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说书人季掌柜
问听文武言语,少年面色不显,却悄悄手握成拳,心底暗暗道:“我定要为玄雀正名,让天下人尽知大汉北境再无罪城,只有玄雀。”
文武将黄骠马牵往后院马棚,李安民撩起步子踏入了方圆客栈之内。方一进门,就见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食客,桌上摆着几叠小菜和几两小酒。食客们衣着朴素,约莫是秋寒初上,才换上了长袖秋袍。只是衣袍勉强合身,上面打满了补丁,密密麻麻的针脚倒是显出了自己婆娘卓越的针线儿本领。无好酒好菜好衣衫,可座上食客们的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他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高瘦男子的自说自话,像是入了戏一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那故事里的主角,眼里都放着光。
说是台子,可实际上却只是在柜台旁摆了一张方桌,那高瘦男子骨瘦如柴,远远望去活像一具披着衣衫的骨架。见李安民踏进门来,男子停下了口中的戏份,冲着少年轻轻笑了笑,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李安民回以轻笑,就走向了大堂临窗的一角桌台坐下,静静地望向那枯瘦中年男子。
食客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少年进了客栈都友好的冲着李安民微微点头示意,小镇中人勉强温饱,这一点头以微笑已经是极大地礼仪了。李安民一一示好,就听到众食客冲着高瘦男子喊道:“季掌柜,这铺子里来了终于来了新面孔,你不得卖给小兄弟几分面子,给我等大老粗再讲讲雪月风花的故事。”
“哈哈,老孙头儿此言不虚,季掌柜再给我等讲讲上回说到的老山羊偷窥姑娘家家洗澡的故事。”
“就是就是,看着小哥满脸稚嫩的模样,怕是都没摸过大姑娘的小手,做梦都想不到那是有多软。季掌柜好生说说,也给年轻人开开眼界儿。”
此言一出,食客们顿时哄堂大笑,日子过得清苦,也唯有这般调侃方得消遣儿。少年郎闻听此言,顿时羞红了大半张脸,连连冲几分摆了摆手。
见李安民一阵窘迫,还好方圆客栈季掌柜出声给他解了围,只听季掌柜轻咳一声,嬉笑着冲吵闹成一团的食客们笑骂道:“你们这等腌货,攒了一肚子坏水儿,我看定是你们想听那香词儿艳曲儿,还偏偏推诿到人家小公子头上。罢了,今日店里来了新面孔,就给你们再说说季二年轻时在烘瞳州的荒唐事儿,大家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解闷儿,切莫回家了嘴上没个把门儿,我可怕诸位家中老嫂子们再骂上门来,揪我季某的一双耳朵。”
“好嘞,托小兄弟的福,哥几个儿今日算是有耳福了,等会切莫忘了请小哥儿喝上一盅小酒,哈哈哈。”老孙头儿闻听此言,站起身来冲着众人叫嚷道。话一言罢,众人纷纷附喝,待笑声渐止,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季掌柜,那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期待。
只见季掌柜端起茶壶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就抄起桌上的惊堂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出声言道:“年少本轻狂,稀里糊涂的就入了江湖。这江湖有什么,无非是美酒,知己和美人儿了。”
“上回书到在遇到红衣之前,季掌柜是浪迹天涯的
游侠。
他出身炎墟皇州雒安城的商贾之家,家境殷实。萧先生出生时便是入了修士口中的初境,肖家上下喜作一团。肖家家主犹豫再三后决定不惜代价,培养肖掌柜修炼。肖掌柜也是争气,年仅六岁便咬破入了人境。家有麒麟儿,本应是喜事。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是,萧先生在破入人境之时,竟然固执地要改变所修功法!
要知道对于修士而言,功法的优劣决定了日后修行的潜力。萧家本来付出了极大地代价为萧先生求得了一本完整的功法,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破入地境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可谁知这萧先生破入人境之时,昏睡了三日。萧先生自言三日来有强者托梦,传下一强大功法。这一醒来就要转修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残本功法。萧家人自是不愿失去未来时日稳稳地一地境修士,至于强者托梦,全当是稚童的玩笑罢了。况且转修功法无异于惊世豪赌,一旦落败,怕是之前付出的心血都付诸东流。可是萧先生是何等奇人,为人是异常的固执和执拗,而且修行乃是自身之事,有谁能阻挡得住。
“唉。”萧家家主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无其他言语,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失望。
惊艳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平庸,惊喜也出人意料的变成了失望。
心境的突然变化容易使人的思想变得极端。此刻萧先生在萧家人眼里竟然有着面目可憎了。风言风语也逐渐从叔伯姑婶的口中传出。即便是父母,虽然从未冷言冷语,可眼神里居然也时不时的传出丝丝厌恶。
几年后的一天,十三岁的萧先生终于离开了家。只身匹马,浪迹天涯。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也格外辛苦。行至烘瞳州的一座小城时,小小萧某人便只剩下了自己。实在太饿,刚刚在城外,便把马卖了。买马的是一位杨姓少年。杨少年张口之乎,闭口者也,书生气十足。
好巧不巧,萧先生刚用骏马换来的银钱酒足饭饱,就见到买马的杨书生被马牵着狂奔。后面跟着一黑脸大汉,气急败坏的喊道:“兀那小贼,居然敢偷看我闺女洗澡,快快停下,好叫爷爷打你个脑袋开花。”萧先生觉得可乐,身形闪出,在一个巷口一把抓住被马牵着狂奔的杨书生,将其拖入巷中。杨书生大惊,萧先生示意他不要说话。直到黑脸大汉朝着骏马飞奔的方向追去很远,季掌柜才把杨书生从漆黑的巷子里带出。
杨书生当即拜谢:“小生不才,乃烘瞳人士,刚遭恶人欺辱,多谢阁下,咦,是你?”终于,杨书生看到了眼前戏谑的萧先生,知道眼前少年定是听到了刚才给脸汉子喊话的内容,也是挠了挠头,然后彼此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傍晚时分,马儿跑回了主人身旁,小小萧某人很开心。他迎来了自己第一个朋友,同行路上多了一个人。
日间西沉,两个人,一匹马。
三个影子在落日的余晖中被无限拉长,然后融入了无尽的夜色中。随着微风浮动,阵阵欢声飘得很远很远”
季掌柜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只听他方一开口就将堂下众人
皆代入了情境之中,此刻方圆客栈里鸦雀无声,只有季掌柜在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李安民也是沉浸其中,见季掌柜言说之中,双眼之中光晕流转,与其说是在讲故事,倒更像是重提儿时的往事。
“只怕萧先生不姓萧,而是姓季吧。”李安民沉浸其中,喃喃说道。其声细若蚊呐,微不可闻,可台上的季掌柜却似乎听了个真切,脸色一正,竟然生生变了几分。
“安民兄弟你说笑了,嘿嘿,江湖事,多义气,且听且了吧。”李安民太过投入,竟没有发现方圆客栈小厮文武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桌前。回头一看,就见桌上摆上了一叠熟牛肉和几个白面馒头,文武这边动作不停,正端着酒壶就要给李安民倒上一盅酒。
李安民冲着文武轻轻笑了笑,方要道谢就听季掌柜高声喊道:“这等劣酒哪里能入尊客之口,文武,去后院酒窖里取那壶好酒来,算我请给小兄弟品尝品尝。”
文武闻声一愣,猛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季掌柜,高大的身子竟然生生滞住。季掌柜面带微笑的冲着李安民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递给了文武一个眼色。很快,文武就回过神来,望向李安民的眼神多遍了,平静之中多了几分狂热。“好嘞,我这就去。”文武高声回应,一路小跑的就直奔后院儿而去。
“我看这天色也晚了,老哥几个还不回家吃饭,难道不怕老嫂子们发了脾气,若是再被关在了门外,我这儿可不会再收留你们。”季掌柜双手高抬,抱在胸前对着食客们轻轻言道。
“哈哈,今日这儿戏份也没沾点荤腥,怕是不够给小兄弟这位童子鸡开开眼啊。”在座的都活了大把年纪,自然听出了季掌柜话中的意味。只见众人对着季掌柜抱拳回礼,悄悄地打量了李安民几眼,调侃一番后纷纷离开了方圆客栈。
不多时,文武高举着一个酒坛,一路急匆匆的赶到了大堂之内。季掌柜接过文武手中的酒壶,面带笑意的朝着李安民缓缓地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伸手轻轻的揭开了酒坛上的泥塞,顿时一阵浓郁的酒香钻到了李安民的鼻头之中,只是轻轻一闻,便有了几分醉意。
季掌柜轻轻的坐在了李安民的身旁,给少年满上了一盅酒,轻轻说道:“小兄弟,我见你骑马持剑,从北而南,敢问将要前往何处?”
见季掌柜给自己倒酒,李安民连声道谢,出声回答道:“不瞒季掌柜,小子此行要去安平州。”
“哦,这安平州可不算近,听闻那里如今有乱民骑兵谋反,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你此行所为何事?”季掌柜端着酒盅递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不着痕迹的随意问道。
李安民自是不傻,见季掌柜散去了食客他便心中升起了几分疑虑。这会他又听到季掌柜打探自己行踪,少年心中的忧虑更深了几分。只见少年郎闻声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紧了季掌柜,右手却悄悄的握住了一旁的青锋剑。
季掌柜见状轻轻笑出声来,平静的出声说道:“小兄弟莫要惊慌,小老儿绝无恶意,只不过是有一事相求。”
第十六章 小爷被大姑娘强亲过嘴
季掌柜为少年斟满了酒,递于少年身前,脸色一沉,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公子莫要害怕,老夫有一事相求。”
少年眉间轻皱,满目迟疑的冷生发出一个“哦”字。
季掌柜干瘪如一只枯骨的脸上露出惨淡笑意,无奈的说道:“小公子大北边来,又高骑大马,腰悬宝剑,定是镇北玄雀军中翘楚。既然小公子欲往南行,可否捎上我家文武一同前往,一路上照拂一二?”
李安民闻听此言紧皱的眉头展开几分,抬起头来扫了表情木讷的文物一眼,又挑着眉毛望向季掌柜,沉声问道:“不知文武兄将南行将要前往何处,又所为何事?”
见少年郎眉头纾解几分,季掌柜长舒了一口气,略带羞愧的出声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兄弟或许不知,大汉九州这方圆客栈可不仅仅我独此一家。想必方才小兄弟也听出了我书中所言的萧先生正是小老儿自己。年少时总多偏执,坚定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听不进长辈人的劝诫。当年浪迹江湖,转修梦中之法,却不曾想非但寸功未进,反倒是练坏了身子,再也无法踏足修行之路分毫。岁月悠悠,不知不觉便垂垂老矣,幸而结识了许多个江湖朋友,此生也不存憾。而后家道中落,十分家财,散去八分。老夫变卖了剩下的薄产,吆喝着信得过的江湖朋伴在九州各处开了几家客栈,名曰方圆。而安平州首府安定城正有一家分店,如今问听安平战事,我那老友也仅在两月前传来过一纸书信,言称安平罹祸,恐方圆客栈安康城分栈将不存矣。小老儿心疼那铺子,更心疼我那至交好友,故欲遣我这小徒儿文武前往查探。可偏偏文武不通修行之道,恐怕在战乱中有了闪失。我观小友神情俊朗,颇有微言,况且小老儿曾有幸踏入修行之门,对自己的眼力也有几分自信,我敢断言小兄弟定是修行之人。故而斗胆恳请小公子此次南行能带上我家徒儿。”
季掌柜言辞恳切,面露凝重,方一言罢,便将头深深地地下,两只手却端起了酒盅,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少年郎的身前。李安民本就颇讲礼数,问听季掌柜言之凿凿,心中疑虑便已经消失了大半,况且长者躬身亲敬酒,更是让少年心生不忍。只见李安民连忙扶起季掌柜,端过酒杯,恳切地说道:“季掌柜言重了,您老心忧好友,不惜对小子躬身执礼,其义之高,令小子心生敬仰。切莫多言,此事小子应承下了。小子力薄能浅,其他的不敢保证,只能断言,若是此行生了变故,小子一定倒在文武兄之前。季掌柜快快起身,莫要再折煞小子了。”
季掌柜闻声,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狡黠,紧接着他昂起头来,一脸激动地出声高喊道:“小公子此言当真?”
