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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荒烟平楚     谋定江山txt下载     谋定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归汉无门

    伫立高坡之上,遥望战马嘶鸣。鬼师驻足远眺,东风鼓荡起黑袍。

    长獠鬼脸遮面,小驸马看不清鬼师的面貌,却听到了他空谷传响般的飘渺悠远的声音。

    “那小子不过是一个未入人境的小辈,你亲自出手未免也太有失风范。”

    小驸马闻言皱眉,脸上的横肉凝成一坨,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可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传到了玄雀堂里,只怕会生出什么祸端。”

    鬼师闻言冷哼一声,转过头来,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对准了小驸马,怒声说道:

    “斡难河畔有你埋伏下的三千白狼弓骑,此次玄雀堂里渡河的三十六人只怕是插翅难逃,怎么会有消息传到玄雀堂?即便是有所遗漏,我在斡难河南岸也留下了后手,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回?”

    獠牙鬼面里露出了一道森寒的目光,惊的 小驸马直打冷颤。

    “不知小驸马是质疑手下白狼弓骑的能力,还是对在下不够信任?”

    鬼师怒喝一声,紧接着连声问道。

    小驸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连忙学习汉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朝着鬼师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急忙回应道:“自然不敢质疑先生,只是小将一时心急,未曾考虑周全,还望先生莫怪。”

    小驸马深深的低下了头颅,双眼闪烁,不停的打着转儿。

    看到了小驸马的模样,鬼师轻轻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搜寻到廖贤才那只老鬼的下场。他表面上是玄雀堂教习,可实际上却是沈老鬼的心腹。他是负责那小子所在小队安危的教习,刚好可以利用那一队人来引诱那只老滑头现身。”

    小驸马这才抬起头来,他试探着出声问道:“那鬼师的意思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鬼师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李安民一行人逃去的方向,半晌才慢慢悠悠的突出了四个字:“瓮中捉鳖。”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小驸马闻听之后,拱手拜别鬼师。他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朝着坡下正策马奔腾的骑兵们冲了过去。只是马在鬼师的背后,翻身上马时他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鬼师,嘴角扬起了一抹嗤笑。

    仿佛是看到了小驸马在自己背后的行为,鬼师轻轻冷哼一声。他仍旧眺望着李安民一行人,只是藏在獠牙鬼面下的脸上泛起了一双莫名的笑意。他的嘴唇微动,喃喃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是何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红缨,李安民和陈凡凡三人在约定之地等待着蒋通袁留的汇合。这里正是陈凡凡做好木筏后,简单搭建的渡口。

    话说服下了红缨从夏言溪那里得来的药丸,李安民已经转醒过来,体力也有了片刻的恢复。他脸上的血污在昏迷时,已经被红缨擦拭干净了,可仍旧是伤痕累累。

    虽然彼此重伤,可是李安民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灵力漩涡出现那次,他受过更重的伤,浑身上下仿佛被碾成了芥粉。可在幽冥气颇为神奇,居然硬生生的将芥粉一点一点的粘合了起来。

    此刻的他正盘膝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点点黑雾。幽冥气翻涌进体内,虽然

    远远比不上灵力漩涡出现时那般迅猛,可他却能感收到身体传来的阵阵酥麻,他知道那是自己正在恢复。

    陈凡凡夜盘膝坐着,只见他身上暗金色的光芒流转,可脸色仍旧是一片惨白。在红缨的帮助下,他暂时的封住了胸口伤处的血脉,加上医坊夏言溪秘制的祛毒丹药,总算是控制住了巫毒,使其不再继续扩散。

    巫毒虽然得到了控制,可无论自己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其从血脉当中祛除出去。金钟诀运转开来,非但未曾奏效,反而领巫毒隐隐有了突破控制,继续扩散的迹象。无奈之下,他只好盘膝坐下,冥思苦想应对之策。

    红缨手持长枪,她的状态最好,此刻正蹲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突然一阵的脚步声响起,红缨抬头就看到了蒋通抱着袁留正在飞奔而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急声轻呼道:“猴子,这里!”

    袁留身负重伤,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而负责小队安危的教习却迟迟不肯先生,蒋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就急得团团转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一路上狂奔不止,生怕耽误了怀中袁留的救治。他想着早点渡过斡难河,寻求玄雀堂的帮助。

    只见他此刻满头大汗,嘴唇干裂,脚步也有几分虚浮,汗水早已经打透了他的衣衫。他双手抱着袁留,右手手心处的伤口仍旧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看到红缨的出现,他赶忙加紧了脚步,连声疾呼道:“袁留,袁留,快救救袁留。”

    心中急切,加上已经不知疲倦的狂奔了一路,蒋通早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只见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将怀中的袁留扔飞了出去。

    闻声见状,红缨连忙扔下了手中长枪,一把接过了袁留。见状,蒋通才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急切的望着红缨,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

    “袁留怎么了?”

    听到动静,李安民和陈凡凡也站起身来,一个个艰难的拖着步子,一脸担忧的走到了袁留的面前。

    “我和袁留击杀了那名兽修,可是兽修死前重伤了袁留!”

    蒋通咽了咽口水,出声对着几人说道。

    红缨轻轻的把袁留平放在地上,仔细的勘查起袁大公子的伤势。

    只见袁留一身白衫,小腹处破出了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好在蒋通机灵,扯下了布条缠住了伤口,可是伤口颇深,即便如此到现在还时不时的鼓出一道鲜血。

    从小就爱跟着小姨,红缨终日在医坊厮混,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袁留伤口上下的衣衫,仔细的观察伤口的大小。突然,红缨皱着眉头一声轻咦,接着眼睛一转,眉头舒展开来。见李安民,陈凡凡和蒋通都一脸焦急的围了过来,红缨凤眼圆睁,朝着三人一声轻喝:“都围在一起做什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该怎么医治?”

    三人闻言,都是莫名其妙的眉头一皱,只以为红缨是心中焦急,便各自散开了。

    红缨冷哼一声,冷声喝道:“袁留伤势极为严重,我需要静下心来为他处理伤口。你们守在一旁,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打搅我。”

    话音未落,她便抱起

    袁留,径直的朝一旁走去,远远的隔开了三人。

    听闻这话,李安民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阴霾,对袁留的担忧溢于言表。尤其是李安民,作为队长,他羞愧于没有保护好队友的安危,更自责于袁留为救他而身负重伤。只见他双拳紧握,两眼圆睁,恨恨的喘着粗气。

    陈凡凡知道大哥心中的悲愤,刚要出声安慰,就见蒋通朝着李安民走了过去。

    蒋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队长,这不怪你。”

    接着他看向袁留所在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红缨那正在忙碌的一半背影。蒋通一声长叹,继续说道:“大汉没有抛弃袍泽的兵,你是汉兵,我是汉兵,袁留也是汉兵。”

    李安民闻言握紧了拳头,此刻他对实力的渴望更加迫切起来。在他看来,今日造成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而且经此一役,他想要保护的名单里,多了蒋通和袁留的名字。

    “队长,木筏呢,木筏呢?”

    蒋通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木筏的痕迹,只看到了一堆散落一地的木板。本以为可以就此返回大汉,方才他才舒了一口气,可看到他心头的石头又被吊了起来。

    李安民听到蒋通的问题,发出了一声长叹,对着袁留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凡凡深呼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出声说道:“我们赶到时,这个木筏已经被人破坏了。”他抬起头看了瞄了李安民一眼,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木头碎片的数目,大概是一个木筏的量。而另一块木筏,应该是被白鹭军五人带走了。而破坏木筏,可能是害怕有追兵乘筏追击吧。”

    蒋通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思索良久才难以置信的开口说道:“你是说白鹭军五个人撑走了一个木筏跨斡难河返回了大汉。为了防止有北狄白狼利用木筏追击,所以进行前他们不顾我们的死活,破坏了另一块木筏?”

    听到蒋通的话,李安民哀叹一声,脑海里浮现出白贞贞的倩影。虽然不愿意相信木筏被毁白鹭军五人所为,可是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一人知道木筏的所在了。所以,他不得不相信事情的确如此。

    李安民的心中泛起了丝丝寒意,自己小队五人不计代价的救出了白鹭军五人,可却被他们断送掉了回家的希望。

    陈凡凡目光炯炯的看着蒋通,沉声说道:“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不必太过担忧,现在寻找木头时,我远远的看到了一处山林,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再制作一个木筏。”

    蒋通脸色瞬间苍白,他低下了头,瞳孔之中再无一丝神采,有气无力的说道:“来不及了,方才一战已经惊动了白狼大营。此刻已经有数百骑兵追杀了过来,其中还有约莫百名白狼弓骑。”

    “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北狄的狼崽子们就要杀过了。”

    蒋通抬起头,紧盯着李安民和陈凡凡,郑重其事的说道。

    李安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红缨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凡凡和猴子继续戒备,木头,你速速过来,快快。”

第六十二章 藏身

    斡难河畔的简单渡口,蒋通诧异的看着满地的碎木,一时失语,说不出一句话来。

    日头已经渐渐偏西,烈日柔和下来,不复午时的刺眼。放眼望去,西边映出的云霞也被染成了透着温和的橘红色,就这么静静地映在宽阔的斡难河上。碧波粼粼变成了静谧的橘红,缓缓流动下倒也有了几分难得的宁静。

    北狄的夏日晚风带着夜的气息,一扫了白昼的烦闷。天地之间鼓荡起一丝凉意,倒也颇为清爽。

    轻风本无声,可若是夹带了其他的嘈杂,便会被有心人听去。

    蒋通久居白昶的深山密林,是个经验十足的老猎手。猎手需要耳聪目明, 蒋通也不例外。他从风中隐隐听到了其他的声响,接着他趴下了身子,转头将耳朵贴紧了地面,聚精会神的探听起来。

    经过反复的确认,蒋通的脸色只一瞬间就变得苍白,因为他终于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北狄白狼军的战马正在鸣声啾啾,马蹄声也哒哒作响。紧接着,他站直了身体,探着脑袋抬头观望。

    只见远处升腾起了尘埃片片,遮天蔽日的飞灰之下,隐隐看到了骏马奔驰。跨坐在马背上的汉子个个体格彪悍,他们手中高举着一面旗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旗子上面画着一头威武的白狼。

    蒋通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子,把青绿长弓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脑门之上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队长,追兵追上来了,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杀到这里!”

    那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从白狼大营里杀出来的白狼骑兵。蒋通面露急色,对着被红缨叫去一旁的李安民说道。

    话说袁留小腹处被破开一个大大的口子,红缨虽然受了夏言溪的熏陶,能够照葫芦画瓢般的处理一些小伤。可面对袁留身上这个伤口,她仅仅能做一些简单的清理,却无力使其恢复。

    正当百爪挠心之际,红缨忽然想起李安民的幽冥气对身体似乎能起到极强的治疗功效。回想起来,当时李安民背上的箭伤没几日就恢复了。而这次更是如此,在于莫雷的交锋当中,李安民落了个体无完肤,全身骨骼碎裂的下场。可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他便恢复到可以行动的地步了。

    脑中灵光一闪,红缨心中打了个机灵:目前伤口已经清理,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恢复,既然如此,何不让李安民用幽冥气试试?

    红缨向来雷厉风行,可这次心里却犯了嘀咕。只见她眉头紧锁,抿紧了嘴巴看着袁留,心中有几分举棋不定。

    听到袁留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脉搏渐渐停止。红缨心中大急,终于痛下决心,叫来了李安民。

    听到红缨说明了用意,李安民怎会拒绝,当即就要扯开袁留的衣衫,准备使用幽冥气为其疗伤。

    红缨见状连忙阻止,羞红了脸蛋儿趴在李安民耳畔轻声言语几句。红缨正在说着,就看到李安民的脸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煞是精彩。

    最后李安民对着红缨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施展修为。幽冥气方一入袁留伤处,就如同水滴般散在了伤口,与袁留的血肉融合在一

    起。在红缨惊奇的目光下,袁留的伤处慢慢变得红润,隐隐有了些愈合的迹象。

    红缨看到在幽冥气的作用下,袁留的伤势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高兴的险些跳了起来。

    见到效果不错,李安民正要再加快幽冥气的运转。可就在此刻,蒋通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闻白狼骑兵就要追杀而至的消息,红缨的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转而变成深深愁苦。

    只见李安民手上的动作稍顿,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接着他面无表情的继续使用幽冥气为袁留治疗伤口,沉着冷静的对蒋通说道:“不要慌张,我已有应对之策。”

    蒋通听到这话,迟疑了片刻,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疑虑,不再说话。

    陈凡凡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焦急,可无奈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暂时控制住了体内的巫毒,为了防止巫毒持续扩散,他不敢在运起金钟诀分毫。此刻的他,并不是新兵大选一轮独领风骚的翘楚,不过是一个极其稍大一些的普通兵卒而已。

    李安民轻声将红缨唤道自己身旁,轻声说道:“你快到河畔寻一些坚硬的水草来,搓成足以绑住我们五人的绳来。再去找一些芦苇,折下六根苇杆儿来。”

    红缨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心有疑虑的问道:“你是想让我们藏在水下,可是白狼军也不是傻子,只怕不甚稳妥。”

    李安民闻言轻叹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就对着红缨回答道:“贼众势大,我们万万不是其对手。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切不可取。如今之计,唯有放手一搏。”

    “那袁留呢,他至今尚未苏醒,即便是有苇杆,在水底他也无法呼吸啊。”红缨看着昏迷不醒的袁留,一脸担忧的问道。

    李安民面无表情的加大了幽冥气运行的速度,平静的说道:“先去准备吧,袁留这边我继续治疗,想必很快就会苏醒。如果北狄人来了,他尚未好转,我另有安排。”

    “不知廖师是怎么了,迟迟还未现身。唉,罢了,放手一搏吧。你放心,我会寻觅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的。”

    红缨忍不住心头愁苦,发出了一声怅然长叹,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去,只留给李安民一个决绝的背影,朝着河畔搜寻而去。

    看到红缨离去的背影,李安民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无奈,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从莫雷那里得到了玄雀堂高层与北狄勾结的消息,理所当然的也知道了神秘人与北狄这次设计灭杀玄雀堂新兵和教习的计划。

    可是李安民却迟迟没有将这个消息吐露给任何人,即便是红缨和陈凡凡也不例外。

    一是消息是从莫雷处得来的,而莫雷此刻已经死在了蒋通的箭下。按照李安民的想法,此刻没有他人知道他已经了解了这次北狄煞费苦心安排的猎杀计划。

    可是,李安民至今还未找到神秘纸条上告诉自己的那个隐藏在玄雀军中的神秘人是谁,说不定此刻就隐藏在小队之中。万一将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他即可就会登上北狄皇庭的必杀名单,到那时迎接的就是北狄铺天盖地的追杀了。

    二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很多时候往往知道的越多,自己的处境就越发危险。在心中,李安民更偏向于相信自己的队友,因此他更不愿意让他们也深陷其中。

    有功同享,有过我扛。

    李安民这样想着。

    北狄白狼骑兵的马蹄声听得已经愈发清楚,李安民看着平躺在自己身前的袁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木头,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快快下水吧,否则被敌人到了就来不及了。”

    看到白狼骑兵马蹄掀起的尘土越发靠近,红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急切,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催促了起来。

    “可是袁留还未苏醒。”

    李安民拼了命的为袁留持续不断的输入着幽冥气,虽然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可是袁留却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迟迟没有苏醒。这样下水,只怕会出现危险。

    “队长,袁留交给我吧!”

