看着年轻掌柜的眼神像是要喷出一团火焰一样,直接便大喊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举起大刀朝着掌柜的头顶便砍!

    年轻凶狠的掌柜不慌不忙,脚一抬便将天刀女的大刀踢到了自己的手中,然后微微一笑,便将大刀一扫,直接便将大汉手中的刀给扫出了手中,然后嗖的一声,便朝着陈临辞所在的方向刺了过去!

    不好!陈临辞心中一惊,这掌柜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第十一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

    从暮色降临三人留宿潜云城里的这家小客栈开始,陈临辞的心中就开始感觉莫名的焦躁,李清海夫子回到房间之后,陈临辞与方泊舟二人坐在正堂之上,听着关中野客的话本杨家将,却丝毫没有入心,直到最后那个壮汉出来挑事,陈临辞以为自己的预感应验了,虽然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客栈里今晚发生的一切处处都透漏着古怪,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出大戏最终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那个年老的掌柜去了哪里,此时到底是生是死?为什么这个面相凶猛的家伙要对自己不利?一瞬间,陈临辞的脑海中冒出来了许多的问题,但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他想太多,那把大刀便已经快要飞到他的面门上了。

    “陈师弟,快躲开!”方泊舟离陈临辞最近,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杀意,场面的转变实在太快,他也没有来得及去做什么,只能 下意识的大吼道,然后起身便要替还坐在原地未动的陈临辞给挡住这一刀的攻势。

    以陈临辞如今的实力,哪里会惧怕这点攻击,尽管在那把刀的上面,他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星元之力,也丝毫不能让他有任何的慌乱,从离开临西城到离开应天城的这段日子里,陈临辞的修行境界愈发巩固,此时已经有了开阳上境的实力,再加上忠义千秋和吞海滔天的加成,以及天行剑与浩然剑法在身,只要不是天境的那些高手过来,还没有谁能够让他担忧什么。

    但看到方泊舟竟然在这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要帮自己挡下这一刀,陈临辞的心中瞬间还是有很多的感动的,他与方泊舟之间,说白了不过是区区一两天的交情,甚至都还不算是朋友,对方竟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是陈临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陈临辞自然不会让方泊舟替自己挡这一刀受到什么伤害。

    说时迟,那时快。陈临辞纵身一跃,便将刚刚站起来的方泊舟按回了原地,然后凝聚星元之力,一道水流瞬间出现在半空中,将那把大刀给包裹在内,陈临辞手势一转,那大刀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一刹那而已,方泊舟坐在桌子旁大口喘着粗气,很明显被刚刚的局面给吓得不轻。

    陈临辞将大刀扔在地上,看着一脸凶煞之气的年轻掌柜,冷冷说道:“唱了这么久的一出大戏,足下也不嫌累。”

    那凶狠模样的年轻掌柜笑了笑,说道:“能将你陈临辞的小命留在此间,这出大戏唱一夜都是值得的。”

    “你认识我?”陈临辞淡淡问道。

    “星夜学院百年不出的绝世天才,大楚国的中流砥柱,你小子这一年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凶狠模样的年轻掌柜笑着说道。

    陈临辞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说道:“看来今天晚上的杀局,你们是蓄谋已久了。”

    “那倒没有,不过区区半日而已。”这次说话的,却不再

    是那个凶狠模样的掌柜的,而是说书的先生关中野客了。

    “老先生,你......”方泊舟的小脸煞白,他自幼便入了清风道场,潜心读书修行,哪里曾见过这种场面,他看着关中野客的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老先生你身为一个读书人,与我师兄弟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关中野客看都没有看方泊舟一眼,便坐在亭子里,自顾自的品起了热茶。

    “师兄,你还看不出来吗?”陈临辞握紧了腰间的天行剑,淡淡说道:“今夜的这场杀局,这位关中野客,才是领头人。”

    “嗯,小伙子,有眼光,果不然不愧是万两级别档位的人物。”关中野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赞叹说道。

    一瞬间,正堂之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陈临辞与方泊舟二人围在了中央,甚至就连刚刚被年轻掌柜打倒在地上的天刀女都在其中。

    方泊舟的小脸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任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原来这正堂之中密密麻麻坐满了的数十号人,竟然都是自己的敌人!