李安民闻声挺了挺胸膛,沉声说道:“小子虽是年幼,却也饱读圣贤之书,明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我李安民一口唾沫一个钉,这是我承下了。”
“好啊,好啊。”季掌柜满脸激动的望向文武,捣蒜般的点了点头,颤抖着说道:“文武啊,我们师徒二人算是遇到好人了。”激动之下,季掌柜抓住了文物的肩膀,重重的晃了几下。文武被季掌柜摇晃的流出了口水,见季掌柜一脸激动地模样,他顿时也是红了双眼,挤出了几点热泪,哆哆嗦嗦的说道:
“胖叔,你可要坚持住啊,文武即将能去寻你了。”
季掌柜紧接着端着酒坛自顾自的给自己倒满了一盅酒,直直高举酒盅一饮而尽,豪爽的说道:“李安民小兄弟果然仗义,老夫没看走眼,这一杯酒老夫敬你。”
见季掌柜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顿时也心生豪意,慷慨激昂的说道:“胖叔定然无恙。”言罢,少年郎学着季掌柜的模样,也端起酒杯一口吞下了酒盅里玉液琼浆。这酒方一入口,便直直的冲头而上,少年眼神转了几圈,紧接着就归于了凝滞,双手一甩,酒盅直直的丢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再看少年,已然沉醉,趴在桌上,一语不发,传出了阵阵鼾声。
季掌柜见状,轻轻地晃了晃李安民的肩膀,柔声呼唤道:“安民,安民?”见李安民已然沉睡,这小老头才舒了一口气。文武与师傅对视一眼,脸上立马浮现出了满满的笑意,对着季掌柜出声说道:“船夫爷说的不错,这小子果然酒力不行,可能还真是个没拉过大姑娘手的童子鸡。”
话音未落,就听噗通一声,方才沉醉的李安民竟然猛得一下坐起身来,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双手在空中挥舞不停,脸上满是醉后的红晕。季掌柜和文武都是吓了一跳,看着李安民诡异的模样一动不动。就在此刻,李安民的左手猛然拍在桌案之上,右手高高的举起,高声暴喝道:“谁说小爷没牵过大姑娘的手,小爷的右手就被大姑娘牵过。不光如此,小爷还被大姑娘强行亲过嘴呢。”
只见李安民右上幽冥气和锋芒剑气同时涌出,那张方桌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片片木屑。季掌柜何文武来不及惊诧,因为就在二人呆滞的目光里,李安民竟然撅起了小嘴朝着空中吧唧了两下。停留了不过片刻,李安民身子向前倾倒,只是没了桌案的遮挡,少年郎竟然生生倒在了木桌的碎屑之中,只见他头顶鼓起了红红的大包,他也浑然不觉,仅听到鼾声四起。
季掌柜和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双双的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紧接着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狂笑。待笑声渐止,季掌柜才冷着脸看向文武,一脸严肃的说道:“以后可千万不要让他再饮酒。”
接着季掌柜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笑意,又是发出了一阵狂笑,对着文武说道:“这小子酒后爆发的威力是大,可是也太丢人了。”
方圆客栈里季掌柜和文武得笑声此起彼伏,在一阵狂笑中,文武抱起了李安民朝着客房走去。只是可能是狂笑之中,文武没有顾忌太多,露出了衣衫内一角。那衣衫之下,是钢铁灌注的体魄和一道诡异的纹理。
待文武抱着李安民离去,季掌柜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瘫坐在破碎的木屑之中,抱着那古朴的酒坛子眼里现出了慢慢的追忆,一时间,双眼竟然湿润了。
按照常理,他完全可以带着角儿和文武抽身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了十三年前跟大家一同许下的宏愿,他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准确的说是方圆客栈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哪怕之前的同伴有的惨死,有的背叛。他也要坚守当年的誓言,因为他知道,虽然已经蛰伏了多年没有联系,但一定还有同伴和他一样也在坚持。更重要的是,他忘不了当年那个红衣翩翩的美丽
姑娘,忘不了她惨死在他怀中的画面与悲痛,忘不了她生命最后一刻对自己的回眸一笑,忘不了她临终前对自己最后的嘱托。
“蜂王,蜂王,你知道吗,我已经见到了当年的那个人。”
“蜂王,蜂王,那个人出现了,我们的计划大概已经开始了。”
“蜂王,蜂王,自从您消失不见,季二已经在这里苦等了十六年了。”
“嘭”“啪”
季掌柜取过大碗,满上了一碗酒。或许是喝到了痛快处,他枯瘦的手掌轻轻地往空中一挥,就见掌风所到之处,客栈内的桌椅剧烈的摇晃着,碗杯破碎一地。
这坛中之酒定不是凡物,即便是季掌柜这等老酒虫只喝了一碗一盅,也感到头晕目眩。季掌柜只觉得体内卷起了一团火气,汹涌而上直抵丹田。灼热之下,只见噗的一声,季掌柜吐出一口鲜血。即便是如此,季掌柜却凛然不惧,只见他枯瘦的手臂上居然爆出一道道青筋,奋力的抵挡着体内狂暴的灼热之力。季掌柜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浮现出往日的种种,似是不甘,又似是渴望,只听季掌柜昂头望天,高声喝道:“蜂王,你说待那人出现,我可凭借烈火酒之力破境,我想所谓那时便是此时。”
即便是鲜血狂涌,可季掌柜还是面无表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一掌挥开了尘封了十六年的烈火酒。只见酒坛大开,空气中弥散着的浓浓酒意更盛方前。不是醇厚的芳香,酒如其名,倒像是浓烈的烈火,狂野的焚烧着。
季掌柜把鼻子凑到坛口,猛的吸了一口,花白的头发在酒香与声波中肆意的飘散着:“好酒。”紧接着不顾丹田之内气浪的冲击,猛地将酒坛高举,咕噜咕噜的朝嘴里猛灌而去。
转瞬之间,烈火酒就空了半坛。
次日一早,李安民忽然感到一阵强光刺目,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这天已然大亮。少年一阵头痛,总也回忆不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匆忙的起身,走下小楼却看到大黑大模大样的正坐在一片碎木之中,大黑的前面正摆着一个酒坛,大黑正将舌头身在酒坛里舔个不停。而文武正背着行囊与季掌柜一同站在一旁。只是季掌柜与昨日相比,似乎是变了模样,好像是胖了几分。李安民只道是神奇的大黑破坏了客栈的桌椅,便连忙一脸愧疚的冲季掌柜拱手拜倒:“死大黑,只会闯祸。季掌柜莫怪,我家这大狗生性顽劣,这坛子酒和破坏的桌椅多少钱,我赔,我赔。”
季掌柜和文武闻声脸色陷入了呆滞,连忙摆手道:“呃,无妨,无妨,不用赔偿。”
大黑问听李安民所言也站起身来,转过头来看了李安民一眼,那眼神之中是好不遮掩的鄙夷。紧着着大黑摇晃着身子,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李安民连忙告罪,换上文武紧赶慢赶的追了出去,冲季掌柜言道:“文物兄就与我一同去了,季掌柜放心,小子定会护文武兄周全。”
见两人一狗出了客栈门,季掌柜连忙端着一个尘封的酒坛冲了出去,对文武说道:“文武,为师你平日里对这酒馋的紧,今日你为师父远赴安平,即便师父只有酒坛,也要送你一坛供平日里消遣。”
文武心领神会,接过酒坛,与师父道别朝着那一人一马一狗追去。
第十七章 山夜月湖风 邋遢老酒虫
李安民万万没想到,自己方一出玄雀,就寻到了一伙伴与己同往。
文武不过十八岁,可与陈凡凡一样,身形高大,不差成年人分毫,况且面容奇特,只见他生得一双碧眼,目有精光内敛,方颐大口,薄唇冷面,一双浓眉宛若利剑,好一副神异模样。都说奇人有异相,细细观之,就看到文武面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茸毛,竟成淡紫色。文武下颚已隐隐长出一撮儿胡茬儿来,李安民好奇之下曾以手触之,境坚若猬刺儿,少年郎不禁啧啧称奇。
见文武怀抱酒坛,却无马匹,只能徒步,李安民心有不忍,便邀请他共骑黄骠马。文武也是实在汉子,也不推辞,只是憨憨一笑,就纵身而起,一跃而上,跳到了马背之上。文武这一上马,李安民瞬间感觉到了马身一矮,片刻后方才重又站起。少年不以为意,直挥鞭马臀之上,双腿夹住马股,一道道“驾驾”声中,那精壮的黄骠马撩开了四蹄,一路朝南狂奔而去。
一道烟尘扬起,两人一马就超过了大黑,将它甩在了一阵土灰之中。大黑双眼之中人性化的露出一丝丝鄙夷,就歪着狗头看了看一路疾驰的两个少年超过了自己,气呼呼的呲开了狗嘴。
同行不过半日,两个少年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文武看着老实,可令李安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对磐岭州的地理十分熟络。他自称打小跟着季掌柜走南闯北,磐岭州到安平州的路他更是常走,因此给李安民指出了一条便捷的路径。按照文武的说法,这小道不经过磐岭州的几座郡城,一路上沿山而走,顶多七日便可以抵达安平州首府,安康城。虽不经过大城,可沿途却有好些村镇可以落脚停歇,补充干粮。虽不是官道儿,可如今这儿兵荒马乱的,官道儿也不见得比小道儿安全。虽然沈遗南并未要求他必须在几日之内感到太子刘伏帐下,可李安民心忧弟弟陈凡凡,便也同意了文武得提议,改走了小道儿。
两兄弟一路奔走,沿山而行,一路上奔走,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我说文武兄,你十八,我十六,我叫你哥哥如何?”李安民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就转过头来对着李安民出声言道。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的称你一句贤弟了。”文武痴痴笑了两声,老老实实的出生回答道。
“好,大哥。”
“贤弟。”
“大哥可是姓文,文姓可不多见,家在何处,因何会跟季掌柜走在一起。”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是师傅游历江湖时捡到了我,并将我抚养长大。之所以师傅为我取名文武,则是寄托了对我的期待。文能起笔治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闻听此言,李安民木双之中流露出些许差异。文武之心境,他感同身受,或许老爹为起安民之名,就是希望他能为天下万民安身立命吧。少年郎回过头来望着文武,就看到了文武双眼微闭,语声怅然。他不知道以何言抚之,只是一脸诚恳的出声言道:“大哥,我懂,我也是孤儿。”
...
两人有说有笑,竟不知黄骠马承受着两人的重压,蹄力渐减。这已然奔走了一日,可却远远不见文武口中所言的落脚村镇,这会就落到
了深山之中。只听黄骠马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已然走不动了。李安民这才察觉,挠了挠脑袋,对着文武说道:“大哥,马儿跑不动了,看来我们今晚只好在这山里扎营了。”
文武闻声点了点头,于是翻身下马,朝着朝着四周打探一番,出声言道:“咦,怎么不见了大黑的踪迹?”
李安民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回答道:“大黑通灵,或许是为了享受山林之野,每每入了深山就消失不见,不用管它。”
文武闻声轻轻点头,晃了晃水袋,发现已然空荡荡的,便转身对着李安民说道:“水袋子已经空了,我们牵着马朝前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到水源。”
李安民闻言也是认同,就牵着马儿一路前行。很快,一阵哗哗声传入耳畔。注目远眺,只见山林之中出现了一平湖水。月光铺洒在湖面之上,顿时湖色如镜如幕,映出了那一席银辉。李安民见美景如此,顿时心生喜意,兴奋地跳跃而起,指着湖面对着文武说道:“大哥,快看,好美的湖水。”
文武自然也望见了那一平湖水,可是见李安民一副邻家小弟见到了心爱的玩偶般兴奋模样,顿时也是忍俊不禁。可文武沉稳,没有取笑,反倒似乎极为理解李安民的感受,于是也学着李安民的样子,一边跳跃着,一边笑着说道:“你小子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这山里的野味,湖里的游鱼,都是天生的珍馐,寻常人家可是吃不到的。大哥没别的本是,在客栈里混迹久了,可是烧的一手好菜。你先在此安营,待大哥上山下水,捉兔捕鱼,给老弟你好好露一手。”
李安民虽然不似噬食者一般,执着于口腹之欲。可自古有言,民以食为天,况且这里有山风作陪,林涛作响,月如钩,湖如幕,正是良辰美景。若再加上美食,岂不是美上加美?于是脸上的兴奋之意更显,连忙点头如捣蒜。
话说文武带着李安民寻到一安营之所,就放好了那坛子美酒,一个纵身钻到了夜色当中。李安民忙忙活活的搭起了营帐,随后将行装之物安置在帐中,就牵着黄骠马朝着那平湖水走去。少年饮马,就自顾自的将手搭在了湖水之中。湖水清凉,却不似寻常秋水般带着寒意。顺着湖中圈圈漾开的涟漪眺望,原来是湖中的鱼儿似乎也享受这如幕般的月色,争先恐后的翻腾出水面,嘴里吐出一圈圈细密的水泡。
文武钻进了山林,李安民沉醉在湖畔,竟不知身后密林之中藏着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邋遢老头。只见这人蓬头垢面,须发皆白,衣衫褴褛,肥胖的粗腰上绑着一圈粗糙的麻绳,显然是当成了腰带。而腰带之上又别着一个精美绝伦的酒葫芦,这路上还挂着颗颗隐隐透亮的美玉,显然不是俗物。
只见这老头站在了李安民方才搭成的营帐之前,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昂起了鼻头,朝着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息未罢,就见老头面露笑意,一副满足的神情。他站在营帐外紧紧地望向帐里摆着的那坛子酒,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十几里外就闻到了香味,原来是宫里特供的烈火酒。那傻小子好生能耐,竟然随身带着这等佳酿。要知道这可是李家小丫头独一手的绝活儿。李丫头走
后,烈火酒便成了绝酒。传闻整个天下也只剩十二坛罢了。”
邋遢老头忆起了往事,忍不住喃喃自语。或许是被烈火酒勾起了肚子里酒虫儿的馋劲儿,他忍不住举起了酒葫芦朝嘴里灌去,却发现酒葫芦已经空了。顿时,他面露不快,不由得有些恼怒,等着酒葫芦说道:“真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老夫不好欺负少年,去取他的好酒,本想借你解解馋劲儿,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争气,居然空了!”
邋遢老头舔了舔嘴唇,仿佛是想死了何种美酒的滋味。
“长生医馆薛仙子亲酿的逢春酿可是有些年头没喝过咯,若是能在轻歌坊里听着小曲儿,喝着美酒,真是此生无憾了。”邋遢老头嘿嘿一笑,抬手间一只毛笔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凭空挥舞着毛笔唤灵,如墨水般漆黑的灵气凝成一个个神秘的图案覆盖在邋遢老头的身后,邋遢老头转过身来,竟从虚空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小酒壶,然后面露不忍之色,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灵阵出现的一瞬间,李安民似有感悟,转过头来头向邋遢老头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发现空无一物后,李安民忍不住眉头轻皱,只觉得是跪的太久了,产生了幻觉。此刻,老头儿已经飘然落到了一旁树丛之中,老脸一红,喃喃自语道:“都怪这烈火酒太诱人,险些让老夫暴露。若是被小辈见到老夫站在人家帐旁一脸的痴样,岂不是丢死了人。”
就在此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李安民循声望去,就看到文武手里双手各拎着一只山鸡野兔,一脸喜色的回到了帐旁。见李安民在湖边玩水,文武丢下手中的野味,大步走向李安民,爽笑一声,朗盛说道:“老弟儿莫急,待为兄下水,给你捞几条肥美的鱼来。”
说着,文武就伸手要脱去外衫长裤,做下水的准备。可是李安民却对着文武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湖面,笑着对文武说道:“大哥莫急,你看着月儿明,湖儿静的,一片安宁,让人心生宁静。我看了着实是喜欢,实在不忍破坏,以我之见,这捕鱼之事就罢了吧。其能让口腹之癖,破了心底儿的美。待到了安康城,小弟定然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给大哥赔罪。”
文武闻声,摆了摆手对着李安民说道:“老弟言重了,我也不是贪恋美食的人。只是没想到老弟能有这般感受,倒不是落了凡俗的人。”说着,他哈哈大笑两声,继续言道:“好,既然老弟喜欢这里的景致,那便依老弟的,你且观景,大哥去给你把山鸡野兔烤了。”
“美景也好,美食也罢,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讲究适可而止的道理。久食会烦,久观生厌,与其贪恋,等着它在眼里泯然常矣,倒不如就停止在最舒心的这一刻。假以时日回忆起此情此景,也只记得风轻水平,月明湖静,岂不美哉。”
李安民轻声自语罢,站起身来甩干了手上的湖水,紧跟着文武的脚步,轻呼道:“大哥莫急,我来帮你。”
树丛后,邋遢老头将李安民的自语声听了个真切,只见他高举小酒壶一口饮尽逢春酿,喃喃自语道:“适可而止,美哉美哉,得遇少年如此,更是幸事,当饮尽此壶。”
第十八章 消失的鸡腿
打小跟着季掌柜走南闯北,游历江湖,留宿山中对于文武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只见文武在营帐四周捡起了几根枝桠,麻溜的就在营帐旁生起了火堆,支起了烤架。他吩咐李安民看着火堆,适当的添些柴火,自己则拎着山鸡野兔走到了一旁。借着火光,文武掏出腰间小刀,三下五除二的就麻利了褪了鸡毛,扒了兔皮。紧接着他用水袋里灌来的湖水将山鸡野兔洗了个干干净净,既然李安民喜欢这湖边夜景,他便不好再给这方净湖染山半点带着烟火俗气的血污。
不过一刻钟,文武就端着洗的白净的山鸡野兔,用木枝串起,夹在了烤架之上。看着文武熟练地烤炙着餐食,不多时就散发出了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李安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睁圆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火架上的烤肉从白嫩便成金黄,接着黄灿灿的表皮满满绽开,流出了滚烫的浓油,李安民整个人都呆滞了。
文武看在眼里,顿时心生喜意,心中暗暗想着:船夫爷说李安民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照料家人,颇为用心,只怕都是压力之下的强行为之。这会看少年这般模样,明明就是邻家馋嘴的稚童。即便是如今,他也只是个年方不过十六的孩子,如果有选择,他或许也想做谁家的儿子,谁人的弟弟吧。
“嘿嘿,看你那馋嘴的模样,莫要心急,待大哥撒上少许盐巴就可以吃了。”文武冲着李安民嘿嘿一笑,神采飞扬的出声说道。李安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红着脸犟嘴道:“我哪里有嘴馋,不馋,不馋。”话音未落,一滴口水竟从嘴角流下,啪的一声滴在了泥土之上。文武看到微愣,紧接着就冲着李安民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爽朗的声音响起,他说道:“哈哈哈,对,你的嘴不馋,是你的肚子馋了。”
李安民这会也是羞得满脸通红,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再也不好意思发出一语。
烤肉的香气顺着夜风吹入林中,自然也钻进了邋遢老头的鼻子。只见他蹲伏在草丛之中,手拎还拎着空空如也的先前装着逢春酿的酒壶可那双眼睛却瞪圆了,死死的盯着烤架上炙烤着的美味。邋遢老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嘴巴里动作不停,一直在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喃喃说道:“直娘贼,这两个臭小子简直要折磨死老夫了。方才整整饮空了一壶逢春酿,才压制住不去饮一口烈火酒的冲动。如今肚子里的酒虫儿方才安宁,这会儿的鸡兔又勾的这肚子里的馋虫儿不得消停。太难了,老夫简直太难了。”突然,邋遢老头眼珠子骨碌一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见他脸上的纠结愁苦缓缓散去,慢慢的转换成了猥琐的笑意。“嘿嘿,好酒美食皆算人间至宝,关于宝物,自然是天下有德者居之。”邋遢老头喃喃说道。
话说文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掏瓶,双指轻点,捏起了一小撮细盐,轻轻地撒在了金黄的烤肉之上。又等了片刻,文武
才对着李安民笑着说道:“好了,可以吃了。”
听闻“可以吃了”四字,李安民顿时昂起头来,只见他这会儿的精神头极满,眼巴巴的望着火架上的烤肉,一脸的急不可耐。看到李安民这般模样,文武忍不住吟吟微笑,站起身来就要去取下烤鸡,出声言道:“哈哈哈,莫要着急,今日这鸡腿全给你了。”
“不好吧,不好吧,同食,同食。”李安民虽然嘴上推辞,可那双眼睛却没有离开那金黄的烤鸡分毫。眼瞅着文武的一双手就要扯下那粗壮金黄的鸡腿,忽然一阵声音在营帐左侧响起。两个年轻人瞬间心惊,连忙循声望去。令人意想不到一幕出现了,李安民转头的空档,没有看到一物,可文武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道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文武顿时大惊失色,这山里荒无人烟,为何会有白影出现,况且在这般深山老林里,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凶禽猛兽,也不是地祸天灾,反倒是人,无人约束的人。顾不上烤鸡,文武一个纵身跳将出来,猛然朝着声音来处冲去。待两少年巡查良久,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两兄弟对视一眼,都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文武更是双眉紧皱,忍不住又朝四处观望良久。
“或许是山里的活物吧。”李安民低声说道。
文武也当自己一时恍惚,便轻轻点头道:“看来的确如此了,罢了,不去管它,我们兄弟二人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李安民轻轻颔首,这兄弟二人就朝着营帐走去。可是方一落座,文武就忍不住发出一道惊呼,只见他面露疑色,诧异道:“咦,这这这,这鸡腿怎么少了一只?”