    正当李安民和红缨满面愁容的时候,蒋通突然跳了出来。整个小队里,就数两人关系最为紧密,看到好兄弟尚未苏醒,蒋通心里自然是万分急切。更何况,关于袁留的伤势,他本就归结于自己没能早一步拉开背后的强弓,因此一直愧疚不已。所以,骨子里透着朴实的白昶汉子,敌不过自己心中的执拗,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

    “好的。”

    “不行。”

    听到蒋通的话,李安民和红缨同时开了口。只不过红缨同意蒋通负责照顾袁留,而李安民则持反对的意见。

    见李安民哥自己有了分歧,红缨娇嗔一句:“臭木头。”然后走到李安民的身旁,伸出玉手在李安民腰间细肉上狠狠的拧上了一整圈。

    李安民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剧痛之下,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到了红缨双眼之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李安民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和红缨又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接着才答应把袁留交给蒋通负责。

    红缨寻找的藏身之处在一片水草茂盛的河畔。

    五人手脚麻利的清理了自己一伙人留下的痕迹,然后用那根由水草搓成的麻绳将五人藏在了一起。李安民站在第一位,只见他将麻绳一端固定了河畔。斡难河水川流不息,水势湍急,只见他试探了许久,确保一行五人不会被冲走后,才躲着步子率先走下了水。

    看到李安民下水后,红缨,陈凡凡也依次下了水,只见他们深呼了一口气,嘴里都叼着一根长长的芦苇杆儿。

    蒋通把袁留抱在怀里,用绳子将两人紧紧的缠在了一起。蒋通把芦苇杆儿插到了袁留的空中,然后深呼一口气,叼着苇杆儿,在陈凡凡后面也下了水了。

    战马嘶鸣,小驸马一马当先,冲到了斡难河岸旁。数百骑兵翻身下马,沿着河岸一路搜寻。

    不知是不是巧合,小驸马带着几十名亲卫,正好负责搜寻李安民等人藏身的水域附近。

    小驸马横刀立马,立于河畔,闭目养神,沉静不语。

    而一旁奔流不息的斡难河里,几根苇杆儿静静地露出了水面。

第六十三章 老子要下嘴了

    斡难河河水自北狄圣山狼居胥山奔流直下,横亘数千里,硬生生的把大汉和北狄隔绝开来。

    河水湍急,奔腾不息。李安民几人屏气凝神的浮在水地,水草结成的绳索把五个人绑在腰间,绳索固定在河岸,这才看看在水底立住了身子。

    藏身在水底,李安民几人凭借着芦苇杆儿倒也足以应付,可蒋通却有些手忙脚乱了。

    袁留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可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紧闭着双眼迟迟没有醒来。被蒋通抱进了水里,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更加虚弱了。此刻袁留本能的挥舞着手臂,鼻孔之中活动着点点的气泡。好在嘴上被蒋通插进了一根细杆儿,倒也勉强的能呼上几口水面上的空气。

    水面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映出了半天的橘红。

    小驸马睁开双眼,朝着落日远眺。五大三粗的他突然诗兴大发,学着大汉士人的模样,抖了抖衣袍,朗声吟道:“长河落日圆。”

    装腔作势了半天,却只记起了这一句。小驸马挠头低声怒骂:“大汉的文人好生可恶,一篇诗文中朗朗上口的却只有一句,害得本驸马记不得前后其他。”

    骂声未停,小驸马就抄起了手中的长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斡难河畔,对着倒映在水中的落日狠狠的劈砍了几下。他看着河面上露出来的几根苇杆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口中念念有词:“狗屁汉人的狗屁诗文,老子偏偏要砍成长河落日扁。”

    话说李安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关注着岸上的情况。当看到一个满脸凶残的矮黑胖子手持长刀想自己走来时,他更是瞪圆了眼睛,绷紧了神经。

    李安民识得眼前这人,正是凶名在外的小驸马!

    红缨看到那人,心中惊疑不定,只道是小驸马发现了几人的藏身之所。作为沈遗南的孙女儿,红缨的性子里也继承了几分刚烈。她的字典里没有坐以待毙,只有放手一搏。只见她一只手握住绳子,另一只手就伸向了别在身后的长枪。

    就在此刻,一只大手稳稳的抓住了红缨,正是李安民。原来李安民听闻身后红缨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一回头就看到了蓄势待发的红缨。

    红缨抬起头,就看到李安民一脸严肃的冲自己摇了摇头。红缨愣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握住长枪的手。

    小驸马手中的长刀闪着寒光,接连不断的落在水面之中。陈凡凡脸色凝重,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以免小驸马的长刀砍到自己。

    陈凡凡是躲开了,可是平日里腿脚最麻利的蒋通却因为抱着袁留的缘故,动作迟缓了许多。

    只见寒光一闪,小驸马又挥了一刀,直直的对准了蒋通。蒋通见状大惊,脚底暗暗使劲儿,身体向前一提,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长刀贴着蒋通的后背擦了过去,落到水中,又飞快的一闪而过,被小驸马抽出了水面。

    “小的们,汉人狡猾奸诈,这会不知道逃往了何处。都给我分散开来,沿着斡难河搜索,务必找到汉人,当场

    击杀!”

    抽回刀后,小驸马转过头来对着手下兵众们大声喝道。紧接着小驸马大手一挥,白狼骑们便得令散开,沿着斡难河一路搜寻开来。

    接着他也翻身上马,回头瞄了瞄李安民几人藏身的水底,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驾”

    小驸马策马扬鞭,在李安民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小驸马的危机方才解除,可藏身在水里的五人此刻却是乱了套。

    蒋通方才躲过一道,心头一松,暗暗庆幸。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凡凡正在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惊讶之余,蒋通顺着陈凡凡的目光向下看,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虽然自己的身体躲过了小驸马看似无心的一刀,可是他却忽略了绑在自己腰间的草绳。原来小驸马的刀锋落在了草绳之上,此刻草绳大部分已经被斩断,只剩下一丝还在勉强坚持维系着。

    可斡难河水流湍急,恐怕那仅存一丝的绳索崩断也只在一瞬之间。藏身水底的所有人的心里都吊起了一块大石头。一旦绳索折断,只怕两人一瞬间就会被湍急的河流所吞没,那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叮”的一脆响,维系蒋通袁留二人的绳索瞬间崩断。斡难河水奔腾而过,一瞬间就吞并了两人。袁留依旧昏迷,尚在沉睡之中。失去了重心之后,插在口中的苇杆儿一瞬间被水流冲散。再也没有一丝可供呼吸的空气,袁留那张憔悴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

    蒋通此刻也被河水冲散,他的身子摇摆不定,像是巨浪中的一叶浮萍。好在他尚且清醒,而且体力状态也还不错,所以还在勉强支撑。他依旧紧抱着袁留,理所当然的留意到了袁留的异状,顿时心中大急。

    只见蒋通双眼流转,仿佛是想到了应对之策,可眉宇之间却又流露出几分挣扎。看到袁留的挣扎越来越弱,蒋通轻咬钢牙,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只见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袁留,而另一只手则麻利的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见小驸马已经离去,他脚底一使劲就浮出了水面。

    可是他感受的到手中提着的袁留,正在逐渐的朝着水底沉落,愈发的沉重起来。心中急切,他头刚一探出水面,就面带悲色的大吼一声:

    “姓袁的,老子要下嘴了!”

    话音一落,就见蒋通猛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猛子扎到了水底。只见他身体扭动几下,就面对面的抱紧了袁留。蒋通伸手扶正了袁留的脑袋,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猛地一下,就嘴对嘴的亲上了对方。

    蒋通胸腔中空气一下一下的传到了袁留的空中。重又呼吸到了空气,袁留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看到有效,蒋通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可是他自己却感受到了阵阵的窒息。

    一阵水声划动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耳畔响起,蒋通惊讶之余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凡凡对着他伸出了大手。

    顺着陈凡凡往上瞧,原来是红缨拉住了陈凡

    凡的脚掌,李安民又拉住了红缨的脚掌,而叫李安民则把自己的脚掌藏在了绳索的末端。

    湍急的水流中,李安民三人结成了一道人绳,他们一脸震惊,又隐隐带笑的看着亲在一起的蒋通和袁留,在第一时间就对着被冲走的队友伸出了援助之手。

    蒋通心中大喜,就要去抓住陈凡凡的大手,可是天不遂人愿。虽然李安民三人此刻已经将身体拉长到了极限,但此刻阵阵的窒息侵袭着蒋通的身体,他拼命的划动双脚,可却无法抵挡这水流的湍急,距离陈凡凡那只救命的大手总是差一段距离。

    陈凡凡三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先前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渐渐变成了焦急。他们试图在拉近与蒋通的距离,可是却再也无法靠近他半分。不仅如此,水草结成的绳索在喝水的冲击下也渐渐有了断裂的痕迹,只怕撑不了多久,几人都将被这汹涌的河水所吞没了。

    蒋通看到了陈凡凡,李安民和红缨脸上的急切;看到了他们拼命尝试的身影;看到了看看断裂的绳索;看到了正与自己嘴巴对着嘴巴的好兄弟袁留。

    能够结识这样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同袍,倒是一生难得的幸事。总之,他们比自己家族中那些所谓的家人要温暖的多。

    蒋通在心里暗暗说道。

    他笑了,眼里也闪过欣慰和温和。

    突然,蒋通挣扎着游到了袁留的身下,接着他用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一股力气,猛地一下就把袁留想着陈凡凡大手所在的方向推了过去。

    “直娘贼,袁大公子到底是富贵人家,这嘴唇可真是软和。”

    蒋通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就朝着河底沉落而去,口中喃喃说道。

    猴子为了队友慷慨赴死,就要他闭上眼睛满腔悲壮之时,突然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腿脚。

    蒋通惊讶之余,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凶狠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人面庞苍白,撇着嘴角,露出了紧紧咬在一起的一口银牙!

    一直重伤昏迷的袁留,终于醒来了。

    原来就在蒋通沉下身子之际,袁留就幽幽转醒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上残留着一丝温软如玉的暖意,睁开眼睛就看到蒋通这个糙汉子。在袁留的视线当中,臭猴子正紧闭着双眼,脸上一副猥琐而且贱嗖嗖的笑意。

    袁留发觉几人此刻都正在水下,脚掌被陈凡凡拉住,就明白了当前的处境。虽然心里满是羞怒,不敢相信先前蒋通亲了自己的事实。可看到逐渐陷入河底的蒋通,袁留还是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掌。

    几人见袁留终于醒来,而且抓住了将陷入河底的蒋通,都忍不住放松了几分。李安民连忙拉住绳子,带着五人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挪上了岸。

    经过了几番周折,几人终于囫囵个儿的都到了岸上。只见五人都是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躺在了斡难河畔,对着夜幕初上点点星辰,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自然是应当喜悦的。

第六十四章 北上

    晚风拂面,星空寂寥。耳畔是涛涛河水奔流,是五人劫后存生的欢喜。

    袁留此刻却笑不出来,他心头有如百爪挠心,回想着自己醒来之前嘴唇上的温润,欲越发觉得怪异。只见他双眉紧皱,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异,一双手扭扭捏捏的揉搓在一起,闪躲着瞄了瞄身旁的蒋通。

    只见蒋通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心无旁骛的数着夜空中零散的星星,嘴角扬起一抹憨厚的微笑,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先前自己对着好兄弟“下嘴”的事。

    袁留见到蒋通这般波澜不兴的模样,心头一阵郁结。盛怒之下,他站起身来,也不管湿漉漉的衣衫,就把蒋通拉到了一旁。

    看到袁留的这番举动,陈凡凡看了几眼,却也没有说话,反倒是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默契的会心一笑。

    话说蒋通被袁留一把拽了起来,疑惑地扯着嘴巴叫唤个不停。袁留面色微冷,似乎是有些心绪不宁,听到蒋通杀猪般的叫声眉头更是皱紧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看到距离李安民三人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袁留这才停下了脚步。或许是落了水的缘故,湿漉漉的头发散在额头,眉头紧锁倒也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思绪纷扰,诸多疑问涌上心头:这货为何要亲我,是有特殊的癖好,还是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想到这些,袁留赶紧摇了摇头,脑海中一道毛骨悚然的念头一闪而过,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解决心头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询问清楚,袁留心中定了主意,只见他深呼一口气,这就抬起头来,桃花眼里满是严肃,目光炯炯的看着蒋通,打算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清楚。

    袁留刚要开口,未等说出话来就听到蒋通的声音响起。

    “我说袁大公子,俺老蒋可是赔大发了,为了救你才在水底给你度了口气儿。啧啧啧,俺老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实人,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想到就这么便宜你小子了。”

    蒋通面露苦色,把脸拉得老长。双眼之中流露出无尽的委屈,不停地砸吧着嘴巴,啧啧哀叹,惋惜着自己被袁留夺去的珍藏了多年的第一次亲吻。

    看到蒋通一脸委屈的模样,袁留面色一滞,暗暗地咬紧了牙关,双眼里隐隐藏着一丝愠怒。

    “嘿嘿嘿,既然老子为了救你,已经豁出去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报答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见蒋通突然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丝猥琐,拍了拍袁留的肩膀,贱兮兮的继续说道:“等到了京城,带俺老蒋到轻歌坊里听一支赵瑶笙的小曲儿如何。”

    轻歌坊可是出过皇后的大汉第一风月场,而赵瑶笙更是艳名传遍九州的轻歌坊第一清倌儿。听到蒋通还惦记着赵瑶笙,不知怎么的,袁留心中的怒意更盛。只见他呼吸愈发急促,怒气积郁在胸口,喘息之间,起伏不定,冷冷的看了蒋通一眼,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蒋通终于注意到了袁留的异常,看着袁大公子怒意横生的眼神,他满脸都是诧异之色。眼睛转了几

    圈,放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只见蒋通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惊恐,紧接着他飞快的太起了双手横抱在胸前,一脸幽怨的看着身前的袁留,声音颤抖着说道:“我说袁留啊,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快说,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听到这话,袁留的脸色飞快的变化了几下,最后硬生生变成了绛紫色。此刻的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伸出了拳头,一拳打在了蒋通的胸膛之上。

    “龙阳你个大头鬼!”