    今日潜云城里的这家客栈,就像是一个棋盘一样,满盘皆是黑棋,让方泊舟的内心有许多的忐忑。

    “万两级别档位?”陈临辞喃喃问道:“你们是刺客组织的人?”

    关中野客坐在亭子里没有说话,凶狠模样的年轻掌柜也没有说话,甚至就连彪壮的汉子和天刀女都没有回答陈临辞的问题,客栈的大门已经被封上,众人围绕着陈临辞与方泊舟二人围了一个圈子,将二人紧紧地包裹在内,然后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陈临辞笑了笑,说道:“你们这些人真以为仅靠着人多,便能够杀死我吗?”

    “当然不会。”凶狠模样的掌柜的笑了笑,说道:“陈临辞,开阳境界,击败过申皓元卢渊皓和朱少卿等人,甚至在莽苍山中成功杀死过遁世仙宫的天才少年高逸凡,初步估计,其实力有玉衡境界的水平,来到潜云城之前,我早已将你的底细调查干净,不得不说,你小子确实有些东西,再让你成长几年,怕是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陈临辞笑了笑,不屑说道:“或者,你以为你现在就能是我的对手了?”

    “如果我一个人不是,那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呢?”凶狠模样的掌柜的不屑说道。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大约有三十余个,身上全都散发出了一股股的星元之力,陈临辞粗略感觉,这些人之中,最不济的都是摇光初境大圆满的境界,最厉害的凶狠模样的掌柜的,竟然已经是达到了玉衡境界巅峰,隐隐然摸到了天境的门槛,即便是比之之前陈临辞在凉州城遇到的玉门宗主王天元,也只会更加强大,而不会弱上丝毫。

    陈临辞的鬓角流出一丝冷汗,他自信如果单打独斗,即便是面对玉衡境界的凶狠掌柜,他也不会太落下风,可是如今在场的这些

    人,竟然个个全都是修行者,无尽大陆之上,哪里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刺客组织?

    “我师兄弟二人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就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方泊舟的声音此时都已经有些颤抖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买卖,我等有何过分?”那凶狠的掌柜的用一种像是看待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方泊舟。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内一间房的房门被推开,李清海李夫子淡然的走下楼梯,淡淡地说道:“如果老夫猜的没错,这么大的阵仗,你们是剑冢的人吧。”

    亭子里的关中野客站了起来,走出了亭子,笑道:“剑冢关野客,见过李夫子。”

    李清海夫子皱了皱眉头,冷冷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们还敢在此围杀我儒家弟子,未免太不将我清风道场放在眼中了!”

    “剑冢一向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清风道场远在南明,我等自然不会顾虑太多。”关野客笑了笑说道:“至于放不放在眼中,若不是将你李清海当个人物,我关野客此时又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坐着。”

    “夫子,他们欺人太甚了!”方泊舟看到李清海从楼上走了下来,立马便像是一个漂流在大海之中许久的人见到一座新大陆一样,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了。

    李清海夫子捋了捋胡须,长叹了一口气,看向陈临辞沉声问道:“小子,你这边撑不撑得住?”

    陈临辞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名为剑冢的组织,为了成功的杀掉自己,已经做了很充分的准备,这间客栈的主人,那个和蔼的老掌柜此时怕是早就已经魂归星海了,正堂内最强的那个人,定然是一直不怎么显山露水的那个化名关中野客的说书先生关野客,他应该便是剑冢留来对付李清海夫子的杀手锏。

    李清海夫子心中定然也很明白今夜的局势,所以才会将目光投向陈临辞问他能不能撑得住。

    这个时候,李清海夫子被对面的关野客给拖住了,方泊舟是一个开阳境界的修行者,能帮陈临辞分担一部分压力,可是在场的还有二十多个人,该怎么解决?

    “方师兄,我们可以的!”陈临辞皱了皱眉头,给身边脸色变幻不定的方泊舟下了一剂定心剂,然后毫不犹豫的便将神识投向了自己的芥子世界。

    这一次,不是在星夜学院,也没有胡海洋院长和元通天教习保着他了,除了魂府里的那两位远古巨擘,怕是谁也救不了他!