听闻这声音,李安民也朝着烤鸡望去,他忍不住端起串着烤鸡的木枝观望良久,只见金黄的烤鸡的右腿竟然被生生扯去,不见了踪影。李安民顿时无语,怒声喝道:“这是谁,竟然这般无耻,竟敢偷吃我的鸡腿!”
山野静谧,李安民气愤之下爆声一喝,声音穿透层层林障,远远飘荡而去。文武闻声,连忙上去捂住了李安民的嘴,急切地说道:“你莫非是不想活了?”
李安民心中不解,方要问询就听林间传来一阵阵“嗷嗷”的狼嚎声。狼啸之响,穿林而过,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终于狼嚎声渐渐停止,文武这才无奈的松开了捂住李安民嘴巴的手,他也冷静下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对李安民说道:“山林过夜,最忌讳大声吼叫。山里狼多,若是将他们引来,即便是我,即便是我们拼了老命也抵挡不过。”
李安民闻声,满脸羞愧的朝着文武点了点头,出声说道:“是小弟一时鲁莽,大哥莫怪。”
看到李安民一脸真诚的模样,文武也不多计较,就扯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李安民,平和的说道:“好了,快吃吧。听闻这狼啸声,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既然狼群不再嚎叫,那就说明它们停止了追击,
安心吃吧。”
李安民哪里在好意思去吃鸡腿,于是连忙推辞,可却拗不过文武的固执,加上自己实在是嘴馋,便接过了鸡腿,大快朵颐起来。文武看着李安民狼吞虎咽的模样,心头也生出喜意,递给他重新装满了清水的水袋,然后接着忙活着那快要熟了的野兔。
与此同时,邋遢老头正趴在树丛里,自顾自的啃食着那金灿灿的鸡腿。一时之间,鸡腿上的油脂渗出,沾满了他的嘴角。他浑然不觉,也不擦拭,只是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那烤架上流着油脂的兔肉。一阵狼吞虎咽后,他伸出左手,用碎成了布条的衣袖朝着嘴巴四周胡乱的擦了擦,然后右手捏起一颗小石子,在文武就要取下兔肉之时,指尖猛得用力就将其弹了出去。看着李安民和文武两个少年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就要起身去查看,邋遢老头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得逞之意。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傻了眼,气恼的吹胡子瞪眼。原来眼见着两个少年站起身来,可放行几步,李安民竟然转过身来,将那只烤兔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邋遢老头见状大怒,他本想故技重施,再偷一只兔腿来,可万万没想到少年郎竟然给他整了这么一出。“这个狡诈的少年,枉我先前以为你不是个俗人,可没想到竟然如此贪婪,竟放不下心中只装着这么一只小小的烤兔。且待老夫挥子如箭矢,专打你这个人心不足的小人。”
言罢,邋遢老头就捡起了一旁的石子,只是他方欲将石子弹出,就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灼热。转过头来,他就看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大黑狗,正在咧着狗腿,痛痛快快的洒出一泡滚烫的热尿来。怪不得他感到后背一阵灼热,原来这泡狗尿,不偏不倚,一滴不漏的全都洒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更令他气愤地是,那只大黑正正在斜着眼望着自己,似乎在说“活该”二字。
邋遢老头虽然衣着破烂,但却总不至于能忍受狗尿撒在自己的身上。气愤冲头而上,他突然纵身一跃,直直的站起,伸手指着大黑狗,暴喝道:“这是谁家的狗,居然赶在老夫身上撒尿,还有没有管了。”
邋遢老头这一起身可不要紧,却偏偏忽略了不远处两个少年的。老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意,转过头来就看到李安民和文武正目光冰冷的盯紧了自己。老头心底一震,紧接着转过头来,大义凛然的对着两个少年说道:“看什么看,老夫可没偷你们两个小辈的鸡腿!”
两人还未发问,邋遢老头竟然自己说起了鸡腿之事,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老头一脸的大义凛然,自以为慷慨陈词,却见少年两人望向自己的右手,眼神愈发冰冷。邋遢老头低头一看,原来是手中还握着那根啃秃了的鸡骨头。老头神情一滞,紧接着右手一挥,就将鸡腿骨远远地抛出,紧着大义凛然道:“老夫就是没有偷你们的鸡腿!”
第十九章 符阵双绝黄万古
“哼,我管你是何人,胡子一大把的年纪了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偷吃我们小辈的鸡腿,大黑这泡无根之水浇得好。”见那神秘身影暴露了踪迹,原来是一个邋遢老头,李安民心中方才的惊疑消散,这会眼里心里都只有那根方被老头丢掉的鸡腿了。少年郎满脸小心翼翼的紧抱着兔肉,双眼瞪着老头,满眼的鄙夷。
被李安民说的老脸一红,邋遢老头竟然恼羞成怒,气的挑起了眉毛,怒气滚滚的说道:“你这后生真是牙尖嘴利,你可知凭借老夫的名头,莫说是一根鸡腿,只要老夫开了这张贵口,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有人排着队送到跟前儿。”
李安民和文武闻言对视一眼,心想莫非这老头是什么大人物。只见李安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试探着朝着老头轻轻问道:“敢问老丈,您是何方神圣?”
“哼哼,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万古是也。”老头气定神闲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他的意料中,两人听了自己的名号必会顶礼膜拜,于是他闭上眼睛等待来自这双少年的惊呼与崇拜,脸上的得意之色一目了然。
话音一落,两个少年瞬间安静下来,之间文武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李安民满脸迟疑的看看身旁的文武,一时之间竟然语塞。
“大哥,你可曾听过黄万古的名号?”李安民打小在边陲玄雀城里长大,自然对于九州之事知之甚少。老爹也曾常跟他说起大汉九州的奇人异事,可任凭他冥思苦想,却总也回忆不起黄万古的名号,于是忍不住转向文武,低声问道。
“呃,这个.,那个,我久居磐岭,许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文武看了看邋遢老头,又看了看李安民,支支吾吾的低声回答道。
树林里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自称黄万古的邋遢老头见迟迟没有动静,就睁开了眼,却发现两个少年都像看白痴一样的盯着他。他忍不住老脸一红,稍加思索又继续说道:“呃,老夫双一阁主?”
两人对视一眼,依然一脸茫然。
“呃,酒肉居士?”黄万古语气中已经没了之前强大自信,试探着轻轻问道。只怪自己年轻时为自己的去了太多的绰号,加上久不出山这才有了今日的尴尬。
慢慢的李安民的脸色愈发难堪,看向老头的那装眼睛也渐渐又冷了下来,他走上前来,猛拍了一下邋遢老头的肩膀,匪里匪气的说道:“臭老头,竟敢哄骗我们,莫不是欺负小爷年轻不成!”
邋遢老头连报了几个名号,却不曾想两个少年竟然都不曾听闻,这会脸色已经涨的通红,尽是藏不住的尴尬。他不住地挠着头,眼珠子不停地旋转,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还有那些名头比较响亮。大黑站在一旁,看到吃了瘪的黄万古,约莫是开心极了,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感觉到了被欺负,李安民顿时更加气恼,就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又要数落老头。可李安民的话音尚未向其,就听文武突然快步向前,轻轻地询问道:“敢问老丈,您,您您,您可是符阵双绝黄万古?”
只见文武眼中精光
炸现,忽然想起了黄万古是何许人也。
黄万古听到这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差点忘了,老夫还有这个名号。”紧接着他再次挺直了胸膛,意气风发的瞪了李安民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头顶明月,故作神秘的回答道:“不错,老夫正是符阵双绝,黄万古!”
“符阵双绝,您是符阵双绝黄万古!”听闻“符阵双绝”四个字,文武眼里瞬间充满了激动,看眼前这位邋遢老头的表情中都充满了崇敬。
符阵双绝黄万古,绝对是修士界的传奇人物!黄万古乃是上一个时代的强者,他为人放浪不羁,不拘泥于世俗礼节。他与旁人一样,也修天地气息。可是他却未修任何功法,也无他人指点,只凭借自己对于天地的理解,将天地之势凝于符篆,凝于阵法。传闻他曾根据修士时代遗留残本,修复了可驱使他人的拘役符。
上个时代大汉适逢九州之祸,沙琼州叛将引狼入室,趁着皇帝巡查天下的机会,勾结了五万戎族将其团团围困。生死存亡之际,黄万古毫无征兆的翩然而至,在沙琼州所在的大山之中布下天地杀阵,一举坑杀五万戎族!其灵阵师之名声传九州,当时皇帝见他有如此大能,遂开口夸赞其“符阵双绝”!而后,黄万古就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中,不知所踪。谁知今日居然出现在了这片山林之中。更令文武心惊的是,事到如今,天下已过了百年,世人都以为黄万古已然作古,但看着如今他这般模样,可是生龙活虎的紧。
文武朝着李安民不停地描述着符阵双绝的丰功伟绩,黄万古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只见他冲着李安民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多下李安民紧抱在怀里的烤兔儿,风轻云淡的说道:“都是往事,不提也罢,哈哈哈。”
两人闻声,头上冷汗直流,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传闻里仙风道骨的高人,为何是这般滑稽模样。看着自己的烤兔儿被黄万古抢去啃食,李安民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般。待黄万古吃饱后,别提兔腿儿,就连那兔子的骨架都被这位符阵双绝舔了个干干净净。
黄万古伸出衣袖,一把抹去了嘴角的粘上的油水,斜着眼睛瞥了瞥李安民。看到李安民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黄万古轻轻地用指甲剔去了牙尖粘连着的肉末,紧接着又抠了抠耳朵,喃喃说道:“罢了,老夫也是个讲究人。今日这东西我不白吃,我当留下三日,为你们的修行指点迷津。”
话音未落,文武瞬间惊喜,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
“黄师,既然这山脉夜里如此危险,那我们留下要如何保证安全呢?”李安民对于修炼一直是一知半解,此刻听闻黄万古的话忍不住疑惑的问道。黄万古闻言一个巴掌拍在李安民头上,恨恨的说道:“臭小子,你莫不是忘了老夫的名号!世人称老夫符阵双绝,符阵双绝啊!老夫不仅是灵符师,同时也是灵阵师啊!”
“切,你自己岂不是也记不得这个名号。还是文武哥替你想出来的!”李安民低声念叨着。
“呀,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黄万古听李
安民提起方才自己的尴尬之事,恼羞成怒,一个巴掌再次打在了李安民头顶。
李安民吓得哇哇大叫,奔跑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文武看见这一老一少打打闹闹,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李安民这次可算是遇到对手了。”文武掩嘴大笑,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依我看,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谁叫李安民这小子整日油嘴滑舌的打趣我们。”文武顿时更乐了起来,出声打趣道。
“小家伙们,前方有个水潭,再坚持一下,我们今晚在水潭旁边过夜!”黄万古出声说道,然后径直的朝着湖水走去。
“这可真是一瓶极美的湖水。”黄万古掏出一张灵符扔到了水中,淡黄色的灵符一接触水面就变成了白色,然后季掌柜一挥手,灵符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这是什么?颜色变来变去的,竟然如此有趣?”李安民见黄万古又掏出了一张神秘的灵符,忍不住出声问道。
“此符名曰测毒符,可以测玄品以下的毒物。是我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想要测一个东西有毒无毒,只需将此符贴在上面,若变为白色则无毒,黑色则有毒。与疾行符一样,低级灵符,不值一提,唯一的难得是此符可以重复使用。”黄万古淡淡的说道。
黄万古身为灵符师,身上稀奇古怪的灵符数不胜数。可能在他眼中,测毒符只是不值一提的低级灵符,可是在世人眼中,能够重复使用的灵符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因为只有完美品质的灵符才可以重复使用!
而且即便是好称“符阵双绝”的黄万古,一生之中也只画出了这一张完美品质的灵符!
“既然到了山林,不欣赏欣赏夜景怎么行。听我的,你们两个去找些合适的树干和干草来,对了,再找一些大一点的叶子,搭个简易的窝棚。”黄万古对文武和李安民说道。
二人闻言应声而去。
“呵呵,你当老夫这个灵阵师是摆设不成!正所谓阵四符活,之前担心赶路时点起火把会吸引凶兽,是因为阵法布在固定的区域内,我们赶路不停的移动,阵法自然发挥不了作用。而如今,我们决定在此地过夜,我可以施展修为布下几重阵法,一般凶兽都不必畏惧。”黄万古意气风发的说道,他对自己在灵阵师上的成就非常有信心。
“更何况,只是烧水而已,又不是彻夜点燃。而且此地属于无尽山脉外围,也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凶兽。”黄万古笃定的说道,一般实力强大的凶兽都生活在无尽山脉的深处,而外围的凶兽,他都无所畏惧。
李安民听到黄万古的解释点了点头,他从未见过灵阵师,所以听说黄万古今日要布下灵阵,心里隐隐有了些期待。
文武将树干插入土壤之中,再将一些树枝干草搭在上面,达成了一个见到的窝棚。
“小子们,再教你们一招。将土掺水活成泥巴打在蓬顶,再将那些大叶子铺在上面,如此一来便可以遮风挡雨了。”黄万古嘿嘿一笑,冲二人说道。
第二十章 想不想学?
符阵双绝的名头太响,即便少年对所谓的符和阵一无所知,可却不耽误他向眼前这个成名许久的邋遢老头大献殷勤。老头嫌弃营帐憋闷,非要在一旁搭一个窝棚来。文武手脚麻利,很快窝棚就已见了雏形。李安民心里想着这老头都邋遢成这样了,居然如此矫情,可是脸上却堆满了憨厚的傻笑,取来树叶给窝棚上了一层顶。
黄万古恶狠狠地瞪了大黑一眼,然后一边啃着烤兔,一边时不时的扫几眼正在劳碌的两个少年。烤兔很快被黄万古啃光,他随意的将碎骨丢给大黑,然后直勾勾的紧盯着文武,不停地砸吧着嘴巴。
大黑双眼含怒,裂开了狗嘴露出了森森然的犬牙,只见它一脚踢飞了烤兔的碎骨,呲牙咧嘴的瞪了黄万古一眼。黄万古不以为意,砸吧嘴的声音更响几分。李安民问听大黑的动静,就看到了黄万古一脸遗憾的又渴望的模样,就伸手轻轻拍了拍一旁忙碌的文武。文武看到李安民朝着黄万古的方向给自己递了个眼神,这才醒悟过来。只见他轻轻擦去头上的汗水,对着黄万古拱手一拜,出声说道:“不知黄老先生可曾吃饱,要不我再去山里打些野味来?”
黄万古闻听此言,立马以手抚须,昂头望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见他眼神飘忽,之乎者也的吟叹了许久,才轻轻转头,对着文武说道:“这夜静山深的,老夫何等身份,即便腹中再饿,也断不能让尔等小辈为我辛劳。”
听到黄万古推辞,李安民心中又犯起了一阵鄙夷。这老头分明就是想吃,还酸唧唧的生怕失了身份,在小辈面前丢了颜面。文武聪慧的紧,自然看出了黄万古的言外之意。只见他挠了挠对,对着黄万古说道:“无妨,我曾听镇上的秀才说过,食色,性也...”
文武本想顺坡下驴,再给黄老头烤制一些野味来。可是他的话方才讲了一半,就被李安民出声打断了。只见李安民轻轻拉了拉文武的衣角,然后走上前来,憨憨笑着朝黄万古拱手拜了拜,嬉皮笑脸的说道:“大哥,黄老先生仁义,是舍不得你再辛劳。你若是非要坚持再去捉鸡捕兔,岂不是拂了老先生的面子。世人皆闻符阵双绝黄万古之名,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倒像是老先生倚老卖老了。大哥,听小弟一句劝,这等陷黄老先生于不义的事,我们兄弟二人坚决不做。”
说着说着,李安民满脸的嬉笑竟然消散,转而变成了大义凛然之色。话声慷慨,语气激昂,文武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愣,继而就明白了李安民的意思。当着黄万古的面儿,文武不敢造次,却又被李安民逗的难忍,就见他使劲的憋着心底的笑意,生生憋红了眼。
黄万古听到李安民夸他仁义,不由得一阵欣喜。可是来不及谦虚,听到后面的话他越发感觉不对味。随着李安民话音落下,黄万古的脸已然涨得通红。可是毕竟他自称酒肉居士,这会儿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儿闹得正紧,犹豫再三,他才对着李安民和文武讪笑着,嘿嘿说道:“这小子说得对,千万不能陷老夫于不义。不过话说回来,若
是你们二人肚子尚且饥渴的话,我也可以陪着你们,顺便吃下三五只山鸡野兔。”
“多少,三五只?”李安民闻声惊讶,忍不住跳将出来,高声反问道。本来他只是存心逗逗黄万古,可谁曾想这邋遢老头居然狮子大开口。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见李安民拉着文武向前几步,大声的对着黄万古吼道:“黄先生放心,即便我们兄弟二人晚上的餐食没有落到自己的肚子里头,可是我们依然不饿,不饿!”