    袁留怒喝一声,对着被自己一拳打倒在地的蒋通冷哼一声,接着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李安民几分走去。

    蒋通被一拳击倒在地上,直到袁留离去他才坐起了身子。目光落在那道离去的背影上,袁留的脸色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双眼之中也现出了清明。他对着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经过小小插曲,蒋通远远地跟在袁留身后,蹑着脚步也回到了几人身边。

    看到袁留一脸怒气的负气而归,红缨远远的就对着他招了招手,呼唤他坐在自己身旁。看到红缨眼中饱含深意的打趣,袁留稍稍一愣,就听红缨说道:“袁留大哥,先前你身负重伤,是我给你处理的伤口。”听到这话,袁留的脸上没来由的泛起了一抹红晕,对着红缨点了点头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红缨的身边。

    看到袁留回来,李安民面带笑意的轻轻摇了摇头,一打眼就瞅见了夜幕下蹑手蹑脚的蒋通,就出声喊道:“猴子,快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计划和安排。”

    顺着李安民的眼神,四人都朝着蒋通的方向齐刷刷的望了过去。只是袁留之看了一眼,就冷哼一声,转回了头。

    在四人目光注视下,蒋通顿时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与四人一同围坐在一起。

    李安民轻咳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先前小驸马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他们将会在斡难河畔展开搜索,只怕我们一时之间是无法渡河南归了。”

    话音一落,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严峻之色。李安民所言非虚,他们已经失去了渡河的木筏,加之北狄白狼军团在河畔展开了搜索和戒备,归汉之路已决。

    红缨柳叶弯眉一挑,脸上稍待怒色,恼声说道:“我们此次跨河北上,是参加玄雀堂的试炼,玄雀堂也安排了地境教习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可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却也不见教习们出手。”

    蒋通和袁留闻言都点了点头,沈遗南生性谨慎,更何况这次北上入狄本身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按理说教习们应当把新兵们的安危放在首位。

    李安民轻咳一声,虽然他知道内情,可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愿将这背后得阴谋和盘托出。他看了看四名队友,缓缓说道:“白狼崽子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教习却不出手,只怕是他们也出了意外。”

    看到四人面露惊色,一个个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安民知道他的话得到了队友

    的信任,于是他趁热打铁,接着说道:“玄雀堂给我们的试炼有三天的期限,三日后若是我们迟迟未现身,以沈帅的老练也一定会察觉到其中的怪异,必定会设法前来救援。所以,忘却我们试炼的任务,也不要寄希望于教习们出手,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北狄狼崽子们的地盘上坚持三日。”

    陈凡凡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望着李安民,沉声说道:“倒也未必是三日。”

    话音一落,连同李安民在内,四人都望向他,疑惑的说道:“此话怎讲?”

    陈凡凡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冷冷的说道:“诸位莫非忘了先前我可是做了两张木筏。”

    “你是说白素素和白贞贞!”蒋通激动一下,拍了一下大腿,想起了消失不见的白鹭军五人。

    “呵呵,莫不是我们还要感谢这群忘恩负义的苟且之徒。”红缨冷哼一声,一双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讥声说道。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脑海中忽然闪出了白贞贞的身影,他哀叹一声,出声说道:“凡凡说的没错,不过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万一白家五人没有逃走,或者渡河途中发生了意外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李安民的言语之中,稍带着对白鹭军五人的辩解,红缨面露不快,心底对白素素和白贞贞几人的敌意更深了几分,忍不住出声说道:“最好是他们死在斡难河里,若真是他们将消息传了回去,只怕忘恩负义的小人倒成了救人的大英雄了。”

    李安民冷冷的看了红缨一眼,只觉得此刻的红缨有些陌生,怎么硬生生的多出了几分刻薄。他深呼一口气,把这般纷扰的思绪暂且压制下来,对着四人沉声说道:“好了,暂不讨论这些。斡难河畔已经布满了北狄狼骑,此地也绝不是久留之地。正面对抗,我们绝不是北狄白狼的对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决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你们都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集思广益。”

    “目前应当寻找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以此躲避白狼军的搜索才是。”袁留思考片刻后,率先开口说道。

    “大哥,既然无法南归,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干脆继续北上如何?”陈凡凡向来胆大,只见他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听闻这话,蒋通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红缨和袁留一脸担忧的看这陈凡凡。

    陈凡凡留意到两人的目光,更是挺起了胸膛,豪迈的说道:“北地狼崽子也是人,怕个甚!”

    话一说完,陈凡凡就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哥,红缨三人也都抬头望向了李安民,又一次把决定权交到了李安民的手上。

    迎着四人的目光,李安民忽然朗盛大笑起来。

    只见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转过身子背对着滚滚斡难河,挺直着腰背意气风发的指了指夜空下苍茫寂静的草原,神采飞扬的吐出了两个字:

    “北上!”

第六十五章 在人境的门槛前站了十年

    斡难河水拨动着岸边的水草,哗啦啦阵阵作响。白狼骑兵们手持着火把,沿着河岸连成了一条线,闪烁着幽幽的火光。

    “北上!”

    听到了李安民的决断,红缨和蒋通回头望了望南边,默不作声。眼神当中忽的闪过一丝精光,接着就一脸坚定的转过身来。袁留悄悄打量了陈凡凡一眼,又忍不住瞄了瞄蒋通,心底发出了一声轻叹。陈凡凡更是昂起了胸膛,看向李安民的眼中更多了一分肯定和认同。

    “趁着夜色,我们北上入狄。”

    李安民目光坚定地看着几人,朗声说道。

    “大哥,先前为做木筏寻找木材时,我看到北边有一处小山,远远望去高树丛立,郁郁葱葱,想来是藏身的绝佳之地。”陈凡凡手捂胸前伤口,脸色微微苍白的沉声说道。

    “妙极了,你来带路,我们就暂且躲在山上,观察局势。”

    刚有困意,就见到了有人送来了枕头,李安民自然开心极了,出声说道。抬头看向弟弟,就发现了陈凡凡此时的异状,李安民的眉宇之间稍露出几分担忧,接着说道:“先前我用幽冥气为袁留疗伤,颇具神效,说不定可以祛除你体内的巫毒。待到了那片山林,不妨尝试一番。”

    陈凡凡闻声,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看到李安民脸上的担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儿时兄长对自己多半照顾的场景,憨憨的对着哥哥一笑,轻声说道:“大哥放心,我体内的巫毒暂且压制得住,还是先带着大家到那座小山避难要紧。”

    听李安民说曾为自己疗伤,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隐隐作痛的小腹,脸色一苦,转瞬间又变得通红,深深地低下了头。坐在一方的红缨看到袁留这般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安民也注意到了袁留的变化,脸色稍苦的轻咳一声,接着出声说道:“出发。”

    残月当空,孤星点点,李安民五人飞快的挪动起脚步,在陈凡凡的带领下一路向北而去。

    他们离去后不久,一个面带獠牙鬼面的神秘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正是鬼师。只见鬼师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望着五人离去的背影,静静地驻足良久。看到五人渐渐远去,鬼师一把掀开覆在脸上的面具,脑袋一晃,银黑参半的头发就散乱着遮住了脸。他端起了手中的酒壶,穿过纷乱的发丝轻轻地抿上了一口。

    李安民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充当起断后的角色。经过先前与莫雷一战,他终于找到了幽冥气的强大之处,那便是恢复能力。在幽冥气强大的恢复作用下,他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只见他健步如飞,身形如电。

    因为了解内情的缘故,他隐隐猜到了同往北狄其他小队的情况,只怕他们的境遇与自己大致相当。眼神轻转,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能被被玄雀堂选中,并且过了第一轮新兵大选的自然个个都不同常人,李安民回想着那跨河北上三十新兵的面容,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李安民决定了,他要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

    五人疾行,

    一路上隐藏身形躲过了在周边的巡逻的白狼轻骑,终于赶到了陈凡凡口中所言的小小山林。

    见陈凡凡驻足而立,李安民几人也都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小山,李安民双眼之中流露出几分惊奇。

    如今的草原遍地都是青黄不接的杂草,可眼前这座小山却不一般。月光之下,这座小山林像是一面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镜,居然映出了残月的银光。远远地看着,放佛是用月光绕着小山画出了一条边线,线外全都是被牛羊啃食得光秃秃的灌木杂草,甚至露出了光秃秃的石头。而线内的小山,如同被被上天赐下了勃勃生机,放眼望去简直是绿色海洋。高大树木鳞次栉比的直挺挺的立着,晚风吹过,卷起了阵阵林涛,发出了阵阵响声。还未走进小山,就感受到了丝丝的清爽,似乎是天地的馈赠,五人瞬间就感受到了无穷的愉悦。

    看着林间的高木,蒋通一副如遭雷击的神情,他咽了咽口水,迈开了步子,忍不住就向前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轻轻呢喃道:“灵山。”

    蒋通的异状自然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袁留眉头更是一皱,连忙几个脚步跟了上去,伸出手来一巴掌就打在了蒋通的后脑之上。感觉到后脑的疼痛,蒋通这才回过神来,双眼之中的呆滞转瞬间变成了耀眼的精光。他转过身来,一把就抱住了眼前的袁留,兴奋地跳了起来,双目当中满是难掩的兴奋,一边跳一边说道:“天地有灵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下则为河岳,袁留,我有观山之法,我敢肯定这就是一座蕴含了天地灵气的灵山,我修山林法,此山对我有大帮助。”

    话音未落,蒋通双目当中生出了几分血色的红丝,忽然把头垂到了袁留的肩头,几滴热泪没缘由的滚落下来。他几近哽咽,凄声说道:“对我有大帮助,有大帮助。”

    被蒋通一把抱住,袁留心中羞怒掺杂,本想一脚踹开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的登徒子,可蒋通情绪上突然的转变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了。正值炎夏,衣衫本就单薄,因此袁留只觉得肩头一沉,就感受到了那滴滴眼泪的湿润。这一刻,他意识到平日里与自己插科打诨的猴子,怕是心里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心事。气愤转变成了担忧,袁留收回了脚,转而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在自己肩膀上埋头痛苦的青年。

    感受到了袁留轻柔的手掌,蒋通抽了抽鼻头,抬起了头。他一把抹去了眼角的热泪,先看了看袁留,又转头望了望面带忧色的四人,哈哈一笑,出声说道:“让大家见笑了。”接着他低下头沉静片刻,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缓缓说道:“我自小聪慧,九岁时修习山林法,十三岁时就已经修炼到了初境九重。从无到有,我仅仅用了四年,一时之间我成了白昶州小有名气的少年天才。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三,可境界依旧是初境九重。”

    看到众人眼里的惋惜,蒋通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在人境的门槛前,我一站便站了十年。这十年里,父母带着我访遍九州名医,大能都一无所获。直到六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在南蛮十万大山当中得

    遇一天境修士。他只看了我一眼,就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家父家母见其不凡,就带着我苦苦哀求,寻求破境之法。天境修士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了一页书册和几句话就飞身而去。他说修行山林法,需心中有山林,山是天之山,林是地之林,观其形,感其神,不必强求,境界自破。而那页书册就是观感天地灵山的玄妙法门。”

    袁留听到南蛮之地,十万大山的字眼顿时眼睛一亮,又听得天境修士,他心中更是惊诧,忍不住低头沉思。

    蒋通深呼了一口气,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凄声说道:“随后六年,家父家母带我访遍名山大川,可还未求得灵山,便突遭变故,配上了身家性命。”

    话一说完,几人都大惊失色。沉默之余,心中也是诸多惋惜。只怕蒋通口中所言之变故,又是一段他不愿道出的伤心事。

    许久之后,蒋通这才睁开了眼,硕大的泪珠颗颗成行,一串又一串的无声滚落。

    “既然如今能够有幸得遇灵山,想必也是受到了令尊令堂的庇佑,你更要抓住这次机遇,披荆斩棘,破尽修行路上的诸般阻隔,一路高歌才是。只有如此,方可告慰二老的在天之灵。”

    听闻袁留的话语,蒋通发出了一声叹息,紧接着又呼出了一口气,止住了滚落的泪水。

    袁留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哀叹,他站到蒋通的身侧,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朗声说道。

    陈凡凡也走上前来,伸出手臂搭在了蒋通的肩上,没有说话。红缨也走了过来,伸出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安民对着蒋通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胸口,对着山林高声说道:“这次你来打头,带我们踏入灵山!”

    言简意赅,却意味十足。

    得到了同伴们的鼓励,蒋通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些许暖意。他对着四人感激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站在了四人的身前,大步流星的朝着眼前的山林走去。

    跟随者蒋通的脚步,五人都走进了灵山之中。

    刚一踏入,李安民就感受到了灵山的不凡之处。

    空中是一弯残月,可林间的却像是拉开了一道道光幕,将月华的银辉撒满了整片林子,神圣且肃穆。这林间的月光居然也勾起了体内幽冥之气的异动,李安民忍不住运行起了呼吸之法,吞吐之间幽冥气也动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餐食,将其一口一口的吞噬下去,把银光也化成了漆黑的墨色。将融入了月光的幽冥气吸回到体内,李安民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只感到月华透遍全身,像是化成了涓涓的溪流,一遍又一遍的滋润着自己的身体,也洗涤着自己的灵魂。

    “啊!”