    自从藏中与白无言一战之后,陈临辞已经有许久没有去见过忠义千秋和吞海滔天了,他想让自己在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走的扎实一点,而不是一味的依靠两个星魂。

    但这个时候生死攸关,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神识进入魂府之中,在星辰阁内,陈临辞稽首行礼,喃喃说道:“关将军,孙将军,好久不见。”

第十二章 一剑光寒十九洲

    群星璀璨的三国时代,涌现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在这些闪耀整座无尽大陆的星辰里,到底哪一颗最为耀眼,后世一直对此都有很大的争议,世间大多数人都认为,铁戟温侯武中绝世,当为三国第一人,也有人认为常山出来的那条龙盖世无双,但任凭世人如何评价,关圣帝君手中的大刀和江东小霸王的威名,都绝对要排在最前茅。

    当江东霸王和关圣帝君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又该能产生多么大的威力?常人想都不敢想,但作为两大星魂的宿主,陈临辞曾经在脑海之中幻想过那个场面,一加一有时候并不等于二,两大星魂如果生前的力量能够叠加,怕是温侯吕布的那把铁戟,也撑不过三个回合。

    但想象归想象,陈临辞还不敢真的向吞海滔天和忠义千秋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不然两个人手底下的第一条性命恐怕就是他陈临辞了。

    ......

    ......

    芥子世界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人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世界并不相通,若能相通便是圣贤,陈临辞如今的境界实在与圣贤二字相差甚远,所以吞海滔天和忠义千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个人生前都是何等人物?从陈临辞的表情上面便看得出来,他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忠义千秋凤眼微张,低声说道:“何事前来?”

    陈临辞急忙说道:“生死攸关。”

    没有嗦什么,忠义千秋睁开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吞海滔天,问道:“谁去?”

    吞海滔天自然懂得忠义千秋什么意思了,上次在藏中对战白无言的时候,是忠义千秋出的手,这次轮也轮到他了,所以他十分干脆利落的笑了笑,对陈临辞说道:“交给我吧。”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涌满全身,陈临辞的神识从芥子世界里闪了出来,回到人间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几个汉子正持刀朝着自己劈砍过来,陈临辞急忙提起天行长剑,迎着对方的攻势斩了出去!

    陈临辞能够感觉得到,那朝着自己攻来的几个汉子,其中最不济的也是摇光中境的实力,最强的那一道剑光竟然达到了开阳中境的实力,这种境界的强者,无论放在哪个小宗门里,那都是长老供奉一般的存在,可保一生荣华富贵,如今却像是街上的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看来那个买凶要杀自己的主,来头定然不小啊!

    陈临辞并没有将这群刺客与白无言联系到一起,派一个天玑境界的强者都没有成功的杀死自己,如今再派一群玉衡开阳摇光境界的修行者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青羊宫里的那位大人物虽然脑子算不得很灵光,但却还不至于傻到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就算是没有吞海滔天附身的力量,陈临辞仅凭自身的能力,也完全不怂这一波攻势,更何况如今还有吞海滔天的力量加成,所以天行剑所到之处,那些看上去亮着白光的刀剑,全都纷纷被

    斩成了两截,此时的方泊舟也早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开阳境界的天才,哪里会愚笨到站在原地任人宰割,所以在陈临辞将这些人的刀剑斩断之后,方泊舟便冲了过来,在半空中完成了一套十分漂亮的飞旋踢,一脚不落的踢在了敌人的身上。

    方泊舟本身就是开阳境界,这几脚踢过去,那些摇光境界的家伙们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纷纷接连后退倒在了地上,开阳境界的那个家伙也被震出了一点内伤,捂着胸口咳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水。

    与忠义千秋在藏中附体的时候不一样,陈临辞这个时候面对的对手,还没有达到白无言的那种境界,所以吞海滔天并没有选择像忠义千秋那样附身陈临辞,那样不论是对陈临辞还是对他自己的反噬都太过于巨大,上次陈临辞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便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宿主可以调用星魂生前的一小部分力量,对于近日的这种场面来说,吞海滔天生前的一部分力量,已经完全可以应付了,所以陈临辞此时除了觉得肌肉有点酸痛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相反那种力量充盈在全身的感觉,还让他有些享受。

    一波人被击退,瞬间便又有一波人涌了上来,陈临辞凝聚神识调动起了星元之力,江东孙家的水系秘法和浩然剑法并用,天行剑劈扫砍杀之间,便有水珠在半空中凝聚,打在敌人的身上,虽然不见血光,但却实实在在的伤到了不少的家伙。