“你,你...”黄万古听到李安民的回答,顿时怒从心头起。只见他脸色难看下来,指着李安民说不出话来。反观李安民则是一副阴谋得逞的嚣张模样,正斜着眼睛看也不看黄万古一眼。
文武被这一老一少闹得哭笑不得,只好轻咳一声,以打破场中的尴尬。只见文武轻轻地拍了怕李安民的肩膀,可李安民正在气头上,丝毫不理会文武。文武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接着走到黄万古身前轻轻一拜,出声说道:“说来也巧了,经黄老先生您这么一说,晚辈这肚子还真是一阵叫唤。待我马上进山,去抓一些野味回来,顺道也给您老带一只,呃,带三五只山鸡野兔回来。”可黄万古此刻也是心头正恼,听完文武的话,他也不作答,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这一老一少虽是针尖儿对麦芒,可是这身上这股子执拗的劲儿却是如出一辙。甚至连生气的反应都基本一致。文武又气又笑,拜别二两人后就趁着夜色,朝山林深处钻了进去。
待文武走远,黄万古这才转过头来。只见他伸手指着李安民,冷哼一声后怒气滚滚的说道:“你这臭小子,好生可恶。”
李安民闻声更是气恼,只见他转过头来,睁圆了眼睛紧瞪着黄老头,毫不示弱的出声吼道:“你这老东西,好不要脸。”
“臭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如何,老东西不要脸,不要脸。”
“呀呀呀呀,真是气煞老夫了,今天不扯掉你的耳朵,老夫就枉活了那么久了。”
“哼,小爷今儿不揪掉你的胡子,往后也甭提能有什么出息了。”
一阵兵乓乱响,原来是嫌斗嘴不过瘾的两人竟然慢慢的动起手来,不过是李安民和黄万古扭作一团。
“咳咳。”直到一阵轻咳声响起,李安民和黄老头才分别撒开了手。原来是文武双手各拎着几只山鸡野兔,终于回到了营帐旁。只见黄万古装模作样的给李安民打理这头发,李安民则有模有样的给黄万古整理着衣袍。若不是文武留意到李安民手里还攥着几根黄万古身上褴褛的衣袍,而黄万古手里还扯下了李安民的裤腿,他还真的有可能相信这一老一少正在和睦相处呢。
“唉。”只听文武轻叹一声,他瞄了瞄李安民和黄万古,接着捡起因两人打闹,而散落在地上的木柴,扑了扑上面的灰土,就视若无睹的去杀鸡波剥兔了。
一番玩闹过后,莫莫一脸愤怒的盯着黄万古。而黄万古一嘴的油腻,原本就半截的
胡子又短了几分。两人各自怒目而视,却又不约而同蹲到了文武正在忙活的烤架面前。
秋夜清寒,山中更是寂静无声。烤架下的木柴被烧的劈啪作响,灼灼柴火在夜幕下散发着暖意,那火红的光点在这夜里惊险朦胧。随着烤架上的生肉变得金黄,滚烫的油脂带着醉人的香气,李安民和黄万古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蹲在了文武两侧,都睁圆了眼睛,眼巴巴的紧盯着文武手中翻烤不停的美味。
文武坐在两人中间,心里想着这一老一少可真是相似啊,不过既然烤肉能让两人安静下来,和睦相处,即便再多烘烤一些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臭小子们,你们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啊?”啃着美味的鸡腿,黄万古肚子里的馋虫儿终于不再闹唤。老头便来了兴致,看着李安民朝两人问询道。
“我们都打磐岭州来,想要去安平州首府安康城寻亲的。”未等李安民回答,文武率先出生回答道。
“你们都是磐岭州来的?”目光绕过了文武,黄万古直直的紧盯着李安民,再次出声问道。
“是的,我们都是从磐岭州来的。”听到黄万古再次发问,文武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坚定地回答道。
正撕扯着兔肉,李安民不着痕迹的暗暗思考,不知文武为何不名言自己是玄雀成来人,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密辛?李安民心中起疑,却没有当面点破,或许文武有他自己的原因,只是这件事已经被少年郎记到了心中,日后定要问个明白。
“对了,黄老头,你是成名许久的符阵双绝,我想问符和阵都是什么,人境能不能学?”李安民见文武言辞闪躲,于是调转话题,朝着黄万古问询道。
黄万古闻声不语,只是轻轻笑了笑,自顾自的肯这鸡腿。
“难道地境才能学?”李安民试探着问询一句。
黄万古依旧微笑,闷头不语。
“难道,必须要入了天境?”李安民睁圆了眼睛,哑然出声言道。
黄万古终于抬起头来,却没有言说关于符和阵的事,反倒是朝着李安民问询道:“你既然知道人地天三种境界,那老夫且要问你,可知道天境之上是什么?”
此言一出,不管是李安民还是文武,瞬间变色,呆呆愣住不语。黄万古将两个少年的神情收在眼底,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两个少年抬起头来想要询问,黄万古变率先开口说道:“修行之路切忌好高骛远,前方的山不会走到你的脚下,却能遮住你的双眼。”听到这话,李安民如坠五里雾中,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
“好了,天色不早了。”黄万古打量着夜色,发现天上并没有几颗星星,更是确定今晚恐怕会下雨。“为防止凶兽袭击,我要布下两道阵法。”黄万古表情严肃起来,对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几块石头,按照不同的方向,错落有致的插在了地上。
忽然间,他抬起头来,看着李安民,轻笑着说道:“想不想学?”
第二十一章 灵阵之道
“天地有衡,万物有度。上有日月,是为阴阳。下有伦常,是为纲礼。任凭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天地之道却总有迹可循,有踪可追,有源可探。老夫这一生,钟情于山水,也流连于人间。酒肉在口,美人在怀。嘴里念叨着歌舞升平,心里头也揣着海晏河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直到鹤发苍颜,半截身子入了土才幡然醒悟,甭管是天地之高远,还是人生之变幻,都遵循平衡的道理罢了。”
只见黄万古指尖轻点,对空勾画几圈,紧接着他眼前的虚空竟然泛起了阵阵涟漪,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申请下,黄万古轻飘飘的将手伸入那虚空涟漪之中,掏出几块石头。只见他目光睥睨的四下观瞧,随之大手一挥,就见那几块石头缓缓飘出,按照不同的方向,错落有致的插在了地上。
见李安民和文武面露神异,瞬间陷入了呆滞,黄万古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对着二人说道:“学习灵阵之前,你需要知道各位灵阵!既言灵阵,那么一为灵,二为阵。
所谓灵,在老夫看来正是天地之气,日月阴阳,水火金石,山川河岳各具其灵。而其灵缥缈,玄妙,不显于人间。但以灵之奇,伴气而生,是为灵气,又云天地之气。天地气显,为人所图,是为灵气。故世间修士无数,大道三千,修行功法数以万万计,看似百花缭乱,实则都是以气为引,探寻灵之法门。
而所谓阵,不过是仿天地之势,行天地之能。正如方才所言,天地有灵,其灵有法,其法可寻。知其法,仿其灵,行其威能者,世人称之为‘阵’。”
只见黄万古一边巧施阵法,一边侃侃而谈。文武听得糊涂,不由得眉头紧蹙。可反观李安民,似乎有所感悟。只见他盘膝坐下,双眼微合,坐于灵阵最中央。月光如幕,洒下一片银白,可李安民身上漆黑的幽冥气却陡然而出。伴随着幽幽夜色,似溪水一般缓缓流动,一时间竟然融于山野夜色之中。
看着漆黑的气息缓缓流淌,黄万古眼中精芒忽闪,继而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黄万古却默不作声的继续缓缓说道:“天地有灵,灵为天地。天地之威能,单以人力不能抵,故而灵阵也具有极大的威能。只是若想搭成灵阵,条件极为苛刻。
首先,灵阵搭成,需要阵基。而阵基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一,天地之势须以天地之力引导,因此阵基本身就需要附着天地之力。其二,天地之间何止有万物共存,而相对应的灵阵也何止千种万众。而阵基本身应当附着阵法所需的灵气,通俗些来讲,就不比如寻常的猛水阵,烈火阵,所用阵基就应当附着水火两种然不同的天地气息。若是以水意行火法,或者以火意行水法,皆是行不通的。”
听着黄万古的话,李安民抬起右手,指尖微动,就见幽冥气拧成一团,变幻着形状,隐隐凝成了一块土石的模样。黄万古见状,语声稍滞,知道幽冥土石凝成,他才继续缓缓说道:“天地有灵,其灵有法,寻其法以效之,方成
灵阵。因此,这灵阵搭建的第二个重中之重则是阵法。空有阵基,却无阵法,如同鸡肋在手,并不能有所用,有所能。而阵法的探寻只能依靠自己对天地的感悟,古往今来,九州大地有多少英才绽放了耀眼的光辉。其中也不乏我辈,人类对于灵阵的探寻甚至可以追溯到先民时代。可随着修士时代的落幕,大批古册典籍被毁,时至今日,对灵阵的记载已是少之又少。传闻古有天地十阵,皆有毁天灭地之能,如今却无迹可寻,之能凭空想象它的玄妙和强大了。不过换言之,天地之间自有能人惊才艳艳。对于天地的感悟更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有人为感悟江河阵法,守着一条大河几十载,却一无所获。也有的人只是一时兴起,泛舟湖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回,竟然一朝顿悟,领会了湖之真意。其中种种,纵使老夫,也言不清,道不明。”
黄万古悠然长叹,噫吁良久,或许是回忆起了那年那日,那舟那壶,那条鱼跃浅水,那道潋滟湖光吧。黄老头看向李安民,就见少年郎已用幽冥气凝结出了六颗石块散在身前,直到黄万古言说完阵法,这六颗漆黑的幽冥气石才缓缓朝着四下颤颤巍巍的散去。
黄万古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只见他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关于灵阵搭建的第三点,则是方才言说的平衡有度。阵基和阵发固然重要,就好似土石工匠垒建宫堡。阵基就是土石,阵法就是图样,可是单有土石和图样就能够搭建出理想的屋宅了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须知天地之间自有定数,灵阵的搭建更是不出其外。阵基,阵法皆需灵阵师以己之力导之,灵阵最将均衡稳固。一条腿的拐杖立不住,两条腿的筷子容易倒,而三条腿的凳子却能够承受远超于自己数倍的力道。灵阵也是这个道理,若想发挥出灵阵最强大的威能,需要严苛的控制着灵阵之中灵力的多寡。少一丝力有不逮,多一丝则有可能导致全阵轰塌。土石不平整,砌出的墙就不够平整坚固。阵基上附着的灵力有多有寡,稍有不慎便会满盘落于空处。而时间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对于阵基上灵力的疏导是隔断了千千万万灵阵师前行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话音未落,只听李安民低声喝出一道嘶声。黄万古打眼望去,就看到方才幽冥气凝成的六颗石块竟然轰然破碎,漆黑的幽冥气四下散开,化成了道道轻烟,飘散不见。李安民吃痛,睁开双眼一脸惋惜的望向黄万古,出声说道:“黄老先生,敢问阵基上的灵力该如何疏导?”
听闻黄万古倾囊相授,不知不觉间,李安民对他的称呼也从老头变成了先生。黄万古面带高深莫测的神情,抚了抚额下胡须,出声言道:“别无他法,若无天赋,那唯有熟能生巧了。”
李安民闻声此言,只以为自己天赋不足,所以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黄万古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第一次接触阵法就凝出了阵基,悟透了阵法,虽然此阵只是最简单的仿山之灵的简单防御小镇,可这天赋也算得上是几百年难得一见了。这小
子居然还不满足,要知道老夫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灵阵奇才,此阵可也学了整整半月呢。
不忍少年信心受挫,黄万古出声说道:“如今你方才接触灵阵,达到这个程度也算可以,大可不必落寞,日后勤加练习便是。要知道想老夫这种灵阵奇才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你的天赋也算得上勉勉强强够格儿了,我估摸着只要勤加练习,不出十日必可以熟练掌握此阵。”
勉励少年之余,黄万古仍不忘吹嘘自己,可谁知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李安民闻听此言便较了真,连忙睁圆了眼睛,满脸期待的出声问道:“敢问黄老先生当年修习这阵法用了几日。”
人们对于八卦的兴趣是不分男女老幼的,这会文武也走上前来,激动地问道:“对啊,黄先生,我这兄弟需要十日才行,您老当年用了几天?”
黄万古听闻两个少年的问题,顿时神情一滞,脸色微微涨红了几分。老头儿面皮子浅,哪好意思说自己用了半月有余,但是却有不屑于撒谎哄骗,于是黄万古瞬间心思百转,便顾左右而言其他道:“这等小事不提也罢。阵基,阵法和灵力平衡之法仅是普通阵法的关键。出气之外还有四点你需切记,首先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更有一些大阵,奇阵要求更加苛刻。需要借助阵眼,阵旗等等。
其次,灵阵演化至今日,用途极广,就比如军中军阵,农中水阵,铸器师的火阵,都是运用灵阵之能。你日后若有所得,须记住活学活用,最合适的阵法永远是最好的阵法。
最后,大多阵法仅有一种灵力,或水,或火,或风,或雷,或金,或石,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阵多灵的情况。所谓一阵多灵就是指一个阵法拥有不同的属性。比如八卦金石锁天阵,两仪水火大阵等等。这一类阵法威能更大,只是不同灵力的融合极为困难,能达到这个境界的灵阵师那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雄才。所以这也成了区分灵阵师等级约定俗成的条件,就比如老夫如今一阵四灵都可以手到擒来,而且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一阵五灵的门槛。若是你有能耐,达到了一阵六灵的境界,纵使让老夫为你脱靴磨墨,又有何妨。”
“一阵多灵,一阵多灵。”李安民口中喃喃自语,黄万古心中舒了一口气,暗道多亏了自己机智,不然恐怕就要在后生们面前下不来台了。
“黄老先生,对于灵阵我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着实关心当年您用了几日才学会了这个阵法?”黄万古对于灵阵的描述太过玄奥,文武听得一头雾水,可是他始终竖着耳朵,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到黄万古对于自己花了几天学会这一灵阵的回答。李安民问听,也瞬间想起了这个问题,于是也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黄老头,等着他的回答。
黄万古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李安民好不容易安生了,可是任凭他千算万算,偏偏忘记算了这里还有文武在场。只见他双手叉腰,对着文武高声喝到:“岂不闻老夫不曾寻灵阵,灵阵自来寻老夫乎?”
第二十二章 一半师徒
“老夫不曾寻灵阵,灵阵自来寻老夫。”
仅此一句,便显尽了黄万古满腔豪气。文武素来敬重强者,因为在江湖漂泊的久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绝对没有容易的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一定是付出了比寻常人更多努力。闻听这喝声他心中不怒,反倒是望向黄万古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丝敬畏。
李安民静静地望着黄万古,沉思不语。方才正是这老头言简意赅,又毫不保留的为他揭开了灵阵师的面纱。修行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可李安民一直以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虽有进展却仍拨不开眼前的迷雾。方才聆听黄万古教诲,少年郎心随意动,仅差一步便险些布出了这层山石灵阵。况且施展阵法之际,李安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种种气息的任心流转,颇有几分洒脱的意境。李安民心神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平复,心中升起了对学习灵阵的渴望。
少年郎眉眼流转,黄万古成名已久,是为人所熟知的强者。况且方才展露的那虚空取物的本事,更是让少年郎啧啧称奇。既然黄老头有意将灵阵之道倾囊相授,自己为何不顺坡下驴,认了这个师傅呢?