    正当李安民沉醉在这灵山玄妙的同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他猛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就看见了红缨脸色苍白,一脸的惊骇。

第六十六章 灵山尸骨尚未寒

    山林静谧,月华如水。

    突然一道尖叫声响起,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只见红缨一脸惊恐地望着脚底,接着抬起头看着李安民,伸手指了指脚底,魂惊魄落的说道:“木头,我踩到了一具尸体。”

    几人闻声,顺着红缨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就看到了棵棵高木间生出了一丛灌木,而灌木丛间,影影绰绰,隐隐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臂。

    李安民一个健步走到了红缨的站前,他伸出大手把红缨拉到了身后,接着蹲下身来,就要拨开这片树丛。只见李安民的眉头轻挑几下,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原来灌木丛中竟然真的藏着一具尸体。

    陈凡凡己人此刻也围了上来,看到这具尸体身着白狼军甲,手藏于腰间,紧紧地握住别在腰上的直背弧刃铜刀。

    蒋通伸出手在这人的鼻尖探了探,又摸了摸脖颈和身体,这才对几人说道:“看这一身打扮,是北狄人无疑了。鼻息虽无,但尸体尚未完全僵冷,只怕死了不足一日。”

    李安民闻言沉默不语,伸手在这北狄打扮的尸体上搜索了起来。掀开尸体的衣袖,看到了手臂上纹着一颗栩栩如生的狼头。李安民稍加打量,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当摸到此人后腰时,他感觉到了有一块方形硬物。脸色稍滞,便将其取了出来。

    只见那时一张木牌,一面纹着与手臂上一般无二的狼头图案,而另一面则歪歪扭扭的刻画了几个符号。

    红缨恢复了几分神采,与陈凡凡几人一同围了上来,看到木牌后都眉头紧锁。

    “凡凡,读出来这木牌上的字。”

    李安民将木牌举在了陈凡凡的眼前,脸上泛起一抹豪气,自信的对弟弟笃定说道。听到这话,红缨和蒋通都一脸惊喜的望向了一旁的陈凡凡。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陈凡凡脸色一苦,皱着眉头对李安民说道:“大哥莫要说笑,我怎么认得这虫爬的玩意儿。”

    “切。”听到陈凡凡的回答,红缨和蒋通都撇了撇嘴巴,脸上的惊喜转变成了些许失落,同时出声说道。李安民听到弟弟的回答,脸色也是一变,他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将木牌在几人眼前晃了晃,接着出生说道:

    “狼军左骨都侯。”

    几人纷纷抬起头来,袁留率先耐不住性子,好奇的说道:“队长,你认识这像虫爬似的符号?”

    “小时候受长辈的影响,变多读了几本书。曾在一本记载了先民时代故事的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符号,侥幸罢了。”原来李安民看着木牌上的鬼画符,只觉得隐隐有几分熟悉。他努力的开始回想,绞尽脑汁,他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儿时在老爹的逼迫下研读过的一本古籍,这才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哦,怪不得。”袁留轻轻点头,接着脸色突然变化,惊讶的说道:“等等,你是说你曾读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先民时代的故事?而且,你还认识先民时代的文字?”

    看到袁留一脸吃惊的模样,李安民心头疑惑,皱着眉头回答道:“家中老

    爹严苛,或许是心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心,所以多花了些心思为我们兄妹三人搜罗了不少书籍。”

    听到李安民不盐不淡的回答,袁留表情呆滞,接着与红缨和蒋通对视一眼,三人都翻了翻白眼,发出了一声叹息。

    袁留率先开了口,他耸了耸肩膀,出声说道:“严苛?多花了些心思?若仅仅如此,那我回了京城可真要逼着我爹严苛起来了。”

    蒋通点了点头,斜着眼睛瞥了李安民一眼,冷哼一声,只说出了四个字:“老爹真牛。”

    李安民脸上的不解更浓了几分,他忍不住转头望向了红缨,希望从她口中寻求一个答案。

    看到李安民求助的目光,红缨轻咳一声,对着李安民解释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方世界经过的几次动荡。先民时代,先民以人族为奴,我们人族的世界是黑暗的;后来庠序学宫现世,学宫宫主李栩教化万民,人族终于见到了一丝光明,并且开始了迅速崛起,步入了修士时代。可骨子里的贪婪和种族之间不可破除的隔膜导致了人族与李栩的关系的破裂,可以说修士时代,人族的世界是混乱的。后来李栩屠尽天下修士,更是亲手断了庠序学宫的传承,这才步入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之所以我们现在的时代没有一个完整的统称,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未来还未曾清晰,是光明还是黑暗,全都维系在人族自己的身上,也是维系在我们的手上。”

    “可是,这和我哥认识先民时代的文字有什么关系?”陈凡凡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解,听闻红缨说了许多,还未曾提及先民文字分毫,心中不解,自然而然的出声问道。

    听到陈凡凡的问题,红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陈凡凡头顶,娇怒的说道:“你们真不愧是兄弟,哥哥是快木头,弟弟的脑袋是块榆木疙瘩。你与你哥一同长大,想必老爹也曾让你读过书,可为何你哥识得,而你却识不得。”

    陈凡凡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皮肤黝黑,此刻竟然也能看得出来点点的红晕,却又忍不住喃喃反驳道:“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整日埋头在书册中间,哪里有舞刀弄棒来的痛快。”

    红缨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了李安民,继续说道:“虽然李栩一把火烧光了庠序学宫,可凭借天之高广,地之辽阔,哪里又会真正的断绝了先民修士们存于世间所有的痕迹。不管是传承了千年的大族,还是如今大汉王朝的权贵,只怕手里都攥着几件先民时代的老物件。且不提上面是否记录着绝世功法,或者是藏宝的信息,即便是闲言碎语,凭借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万一得到些玄妙,恐怕都是惊世骇俗的大机缘。所以说先民时代的遗存之物是一座座巨大的宝库,而先民文字则是封住了宝库大门的一把锁,而你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这才明白先民文字蕴含的意义。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两道波澜,一道是对老爹良苦用心的感激,而另一道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担忧。沉默片刻,李安民迷茫的双眼终是浮现了清明,他抬

    起头对着几人说道:“古籍尚存与玄雀城宅院当中,若是有幸得回玄雀,必取回与诸君同览。”

    听到这话,不管是陈凡凡,还是红缨几人,顿时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蒋通更是一下子跳了出来,他伸出大手,轻飘飘的拂过了李安民的胸膛之上,故作妩媚的眨巴着眼睛,含情脉脉的对着李安民说道:“民,如今的时代早已不再被俗礼所拘泥,你考虑考虑收个男宠儿如何。”

    李安民顿时心里犯了恶心,刚要一把将蒋通推开,就听到红缨和袁留异口同声的喝了一声滚,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脚,双双飞身而起,把蒋通踹飞了出去。

    “哼,敢抢老娘的男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红缨一搓鼻尖,冷哼一声,对着倒在地上的蒋通,一脸匪气的说道。

    袁留的稍一愣神,在思考为何他也会怒气丛生的飞身一脚,直到听到了红缨的话,他才找到了自己生气的理由。只见他效仿红缨,有模有样的也搓了搓鼻尖,匪气十足的对着蒋通说道:“哼,敢抢红缨统领的男人,我也看你是活得不烦了。”

    蒋通闻言,倒在地上装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扭动着身子钻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他一只手抱住了李安民的大腿,另一只手抬起,遮挡在眼前,先是抽泣了几声,接着凄声说道:“呜呜,队长,他们欺负小生。”

    看到蒋通滑稽的模样,红缨和袁留虽然仍作一脸怒气状,却显而易见的看到他们脸上紧憋着的笑意。李安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随后脸色一正,沉声说道:“好了,不要闹了。此事疑点颇多,骨都侯是北狄军职,可你们谁曾听闻过狼军为何?这位骨都侯究竟是谁,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座灵山之中?为何他身上木牌会是先民文字,木牌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将先民文字刻画于其上?”

    不顾几人听闻后一脸的凝重,李安民有意无意的瞥了伏在脚下的蒋通一眼,继续沉声说道:

    “而且此地颇为诡异,这人身上并无伤痕,为何会暴毙在这片灵山之中?既然是灵山,必定有玄妙之处,更何况位于北狄境内,即便是北狄狼崽子们再迟钝,也断断不会视而不见。”

    李安民有停顿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怕...”

    “只怕这座山不仅仅被狄族人熟悉,对于他们而言更是一座死地!”李安民的话还没说完,袁留的双眼之中就流转起几道惊疑不定的精芒,他接过了李安民的话,面色凝重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随后都落在了袁留的身上,就连先前装傻充愣的蒋通也站起身来,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了一丝挣扎,却还是沉默不语。

    李安民对着袁留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虽然北狄白狼搜索的紧,可我们这一路上却已然是畅通无阻,只怕,我们是中计了。”

    话音一落,五人齐齐转身就要逃离此处,可没来得及迈开一步,他们的脸上就挂满了惊骇。

    放眼望去,高木林立,月光流转,可偏偏再也不见了来时的路。

第六十七章 蒋通小算计

    结翠青松合,凝光云雾生。

    林木参天,遮天蔽月。迷幻的白雾从脚底升腾而起,淡淡的月华也从树林阴翳中些许洒出,更是平添了几许幽幽森然。

    五人脸色蜡黄,哑然望向来时的方向,哪里还看得到杂草荒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黑幽幽的林间曲径。

    “莫非这就是灵山迷障?”蒋通修习山林法,却止步于初境九重整整十年。为了破境,对于灵山他颇有研究。看到眼前迷幻的场景,他忽然想起了古籍书卷里对于灵山的记载,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精芒,忍不住喃喃说道。

    “大家莫要惊慌,这是灵山迷障。都跟在我身后,我修习的山林法可以感知到山间灵气的流转,根据灵力的浓度,足以为我们指引方向。只是切记为了以防万一,大家千万不要随便乱闯。”话音一落,蒋通身上就升腾起一抹青绿,双目含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李安民看了一脸笃定的蒋通,出声问道:“猴子,你确定可以把我们带出去?”

    蒋通闻言一愣,眼睛转了几圈,这才对李安民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稳着脚步,沉着的朝前走去。

    看到了蒋通的坚定,李安民心中也放松了几分,随后招呼着几人,跟在了蒋通的身后。

    袁留还是第一次见到蒋通这般模样,心中升起了几分惊喜,自然喜上眉梢,面含轻笑。

    “咳,我曾听小姨说过,男人专注的时候,最有魅力。虽然平日里蒋大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这会看着倒还真是有些确引人注目。”红缨转头看了一眼袁留,继续说道:“就算是皇城里达官显贵们府上的小姐看到了,怕是都会动一动春心了。”

    袁留闻言,脸色先是一红,转瞬间又变成了愠怒,最后才一脸错愕的看着红缨,撇着嘴巴说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话一说完,脸上的隐隐现出一抹酡红,只见他轻咳两声,就挪动着脚步,向前紧跑了几步,跟在了蒋通的身侧。她的面无表情的拍了一下蒋通的肩膀,若无其事的问道:“臭猴子,什么是灵山迷障?”

    红缨把袁留的表现全都收归眼底,看到袁大公子默默地就走到了蒋通的身边,她轻抬玉手,捂着嘴巴莞尔一笑。接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就默默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安民,红缨脸上的笑意更浓,紧着不走也走到心上人的身旁,默不作声的就挽起了这块木头的手臂。感受到红缨歪着脑袋靠在了自己身上,李安民转头看了看,紧接着又无声的向前走去。

    话说蒋通正在专心致志的辩明前路,被袁留冷不丁的一拍,吓了个一魂升天,二魂出窍。只见他面色惨白的转过头来,双眼中还停留着些许惊骇,看到是袁留,他拍了拍胸口,深深的喘了几大口粗气。

    “好歹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走路轻飘飘的,莫不是想要吓死我!”蒋通睁圆了眼睛,满脸怒气的瞪了袁留一眼,大声呵斥道。

    还没等袁留开口,他又转过身来,根据身上青绿色气息的指引,一边向前走,一边缓缓开口解释道:“灵山本就是由天地之间的种种玄妙化形而成,有些神奇之处倒也理所当然。所谓迷障,就是天地玄妙的产物。想必大家都知道修士时代,时间出现过神奇的阵法,或封印之阵,或灭杀之阵,或迷幻之阵,皆是由修士们从天地之间感悟得来。而现在的迷障,大概等同于旧时的迷阵,只不过是天地自然生成。”

    蒋通转头看了一圈,看到了几人或惊讶,或迷惘,或忧虑的神情,他也忍不住呼了一口气,继续喃喃说道:“我曾追寻灵山数年,对天地间曾现世的灵山大都有过研究。天地灵脉能提升对天地玄妙的感悟,以此修正功法,提升境界。根据所蕴含天地玄妙的多寡,优劣。世人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又有一二三品。当然还有一些未入品级的小灵地,被分为了九等。如今流传于世,为人所知的灵山大都是九等之列,也都被各大势力所占据。千年来也有入了品级的灵山,最大的也不过是黄级,被隐士大族或是诸侯藩镇所掌控。而且据我所知,即便是黄级一品的灵山,也很少蕴含天地自然生成的迷障。”

    蒋通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来,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李安民伸手扶住下巴,低头颔首呈若有所思状,随后伸手扯下了一片树叶,喃喃开口道:“你是说,这座灵山的品阶还在黄级之上?”

    蒋通猛的抬头望向李安民,双眼之中满是狂热,他点了点头,激动地说道:“没错,若是被我所得,此生必达天境!”

    袁留和红缨闻言大惊,世间传闻人境修士可借天地灵气,以一敌百;地境修士修到极致,或可以借山河之势,修炼到极致甚至有搬山填海之能;而天境修士,世间少有传说,只是传闻,天境修士可以飞身天外。虽然天境修士极其罕见,可大汉子民对于天境修士的存在都深信不疑,因为人人都知道,在皇城中有一座名叫极殿的古老殿宇,极殿里沉睡着一个被称为大汉守护神的天境修士。假日时日,若是蒋通真的有幸得入天境,这可就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耀,更是整个大汉王朝的幸事。

    李安民走到了蒋通的身前,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蒋通的肩膀,一言不发,只是面带沉静的看着对方。

    蒋通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梳理,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转过身来,继续带着众人向前走去。

    看到蒋通情绪的变化极大,袁留心里生出了几分担忧。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再突然拍打蒋通的肩膀,只好悄悄地走到蒋通的身侧,轻声细语地说道:“猴子,我记得黄大师说过你修习的是水属性功法,可山林法听起来并没有一丝与水的关联啊?”

    此刻,蒋通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些许,听到袁留轻柔的声音响起,他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袁留,也轻柔的说道:“嘿嘿,你想知道吗?”