    这还只是陈临辞境界太低造成的结果,若是吞海滔天生前的实力配上浩然剑法,定然是一副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场面。

    方泊舟被陈临辞的这一手给耍的眼花缭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妈的,我终于知道夫子他老人家为什么愿意跑这么远来收师弟你入清风道场了,就凭这一手本事,道场之中除了夫子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陈临辞此时正处在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当中,哪里顾得上回答方泊舟的话,他之前每次修炼浩然剑法的时候,都会沉浸在那种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之中,今日用浩然剑法配上江东孙家的水系秘法一起使用,那种玄妙的感觉就更加令人流连忘返了,他的世界里,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外物的干扰了,他只是习惯性的提剑扫剑然后砍出再落下,如此往复轮回,便逼得正堂之中的众人没有谁敢近身,包括一脸凶狠模样的那个年轻掌柜,都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上还是不该冲杀上去。

    亭子旁,另外的一个战场,李清海李夫子与剑冢的关野客两对而立,没有人敢靠近这里,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两位绝世高手之间的比拼,他们这些天境都没有达到的修行者,就算是冲上来,也不过只是白送人头而已。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手,关野客看了看不远处陈临辞与众人之间的战斗,看到自己的这些个手下纷纷败下阵来,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忧和心疼,反而笑了笑,对李清海夫子说道:“李夫子慧眼识珠,竟然收到了这么一个

    好苗子,真是让我老头子眼馋啊。”

    李清海夫子也笑了笑,说道:“其实哪里是李某人眼光独到,只是大禅寺这种圣地都对这小子抛去了橄榄枝,青山宗和中州派更是出动了两位掌门真人来争夺,我李清海眼力再差,也知道三大宗门的眼力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关野客摇了摇头,说道:“听夫子一席话,老朽突然觉得一万两的价格是不是有些低了,剑冢好像是做了一次赔本买卖。”

    李清海夫子不屑一笑,说道:“吴真人当年创立剑冢,立派之根乃是为了扫平天下不平之事,如今才过去了几百年,却被尔等硬生生给弄成了一个刺客组织,吴真人若是天上有知,怕是硬生生也要被气活了吧!”

    “天下不平之事?”关野客不屑笑道:“祖师爷当年想不通这个道理,你李清海枉读诗书,也想不懂这个道理吗?这天下不平之事何其之多,怕是就算神将军他老人家都管不过来吧,仅凭你我手中之剑便妄言要扫平,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扫不平所以便不扫了吗?”李清海夫子冷声说道:“做一件善事,世间便会少一件恶事,扫去一件不平之事,世间便多了一份公平,不管最后有没有做成功,至少,我们应该为之努力过才是。”

    “那一只猛虎要扑食山羊,夫子你见到,是救还是不救呢?”关野客笑问道。

    “当然要救。”李清海夫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你若是将山羊救下,那猛虎便要饿死,你李夫子这是算造福了还是造孽了?”关野客问道。

    “这......”李清海夫子竟无言以对。

    “所以到底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呢?”关野客捋了捋长须,沉声问道:“我们要杀陈临辞,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件恶事,可对于雇主来说,却是一件人间至善之事,那我们到底是为善了还是为恶了呢?这世间善恶的评价标准,又到底是什么呢?”

    “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善恶之事,我们不是什么善人,但却远远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徒。”关野客自言自语道:“不过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的买卖而已,与街上贩猪屠狗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清海夫子默然无言,心中所有所思,总感觉这关野客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关野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看着陷入沉思的李夫子,淡淡笑道:“我剑冢敬儒家高义,不想与夫子交恶,今日这场杀局,也实在是上面的命令,不得不执行,再加上我剑冢从来都没有买一送一的习惯,所以夫子您和道场里的那个小书生,想要离开的话,老朽定不阻拦。”

    李清海夫子闻言大怒,立马便从沉思之中醒了过来,沉声说道:“你这老家伙也知道我儒家高义,舍弃门下弟子苟且偷生这种事情若是做了出来,跟要了我李清海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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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天上来介绍:
踏过二十七阶境界,看完九层楼的风景,我的剑,终于架在了你的双肩。
星为棋子夜为盘,这片天地之中,我陈临辞,当做执牛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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