想到这儿,李安民不再犹豫,只听他轻咳一声,拱手拜向黄万古,恭声言道:“小子欲修灵阵大道,欲拜黄老先生为师,不知黄老先生可愿收下小子。”
黄万古闻声不语,清冷着脸望向李安民,双眼睁圆,有如鱼目。不知黄万古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只见他扶须沉吟良久,才悠悠开口说道:“既然你想学,我教便是。”
李安民始终保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不敢动弹分毫。黄万古称心之间,少年郎整颗心都始终吊着,不觉间,额头上已经覆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直到听到黄万古口中传出我教便是四字,李安民那张紧绷的脸才放松几分。少年郎面露喜色,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李安民满脸真诚的注视着黄万古,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决绝,便用双手轻轻掸去衣袍上的尘土,随之撂开袍角便要跪拜师礼节。但双膝不过微微弯曲,李安民就被一只大手扶起。抬望眼,原来是黄万古。
黄万古伸手架住了李安民的胳膊,对着少年郎摇了摇头,轻声言道:“灵阵本是天成,其实人力所能传授。但凡灵师,皆是行天地之道,使天地之威能,故而灵师师者,天地也。老夫何德何能,岂敢与天同语,万万不敢僭越半分。”
“天地为师,天地为师。”李安民在心底默默重复两句,不自觉间,对黄万古更是高看了几分,眼神里的敬色更显。
捕捉到了少年郎眼神的变化,黄万古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接着淡淡的说道:“老夫寄情山水,早不理会凡尘俗事。出世之人自然不会被王权富贵所羁绊,而你却不同。听你之言,似乎是想要到安康成寻亲,只是早听闻安平州如今正乱,怕是个是非之地。不过
倒也不打紧,是非之人,自然离不开是非之地,况且历经红尘万丈,又何曾不是一种修炼。老夫不愿拘于泥垢,恐怕你也不甘心当个山野闲人。所以就如之前所言,我只教你三日,至于你能够学会多少,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话一说完,黄万古就伸手拍了拍嘴巴,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老头子酒足饭饱,困意自然涌来。他站起了身子,七扭八歪的伸了伸懒腰,你这双眼一脸慵懒的说道:“倦了倦了,老夫倦了,睡觉睡觉。”话音未绝,就见黄万古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就钻到了李安民和文武为他搭建的窝棚当中。
文武走到李安民的身前,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轻轻说道:“兄弟,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李安民木木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搞清楚黄万古究竟何意。这一老一少两人的师徒情分到底是成,还是未成。
“大哥,他到底有没有收我为徒?”李安民心中郁结,就忍不住朝着身旁的文武出声问到。
看到李安民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文武歪着脑袋斟酌着言辞,随后回答道:“以黄老先生的身份,自然不会妄言。他说过要教你三日,那就会真的教你三日。至于有没有收你为徒,只不过是一个名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李安民闻声,脸色一滞,露出了一脸沉思的模样。少年郎何等聪慧,玲珑心思的他瞬间醒悟过来,就对着文武说道:“文武大哥你说的对,多谢大哥点醒之恩。”
文武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可却转瞬即逝,眨眼就就变成了憨厚,挠了挠脑袋说道:“哪里有什么点醒,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若是对老弟有所帮助那边最好,嘿嘿。”
李安民看着文武轻轻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黄万古所在的窝棚旁,躬身行礼,朗声喊道:“黄师与我有师徒之情谊,却不愿领师徒之名,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子固然愿修灵阵之道,可却更不敢忘师道。故小子斗胆,希望能与黄师结成个一半师徒,小子也自当以半师之礼待之。”
言方罢,李安民便挺直了身子,扭过头来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少年腰杆儿笔挺,步履生风,脸上神色自若,眼眸略带精光。
固然黄万古愿用三日功夫倾囊相授,之所以不愿留下羁绊,或许是嫌麻烦,也或许是不求回报。不管原因为何,总之对于李安民而言都有利无弊。常人或许会欣然许之,可李安民却绕不过自己心中的大山。无功不受禄,平白的受了黄万古的教诲,李安民心里过意不去。半师之说,方一出口,李安民心中的郁结散去,归于清明。
侧身躺在窝棚里的黄万古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眉眼之间确实藏不住的兴奋。只见他神色激动,暗暗说到:“捡到宝了,捡到宝了,老混蛋果然没有骗我。方才打闹之中
,我清晰的感知到这小子体内绝不止一种灵气,甚至不止两种。灵气向来互不相容,可这小子却平安无恙的突破到了人境,实在是奇怪。”黄万古越发兴奋,他是当世硕果仅存的灵师大家,所以他最清楚如今灵阵师的现状。“或许这小子能够完成老夫此生未尽之志,将灵阵师之道传承下去。不行,老夫还得趁热打铁才行。”
只见黄万古眼珠子直转悠,忽然他脚尖忍不住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奸猾的笑容。
“咕噜”一声响起,营帐之中,文武四仰八叉睡的正香,似乎并没有听到。可是李安民却眉头微微一皱,扭了扭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似乎梦到了自己操控灵阵,施展出惊天威猛,少年郎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忽然少年郎的鼻头微微抽动,紧接着脸上的笑容消散,李安民陡然惊醒,一脸迷茫的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恶臭袭来,李安民惊醒,却发现文武仍旧沉沉睡着,传出了阵阵鼾声。李安民扶额摇头,心道文武还真的是心大。少年郎无奈,只好爬起身来,走到营帐外,就看到了一只破破烂烂的布鞋。破布鞋上漆黑一片,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大脚趾处破开一个大大的洞口,露出的鞋底也是一片漆黑。正是这样一只布鞋,却在月光下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李安民捏着鼻子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发现有些眼熟。原来这只鞋子之前正穿在黄万古的脚上。李安民露出了满脸嫌弃的表情,却还强忍着腹中强烈的呕吐感捏起了布鞋的边角,一步一步的挪着将臭布鞋码放在了窝棚旁的风出口。
方一丢下鞋子,李安民就飞也似的窜了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可是李安民方行不远,突然感受到了后背袭来了一股凉意。少年郎惊讶的回头望去,就看到方才被自己丢在风口处的那只布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带着令人闻之作呕的恶臭,直直的冲着面门冲射而来。
李安民心中大惊,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这双带着恶臭的不屑不偏不倚,刚刚好好的罩在了李安民的面门之上。李安民低声发出了一道嘶声,看着那只布鞋,李安民顿时明白过来,这恐怕是黄万古刻意为之。少年郎留了个心眼儿,好忙朝着四下观瞧。趁着月光如幕,李安民观望良久,终于寻着臭味在窝棚旁不远处看到了另一只鞋子。
只见鞋子周围摆放着六颗石子,正是黄万古先前施展山石防御灵阵时所使用的枕基。两只鞋子所散发的臭气在李安民眼前演化成丝,宛若天地之间的气息流转。
李安民伸着鼻子,目瞪口呆的又问了几遍,这才确认这股刺鼻的臭气果真是在演化灵阵。李安民咽了咽口水,接着朝着黄万古所在的方向望了望,一股悲愤之意不由自主的升腾而起。怒气自下而上涌上心头,李安民不由得爆喝一声:“黄万古,你好恶心!”
第二十三章 阵成
少年郎紧皱眉头,满脸的不情愿。伴随着刺鼻的恶臭,他捡起地上地上的石头细细观详。不多时,他就差看到了此中的关键。
只见六块石头都闪着莹莹的微光,使用幽冥气感知,其中气息厚重却平和。好似那宝剑藏锋,虽有十成的力道却引而不发。少年郎将手伸向其他几块,竟然发现六颗十块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所蕴含的气息居然也一模一样。
“这难道就是黄师口中所言的均衡有度不成?”李安民捏着鼻子,双眼之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哑然说道。
躺在窝棚里的黄万古不知何时又换了睡姿,只见他侧身躺着,双目望向窝棚外。看到李安民有所感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意,心道:“孺子可教也。”
紧接着,李安民将阵基石头放在一旁,轻轻运转起了幽冥气,幽冥气缓缓流动,模仿着阵基石头的模样凝成了实物。
一块,两块,三块...很快,六块幽冥气聚合凝实成的阵基就拧在了身旁。李安民尝试着运转阵法,将六个块阵基按方位摆好。幽冥气运转之下,六颗阵基之间似乎连在了一起,散发着幽幽的乌光。
眼见着阵法已成,谁知突然响起一道脆响,如之前一样,阵基瞬间崩塌了。李安民沉默不语,思来想去,斟酌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这时,破布鞋上的刺鼻臭气又凝成了线,涌到了李安民的鼻孔当中。
“咦,这臭味的轻重似乎凝成了线条,与阵法中气息的流转一般无二,难道这是平衡阵基天地之气的引导吗!”李安民心中微诧,犹豫再三后,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决然。紧接着少年送来了捏住鼻头的手,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这道由臭气凝成的灵气引导图。
再一次凝成了六颗阵基石头,李安民激起阵法将其布置到位后就没着急催动,反倒是以幽冥气沿着臭气气味轻重引导着阵基上灵力的流转。
“好,有戏!”李安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可是乐极生悲,心神震荡,气息不稳,阵基再一次轰然崩塌。可是少年郎这次却没有沮丧,一旦有了进展,多试几次又何妨。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第六次,只听一声嗡鸣,灵阵发出土黄色的光辉,继而宛如静湖生波,荡开层层涟漪。李安民面露狂喜,口中喃喃道:“成了。”
“当真是奇妙,我这一生收过弟子五名,可机缘巧合下却多了你这么一位半徒。”黄万古忆起了往事,心中感慨岁月唏嘘,只见他赤着脚缓缓的走出门外,将那双散发着恶臭的布鞋套在脚上,轻轻说道。
“安民,你我虽为一半师徒,但我对你有四个条件。”黄万古收起了身上的老顽童模样,声色俱厉地对莫莫说道:
“一,不得做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之类的伤天害理的勾当。”
二,不得背叛人族。”
三,若修炼有成,帮我杀一个人。”
四,如果日后你与一个能引起你灵力共鸣的人为敌,杀他之前好好考虑考虑。”
李安民听到黄万古的话,心中有些不解。第一个和第二个要求倒也好说,至于第三个少年觉得很怪异,第四个更是听的李安民如坠五里雾中。
身为符阵双绝的他都无法杀死之人,凭什么要求至今未能修炼的他能够做到。
“李安民,你可能做到!”黄万古见少年有些出神,再次大声问道。
少年郎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黄万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的回答道:
“在下发誓,今后一不为非作歹,行伤天害理的勾当;二忠于人族,绝不会背叛;至于第三条,只要我力所能及,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帮助黄师杀了那人。最后一条,我也定会听您的。”
“快起来吧,今日起你便算是我第五位呃,第一位半徒了。日后定要勤加修行,不要荒废了你这一身的天赋。更不要坠了我,坠了你师傅的名号!”
说着,黄万古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风皮已经破碎了的册子,丢给了莫莫。
“你与他人不同,你的修行当从感悟天地开始。这是老夫修行灵符灵阵对天地玄妙的感悟,你自行研读。”
听到黄万古的话,李安民心中有一阵激动。黄万古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安民啊,老夫希望你能走得比老夫更远一点。”
李安民心中激动,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紧接着,他就收起了心神,毕竟自己刚刚踏上修行之路。黄万古除了给他一本号称是他在灵阵灵符上感悟的册子之外,只字不提如何感灵。李安民知道既然黄万古开了口,就一定有把握。之所以未提,也许是时机未到,所以他只能收好那本破破烂烂的册子,耐心等着便是。
只听黄万古一言不发,可灵气一动,一只粗大的毛笔便浮现在他身后,紧接着融灵入体,毛笔瞬间膨胀了几分。
黄万古握住巨大毛笔,黑色的灵力仿佛墨汁一般在笔尖游走。笔走龙蛇,黄万古不停在阵基之上画下诸多玄妙的图案。
不多时,只见黄万古一声轻喝:“阵起。”
少年惊讶的呼声中,一层薄薄的光幕升起,覆盖了窝棚所在的区域。
“小子我教你的第二点便是灵活运用阵法。此阵是一个简单的困阵,可以困住阵中之人。但是对于现在的,状况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防阵。我们身处阵中,即便是有凶兽攻击,也可以暂时防御,给我们反映的时间。”黄万古望向莫莫,认真严肃的为其讲解这灵阵的灵活使用。
黄万古摸了摸半截的胡须,风轻云淡的继续说道:“不过此阵只是简单的低级灵阵,若是高级一些,雨水都可以阻隔在外”
见到少年眼睛冒着光的盯着眼前的灵阵,黄万古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几分。
黄万古举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酒。
摸索了一下方向,黄万古再次举起了笔,肆意的挥舞着。他转向少年继续说道:“下面教你最后一点,灵阵的重合叠加。”
说着话,一个淡淡的光晕浮现而出,与先前的光幕叠加在一起。黄万古一挥手,一只铃铛浮现在半空之中。
“灵阵可以重合叠加使用。比如刚才第一道困阵,和第二道的感知灵阵。困阵可为我们提供防护,而感知灵阵的作用便是一旦有异常可以让我们提前告知。空中的铃铛便可以发出声响,让我们好能提前准备。”
李安民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少年开口问道:“重合叠加是指什么?难道是两阵叠加?我刚看您布下感知灵阵的时候,被没有用新的阵基。”
黄万古抚须大笑,他看了看莫莫,心想这孩子果然机灵,他耐心的解释道:“古往今来,灵阵师虽少,但却个个惊才艳艳。在先人的努力下,发现了灵阵最大的妙处,便是这叠加重合。”
身为一名灵阵师,黄万古心里很是自豪,他仿佛在追忆灵阵一脉的先贤们做出的突出贡献一般,神色郑重的继续说道:“所谓灵阵的叠加重合,指的就是在同一阵基上布下多种阵法。”
“如这感灵和困阵结合,可以为我们的安全提供一些保障。若是在战场上,困阵困而不能杀;杀阵威力非凡缺容易逃脱。如此一来若是困阵和杀阵叠加,那么这阵法才可以发挥作用。”
“若是各种灵阵都叠加在一起,岂不是无敌?”李安民灵机一动,想起了姑衍山中的迷雾,出声询问道。
“呵呵,哪有那么简单。”黄万古收起灵力,毛笔唤灵消失不见。
“灵阵叠加重合有诸多难点,一是对于阵基的要求极高。要符合所叠加灵阵发挥作用的所有条件,仅此一点就难倒了无数的灵阵师。”黄万古看着莫莫,耐心的解释。
“第二,在这同一阵基上书写阵法也是极为考究。若是起了冲突,轻则阵法失灵,发挥不了
作用。重则嘛,灵力暴走,灵阵中聚集的灵力爆开,后果不堪设想。布阵之人恐怕会在顷刻间被狂暴的灵力绞杀吧。”
李安民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天地之间讲究平衡二字。灵阵叠加虽强,可条件也极为苛刻。
“还有一点,便是灵阵叠加重合对于灵阵师对于灵阵的理解,灵力的控制,和灵魂之力的大小要求很严格。灵阵师必须有强大的灵魂力量,施展灵阵对灵魂的负担极重。叠加起来更是,灵魂压力更是成倍增加,即便是灵阵师恐怕都无法承担这种灵魂重压。有多少灵阵师就是因为强行叠加灵阵,灵魂不堪重负,结果魂海破碎,要么痴傻,要么沉睡不醒,直接的也是死亡啊。”
李安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黄万古喝了一口酒,抬头望向了星空。
“黄师,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为灵阵师?”李安民收起心神,他知道唯有自己强大,方可受人敬佩,有说话的权利。
“我怎么知道?”黄万古一脸鄙夷的看着少年。
“嘶。”李安民气的压根儿痒痒。
刚刚见黄万古悉心教导他灵阵的一些知识,莫代尔李安民心里很是感激,可黄万古不愧是黄万古,一句话就将少年郎心里的尊敬和好感抹去的一干二净。
“那你教我灵阵师的知识做什么!”少年郎有些气恼。
“灵阵师?就凭你这人境的三脚猫功夫,还想成为灵阵师。”黄万古伸出手指抠了抠牙,好像是刚刚啃鸡腿的时候有些肉丝塞到了牙缝里。
“黄
古”
见黄万古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莫莫气急,飞身扑了上去。
“唉唉唉,臭小子别揪老夫的胡子!”黄万古捂着自己的下巴,焦急的对莫莫喊道。
李安民不做声,只是死死的拽住了黄万古硕果仅存的小半截胡子。
“哎呀,老夫不是都将我的心得交与你了吗。不管是称为灵阵师还是成为修士,都要看你对天地规律的理解了。”黄万古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什么破册子?”莫莫疑惑的出口问道。
“什么叫破册子,那可是灵阵师的宝典,真不识货。”黄万古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
“什么宝典,小爷我看不懂!”李安民拿到书册的当晚,就翻来覆去的研究许久,结果却是一头雾水。
“要用心看。”黄万古盯着少年郎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当真?”李安民有些怀疑,他疑惑的看着黄万古,见黄万古的眼神中一片真诚,李安民就松开了手。
几根胡须飘落,黄万古一脸的惋惜。
“哎呀,老夫的胡子呦!”他哀嚎一阵后,举起酒葫芦喝了口酒,气呼呼的望着莫莫,冷声说道:“臭小子,光看没有用,重要的是感悟,是理解。这也是为何我要带你出来的原因。我不会教你,我只能引导你,至于路怎么走,能走多远,还要看你自己的能耐。”
话说到一半,黄万古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话语中有了一丝温情,再一次说道:“小子,我希望你能走的远一些。”
黄万古眼神望向了远方,喝了一口酒,心里暗道:李安民,你的一生注定了不会平静。老东西,你究竟要用这小子做什么。
李安民仿佛也感受到了黄万古的真诚,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少年郎看着神游天外的黄万古,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山中湿气大,要注意一些。毕竟是孩子,折腾了半天也着实累了。”黄万古眼里流露出难得的宠溺,他看着李安民低声说道。
“轰隆”
一声巨响划过天际,山林之中顿时电闪雷鸣。大概是太累了,李安民和文武都沉沉的睡着没有醒来。黄万古双手一挥,一层光幕遮住了窝棚。电闪依旧,可窝棚里的雷声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疾行符
以灵阵叠加之法,行一阵多灵之阵。
黄万古的侃侃而谈让李安民受益匪浅。折腾了半宿,少年郎终于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的睡去。
不多时,山风忽然急切了起来,吹拂着林间的树叶,哗哗作响。黄万古伸手接过就要吹拂在自己脸上一片树叶,抬头望了望林中卷起的松涛,轻轻呢喃道:“起风了。”
似乎得到了黄万古的召唤,话音方落不久,就听狂风呼啸,卷着漫天的云朵,遮住了皎洁的月亮。紧接着一道光亮划破了夜空,似是在天边撕开了一个口子,黄万古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了一个小酒壶,轻轻抿了几口,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这天边的奇景。风疾雷响,骤雨忽至,豆大的雨点宛如弹珠一般,乒乒乓乓的砸落在山中的枝桠和树叶上。黄万古傲然长啸,接着走到了这狂风暴雨,任凭疾风吹乱了他盘结的须发,任凭雨水冲刷他苍老的身体。黄万古大手一挥,几道阵子就散在了营帐周围,瞬间一道微黄的光芒闪过,将营帐隔绝在了天外。任凭营帐之外狂风嘶吼,电闪雷鸣,雨落如注,可营帐之内仍旧一片祥和,两个少年睡得正是香甜,甚至李安民熟睡的脸上还扬起一丝婉转的弧度。
连绵的大雨整整落了一夜,可次日清晨,仿佛知道了三人要行远路,一大早的就有些小了起来。随着第一缕晨曦浮现,天空竟然隐隐有些放晴了。
文武眯瞪着眼睛走出帐外,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望向天边,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文武转身进了营帐,拉起了睡眼惺忪的李安民,指着天空,兴奋的跳了起来,激动地呼喊道:“快看,快看,彩虹,是彩虹!”