    听到蒋通的问题,袁留好奇之下,疯狂

    的把头点个不停。

    “这是我的秘密,你附耳过来,我只说与你一人听。”蒋通脸上露出了一丝戒备,满眼提防的朝四周看了看,之后才目光柔和的看着袁留,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听到“只说与你一人听”的字样,袁留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激动之中还多了几分欣喜,看到了蒋通温柔的目光,他心里更多了一丝羞涩。他脸色微微泛红,扭扭捏捏的走到了蒋通的身旁,将脸轻轻地贴在了蒋通的面前。

    只见蒋通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随后眼里的温柔瞬间消散,转而变成了滚滚的怒意,他对准了袁留的耳朵,张大了嘴巴,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老子偏不告诉你。”

    袁留本来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蒋通的回复,可谁知等来的却是臭猴子的惊天一吼。蒋通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直震得袁留一脸错愕,随后响声传来,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放佛是无数道钢针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双耳之中。他忍不住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气愤之下,袁留的两腮高高的鼓起,一脸愤懑的盯紧了蒋通。可随后的一幕,更是让袁留心中的怒火更胜了几分,只见蒋通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嘴巴大大的张开,唾液横飞只见吐出了三个大字。耳边还是止不住的嗡鸣,时间的流淌仿佛也缓慢了下来,根据口型的判断,袁留还是知道了蒋通说了哪三个字:

    “死”

    “娘”

    “炮”

    “死猴子!”盛怒之下,袁留强忍着耳边的剧痛,飞身一脚,踹在了蒋通的身上。

    看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陈凡凡扶着巨大的狼牙棒,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红缨与李安民对视一眼,两人都心领神会的摇了摇头。红缨轻叹一声,撅着嘴巴白了李安民一眼,无奈的说道:“唉,都是你开的好头,又是一块木头。”

    李安民自明白红缨意有所指,他看向与红缨缠斗在一起的蒋通,发现了他手脚上的动作都有所顾忌,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道:“或许是吧。”

    短暂的吵闹之后,五人在蒋通的带领下继续一路向前。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块深深立在土地之中的巨石,蒋通这才停下了脚步。

    几人脸色稍有迟疑,李安民冷冷的看了蒋通一眼,出声说道:“这里应该是灵山深处了吧,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打算,从未想过把我们带出灵山。”

    蒋通闻言,将头低的更深了。红缨见状,脸上阴晴不定,看向蒋通的双眼之中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寒意。

    听闻李安民的话,陈凡凡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他高举狼牙棒跳到了蒋通身前,一脸凶狠的盯紧了蒋通,大声喝道:“狼军骨都侯死因未明,这座山林必定另有诡异。单凭你一人之言,怕是不能尽信。如今带着我们深入了这山林腹地,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六十八章 灵山姑衍

    灵山的奇幻已让五人应接不暇,蒋通又悄悄地带着大伙深入了灵山腹地。

    自古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这里是处处透着诡异的灵山。若真如蒋通所说,此山能助他入天境,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天地自有平衡之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人人都懂得。这世上哪里有可以白白得到的机缘。得到之前必须先要有付出,得到的越多就意味着付出的越多。换言之,这所灵山越是玄妙神奇,那么就意味着此中的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虽然小队里的五人都很年轻,但谁都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李安民更是深谙此道,此刻他时脸色深沉,沉默不语。

    蒋通的擅作主张惹恼了陈凡凡,只见他暴怒之下,高举狼牙棒对准了蒋通,怒喝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北狄的奸细!”

    红缨寒着脸,一双丹凤眼里流转着阵阵冰冷,紧盯着蓄势待发的陈凡凡,一言不发。

    袁留满心焦急,就要动身去劝阻,可脚步刚一挪动,他看到了盛怒之下,须发皆张的陈凡凡,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最后哀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蒋通深埋着头,也不看周边四名队友,轻轻地开口说道:“我还能打着什么主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苦苦追寻数年未果,甚至家父家母也为此永远的离去了。可谁曾想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我看到了一座灵山,它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怎么能放弃这次机会,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

    蒋通的声音越发响亮,语气也愈加凄凉。他微微一顿,就猛的抬起了头,只见他双目之中渗满了血丝,伸手抓起了一把地上的泥土,视若珍宝的放在离眼前,嘶吼一句:“我已经等了十年,我不愿再等了!”

    话一说完,他双膝跪在地上,头颅贴着捧在手中的灵山泥土,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就拉上了我们,与你一同身涉险地?”盛怒之下,陈凡凡的手上青筋暴起,高举在空中的狼牙棒猛的一下砸在了蒋通的身前。

    红缨无奈的摇了摇头,袁留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好了,凡凡。”李安民终于再次开口,他走到了陈凡凡身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继而环顾几人,才悠悠开口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自从进了林子倒也没见什么危险,更何况外面遍布着虎视眈眈的北狄白狼,也不见得比林子里安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林子中有异常,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听到李安民的话,陈凡凡依旧是一脸的执拗,可既然大哥已经开口表态,他也不好继续发作,只好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看到陈凡凡收起了狼牙棒,李安民这才不着痕迹的轻呼一口气,对着蒋通继续说道:“不过,这并不代表你没有错!”

    听到这话,蒋通的身体一滞,却没有说话,依旧跪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李安民对于此事

    的处理决断。袁留脸色焦急起来,生怕李安民重罚蒋通,就忍不住踮着脚步,轻轻拉了拉红缨的衣袖。红缨知道袁留是想让她为蒋通求情,转头看到袁留脸上的急切,红缨又是一声轻叹,这才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攥住了李安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李安民回头看向红缨,对着似乎是在撒娇的女子轻轻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皆是汉人,皆是玄雀军,皆是一同参加玄雀堂新兵大选的袍泽,更是同一支小队的兄弟。兄弟之间,贵在坦诚,你错不在求灵山,错在瞒着我们。”

    “就罚你返回了大汉之后,为我们饮半年的马,磨半年的刀!”李安民抽出被红缨攥住的手掌,伸到了蒋通的身前,沉声说道:“还不起来,莫不是不把我们当兄弟,怕我们抢去了你的灵山不成?”

    听到李安民的话,蒋通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安民伸出的大手。他本以为自己将会被暴打,被孤立,甚至被踢出小队,可谁知这出发竟然只是轻飘飘的饮马磨刀。更何况前提是等众人返回大汉之后,而现实却是几人刚刚脱离了北狄的狼窝,又陷入了灵山的虎口,几人究竟能否安全折返大汉,还尚未可知,更甭提饮马磨刀了。

    先前李安民猜测,几人进入灵山是白狼的阴谋,而自己又将几人带入了灵山的腹地。如此一来,就连生性鲁莽的陈凡凡都怀疑自己是否是北狄的暗桩,更不说用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的李安民了。而此刻李安民伸出的大手却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自己的怀疑和信任当中,李安民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让蒋通心底生出了阵阵暖意,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李安民,转而变成了感激,双眼隐隐生出了阵阵水雾。

    李安民的决断也决定了其他几人的态度。见队长已经表态,几人随后心中也各自有了计较。

    蒋通还在呆滞,袁留就笑嘻嘻的跳了出来,走到了李安民身旁,他有意无意的站在李安民身后半步处,对着蒋通也伸出了手,欣喜地说道:“臭猴子,小爷的扇子不用磨,换成给小爷刷半年军靴如何?”

    袁留刚刚动身,红缨几乎同时也走到了李安民的身侧,她与袁留站的齐平,对着蒋通也伸出了手,出声说道:“都是兄弟,日后可不要在藏着掖着了。”看到蒋通涨红的脸,眼睛有意无意的瞄向怒气滚滚的陈凡凡,红缨面含轻笑,接着俏脸一正,转向了陈凡凡,端出了大嫂的派头对着陈凡凡说道:“臭小子,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陈凡凡听到了大哥的话,冷静下来之后,心中的怒气早就消散了几分,只是碍于自己先前怒气的滚滚的表现,拉不下脸面再接受蒋通。听到红缨的轻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陈凡凡撇着嘴角冷哼一声:“多么金贵的身子,还非得四个人才拉的起来。”虽然嘴上抱怨,可他却依然老老实实的朝着蒋通走了过来,站在红缨身边对着蒋通也伸出了黝黑的大手,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的马儿要是瘦了,我必定锤爆你的狗头。

    ”话一说完,也憨憨的笑了起来。

    得到了队友们的支持,蒋通终于忍不住流出热泪,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五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似乎冥冥之中牵引着什么,将日后各具传奇而又一言难尽的五人命运勾连在了一起。

    蒋通满心感激的看着李安民,他深知正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年选择了相信自己,才是队友敞重新开心扉接纳了先前擅自妄为的自己。

    而他不知道,站在巨石前面的李安民早已经捕捉到了他溢于言表的感激,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快看,巨石上似乎刻有图案,隐隐约约和先前木牌上的鬼画符有几分相似。”红缨的声音突然响起,顿时几人纷纷转头望向懂得先民文字的李安民。原来众人都已经被眼前的巨石所吸引,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观察。

    听到红缨的呼唤,李安民走上前来,仔细打量。只见巨石呈土褐色,埋在地底不知有多深,露出的部分周遭空旷,没有半颗草木,倒是与高木林里的灵山有些格格不入。直到靠近,李安民才看到巨石上遍布着的道道凹槽。凹槽与巨石浑然一体,仿若天成,似乎是自然生成的纹理。若非细心的红缨先前看到过木牌上的鬼画符,只怕也会将其错过。

    李安民驻足巨石之前,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巨石上的凹槽纹理,他伸出手来在空中时不时的比量着,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欣喜,时而皱眉。众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李安民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沉浸其中的李安民。

    看到李安民的专注的样子,袁留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只见他悄悄地走到了红缨的身旁,抖着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紧盯着心上人的红缨,啧啧两声才悠悠开口说道:“副统领说得对,专注的男人果真更有魅力。更何况我们的队长性子稳重,心思细腻,这模样虽算不上英俊,倒是比臭猴子要强上不少。这要是被皇城里大大小小达官显贵们府上的小姐们瞧了去,魂儿还不都给勾走了。甭提她们,就算是小爷我看到了,也可谓是我见犹怜呢。”

    听到这番熟悉的话语,红缨脸色不由得一凝,一脸气愤的瞪了袁留一眼,伸手掐住了袁留手臂上的一块细肉,然后狠狠的用力一旋,发出了一道冷哼。接着她转头望向了李安民,原本自豪,崇敬的眼神里更多出了几分担忧和坚决。

    虽然被红缨掐的剧痛,可看到红缨看向李安民时,那如同小狗护食儿般的眼神,倒是发出了一阵阵轻笑。

    陈凡凡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看着红缨娇美的容颜,晦涩的低下了头。

    只见李安民呼出了一口浊气,转过身来,一脸沉着的看向众人,轻声说道:“这两个字应该是灵山的名字。”

    听闻这话,几人纷纷睁圆了眼睛看向李安民,随后就听到了李安民开口,悠悠道出两个字来:

    “姑衍”。

第六十九章 巫毒扩散

    夜渐深了,身心疲惫的几人靠在巨石前,纷纷陷入了沉睡。

    红缨抱着李安民的胳膊,将头埋在心上人的肩头,好不惬意。蒋通和袁留原本背靠着背,相互支撑,随着睡意袭来,两人不知不觉的就四仰八叉的躺到了一起。真是对欢喜冤家,蒋通把脚搭在了袁留的身上,袁留紧握的拳头也抵住了蒋通的面门。

    作为队长,李安民理所当然的揽下了戒备的任务。他调整着呼吸的节奏,用呼吸之法来吸收幽冥气,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姑衍山不愧是灵山,李安民感到吸收的幽冥气的速度明显提升了许多,手臂上的黑色兽首印记黑光流转,也愈发明显。李安民眉头一皱,幽冥气入体,不同于往日的阴冷,反到是透着一股中正之气。阴阳之别,天道使然,李安民心头惊诧,沉思良久才幡然醒悟,莫不是天地灵气也有优劣之分?

    正诧异间,他忽然听的背后传来一阵叹息,转头一看原来是弟弟陈凡凡。陈凡凡中了莫雷狼爪上的巫毒,动不得一丝灵力,虽然暂时封住了血脉,防止巫毒蔓延,刻着却不是长久之计。脑袋里回想着幽冥气强大的恢复能力,李安民心中就定了主意。红缨靠在自己的肩上,先前他专心修炼,却也不曾动弹分毫,这会回过神来,才发觉肩头早已酸麻。轻轻看了一眼酣睡中的红缨,只见姑娘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之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双唇起伏,像极了一个孩子。李安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微笑,他忽而觉得熟睡中的红缨似是更可爱些。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托住红缨歪向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将头摆正。沉睡中的红缨,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忍住不凤眉轻皱,砸吧砸吧嘴角,发出了一阵阵呓语。李安民看到后,即可轻着脚步,这才朝着陈凡凡走去。

    只见陈凡凡面如白纸的捂住胸口伤处,他双目微合,剧痛之下,口中发出阵阵嘶声,再无人前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李安民这才醒悟,怪不得陈凡凡先前一直扶着狼牙棒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原来弟弟一直是在强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忽略了弟弟伤势的愧疚,李安民面露愧色,有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轻地对着陈凡凡说道:“凡凡,我用幽冥气试试?”

    体内巫毒已经隐隐有了突破血脉封制的态势,饱受其害的陈凡凡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他咬紧了牙关死命的抵挡着,此间痛苦或者只有这个壮硕的少年自己知道。剧痛之下,陈凡凡倒是没有注意到李安民的到来,知道听到大哥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抬起头来。陈凡凡哀叹一声,对着大哥点了点头,接着拿开了捂住自己胸前伤口的大手。看到伤口,李安民瞬间脸色大变,接连不断的发出阵阵惊呼。原来陈凡凡的胸前已经变得一团漆黑,伤处的血肉早已经腐烂,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只见那道巫毒似是货物一般,胸口伤处鼓起一个肉包,在伤处到处流转。

    心中急切,李安民赶忙盘膝坐在了陈凡凡的身前,只见他深呼一口气,手上就萦绕起了阵阵黑烟。他眼里忽然闪

    过一丝担忧,转而对着弟弟说道:“幽冥气对于疗伤有奇效,想必对解毒也有功效。更何况灵山奇妙,我吸入体内的幽冥气似乎比平日里更精纯些,你放心吧。”话虽这样说,可是李安民心里却没有半分底气。倒不是他怀疑幽冥气的神奇,只是眼前重伤之人,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弟陈凡凡,涉及自己最亲近的人,李安民决不允许出现一丝差池。

    陈凡凡忍着剧痛,对着大哥憨憨笑了笑,爽声说道:“大哥安心,尽管放手施为,我承受的住。”

    李安民再不言语,探出手来,幽冥气就慢吞吞的朝着陈凡凡的伤口弥散开来。远远地,仿佛巫毒感知到了什么,也被幽冥气吸引,慢慢的聚了过来。黑血回流,陈凡凡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虽说感觉到了不适,可是看到大哥专心致志的模样,陈凡凡硬是咬着牙齿,屏息凝神的一言不发。李安民脸上浮现一丝欣喜,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可是巫毒明显的已经被幽冥气所吸引。他只要将幽冥气渗入陈凡凡体内,然后牵引着巫毒流出体外便成了。苦于自己实力低下的,李安民日日勤于修习,虽不见境界迅猛的提升,但对幽冥气的掌控却日渐纯熟。对于幽冥气的掌控极强,李安民自信可以成功的将巫毒引出体外。

    心中有了底气,李安民手上的动作自然加快了几分,可是天不遂人愿,在幽冥气方要接触陈凡凡伤处的一瞬间,异变突生。只见陈凡凡身上忽然闪烁出阵阵的金光,一瞬见就将幽冥气隔绝开来。随着幽冥气的深入,金光仿佛被点燃,一时间更胜了几分,居然隐隐有了些势同水火之势。

    李安民轻轻皱眉,对着陈凡凡轻轻说道:“凡凡,不要抵抗,快快收起金钟决。”

    感知到金钟决的气息,陈凡凡心有也是十分疑惑,听到哥哥的话后,陈凡凡满脸不解的说道:“我并未抵抗,怎么金钟决自动运转了?”

    李安民听到弟弟的回答,思考片刻后,接着说道:“你可以控制吗?”陈凡凡轻轻闭上了眼睛,运转起了金钟决的功法,可是手上法决连续捏了几次,都不见伤处金光消减半分。无奈之下,陈凡凡只好睁开了眼睛,拉长了脸对着李安民哭声说道:“大哥,我掌控不住这金光了。”

    李安民脸上的满是疑云,眼中的犹豫之色更胜了几分。巫毒的蔓延已经逐渐展开,刻不容缓的情况下,金钟决却又出现了异常。自己之前才用幽冥气为袁留疗伤,期间可未曾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他心中迟疑,举棋不定。如今只有两个法子:一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干脆放弃使用幽冥气驱出巫毒,寻求其他的解决方法。而另一个方法,就是由自己掌控幽冥气强行突破金光的阻隔,侵入陈凡凡体内,再将巫毒逼出体外。

    陈凡凡将李安民的表情看在眼里,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他当然也知道只有两个选择。陈凡凡向来是个大咧咧的莽人,只见深呼了一口气,心中一横,就对着李安民笑了笑,接着朗声说道:“大哥,巫毒噬体极为难熬,我宁愿让幽冥气

    将其强行逼出体外。”

    看着陈凡凡双眼里的坚定,此刻李安民心中也有了决断。弟弟的信任给了李安民坚定的决心,他抬起头来看这陈凡凡,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李安民按照呼吸之法,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一时之间只见他右臂上的黑色兽首图案闪烁起来,手上的幽冥气流转的更胜了几分。仅仅是凭借着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般的探索,李安民才学会了吸收幽冥气的方法。可是对于其中玄妙的运用还极为欠缺,好在自己对其强大的掌控力,才能控制着幽冥气一点点的加强了气势,展开了与金钟决的对抗。

    黑气弥散,金光闪烁。

    幽冥气和金钟决像是一对宿敌,此刻把陈凡凡的溃烂的伤口当成了战场。

    李安民脸色一正,就控制着幽冥气接连不断的冲击着金光。或许是陈凡凡已经跨入了人境的缘故,金光比幽冥气更加强大,只见两者刚一接触,黑色云雾瞬间就消散开来,转眼间就归于虚无。李安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呼吸之法的运转又快了几分,控制着幽冥气接连不断的继续冲击。

    李安民仿佛不知疲倦的坚持着输出幽冥气,幽冥气也化成了一只只尖锐的长矛,朝着闪烁的金光发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而陈凡凡身上身上的金光则化成了一面坚实的举盾,守住了幽冥气的冲击,不动如山。

    冲击,消散,凝结。

    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金光出现了一丝乏力,隐隐黯淡了几分。李安民一直眼睛不眨一下的留心眼前这个另类战场中局势的变化,见金光黯淡,他忍不住面露喜色,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猛的发起力来。只见萦绕在手上的幽冥气在此刻瞬间膨胀了几分,所化成的黑色幽冥气矛开始了疯狂的旋转。金光仿若有灵,似乎他也意识到了局势有变,忽然光芒大作。可是毕竟李安民早已经等待这个机会许久,幽冥气忽的一下就冲过了金光,进入了陈凡凡的伤口之上。

    兄弟二人都整圆了眼睛,看到此状,都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可是还未等两人的笑容彻底展开,两人的表情就凝固了下来,因为李安民担心的一幕最终还是出现了。

    原来幽冥气方一接触到陈凡凡体内,陈凡凡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只听到陈凡凡体内传出一道振聋发聩的兽吼,倏忽之间,陈凡凡体内金光大作,一道道金黄色的气息狂暴而起,从全身各处汇聚在一起,朝着幽冥气冲击了过来。幽冥气和金黄色气息对撞在一起,宛如天雷勾动地火,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三人,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就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双双被炸飞了出去。李安民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而陈凡凡脸色惨白,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更令几人惊恐的是,陈凡凡先前被封住的血脉已经被冲破,黑色的巫毒已经蔓延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全身扩散而去。

第七十章 林中老叟轻拂袖

    黑雾与金光冲击在一起,只听得一声巨响,冲击造成的余波生生将兄弟二人弹飞了出去。

    陈凡凡口吐鲜血,面如白纸,唇齿惨白,双目微合,似是昏死了过去。冲击之下,李安民嘴角也被震出了一道鲜血,他顾不上手臂的阵阵酥麻,抬起衣袖拂去嘴角血迹,连忙抬起头来望向弟弟。一抬头,就惊讶的发现原本停留在陈凡凡胸口上的黑色巫毒竟已经扩散开来,朝着心脉处冲击而去。李安民心中焦急,连忙站起身子,踉跄着朝着陈凡凡跑了过去。

    就在此刻,姑衍山里突然刮起了一道大风,风声飒飒,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只见这人是一位苍苍的老者,花白的长发沾着片片草絮,在风中纷乱意的摇摆着。老者衣衫褴褛,身着一袭破烂不堪的长袍,上面尽是破洞。他腰背佝偻着,双眼微微眯起,花白的眉毛垂在眉间两侧,颇具神韵。只见老者落在陈凡凡身前,背在身后的大手轻轻一挥,倏忽之间就在从袖中探出了一道藤蔓,嗖的一下就卷住了陈凡凡。老者片刻不曾停留,脚底稍一用力,整个身子就腾空而起,脚尖轻轻点在高木枝桠之上,宛如一只灵猴,带着陈凡凡轻盈的朝着远方跳去。

    老者从出现再到带着陈凡凡离去,不过在转身之间,巨石一旁的几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都愣住了神。只有李安民回过神来,看到老者带着生死不明的弟弟就要离开,李安民心中更是急切,只见他操起步子,运起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朝着老者追了过去,急切的大吼道:“你是何人,要将我弟弟带往何处?”

    可是老者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纵身而去。

    惊怒交加之下,李安民深呼一口气,立住了身子,右臂腕处的兽首图文闪烁,漆黑一团的幽冥气蹭一下就升腾而起,雾气顶端,竟然隐隐化成了一丝银色的火焰。只见右手摸向腰间,握住了三尺青锋剑,双眼瞄了瞄老者跳跃的轨迹,判断出接下来落脚的树杈,紧接着又是发出了一声低喝,猛地一用力,就看到青锋剑连同剑鞘一并飞出,直直的朝着老者爆射而去。

    幽冥气的加持之下,李安民右臂膨胀了几分,光芒闪耀,青锋剑化成了一道光,闪电般的就直直的逼到了老者的身后。眼见着青锋剑势若雷霆,眼看着就要击中目标,却硬生生的停滞了下来,距离老者的距离不过分毫,却不能再往前逼近半寸。老者气定神闲的转过身来,看着李安民时,眯起的双眼连着眼睑跳跃了几下,紧着着老者袖袍一挥,青锋剑嗖的一下就击飞出去,叮的一声就直直的插在了巨石旁的土地上。

    直到老者回头,李安民才将其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老褶,皮肤上也泛起了片片人道岁暮方有的暗斑,散发着阵阵的死意。

    见到青锋剑回射回来,李安民当即就判断出老者的境界怕是极高,虽然如此,可一想到生死不知的陈凡凡落到了眼前这来历不明的老者手中,李安民不进反退。只见他挥舞起拳头,怒吼一声,猛地朝着老者冲了过去。见李安民追心不死,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冷哼

    一声又对着李安民挥了挥衣袍。一道强大的气流瞬间就在李安民的身前凝聚开来,砰的一下就撞在了少年的身上,李安民根本来不及抵挡,就被强大气流击中,只见李安民的脸在气流中变得扭曲,然后直直的被击飞了出去,砰地一声就撞到了身后的巨石,噗嗤一口就又吐出了一道鲜血,接着身体一软,整个人就从巨石上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他心有不甘,却无力抵挡,只能睁圆了眼睛,定定的瞪住了老者。

    老者看着李安民凶狠的双眼,布满老褶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紧接着沉声喝到:“哼,想知道老夫的身份,有能耐便追上。”紧接着老夫朝着林中深处望了望,紧接着一声轻喝,衣袍轻摆,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随着老者身影的消失,巨石周围一瞬间又升腾起了阵阵的白雾。白雾之中电闪雷鸣,声势浩大,如真似幻。

    红缨和蒋通袁留目瞪口呆的望着周遭的变化,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他们发出了一阵哀叹,见老者的远去,他们有心阻止却被老者强大的实力所震慑,对于此事自知力不能及。红缨深深地望了老者离去的背影,随后转过身来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她伸出玉手,挽在李安民手臂上,想要将其扶起。可李安民却不为所动,只是握紧了拳头,双眼之中恨恨的望着巨石四周渐渐弥散开来的白色云雾。蒋通和袁留此刻也走了过来,迷雾愈发浓烈,隐隐的向着巨石笼罩了过来,他们心中惊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刚要发出惊呼,却看到了李安民双眼之中滚滚燃烧的怒火,彼此对视一眼,具收住了言语,沉默不语。

    无力阻拦弟弟被带走,李安民心中气急。只见他猛地昂起头来,仰天发出了一道长啸。啸声凄厉,响彻山野。心有不甘,他站起身来,朝着老者的离去的方向猛得冲了过去。三人阻挡不及,间看到李安民硬生生的一只脚就要踏入了迷雾之中。心中焦急,红缨高呼:“危险,快回来!”可李安民却是不听,坚定地卖出了步子。红缨伸手要去拉,却只听得一声“啊”的一声惨叫,一道雷霆啪的一声就击在了李安民的身上,继而响声大作,李安民面色焦黑的就又被击飞了出来,重重的再一次落在了巨石之上。

    蒋通和袁留见状更是惊讶,蒋通忍不住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探清楚眼前这奇幻的一幕。他口中念念有词,身上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越是靠近云团,他的眉头皱的越深。观察了良久,他才站回来袁留的身旁,疑惑地对着几人轻声说道:“巨石似是有异常,云团的蔓延靠近巨石便停止了。”袁留闻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只见云雾的确止住了蔓延,对着蒋通点了点头。

    李安民不为所动,此刻他简直是怒火中烧,只见萦绕着幽冥黑气的右手猛的一下击在了巨石之上,以此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意。

    看到李安民的此刻的模样,蒋通和袁留当然知道两人兄弟情深,纷纷沉默不语。红缨一脸担忧的望着心上人,眼圈微微泛红,就要流出了泪水。

    谁也不知道,当幽冥气接触到巨石的一瞬间,李安民的脸色忽然变化了几分。李安民的拳头刚好落在鬼画符的凹槽之上,幽冥气隐隐向着巨石上刻画而成的“姑衍”二字弥散开来,李安民眼前忽然出现了千军齐啸,万马奔腾的场景,仿如置身于沙场,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角逐。

    李安民嗖的一下就收回了手掌,转头打量了红缨三人一眼,脸上却不着痕迹,没有露出任何异状。他静静地坐在巨石一旁,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低着思索着老者的话语。

    见李安民平静了几分,红缨当即就送了一口气。她眼神流转,似乎在心里有所盘旋,片刻后才对着李安民轻声宽慰道:“那神秘老者实力强大,至少入了地境。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下过重手,似乎并无恶意。想必对凡凡也是如此,你且宽心才是。”

    陈凡凡是与自己大小一同长大的弟弟,如今他体内巫毒爆发,又被神秘人掳走,这让李安民如何宽心?听闻红缨的话语,少年本要发作,可抬头却望见红缨微微泛红的双眼,心中明了红缨是因为忧心自己才说出这等话来。只见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收起了双眼中的愠怒,对着红缨点了点头。接着他看了看也是一样苦着脸的蒋通和袁留,斟酌片刻才开口言道:“这一日颠簸,变故颇多。如今身陷北狄,又被困在这姑衍山中,还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异端。大家早已身心俱疲,还是早些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能应对突发的变故。”

    虽然陈凡凡的被掳,让几人心中满是担忧,可今日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几人早已经疲惫不堪。加之巨石为几人暂时提供了庇护之所,让他们心中那根一只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此刻身体的疲倦更是盛了几分。蒋通和袁留对视一眼,对着李安民拱手一拜,发出了一声叹息,就靠着巨石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就听到两人鼾声渐起。

    红缨乖巧的挽着李安民的胳膊,趴在李安民的肩头轻轻说道:“那你呢?”