昨夜李安民折腾到了很晚,这会儿还未睡醒,头发乱成了一团鸡窝。他揉搓着眼睛,朝着文武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只见空中仿佛搭起了一座色彩绚丽的七色彩桥,隐隐散发着美丽的光辉。一瞬间少年郎的脸上也现出了一团喜意,这会也彻底苏醒过来,惊喜的呼出声来。
黄万古摇晃着脑袋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脸不快的冲着两个少年嗔怒道:“一大清早的扰老夫清梦,你们瞎叫唤什么。”只见老黄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看到了那道彩虹,紧着装摸做样的朝四下看了看,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们两个睡得像两头死猪一样,昨夜的电闪雷鸣自然入不了你们的耳朵。”接着黄万古转向李安民,冷哼两声,出声言道:“老夫可是说过,只教你三日,若是你愿以将这三日睡过去,往后可别怪老夫没有悉心传授。”
李安民闻声微滞,接着飞快的跑到湖边打了水洗漱起来。不过片刻,少年郎就已经将背囊跨在了身上,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黄万古朝着李安民翻了翻白眼,出声说道:“少年们,这是疾行符,贴在双脚上便可提升速度,乃是出行赶路的利器。”黄万古掏出六张张黄色的符篆递给了李安民和文武,那符篆很是奇异,上面隐隐有黑色的灵力光芒闪耀着。
两个少年闻声,面带惊讶的伸出了双手,郑重其事的接过
了符篆。看了两人紧张的神情,黄万古不由得轻轻一笑,出声言道:“呵呵,老夫就喜欢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没用?”李安民将疾行符贴在脚上,却被没有发现自己有何不同,忍不住出口惊呼道。
“蠢驴,符篆蕴含天地之力,自然是要以天地之力激活方可使用。”黄万古闻言大怒,他对着李安民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一下:“老夫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个榆木脑袋当半徒。”
话音未落,就见他的手轻轻一挥,疾行符上的黑色灵力纹路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李安民顿时感到身体轻了起来。
“记住,此符会提升自己的速度,你们需要慢慢熟悉,切不可”
“嘭”的一声响起,打断了黄万古要说的话。
原来是李安民兴奋之下,抬腿便跑,却因速度激增,李安民无法完全掌控身体,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棵大树,却停不下脚步,结果实实在在的撞了上去。
“操之过急。”黄万古缓缓的说出了未来级说出口的话,见李安民撞到树上,他顿时大怒:“蠢驴!”
文武见状实在忍不住心底的笑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看到了李安民一脸委屈的眼神,他才走上前去,扶起了少年。李安民挠了挠头,接着摸了摸头上鼓起的大包,闷闷的不说话。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安康城,若是想到安康城,要先走出这山林子。这一路上我们绕过了郡城,为了赶时间,我们尽量抄着小路。”文武心中早已对此行的路线做好了规划,只是他思前想后,决定还是需要给黄万古交代一下。
李安民此刻沉浸在对疾行符的好奇之中,文武的话他倒是没注意听。倒是黄万古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出生回答道:“老夫以天地为家,任由你们安排。”
李安民这时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黄万古的身前,一脸奉承的谄媚说道:“我们两个使用疾行符赶路,却不知恩师,恩半师当如何?”
黄万古闻声,顿时眼睛一亮,只见他伸出双手用力的搓了搓,兴冲冲走向了精装的黄骠马,兴奋的说道:“老夫或许是老了,总是能回想起一些往事。看到这匹黄骠马,老夫这颗心啊,就一阵滴溜溜的疼。想来老夫漂泊天下,曾经也有一匹瘦马作伴,只是那匹瘦马如今却已不在我的身边。”
黄万古以手轻轻抚着马背,怅然哀叹道:“瘦马啊,瘦马,漂泊天下,不知你现在可还好吗。”
李安民看到黄万古一脸的悲怆,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怀,心里想那匹或许这对于黄万古来说又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紧接着少年注视着黄万古,拱手拜向老头,恭敬地出声言道:“既然黄半师喜欢马,那小徒便将这黄骠马送与黄师了。”
话音一落,黄万古身形如电,指尖轻撩破袍,左脚踏上马镫,猛地一用力,下一瞬间他便稳稳地端坐在了黄骠马之上。此刻的黄万古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的哀转,只见他一脸兴奋地看少年郎,目光炯炯的沉声喝
问道:“此话当真?”
看到黄万古飞快的翻身上马,这脸色变得仿佛翻书一般,少年郎顿时错愕。只见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端坐在马背上的黄万古,满目呆滞的说道:“自,自然,自然当真。”
黄万古顿时哈哈大笑,猛地一拍马背,就一溜烟儿的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了李安民和文武的眼前。李安民见状,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文武哀叹一声,走到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唉,兄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加难看,过了片刻,他检查了一下双腿上的符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着文武冷静的说道:“追!”
“好嘞。”文武出生回答,紧接着就飞身冲了出去,只留给李安民一个飘然绝尘的背影。李安民见状一滞,心想着文武不是无法修炼吗,为何也能催动疾行符?莫不是打小就跟着季掌柜在江湖游荡,对身体的掌握强于常人,所以能够催发并且很快熟悉了贴上疾行符的身体状态?
“我可是堂堂人境修士,岂会被一个普通人超过。”李安民心里暗道,紧接着就散开幽冥之气,催动了疾行符。只是纵然李安民有壮志雄心,可结果却依旧是惨不忍睹。
只见李安民方行几步,就听到了扑通一声巨响,只见李安民再一次直直的撞在了山林中的树上。
“嘭”
“嘭”
“嘭”
李安民摔倒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是此刻的李安民仿佛感觉不到撞击的疼痛,每次摔倒都会第一时间重新站起来,然后继续一脸兴奋的向前奔去。。跟在他身后大黑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李安民的笨拙,紧着四蹄用力,整个身子就消失在了林野之间。
约莫整整一刻钟,李安民终于再次见到了黄万古和文武的影子。原来是二人见李安民久久不至,于是干脆站在原地等待。看到李安民出现的一瞬间,文武的脸上同情之色尽显。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安民,因为李安民的脸已经隐隐肿了起来。黄万古表情古怪的看着李安民,脸上尽是一言难尽的无奈。
“别停啊,我们继续走啊,我已经掌握了疾行符了。”李安民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对着两人出声说道。只是话音未落,又是“嘭”的一声响起,李安民再一次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黄万古已经从方才的变成了麻木,看到李安民摔成了猪头,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蠢驴。”
可是黄万古和文武都没有发现,李安民从最初的起步就摔倒,变成了一百步一摔,五百步一摔,两千步一摔....
“黄师,敢问那匹瘦马到底怎么了?”李安民一边跑着,一边对着黄万古身旁轻轻问道。
“呃,换了半斤好酒。”黄万古有些尴尬地轻轻回答,紧着老脸一红,猛喝一声“驾”,就策马扬鞭,再一次绝尘而去。
李安民的脸色冷了下来,只见他森寒着双眼,咬牙切齿的嘶吼道:“黄万古,你恬不知耻!”
第二十六章 血漫石桥镇
“小民,再坚持一下,再行十余里就到了石桥镇了。偏僻小镇,人虽不多却很淳朴,到了那儿我们就可以歇歇脚了。”看到李安民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样子,文武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憨厚的对着李安民笑了笑,出声安抚道。
“咦,大哥,难道你没有半点疲惫吗?虽说这疾行符可以提升身法,让自己身轻如燕,可是归根结底,用的还是自己的脚力,我是修士,尚且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怎么你从未修炼却比我还要生龙活虎。”李安民眉心紧缩,面露惊异,望着文武忍不住出声问道。只见少年郎脸上尽是委屈,似乎是在想自己堂堂人境修士,竟然比不过文武这一届凡夫俗子。
黄万古侧着身子斜坐在黄骠马北上,他不知道何时又把自己的酒葫芦装满,只见他高举酒葫芦,痛快的饮了一口酒,喃喃说道:“呵呵,李家小子目光怎这般短浅,殊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闻西戎人精通炼体之术,体魄远超于寻常人等。切莫踏入了修行之门,就小觑了天下人。”
李安民听闻这话,木讷的点了点头。文武闻声表情微滞,偷偷地瞄了黄万古一眼,然后低头默然不语。黄老头表情飘忽的轻笑两声,就转过头来望向前往,喃喃自语道:“石桥镇,石桥镇,这气息有点不对啊。”
大黑狗跟在三人身后,伸出鼻子朝着远方嗅了嗅,暗暗地与黄万古对视一眼,紧接着身影一闪,就冲着石桥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会儿日上三竿,三人简单的停歇了片刻,就继续朝着石桥镇的方向赶去。
有了疾行符的加持,三人速度极快,不过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不远出现了一团团村镇的影子。文武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指着那个小镇对着李安民说道:“石桥镇是由磐岭通往安平的必经之路。磐岭州多产石料,有些石头经过天地的雕琢生就一副奇特模样,或飞虫走兽,或河岳山川。安平州多富裕之家,这些个有钱人偏偏就对怪石极感兴趣。所以好些个苦哈哈的磐岭农夫,为了维持生计,补贴家用,经常寻来模样奇特的怪石偷偷运到安平州去卖。这私运石料可是重罪,走私郎们害怕官老爷们的盘剥,他们不敢走管道儿,只好沿着小路偷运,这石桥镇便是这些走私郎的必经之路。这石桥镇本来就是一穷困的小山村,可常言道:无利不起早。石桥村人熟悉周边的地形,他们为走私郎们规划路线,监察官府的动向,然后在从中抽成。谁知随着走私石料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小山村竟然也迅速的发展起来,成了一个小村镇。甚至听师傅说过,这两年朝局不稳,官府对私运石料的监管力度也越来越弱,甚至有朝廷小吏暗中庇佑,牟取分成,这石桥镇已经俨然成了磐岭石料最大的集散地了。”
文武轻笑着侃侃而谈,李安民听后轻轻呢喃道:“足以让一个小村子
发展成镇子,怕是这石料的走私量不会太低。纵使磐岭多怪石,也不至于可以长年累月的提供吧。更何况这石头吃不得,穿不得的,谁会费心思的囤积呢。”
“呵呵,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大汉九州,磐岭州在最西北端。而这磐岭州最出名的就是磐岭石。磐岭州常年有狂风肆虐,经过了风沙的侵蚀,磐岭石要么被吹出了嶙峋的古怪模样。要么吹去了杂质,剩下了坚硬的石胎。大汉九州各有奇特之处,就比如安平州的粮,白昶州的树,磐岭州的石头。我大汉向来有岁贡一说,各州每年都会给朝廷运输各中急缺之物。用安平州的粮草招兵买马,用白昶州的木材兴建宫殿,而磐岭州的石胎更是有两大用处。一是用来修筑城墙,磐岭石光滑坚硬,所铸就的城墙既有奇丽壮阔之感,又有坚不可摧之重。若是你有幸到大汉国都雒安城里逛上一圈,定会发现厚重的城墙宫堡,皆是由磐岭石铸就而成。而第二个用途,怕是你想象不到。大汉皇朝四邻有夷、戎、蛮、狄,虽然南蛮早已归顺朝廷,可大汉朝仍旧不敢在武力上有丝毫的懈怠。大汉很多军队很多军队都配备了攻城器械,名曰投石车。而磐岭石就是被当成了投石车的弹丸,换句话说,磐岭州也是整个大汉王朝军队中投石车的弹药库。”
“这么说,莫非其中另有蹊跷?”李安民歪着脑袋沉声问道。文武听着这一老一少的交流,先是一头雾水,愣了片刻,他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出声言道:“黄老的意思是,之所以有人囤积磐岭石,并不是为了观赏把玩,而是充当投石车的弹丸?”
黄万古望向不远处的石桥镇,喃喃说道:“这一切还未可知,前面就是你所说的石桥镇了。小心一点,这镇子似乎有些古怪。”
“古怪?何来的古怪?”文武来来往往石桥镇多次,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一脸迷惘的对着黄万古说道。
“大哥,既然你说石桥镇是磐岭石的集散地,就算没有人声鼎沸,也应当热闹非凡吧。可是现在你可曾听到过一丝响动?”李安民一边说着,一边抽了抽鼻子,猛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眉头皱的更深了。
文武眼睛一转,这才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他也闻到了一股异味,与李安民对视一眼,沉声说道:“似乎是血腥味,这镇子里一定是出了事了。”
紧接着三人加进了脚步,就直奔石桥镇而去。不多,两个少年面前就出现了一阵模样古朴的牌坊,坊上挂着一个刷着黑漆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滚烫金边的大字“石桥镇”。牌坊两侧各摆开了一排嶙峋的怪石,最为显眼的是立于牌坊两侧的石狮子。只是两个少年无暇欣赏石刻的精美,因为翠白的石柱上洒着几道淋漓的鲜血。鲜红的血水在烈日的曝晒下已经渐渐干涸,结成了黑色血痂,尤为显眼。
文武走上前去,先是用鼻子闻了
闻,接着伸手摸了摸,沉吟了片刻对李安民说道:“看着血迹,不过刚刚干涸,只怕是昨夜甚至是今日清晨才留下的。”
李安民自顾自的朝前走了几步,绕过牌坊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接着他脸色狂变,猛地转过身来,嗷的一口抱着牌坊石柱狂吐不止。文武见状轻轻拍了拍李安民的后背,紧接着也朝着巷子里走了过去。刚一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稚童圆滚滚的头颅。看这模样,这稚童不过一两岁大小,眉眼之间还带着天真和惊恐。文武有些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凶残的人,才忍心会对如此年幼的孩子这等毒手。此刻,文武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他轻轻拍抚着自己的胸口,接着朝前方望去,顿时窒息之感扑面而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高高的吊起。他曾来过石桥镇数次,这条巷子原本是最繁华热闹的场所,可如今活生生的变成了人间炼狱。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残破的尸骸,圆滚滚的头颅,四散的肢体。不管男女老幼,他们滚落在地的头颅上还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疯狂,带着绝望,带着无助。文武甚至似乎感受到了他们那是的感受,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哀嚎,看到了他们眼角滑落的泪水。
此刻,文武的心底压抑极了,他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想要放声嘶吼,可是心底却是一片空洞与悲凉。文武只能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文物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在地。就在此时,一双大手轻轻地拖住了他的身子,黄万古伸手轻轻拍了拍文武的身体,喃喃说道:“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带着姓李的小子到镇子上去搜寻搜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活口。另外,既然有人作恶,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去寻来。老夫本是方外之人,这等事没有遇到还则罢了,可既然遇到了,哼哼,老夫定要管上一管!”