    李安民心中纷乱,既有对弟弟的担心,又有对巨石诡异的好奇,可红缨温婉的体贴又让他不忍心直接拒之门外,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他抬起头来望了望眼前弥散的白雾,和阵阵闪烁着的电闪雷鸣,对着红缨说道:“此地颇为诡异,方又出现了身份不明的神秘老者,处处都得谨慎才是。今晚我来守夜戒备,你且快快歇息便是了。”

    望着李安民一脸的焦黑,红缨不禁莞尔。只见她从腰间取出一方巾帕,倒出水壶里的水将其沾湿,轻轻地擦拭着李安民焦黑的脸庞。巾帕丝制,单薄透亮,隔着巾帕,李安民感受到红缨的纤纤玉手触在自己的脸庞之上,指尖游走之间,透着淡淡的清凉。

    一时之间,少年竟有些沉醉了。

    擦净了脸,红缨又认认真真的整理着李安民纷乱的头发,脸上忽的闪过一抹羞红,软糯的说道:“高城关落,山河万里,生死与君同。”

第七十一章 姑衍演化为图

    终究抵不过倦意,红缨轻轻靠在心上人的肩头,沉沉睡去。

    柔荑拂面的温软仍在面颊上存留,指尖的轻柔似有余韵,竟入了心头。脑海里忽的浮出一抹纯白裙摆,久久不散。“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了。”

    李安民神情一滞,紧赶着摇了摇头,不解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没有拒绝红缨的深情款款,心心念念的,却是总也抹不去的,那道衣袂翩翩的倩影。

    看着熟睡的红缨,李安民沉静良久,方才又发出了一声长叹。

    无他,最难消受美人恩吧。

    轻轻地把红缨扶在一旁,就悄悄地起身,走到了“姑衍”二字旁。

    少年伫立在巨石之前,定定的望着鬼画符般的先民文字,驻足良久。

    回想起自己玄雀城老宅里的一家人,他的心底尽是波澜。

    老爹孤身离去,自此就消失在了苍茫天地之间。流萤身负阴气,只能暂保三年安全。而硕果仅存的弟弟陈凡凡,为救自己身中巫毒,他亲眼看着巫毒爆发,又眼睁睁的看着神秘老者将其掳走。

    李安民顿感无力,虽然是已经俨然成了常人眼里强大的修士,可至今为止却依旧全凭着自己摸索,进步缓慢。他的志向并不高远,无非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可偏偏自己太过羸弱,竟连这小小的志向都无法捍卫。先前意外之下,幽冥气触碰到了姑衍二字,脑海中忽然的现出了一片两军对垒, 厮杀成一片的铁血场景。李安民眼睛微转,知道这绝非寻常,只怕是另有机缘。之所以并未与队友分享此消息,并非自己贪婪,而是实在是摸不清各中明细,生怕再有意外,再白白折了队中兄弟。

    虽然对巨石军中存疑,可眼前的境遇却容不得他循规蹈矩的听任老爹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到玄雀军中找个师傅,慢慢的积攒自己的实力。退一步说,且不说老爹和弟妹的情况,就是眼前这电闪雷鸣的诡异迷雾,就由不得他再等下去。

    唯有凭借强大的实力,方有掌控事情发展的底气。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安民心中一横,终于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升腾起幽冥气,再一次摸到了“姑衍”二字之上。

    只觉得头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滚滚烽烟便又出现在了李安民的眼前。心里有了准备,这次李安民没有退却。他深呼一口气,就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正在厮杀的战场。

    常听人言如真似幻,李安民先前不理解,可这会却是真真的明白了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仿佛真的置身在战场当中,李安民感受到了战场厮杀的激烈。对垒两军,一边是人类模样,兵戈锃亮,铠甲鲜红。他们目光炯炯,似有火焰熊燃,一个个站的笔直,行伍之间,纪律严明。而另一边则是零零散散的站着一种人面兽身的怪物,虎豹豺狼,一应俱全。他们身形高大,与兽化后的莫雷有几分相似。只见他们极为懒散,拥挤在一起。一个

    个挥舞着双拳,捶胸顿足,对着眼前的战场发出阵阵的嘶吼。目光转向两军中间,只见双方各有五人正在厮杀。

    好似兽化一方人等,身形高大异常,似是一座座小山。他们哼气成云,目光里尽是寒光,身子跃动,就连地面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再看那几人模样,似乎呈现熊、虎、狼、鹿、豹状,一个个气息滚动之下,凶相毕现,骇人心魄。李安民观察良久,忍不住啧啧称叹。

    人族一方五人,个个样貌非凡。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大黑胖子,长须髯,却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只见他双手各持一面巨盾,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纹理,巨大肚腩阵阵发颤,好不显眼。他将双盾立在身前,满脸不屑的看着前方,整个人像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显然是个负责防御的强者。

    大黑胖子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人,他们都身着红袍,遮住了面颊。只是两人手中各握着一把短匕,透着森森的寒意,隐藏着危险的气息。匕首的形状诡异,让李安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左侧那人手中匕首,乃是墨绿蛇形,弯弯曲曲的,匕首尖处,刻着一道鲜红的血槽,又有分叉,像是诡异的蛇信。而右侧那人手中的匕首,则更加诡异,虽然是寻常的白色直背直刃,只是匕首上刻画道道诡异的符文,与其说是匕首,倒不如说是被拦腰横斩的一把断剑。

    站在队伍后方的,是一个矮小的汉子。此人长相寻常,脸上斑斑点点的布满了麻子,只是那装眼睛极为锐利。他左手扶着一把短弓,右手捏着一支鲜红的羽箭,坚定地望着前方,蓄势待发。

    最为耀眼的,则是被四人围在中间的一人。只见此人身形俊郎,虽然脸上短须杂陈,却藏不住那一脸的英气。脸上尽显胸有成竹之色,双眼之中意味悠长。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把长剑,剑身古朴,并无奇异之处。只是剑身流光隐转,散发着阵阵的浩然正气。李安民眼神一凝,脸上露出了惊疑之色。李安民见那把古朴长剑极为眼熟,细细思索,才猛然惊醒,原来那把剑居然与先前在沈帅帐中见到的那把极为相似。

    目光落在古朴长剑之上,李安民只感到体内传来了一丝灼热,心中似是又百爪挠心。忽然李安民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痛感,正是伴随了自己整个童年的怪疾此刻复现。李安民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虽然剧痛袭来,可他却依旧坚持着打量这眼前的场景。

    只听得阵阵战鼓擂动,五人这就动了起来,只是持剑之人似是发现了李安民的存在,只见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对着李安民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笑。

    只一眼,李安民只觉得眼前一黑,眼前诡异的画面消失不见。李安民疲惫的眯着眼睛,看到了仍旧在酣睡至中的红缨几人,他轻声一叹,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

    巨石周边归于了平静,幽冥气仍旧附着在“姑衍”二字之上,萦绕不散。先民文字似是有所回应,竟

    然也悠悠流转过一道精光。与此同时,巨石周边的电闪雷鸣的云雾也隐隐的淡化了几分。

    李安民陷入了昏迷,却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复又盯上了此处。

    先前神秘出现的老者佝偻着腰背,似乎是注意到了云雾的淡去,他对着巨石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双眼尽是悠远的笑意。他指着躺在床榻之上的陈凡凡,对着身旁一人说道:“我已经就会了这小子,告诉老鬼,这个人情我还了。”

    站在老者身侧之人长獠鬼面遮住了脸庞,正是鬼师。鬼师目光定定的看着沉睡之中的陈凡凡,发出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老者拱手行礼,出声说道:“现行谢过许老了,只是事情暂未了结,收尾之事还需许老出手才是。”

    破衣烂衫的许老闻听此言,双眼猛得一睁,冷哼一声,怒声说道:“哼,老夫观察这小子体内的气息涌动,必定与那位的关系极深。别当老夫不知道你们这群魑魅魍魉的做下无耻勾当,劝你们还是不要打这小子的注意。”

    鬼师闻言冷哼一声,转头望向林外高山,气韵悠长的开口说道:“如今的大汉早已经烂透了,许老莫非还不明白不知不破不立的道理?现在的我们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小鬼,可待到天地换新颜之日,我们就是带给这方世界重生的,带给万民光明的救世仙神。”

    鬼师言辞激烈,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也愈发狂热起来。

    许老气急,气息激荡,鼓起了他身上的衣袍。他看着陷入癫狂的鬼师,出声说道:“记住了,大汉不是你们的大汉,是汉人的大汉!奉劝你们一句,永远不要小觑那位,更不要轻视了大汉治下的天下人。”

    只见鬼师闻言嗤声讥笑一声,语气里再无先前的尊敬,对着许老出声说道:“还敢请问许老因为被困于这姑衍山中,你确定你的大汉可还记得你这位半步天境的雀羽之手?”

    许老闻言气急,脚步一错,整个人凭空消失,转瞬之间,一个苍老的拳头就逼在了鬼师的身前。气息激荡,拳风滚滚,竟是生生吹起了鬼师散乱的发丝。见许老一拳袭来,鬼师双腿入如柱,稳稳地定定立住,不见一丝闪躲,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含怒袭来的许老。果不其然,当拳头堪堪落在鬼师脸上之时,竟然生生止住,转瞬间拳风消散,归于了平静。鬼师似乎早就算准备许老会止住这一拳,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许老闭上了眼睛,悠悠然的发出了一声长叹,重又睁开眼睛时,他脸上的疲惫之意尽显,在这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他走到了陈凡凡身旁,静静地看着,然后头也不回的对着鬼师说道:“纵使大汉负我,我亦不会负大汉。老夫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一个汉人,你走吧。”

    “人称我辈夜下鬼,自是非鬼亦非仙,待到日月换颜色,不让天地做篱藩。”

    鬼师笑声连连,转身离去,朗声长吟,声音高阔,悠远。

第七十二章 剑意

    大汉王朝繁盛千年,皇城雒安更是巍峨壮阔。

    雒安城的西南角,是平头百姓们生活的区域。这里极具生活的气味,走街串巷的担货郎们嘴里吟着变成串儿的吆喝,引得拿着糖人的稚童们咿呀学着。茶馆里的说书人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听众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猛拍着手连声叫好。酒馆的小厮上混了两桌的酒水,正被掌柜揪起了耳朵喝斥,两桌客人见状连声大笑,竟动起手来将两张桌子并在了一起,拱手对小厮道谢,让两拨人就此相熟,成了一拨人。雒安人爱笑,皆是因为脚下踩着的是大汉最繁盛的地界儿,这可是大汉国都啊,他们心里藏不住的得意。

    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脚,开着一家贾记豆花店。这可是个开了十多年的老铺子,铺子的主人姓贾,因为为人醇厚,人人都称他为贾老实。贾老实磨出的豆花可算是一绝,选的豆子都是颗颗饱满,粒粒橙黄,加上他不辞劳苦的一遍一遍的推着磨盘,知道豆子磨成了细嫩溜滑的豆花,才肯出摊卖与众人。久而久之,街坊邻居们都习惯了一大早的来一碗老贾亲手磨出的豆花,吃了十多年却总也吃不腻。

    这一日天,铺子刚一开张,就来了几位熟客。他们驾轻就熟的从一旁的矮桌上夹起几叠爽口的小菜,就纷纷落座对着贾老实道了声:“老样子。”这贾老实也是轻笑着对着几位点了点头,得意的吆喝着一句好嘞,转过身去就抄起木勺,盛出了几碗豆花来。

    “我说诸位,老家这一口我们可是吃了十多年了,日日都没缺过。咱们现在都已经儿孙满堂了,可老贾却依然孤身一人,怎么着,哥几个发扬一下精神,给老贾寻一个婆娘?”

    “老贾这头发都白了,即便是给了他一个婆娘,他还能下个崽儿不成?”

    “这你可别小觑了老贾,这家伙铺子里就他一个人,日日磨豆腐,这身子骨怕是不必小伙子差。”

    “哦?那这么说来,说不定老贾这屋子里就藏着位美娇娘呢。”

    几位熟客彼此对视,然后转头看着那个头发已经渐渐发白的矮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听闻几位老主顾的调笑,贾老实背对着他们盛着豆花,头也不回的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铺子里又走进来一位陌生的面孔,只见此人高瘦身材,腰背挺得笔直,满头的银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华贵。这人径直的走到铺子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右手抬起,就往桌子上放下一截黄色的物件儿。他对着调侃的几位熟客轻轻笑了笑,然后张开嘴巴就听到一阵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哟,听几位这话,看来这铺子的老掌柜老当益壮啊。”

    几位熟客见这说话这人样貌非凡,心里早已经就震慑了几分,又听到这尖细的嗓音,几人的脸色更加古怪。几人对老头拱了拱手,便噤声不语。

    贾老实听到这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盛着豆花的手突然顿了一顿。他喘息片刻,就又恢复了手里的动作。只是依旧没有

    回头,只是稳着情绪出声问道:“这位客官似是第一次来我这小铺子吧,小老儿铺子小,只有豆花儿一碗,也不知合不合贵客的胃口。”

    白发老头脸带轻笑,出声说道:“豆花就好,只不过老夫嘴刁,只吃那十六年前生的豆子,不知店主可否满足老夫这难得的口舌之欲?”

    此刻贾老实已经盛好了豆花,他双手灵巧,一下子都稳稳地端着四碗豆花,他终于转过头来,目光迎向老者锋利的目光,轻笑一声,出口说道:“贵客说笑了,十六年的豆子生的再好,也都磨成了豆花进了悠悠众人的腹中。即便是真的感觉到了甘甜,十六年也足以将其忘却了。”

    话一说完,他脚步轻挪,将四位的熟客的豆花奉上。白发老头闻声并没有言语,只是拿起摆在桌上的半截戒尺,细细的打量起来。

    贾老实转过身来,重又看向白发老头,又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十六年前的豆子铺子里没有,不过明年生出的豆子铺子倒是有些存货,不知贵客可否有兴趣品鉴一二?”