李安民这时也走了过来,他似乎说服了自己,虽然脸色依然惨白,但却寒着脸,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来。少年郎搀起文武的胳膊,想要将其扶住,可文武却摆了摆手,对着李安民说道:“无妨,我没事,你往东,我往西,我们快去各处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口。”
见文武脸上满是刚毅,李安民也不扭捏,就到了一句好,然后朝着东边搜寻而去。
不多时,大黑突然从石桥镇中走来,只见他嘴里叼着一块令牌,轻轻地吐在了黄万古的身旁。大黑与黄万古对视了一眼,接着鼻头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朝着李安民搜寻的方向飞奔而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黄万古望着眼前凄惨的场景忍不住低声沉吟道。只见他弯下腰捡起那块令牌,只见令牌上乃是金制,一面纹绘着工工整整的“浮云”二字,黄万古翻过令牌,背面也有两个字。黄万古看着这两个字,喃喃自语道:“浮云,葛云。”
第二十七章 书铺子里的哑女
秋风肃杀,石桥小镇上到处都弥散着厚重的血腥味。李安民面色凝重的在小镇上搜寻着,试图在这炼狱场里寻到活口的踪迹。
石桥镇的构造极为简单,以方才那条巷子为界,将整个小镇一分为二。巷子南北走势,西边多宅院,大都是石桥镇村民们自家的住所,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巷子东边修改的尽是些高楼,用作商铺,客栈、餐馆、茶楼,一应如是。文武曾悄悄嘱托李安民说道,这些铺子看起来寻常,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私下里大都做些磐岭石的私下售卖勾当。因此李安民搜寻之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儿,关注了铺子里的暗格和密室。
少年郎先后跑了几件铺子,可终是一无所获。知道大黑摇晃着身子走到了他的身后,咬着他的衣摆,将少年郎拉到了一间买书的铺子内。这铺子极小,像是占据了隔壁两间铺子的通道,改装成了书册铺子一般。大黑站在书铺门前,示意李安民推门进去。少年郎与大黑注释一眼,就轻轻的推开了那扇刷着黑漆的木门。开铺子都讲究一个气派,可这间书铺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门只有一扇。推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藤草的晶莹翠绿,或许是草木自带芬芳,故而铺子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穿过那层花草编制的青翠欲滴,就看到这条长廊里随意的摆放着机房藤桌藤椅。这桌椅虽不考究,但却有些精致,桌上除了基本没有封皮的书册外,还用小酒壶装着几颗小小的翠草,倒是看出了书铺子主人的别出心裁。李安民伸手轻轻抚过藤椅,打眼瞄了瞄书册就继续朝前望去。毕竟书铺子是一道长廊,越是往里往事昏暗。好在墙边还有未熄灭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让李安民将里面的场景看了个细致。少年郎观望,就看到里面摆着书架歪倒在地上,枯黄的古册肆意的散乱在地上,显然是被人可以推翻的。细细观瞧,还能看到书架上隐隐有了几道刀剑划过的痕迹。李安民心惊,走上前摸索着书架上的刀痕,发现伤处清晰,明显是新留下的。
“唉,这是该死,糟践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少年郎打小喜欢看书,对书册铺子也理所当然的有天生的好感。这书册铺子虽小,可却处处显出了店主的别出心裁,倒是更合少年郎的胃口。见不到好东西被糟践,少年郎哀叹一声,出声感慨道。
怅惘罢了,李安民并未寻到他物,就要转身离去,可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了是从散乱的书架后面传来一阵轻轻地喘息声。李安民闻声顿时睁圆了双眼,右手悄悄地摸向了腰间悬挂的青锋剑,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低声轻喝一句:“是谁,出来?”
少年郎连问三声,却终不见有人作答,李安民眉心紧锁,就做好防御的姿势,蹑着脚步,轻轻地走到了散乱的书架之前。
“可是石桥镇的人?放心,我是玄雀军的,是保护大汉子民安危的军人,不是坏人。”李安民一边说着话,一边神情凝重的将手伸向书架,
打算悄悄地将书架搬开。可书架之后的人却仍旧没有作答,只是随着李安民掀开书架的动作加大,那道喘息声也愈发急切。
“你可听说过玄雀军?我们是抵御北狄的大汉第一边军,大帅正是军部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沈帅的名头你总归知道吧,他带的兵自然不是坏人。”通过喘息声,李安民确认了里面那人的位置,于是他不在犹豫,一边轻轻开口,舒缓那人的情绪,一边手脚麻利的掀开了倒在地上的书架。
书架古朴,似乎还是实木,可对于李安民这个已经踏入了人境的修士而言,搬起它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清楚书架后那人的情形,李安民生怕再把书架搬到砸伤了她,所以也只好小心翼翼。只听少年郎轻喝一声“起”,手臂上黝黑的神秘兽影似乎隐隐的动了动,接着间看到书架缓缓竖起,朝着墙边靠去。就在此刻,突然书架后寒光一闪,一道锋利的匕首闪着幽幽的锋芒,摇摇晃晃的冲着李安民的胸口刺了过来。
少年郎见利刃袭来,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他当机立断,以右手托住书架,另一只手朝着摇晃的匕首轻轻一挥。只见漆黑的幽冥气飞出,那匕首瞬间就被腐蚀,化为了虚无。这会书架已然停稳,匕首的威胁也消失不见。少年郎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持匕之人望去,只一眼,却让少年郎心生惊艳。
原来这是一文弱女子。粗略一眼,只见得女子约莫桃李年华,黑丝挽成一束,绕过耳垂,收于脑后。小脸儿生的精巧,秀眉像是细柳叶儿微弯。宝珠一般的眸子里神情百转,似有惊慌之意,又有悲伤之情,更有决然之色。百感之下,终是化成了茫然与空洞,噙着泪花的无神。那鼻儿玲珑,下完是一双微微张开的淡淡薄唇。似是惊吓所致,她的脸颊尽是煞白,额间还带着冷汗。只见女子身披一层淡薄轻纱,秋风微荡,撩起了纱裙衣摆,露出纤腰如柳,似可盈盈一握。她步履虚浮,脚步颤抖,见匕首融化,脸上的神情转而变成了绝望与委屈。少女脚步不停,仍旧朝着李安民疾步走来,似是委屈到了极点,竟然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之上。
纵使是修士,被姑娘咬住了肩膀也是一样的疼。李安民苦涩的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将其赶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疼在肩头皮肉,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可这姑娘却是疼在心里,甚至终此一生都难平复此中的起伏。李安民哀叹一声,竟然伸出大手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只是轻柔的拍着,没有说出一句话语。
似乎是感受到了后背上那只大手传来的温暖与厚重,少女松开了咬住李安民肩膀的嘴巴,趴在少年郎怀里无声的泪流不止。
李安民不知该如何劝诫或是安抚,他只好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少女,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石桥镇,秋风里,少女紧抱着少年蓦然抽泣,少年抱着少女,轻轻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这本是灾祸之中难得的一
抹真情,可这温情的画面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给打断了。
“小民兄弟,黄老先生叫我们过去,你...”文武脚上还贴着疾行符,自然脚步飞快,声音为止,他的人影就先一步到了这间书铺子前。好巧不巧,他刚停下脚步就看到李安民怀抱一个身上只附了一层轻纱的少女,文武顿时羞得每边,立马伸出了手指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悄悄看了李安民和少女一眼,呆呆的继续说道:“你没事吧。”
文武话一出口,就摇了摇头,转过头去背对着李安民和少女,出声说道:“黄老先生有话要说,你们尽快也赶过去吧。”话音一落,不等李安民有所反应,文武操起双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大黑趴在书铺子门口,回头朝着女子淡淡的望了一眼,接着也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直到这时,少女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只见她羞红了脸,松开了死死咬住李安民肩膀的嘴巴,闪到了一侧。秋风吹进铺子,撩起了纱裙,露出了少女羊脂一般光洁的小腿,少女脸上的羞意更盛,忍不住伸出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深地低下了头。李安民这才发觉不妥,脸上也闪过一丝羞涩。他轻咳一声,紧接着脱下了穿在身上的秋袍,然后披盖在了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衣物的温暖,少女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轻轻地瞄了李安民一眼。可李安民稍稍回以眼神,少女的目光就忍不住四下闪躲。好巧不巧,少女的眼神这一闪躲,刚好撞在了李安民的肩头上。只见李安民右肩上褪去了外袍的内衫上也尽是湿润,少女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忍不住脸色一红。似乎是心底又有愧疚和不忍,她脸上神情犹豫了几分,就轻轻的走到了李安民的肩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轻轻的瞄了少年一眼,紧着将目光转向了李安民肩膀被咬的红肿的地方。
李安民留意道少女的眼神,以为她还想要咬,顿时焦急的将肩膀往后撤了撤,一脸难以置信轻声疾呼道:“怎么着,还来?”
少女见状李安民这般惊惧模样,忍不住伸手捂住嘴角,露出了盈盈一笑。直到看到了李安民眼里温和的笑意,少女才知道原来李安民方才的焦急,是为了逗她开心而装出来的。她脸上瞬间又涨了几分,将目光转向了肩膀的伤口,伸出玉手温柔的揉搓了几下,然后将脸颊凑到伤处,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见少女这般模样,李安民忍不住哑然失笑,轻轻问道:“这又不是烫伤,难道你以为吹凉了便不疼了。姑娘无需担心,小子皮糙肉厚的,这点上不算什么。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闻声,低着头弱弱的朝后退了几步,犹豫了良久才重新抬起头。她目光炯炯的望着李安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接着摆了摆手。
李安民会意,惊讶的问道:“你是说你不会说话?”
第二十八章 背后得阴谋
书铺子里的姑娘口不能言,加上石桥镇方才遭遇祸事,李安民只以为这姑娘收到了惊吓,就也顾不得多想,便拉着她朝着黄万古坐在的巷口走去。
方才姑娘耽误了一会功夫,文武早已按照黄万古的吩咐,将镇上居民们的尸骸统统搬到了一片空地上。黄万古听闻脚步声,就循声看了看。少年郎与半师四目相撞,李安民察觉到黄万古的眼神略带戏谑的在书铺子少女身上,不由得心底一慌,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黄师,这个姑娘是我在书铺子里寻到的活口,只是她不会说话,着急赶回来,也没来得及详细询问。”李安民加紧了脚步,对着黄万古急忙的解释道。此刻少女正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角,李安民被黄万古看着,心里甭提有多羞了。似乎没有感受到李安民的挣脱之意,少女紧紧地盯着巷子里被文武码成了一排的镇上百姓的尸首,顿时脸色有变化起来。只见她浑身颤抖着,非但没有松开李安民的衣角,反倒是丝丝的抱住了少年郎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了李安民的身上。
顺着少女惊惧的眼神,李安民朝遍地的尸首望了望,深深地穿了一口粗气。他挑着眉毛朝着黄万古望了两眼,见黄万古对自己点头示意,少年郎才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遮挡住了少女的眼睛,就要揽着少女背过身去。可谁知这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对着李安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就强迫自己停止颤抖,用目光扫过那横亘成一排排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似乎是要认认真真的与往日的邻居,乡人作别,至于有没有立下报仇的誓言就不得而知了。
“黄师,我数了一遍,发现完整尸体四百三十六具,另外还有一些尸体被砍碎了,约莫有十几具,我不敢确认。”文武深深地将头低着,对着黄万古出声说道。
黄万古闻声先是没有作答,只是轻轻舒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文武见状,瞬间收起口中未尽之语,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偏僻的一角,不再说话。可反观黄万古,只见他面露悲悯,眼含冰霜,轻挪脚步,缓缓走到了这一堆尸骨前,出声言道:“不管身前多少事,死后都不过是一土,一捧灰。老夫能做的,也只有送你们一程了。”
话音一落,黄万古对着尸骨低头默哀,接着对着李安民和文武说道:“你们两个让开些,待老夫施下火阵,将他们火化了吧。”
话音一落,文武就跳到了一旁,李安民也深手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朝后退了几步。少女暗暗握紧了拳头,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容,眼里尽是悲色。黄万古大手一挥,就见几点火红色光点闪出,黄万古口中念念有辞,手里还捏着 玄奥法决。不过是,只见一道火苗腾的一下凭空升起,紧接着不过瞬间就蔓延了全部的尸骨。四百余具尸骨在火光之中被烧出了淡淡的灰烟,不管是李安
民还是文武,此刻的心情都很沉重。李安民正要出声安抚少女的情绪,可谁知少女见状却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一脸平静的拉着李安民朝四下搜索,然后直直的走向了一个门匾铺子,在铺子里抱出来了一块模样平整的木牌,然后静静地坐在门匾铺子门口,赤手空拳的握着小刀,一下一下的在木牌上刻画出字来。
只是少女哪里会刻字的本事,她自然也不会使用那锋利的刻刀。少女做所得,只是用手紧紧握住刻刀,不管是刀刃还是刀背,任凭刀锋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缓缓流出,她却依然仿佛不自知一般。就这样,静静地,认认真真的在木牌上刻画着。
火焰熄灭,尸骨无存,仅留下遍地的白灰。石桥镇上不生一缕清风,黄万古伸出手指,凭空勾画几点,只见他身前天空中泛起了道道涟漪。黄万古伸手探入虚空,掏出了一个模样古朴的大酒坛子,伸手揭开坛盖,黄老头沉吟一声:“此行匆忙,只好以这坛子浊酒为尔等壮行了。”话音一落,他端着酒坛,先自己痛饮了一口,紧着将坛中之酒尽数洒在了地上。
待酒坛一空,黄万古大手一挥,瞬间产中卷起一袭微风。微风渐疾,卷起了石桥镇上四百余具尸骨焚成的骨灰,尽数落在了酒坛之中。黄老头将酒坛子放在地上,在从内衫上扯下了一道白布,蒙在了酒坛之上。黄万古转头望向文武,轻轻言道:“小子,寻一处清静之所,将这坛子埋了吧。在这乱世,能埋在自己的家乡,或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话音一落,文武轻轻点头,走进前来,抱着装满了骨灰的酒坛,朝着村口走去。
此刻,少女的脸色依然是煞白,她终于也完成了木牌上的刻字,混着鲜血,倒是有几分触目惊喜。文武在石桥镇牌坊旁不远的山坡上停下了脚步,这里风和日丽,水草盈丰,正是他为无辜枉死的镇民们挑选的埋骨之地。文武手脚想来麻利,没过多久,他就在山坡上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来。待文武将骨灰坛子埋在坑里,一个简陋的土包方成之际,少女和李安民正好也赶到了这座小小的坟茔旁。
少女轻移莲步,走到坟头,郑重其事的掏出了那块木牌。认认真真的查到了门头前面。直到这时,李安民才看清楚少女在木牌上咳出的字,只见患者献血的红色,木牌上刻画着秀娟的六个大字:“石桥镇民之墓。”
少女跪在坟前,沉沉的低着头,眼中隐隐噙着泪珠却不落下。秋风吹吹拂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一掌楚楚可怜的憔悴脸庞。李安民立在不远处,惊鸿一瞥,心生怜意。
“怎么着,心动了?”黄万古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打趣道。不等红着脸的李安民解释,黄万古就将大黑寻到的那块令牌丢给了李安民,出声说道:“记住这牌子的样子,也记住这牌子上刻着的字,十有**他们就
是石桥镇惨案的凶手。”
李安民接过令牌打量了几眼,只见令牌正面刻着“浮云”背面刻着“葛云”,少年郎心底存疑,却也信奉黄万古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们需不需要报官?”李安民思前想后,屠镇惨案非同一般,更何况这里涉及了磐岭石这等违禁之物,还是报给朝廷较为稳妥。
黄万古还未回答,就见文武先开了口。只见他四下观瞧了一眼,才冷着脸悄声言道:“此事事关重大,正如黄老先生先前所料。方才我在西侧民宅搜寻,竟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密室。而密室中更有大批磐岭石储存的痕迹,我欣喜观察了些许,沿着石桥镇往南,有一条传为运石修建的小路。之前这路总有人把手,方才我特意留心查看,你猜怎么着,我看到了路上留下了深深地车马辙印。辙印深浅不一,稍有得有数十辆。或许,真是为了做战争的筹备。”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加沉重,他摸索着手上的令牌,喃喃说道:“我来之前听沈帅提起过,此次安平乱起,乱民组成军队,号称浮云。莫非这次石桥镇惨案,是浮云军所为?”
“那你的意思运石之人也是浮云军安排的?可是安平州的打乱至今不过两单个月,而如此大批量磐岭石的囤积可不是短短几月便可以完成的。以我估算,至少需要三年的筹划,才有可能完成如此大量的积累。”文武闻声不解,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黄万古沉吟了半刻,悠悠开口说道:“此次浮云之乱老夫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一两粮而起。但追其源头,还是因为乱民和官府产生了矛盾。可是你们可曾想过,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为何会有如此数量之多的难民齐齐涌入安平州。近一年来大汉九州虽算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天灾**,这些难民究竟是从何而来,因何而去?”
“黄师的意思是,安平之乱并不是百姓的积怨已久,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甚至,这幕后黑手早在多年前就在暗暗囤积磐岭石,如此心机,实在恐怖。”李安民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脸色瞬间变幻起来,顿时苍白一片。
“其中详情,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我敢确认,这次安平之乱,浮云之祸绝非偶然。我早已看透你不是寻常人家,若不是方才你提及沈帅,我还以为你是磐岭州磐龟军座下。既然是沈遗南的人,我自然更加放心。早就听闻刘家麒麟儿刘伏代天子平叛,只怕你此行目的与他脱不了干系。我劝你还是尽快上路,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让他莫要只把浮云当作寻常草莽。若是因沟里翻了船,轻则皇储之位不保,重则丢了性命啊。况且,他的性命可非同一般,如今皇权势弱,林道子的风头正劲。这刘伏可是成了朝堂内外无数保皇派的主心骨,更是重振刘氏威严的定海神针。他若是出了事,呵呵,只怕大汉是撑不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分道扬镳
山野小民哪里会详知天下大事与朝堂的动荡,更何况大汉传承千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纠缠不清,更是令人摸不清头脑。好在李安民身边有老爹,有胡边草,有沈遗南,甚至有眼前这位黄万古,这几人虽说个个都上了年纪,可却都不是寻常的山村野老。老爹离去的较早些,可即便是自己出发前这一阵,胡边草和沈遗南都没少在他跟前晃荡。况且李安民是个心思玲珑的聪明人,久而久之,耳濡目染的,少年郎心里对于天下大事自然而然的有了些计较。
在此之前,李安民只以为安平州的浮云之乱是朝廷的不作为导致的不得已而为之,虽说老爹向来教育兄妹三人以汉为荣,以汉人自居。可是李安民读透了书,愈发明白老丢口中所言之汉却不是大汉朝廷的汉,而是汉人的汉。石桥镇惨案背后暴露的种种蛛丝马迹,再加上老成了精的黄万古的稍加点拨,李安民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丝阴霾。这是有人在下棋啊,以大汉九州为棋盘,以天下万民为棋子啊。
“小子,老夫本欲教授你三日,可眼下这情形,怕是要食言了。”黄万古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跪在碑前的少女,接着转过头来饱含深意的打量了一眼文武,最后目光直直的对上了李安民的双眼,出声说道。
“此话何意,莫非黄师有事?”李安民闻声不解,皱着眉头轻声言道。
“老夫虽然早已跳出方外,但是骨子里毕竟流淌着汉人之血。上有忠魂,下有黎民,老夫又怎么能真的做到冷眼旁观呢?此事牵连甚广,背后隐藏的势力怕是汝等小儿无力阻挡。你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赶往安康城,而老夫就只好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去他们的鼠窝蚁穴里去探个究竟。”黄万古轻笑两声,紧着对着少女点了点头,继续吩咐李安民道:“小子,去把你那不会说话的小媳妇叫过来,老夫有话要说。”
“黄石莫要胡言乱语,哪里是什么小媳妇,萍水相逢的,传出去还不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少年郎羞红了脸,嘴上嗔怪的责备了黄万古几句,可还是老老实实的朝着那哑巴姑娘走了过去。
不多时,那哑巴姑娘就牵着了李安民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黄万古的身前。黄老头喝了一口酒,冷不丁的出声问道:“丫头,我要将你带走,你可愿意?”少女闻声,顿时睁圆了眼睛,拉着李安民衣摆的手都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李安民闻声也是吃惊,他目瞪口呆的朝着少女望了几眼,就对着黄万古干张着嘴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黄师,您这把年纪了,带着这个年轻的姑娘,怕是,怕是不妥吧?”
黄万古见李安民这般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对着少年郎回答道:“哈哈哈,莫要惊慌,日后我会将她还给你。到那时,她定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而且,我能治愈她的口疾,往后许配给了你,不能说话也是个麻烦事。丫头,你意下如何?”
这少女听到黄万古这话,心里安定了几分,她止住了身上的缠斗,深深地将头低下。黄万
古和李安民见状都不在说话,场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少女的喘息声。终于,少女松开了李安民的衣角,走到了黄万古的身前,她对着黄万古弯腰行礼,然后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黄万古见状,就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土,对着李安民说道:“你们继续缘山而行,我要带着这丫头到城里走上一遭。磐岭州里发生了屠村的惨案,怎么着也得知会王家之声。”言罢,就摇晃着身子,朝着山下走去。
少女抬起头望了李安民一眼,李安民被这澄澈的眼神盯得心里升起了几分羞涩,就连忙望向别处四下闪躲。少女见状,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就踮着脚尖,伸出双臂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少年郎。她将脑袋外在李安民的右肩上,看着那被自己咬破的伤口,眼中亮满了点点繁星。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李安民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他就要伸手轻抚少女的背后,却忽然感受到少女的身子动了。只见她向后撤了半步,然后轻轻地一口,亲在了少年的脸颊之上。双唇粘连着少女的芬芳,在李安民的脸颊上稍一停留,就让少年郎陷入了呆滞。看着李安民痴傻一般的愣在了原地,少女莞尔一笑,转身就朝着黄万古跑了过去。
李安民这才伸手摸了摸脸颊处那一抹清凉,苦着脸心中哀嚎道:“怎么亲嘴都是姑娘主动?”
文武少女一步三回头,望着李安民眼里尽是不舍,可反观李安民却还是一脸呆滞的模样。他心里暗道一句:真是个傻小子。紧着他凑到了李安民的身后,抬起腿来就踹了李安民一脚。少年郎向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少女面前,让少女忍不住捂嘴轻笑。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他吞咽了两下口水,看着少女高声喊了一声“唉。”
少女驻足,一双俏眼睁圆了,盯着李安民,静静地瞪着少年接下来的话语。
看着少女清秀的面容,李安民忍不住挠了挠头,轻轻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文武本以为少年是要表白,早就铆足了劲儿等着为自家这个兄弟叫好助威。可谁知李安民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文武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可少女听闻这话,一双眼睛却眯成了月牙,她轻移莲步,轻轻地走到了李安民的面前。少女面带笑意,伸出左手拉起李安民的手,紧着右手伸出一指,在李安民的手心上轻轻勾画起来。勾画罢了,少女再次对着少年郎施以浅浅微笑,就转过身去再不回头的跟着黄万古朝着远方走去。
黄万古又抿了一口酒,一边走着一边眯着眼睛轻轻言道:“最美还是年少啊。”
李安民驻足远眺,知道少女和黄万古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还是痴痴傻傻的望着前往。文武摇了摇头,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笑着说道:“嗨,还看什么呢,早走远了。”
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文武笑了笑,口中却念念有词,出声说道:
“原来,她叫缃。”
“文武大哥,这会已然过了午时,我看不如我们赶快收拾行装,接着赶路才是。”告别了黄万古和这个叫缃的姑娘,李安民稍加沉吟,就嘱咐文武说道。
“好嘞,这黄老先生走了,却把马儿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疾行符你用的不熟练,不如你来骑马,我来使符,这样也好加快脚力,尽早儿的赶往安康城,你意下如何?”文武一边麻溜的收拾行装,一边对着李安民爽朗的回答道、
听闻这话,站在文武背后得李安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只见他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冷漠和防备,掏出腰间短匕,不着痕迹的朝着文武走来。
“文武兄,你早年游历江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李安民一边轻轻应付着文武,一边悄悄地接近。
“这个还真记不得了,反正天下九州除却洪武,基本上都跑过。咦,你怎么突然好奇问这个?”文武回答完李安民的问题,回头一看,却看到李安民已然悄悄地接近了他的身旁。更令他捉摸不透的是,李安民已经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兄弟,你这是何意?”只见文武冷冷的盯着森寒的匕首,高举着双手,对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还在装,说,你究竟是何人,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李安民射出左臂勒住了文武的胳膊,右手持匕,匕尖儿顶在文武的脖颈之上,一脸寒霜的冷冷问道。
“安民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癔症了。我是文武啊,方圆客栈的文武啊,此行是为了到安康城,看望季掌柜兄弟。怎么着,你忘了?”文武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回答道。
“还要欺我?最初在客栈里,季掌柜突然将你嘱托与我,我便心中生疑。而后你说你不懂修炼,可是偏偏必须要以天地之力驱使方可使用的疾行符,你用的比我这个人境修士都要熟练。更令我吃惊的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游子,居然在生死面前表现得如此冷静,就连现在也是一副胸有成竹之色。莫非真欺我年轻,阅历浅不成?”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少年郎早就对这一路走来表现远超常人的文武多了几分提防。这路线可是文武规划的,又遇上了石桥镇的祸事,这让李安民心中不安。若是不搞清楚此中缘由,少年哪里敢安心上路。
听到李安民这话,文武的眉心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本无恶意,只是小觑了少年郎的机警。季掌柜曾嘱托他方圆客栈如今依旧势弱,还没到可以暴露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告知李安民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却让少年郎起了疑心。文武将眼珠子转个不停,一脸诚恳地对李安民说道:“安民,我承认我的确隐瞒了身份,不过我事出有因,不可随意泄露身份。你要信我,我对你绝无二字。”
即便文武言辞恳切,可李安民依旧不为所动。只见刀尖扎到了文武的脖颈之上,李安民看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他冷冷的对着文武嘶吼道:“说,或者,死。”
第三十章 遇袭石狗崖
感受着刀尖刺破脖颈,鲜血缓缓渗出,文武忽然笑了。
文武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缓缓的伸手,仅用两指夹住匕首,然后轻轻一折,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那匕首当即断成了两截。文武身上显出了条条诡异符文,,不过瞬间皮肤上就隐隐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文武仅凭一只手,就拉开了少年郎那条紧紧勒住自己脖颈的手臂。
“原本只以为你是修士,却未曾想到你的实力竟然远胜于我。”文武稍一展露实力,李安民便自知自己远远不敌。他倒也看得开,干脆直接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
文武闻声笑了笑,出声言道:“师傅早就提醒我,说你心思缜密,倒是我大意了,被你抓住了破绽。”
李安民耸了耸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淡淡地说道:“看来季掌柜早就盯上我了,反正我打不过你,跑也跑不了。干脆说说吧,你们是谁,倒地有何目的。”
文武闻声又笑了笑,只见他扑了扑衣摆上的灰土,直直的看着李安民真诚地说道:“早就告诉过你我们绝无恶意,不过你这班执拗,干脆告诉你也让你心安。”说话间,文武从腰间掏出一个古朴的木牌,在李安民面前晃了晃。这木牌李安民不知已经见到过几次,早已十分熟悉了。他挑着眉毛望着文武,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蜂巢?”
话音未落,文武直直半跪在地上,冲着李安民朗声拜道:“磐岭州蜂子文武,拜见小蜂王。”
李安民见文武跪下,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对着文武挥了挥手说道:“狗屁的小蜂王,就我这境界连你都比上了,快起来吧。”见到文武掏出蜂巢蜂子的令牌,或许是出于对老爹的信任,少年郎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不多时,他脸上又露出不解,继续问道:“这么说季掌柜也是蜂巢的人咯,既然是蜂巢的人怎么又跑到磐岭州开起了客栈来了。”
文武嘿嘿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对着李安民解释道:“嘿嘿,师傅倒不是蜂巢的人,只是与蜂巢的渊源颇深。十六年前蜂巢惨遭清洗,无数蜂子惨遭杀害,蜂巢中人随之潜藏在地下,经过了近十年的休养生意才缓过一口气来。十多年来蜂王不见踪影,偌大的蜂巢四分五裂,直到六年前老蜂王重现,找到了师傅季掌柜,开起了方圆客栈。一是做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为日后卷土重来做个准备。二是也方便打探消息,知道天下格局的走向。而第三嘛,呵呵,李老蜂王消失了十多年,蜂巢中人谁可信,谁不可信他也不是尽知。他行走天下,将可用之人收归方圆客栈之中。”
李安民用手扶了扶下巴,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对文武说道:“这么说来,方圆客栈相当于蜂巢的分支,里面都是信得过的蜂子?”
“也不能这么说,李老蜂王曾经说过,蜂巢的水深着呢,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好谁黑谁白
。蜂巢向来是一家人,只是有些人可能一时昏了头。”文武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他至今也没搞懂李老鬼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是照葫芦画瓢,尽数搬到李安民的耳畔。
“你可知道老爹现在何处,此行你又为何要跟着我?”少年郎沉思了片刻,他心中对于蜂巢有种莫名的抗拒。这抗拒与蜂巢本身并无多大关联,只是他接受不了一夜之间冷不丁成了蜂巢少主。更令他心中烦躁的是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傀儡,只能沿着别人给自己安排好的路缓步前行。
“回禀少主,老蜂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身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前不久他老人家去了趟雒安城,随后往南边走了。”文武半抬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回答李安民道:“师傅让我跟着少主,一是为了保护少主你的安全,二来也真的是为了到安康城里去找胖叔。”
李安民闻声站起身来,自顾自的翻身上了黄骠马,回头望着文武说道:“不要叫我少主,蜂巢是蜂巢,老爹是老爹,与我无关。要同行的话就贴好疾行符,我这黄骠马的脚力足,可不会等你。”
话音未落,少年郎对着大黑狗吆喝一句:“大黑,走了。”随后就双腿夹紧马股,拍了拍马背,超前疾驰而去。
看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文武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想要没有关系,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你拼命,这血水浇灌的情谊,怕是你甩不掉啊。”
李安民策马前驱,不着痕迹的回头就看到文武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自己身旁,已然是追赶了上来。少年郎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泛起了委屈,嘟起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原本以为我天赋异禀,可谁知出了玄雀随便遇到人都比我强大的多。”话音一罢,他赌气一般的又猛拍了一下马背,高喝一声“驾”。
文武跟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也紧跟着加快了脚步,沉声喊着:“今晚过了石狗崖,就到了安平州的地界了。那里是沧江支流,沿途少有人居住,若不想风餐露宿,只能再快些,过了沧江找一处村子落脚了。”
李安民也不作答,只是回过头去冲着文武点了点头,继续策马疾驰。
话说安平州山人府里,韩植大弟子葛云奉师命也正在往安平州首府安康城赶去。好巧不巧的,这会也刚好到了石狗崖下的沧江畔。只见葛云身骑白马,身挂白袍,生的高大俊俏,只是腰间挂着的一把菜刀有些突兀,甚至是煞了风景。
一路无话,李安民和文武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文武口中所说的石狗崖。这石狗崖正如其名,两侧各有高山挺拔,远远望去,有两条大狗正大张着嘴巴,面对面的对峙在两端。石狗崖山路陡峭,仅在两条石狗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径能够通车马。
山路朝下,李安民早早的勒住了马缰,牵着黄骠马小心翼翼的前行。石狗崖上的是
向下的山路,少年方行几步就发现了异常。只见窄窄的山道上印满了深深地车辙印子,李安民放下马缰,走进前来细细观察。与此同时,文武也赶到了石狗崖前。他自然也留意到了地上的车辙印,就轻轻开口,对李安民说道:“这条路是私运磐岭石的必经之路,甚至这条山路都是走私贩子们自掏腰包修建的。平日里这道口子里多有山贼劫道儿,虽说他们都是寻常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还是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少年郎闻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车辙印子,对文武说道:“石桥镇距离这里不过是一日的车程,你看着车辙印子如此清晰,会不会是那伙歹人留下的?”
文武沉思良久,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李安民吩咐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接下来由我来探路,你跟在我身后。”说话间,文武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对银丝手套,小心翼翼的套在了手上,径直的朝着山路走去。
“文武大哥!”李安民见状忍不住抬头对着文武轻呼一声大哥,文武听到后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副疑惑地表情,李安民咽了咽口水,紧着轻轻说道:“若真是他们,想必一定极其危险。大哥,多加小心。”文武听到这话,知道李安民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回头给李安民递了一个微笑,就转过头去钻到了小路上。
李安民先是走到了大黑的身旁,拍抚着大黑的脊背在它的耳畔窃窃私语几句,大黑闻声轻轻晃了晃脑袋,将头歪了过去。李安民看着大黑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就牵着黄骠马,缓缓朝着文武离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山路陡峭,两侧尽是峭壁山林,文武一边朝四周打探着,一边缓缓前行。走了近百步,山径两侧都是静悄悄的并无异常。文武再次四下观瞧,这才给李安民打了个手势。少年郎看到文武发出的信号,就松了一口气,牵着黄骠马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而大黑摇晃着尾巴,慢慢悠悠的踏入了山径,倒是没有一丝的紧张。
文武看了李安民一眼,指着前面轻轻说道:“再往前几百步有一处拐角,是绝好的伏兵之地,我们切莫大意,一定要多加小心。”李安民闻声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不多时就到了那条拐角处,方站定不久,忽然一道轻轻地声音响起,文武抬头一望,就看到有几个小石子沿着峭壁骨碌碌向下滚落。一瞬间,文武脸色狂变,他转头望向李安民,一脸狰狞的喊道:“小心,有埋伏!”
小石子方才落地,轻轻地“”声尚未停止,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李安民一脸呆滞的向上一看,就见山崖两侧各有几颗巨石对准了自己的头顶,直直的滚落下来。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李安民抬头就看到一支箭矢朝直扑自己的面门而来,待他发觉是,已然到了自己的眉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