    白发老者轻轻一笑,饶有兴致的出声说道:“如此,甚好。”

    贾老实转身盛了一碗豆花端在了白发老者的桌上,之后再也不看老者一眼。四位熟客听得一头雾水,个个如坠五里雾中。什么十六年前的豆子,明年的豆子,都是虚妄之语。虽然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们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猜到了白发老者和贾老实都非常人。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老雒安人,纷纷回忆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一时之间,贾记豆花铺子的熟客们一脸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又彼此对视,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紧忙的把豆花儿送到了口中,顾不上品味分毫。直到出了铺子,擦去了脑门上的汗水,心中才泛起了遗憾。

    大清早的一碗豆花已经吃惯了十多年,只怕过了今日便再也吃不到了。更为遗憾的是,回忆起生平中的最后一碗豆花,竟记不起味道和口感,只有一片慌乱的狼吞虎咽。

    铺子里的客人络绎不绝,贾老实一如往常的招待着客人,看不出一点异常。

    白发老者稳稳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将豆花送入口中。仿佛眼前摆着的是龙肝凤髓,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直到日头高挂,铺子里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老头桌上的那碗豆花才刚刚见底。贾老实面无表情的站在老头侧后方,冷冷的说道:“你不该出现,林贼说你死了,那位护不了你。”

    老头从袖口中取出一条巾帕,有条不紊的擦净了嘴角,才出生回答道:“小家伙被盯上了,不得不安计划行事。”

    贾老实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蜂巢里出现了别的声音,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白发老头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又拿起了桌上暗黄色物件儿。贾老实这才留意到这物件儿,定睛一看,只见瞳孔又放大了几分,惊呼道:“戒尺怎么断了?”

    白发老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身上忽然闪过一阵黑色的云雾,喃喃说

    道:“小家伙颇有几分那位年轻时的模样,相比与那位更多了几分沉稳。即便是拼了老命,我也要给他留下崛起的根基来。”

    贾老实闻言一滞,接着沉声问道:“你去了北边?”

    白发老头眼睛依旧闭着,轻声回答:“不仅如此。北边只能保他一时安稳,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贾老实表情更加沉重,接着出声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白发老者还是紧闭着双眼,轻呼了一口气,继续出声说道:“姑衍山。”

    “什么!”贾老实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激动地说道:“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姑衍山,就不怕再也出不来了?”

    白发老者忽然如睡狮转醒,双眼猛地睁开,闪着滔天的精光,沉声说道:“富贵险中求,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甘于平凡。若他连这一步都跨不出,就更不用提日后将要面临的狂风暴雨了。”话音顿挫,老头轻轻一笑,满脸自信的说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走出来。”

    贾老实惊疑不定的看着一脸自信的白发老者,犹豫了良久才出声说道:“要我做什么?”

    白发老者目光一定,轻轻地对着贾老实说出了三个字:“去南边。”

    刚过午时,贾记豆花的铺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顿时就引得街坊四围在了铺子前。先前的四位熟客彼此对视一眼,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铺门。老雒安们纷纷围了过来,只见铺子里巨大的石磨盘碎成一片,只见一堆堆的碎石,却再也寻不到贾老实半点的影子。

    姑衍山里,白色云雾已经消散了大半。阳光穿过高木的阴翳,在地上映出了树叶儿的影子。

    只见一条肥胖异常的大黑狗耷拉着耳朵趴在林子里,眼睛瞄向巨石一旁的李安民,时不时的张开血盆大口,将身边还残存的白色云雾吞噬下去,然后又趴在地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红缨和蒋通、袁留此刻都已经醒了过来,他们发现了面色苍白,昏倒在巨石一旁的李安民。红缨面色焦急的服侍在一旁,袁留也站在一边,一脸的忧虑。蒋通盘膝坐在地上,身上隐隐闪着青绿色的光芒,此刻的他正在试图观感姑衍灵山。

    而此刻,李安民虽然陷入了昏迷,可他的意识却极其清醒。只见他的脑海里生出了一幅图画,画的正是先前自己看到的那片战场,图画就定格在两军十人正要冲杀的那一刻。少年越发觉得人族一边中间人手中的长剑颇为玄妙,似乎感受到了一道返璞归真的苍老的气息,似是破杀万物,又似是滋养了苍生。李安民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修习的剑法,幽冥气升腾而起,融在了剑身的一挑一刺,一劈一砍之间,一时间竟然生出了一丝破尽一切的灭杀意味,引起了古朴长剑的共鸣。

    终于寻到了些门道,李安民内心欣喜。在红缨焦急的目光下,少年郎终于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第七十三章 姑衍内外

    话说幽冥气一与姑衍二字接触,经在李安民的脑海里生出一幅图画来。李安民感悟图画中古朴长剑的玄妙剑意,又在幽冥气的加持下演练剑招,居然真的略有所得,勘破了悠长剑意中一丝破灭的意蕴。既有所得,李安民心中欢喜,就慢慢转醒。

    看到李安民睁开眼睛,红缨激动地喜上眉梢,袁留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就连盘膝在地,专心致志观感灵山的蒋通,也暂缓了修炼,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

    与几位队友言明自己并无大碍,李安民抬望眼就看到先前笼罩着的白色云雾此刻大都已经消散了,心中差异之下就忍不住看向姑衍巨石,暗道莫非是自己感悟了巨石那幅图画的缘故?李安民本想告知队友,让他们也试着用自己修习的功法接触先民留下的鬼画符,以期有所得获。可他运起幽冥气在想感悟时,巨石居然毫无反应。李安民眉头紧锁,便再也不提此事。

    红缨看着心上人紧皱的眉头,只道是李安民担心弟弟的安危,于是就坐在了李安民的身旁,轻柔的说道:“木头莫要心急,不知是何缘故,我们一醒来就发现白雾已经消散殆尽。既然没了阻隔,我们与你一同去将凡凡寻回便是。”

    话音一落,袁留也紧忙的点了点头,他似乎对陈凡凡的安危极为敏感,看到陈凡凡对掳走后,他便开始心绪不宁。这会儿听到了红缨开口,正和了他的心思,所以连声附和。

    只是蒋通这会面露苦色,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我就先不与你们一同前去了。”话一开口,蒋通就深低着头,不再言语。

    红缨转过头来,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双眼之中也隐隐带了些冰冷。先前蒋通为观感灵山,擅作主张,将几人带到了姑衍山深处。好在李安民及时表态,才让小队重又接纳了他。可这会李安民正要去神秘人处寻回弟弟,可没想到蒋通又打了退堂鼓。这让红缨心中的怒气瞬间就升腾而起,面带不善。

    “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莫非是见那老头实力强大,你怕死不成?”察觉到了红缨冷峻的面色,袁留不愿蒋通因此事被排挤,急中生智,这就开口说道。这样一问,既给了蒋通解释的机会,又能劝诫蒋通收回主意,与他们一同去寻找陈凡凡。

    李安民一如往常,脸上挂着招牌般一样,如一抹和煦春风般的微笑,没有言语,只是他看破了袁留的小心思,嘴角微微扬起了几分。

    听到袁留说自己怕死,蒋通心中愤怒,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连忙摆了摆手,抬起头来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蒋通绝不是罔顾兄弟情义的贪生怕死之辈!”话一出口,他又将头低下,犹豫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凡凡体内巫毒爆发,我也是看在眼里,加之他被掳走,我心中的焦急不比你们差上分毫。只是我观感灵山已有半日之久,却一无所获。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只能停留在姑衍山中三日,时间已过一半,若再与你们一同前去寻觅凡凡,只

    怕无法观感灵山。错过了这次机会,余生不知可否有幸再遇灵山了。”

    蒋通的声音很小,细若蚊呐,说完更是羞愧于自己的自私,深深地低下了头。听闻此言,袁留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汉子,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惜。红缨轻呼了一口气,可眼神里的冰冷却未完全消散。

    先前坐在一旁久不做声的李安民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咳,然后出声对几人说道:“此事,猴子并无过错。凡凡被掳,我这个当大哥的责无旁贷。而那神秘老者实力非凡,怕是已经入了地境,此事与你们并无关系,便不要一同前往了。”

    李安民一开口就引起了几人的关注,听到他的话,蒋通眼神里的感激之情更胜了几分。红缨听李安民要自己去寻觅陈凡凡,心中焦急,连忙说道:“你也知道那怪老头实力强劲,怎么还要自己独身前往。我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相互照拂。若是真的发生了意外,呵呵,无他,唯同生共死耳。”

    红缨话音未落, 袁留也表明了态度,他坚定的望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同生共死。”

    只见红缨话一说完,就伸出手臂紧紧的挽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李安民感受到姑娘的坚持,心知红缨的脾气,毕竟是将门虎女,认定的事情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侧转身子面对着红缨。只见李安民伸出了手,温柔的在红缨的鼻尖上轻刮一下,出声说道:“好了,那就你与我一同前往。”

    李安民还是第一次主动地对自己如此亲密,红缨欣喜之余,更是脸色一红,将门虎女的心里也升腾起一丝羞涩。得到了李安民的应允,红缨那双凤眼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阵阵颤抖,双颊酡红点点,轻轻点头。

    “蒋通便留在此处专心感观灵山,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袁留就留下戒备吧,出事了也好相互照应。”李安民接着转过头来望向袁留,不容置疑的对着袁留说道。袁留闻言微微一滞,眉眼之间光晕流转,心底仿佛打不定主意。过了许久才犹豫的抬起头来,出声说道:“只是,”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李安民的声音复又响起:“呵呵,似乎你对凡凡的安危颇为上心。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凡凡寻回。”

    既然李安民已经打定了主意,袁留也只好接受,没在多说话。只见李安民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巨石,回想起自己先前的奇遇,心想着蒋通既然修炼山林法,既然观感灵山不见成效,那为何不观察巨石,试上一试。于是他背对着蒋通,头也不回的提点道:“猴子,姑衍甚大,不知几许。即便是有观感之法,一时之间恐怕也寻不到入手之处。你莫要心急,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安心观感即是。”李安民稍一停顿,收起了放在巨石之上的手,转过头来看着蒋通,继续出声说道:“我观此巨石不凡,你不妨一试?”

    听完李安民的话,蒋通皱着尾头,一脸不

    解的望向了巨石,轻轻地点了点头。

    话一说罢,四人分成两组简短道别。李安民和红缨收拾好了行装,青锋剑和红缨枪都紧握在手中,朝着老者先前离去的方向走去。袁留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表情凝重,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里归于了平静,可山外却忽然热闹非凡。

    只见北狄小驸马亲率白狼三千弓骑,气势磅礴的围在了姑衍山前。只是三千弓骑前面,灰头土脸的站着二十余人,他们个个脸庞稚嫩,身上大都穿着玄雀军服,只是大都已经破烂不堪。不是别人,正是与李安民他们一同渡过了斡难河,参加第二**比的玄雀新兵。二十多人大都身负重伤,手中的兵刃残破,但他们的双眼里却依然闪烁着不屈的意志,毅然决然的看着眼前的这群北狄贼子,似乎都打定了主意,势要与北狄白狼军血战到底。

    若是李安民在场,一定会发现白素素和白贞贞五人赫然在列。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剩余的五只小队竟然都汇集在了一起,被北狄白狼围困在了一起。

    只见小驸马一人一刀一马,傲立在军前,双眼之中满是睥睨天下的豪色。虽然样貌丑陋,可在一旦上了马,还真有几分大将的气度。望着眼前二十几位未来大汉玄雀军的中流砥柱,他早就藏不住了心中的笑意。身后的三千白狼弓骑,个个雄伟彪悍,最前方的几人居然都是觉醒了兽魂的北狄兽修,他们面露凶狠的望着眼前玄雀新兵,仿佛是饿狼盯上了出生的羊羔儿,恨不得下一秒就扑杀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只见小驸马一脸的冷笑,手里拿着白狼将令,就要下达杀死玄雀新兵的命令。只是发下军令之前,他忍不住眼睛眯着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烈日的光芒闪耀,很是晃眼。光芒刺进双眼,小驸马的意识有些恍惚了,迷幻之间,他看到了几幅画面,脸上满是得意。

    他看到了玄雀军统帅沈遗南看到玄雀新生一代尸体的悲嚎,看到了北狄白狼跨过斡难河的画面,看到了着大汉的美酒和美人,看到了肥沃的土地和满地的黄金。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沉醉了。

    “单于皇庭有令,小驸马速速接旨!”

    随着一阵铜锣声响,小驸马渐渐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好奇之下,他回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绝尘而来。这人坐在马上,也不拉住缰绳,左手持锣,右手持锤,一路上一边敲,一边反复呼喊。知道靠近,小驸马才看到这人身着皇庭护卫军服,嘴唇干裂,满头的大汗,一脸的焦急之色。三千白狼听到此人的呼喊,纷纷给这位传信之人让出了一条路来。这人看到了手持白狼军令牌端坐于马上立在军前的小驸马,又瞄到了尚未遭受屠杀的玄雀新兵,表情一松,舒了一口气。只见他收起了手上的铜锣,从腰间驱出一张兽皮,顿时庄重起来,对着小驸马沉声喊道:“皇庭有令,小驸马戈隆洪接旨。”

第七十四章 玄雀新卒们的踪迹

    看着高高举起的皇庭诏令,小驸马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心里打了一个机灵,他隐隐意识到了恐怕计划有变。

    小驸马摇着马缰,座下骏马就慢慢悠悠的朝着传令卫视晃荡了过去。到了跟前,小驸马翻身下马,伏在地上,深低着头,双头高高举起,沉声说道:“戈隆洪接旨。”

    看到小驸马一副懒散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对皇庭诏令的尊敬,传令兵面露不快,可碍于小驸马身后的势力,一个小小护卫还不敢触怒分毫。好在小驸马识趣儿,最后还是俯下身子接旨了。传令卫士松了一口气,也翻身下马,将诏令传到了小驸马的手中。

    接过诏书,小驸马也不着急查看内容,只是站起身来,掸了掸一炮上的灰土。他慢慢悠悠的打开了诏书,却撇着嘴角打量着传令兵,出声问道:“皇庭急诏,所为何事?”

    传令兵脸上陪着笑,对着小驸马一个躬身,卑躬屈膝的说道:“单于他老人家的心思岂是我一个小小护卫可以揣测的。只是单于吩咐了此乃急招,务必今日送达。小的不敢怠慢,快马加鞭的可算是紧赶慢赶,这才赶到了。驸马爷要是若是好奇诏书内容,打开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小驸马冷哼一声,心想着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眼前传令兵哪里是不知诏书内容,明明是刻意捏着,不肯告知自己罢了。诏书展开,小驸马目光移动过去,脸色就凝重渐渐凝重起来。直到读完了诏令,小驸马已经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彷徨。他悄悄瞄了一眼传令兵,只见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就泛起了轻笑,只见小驸马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大大的银锭,陪着笑脸就塞到了传令兵的腰间,讨好般的说道:“可着实是辛苦了尊使,一些酒水钱不成敬意,只是还望尊使不吝赐教,皇庭里为何会下此诏书?”

    传令兵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泛起一抹会心的笑意,心中暗道小驸马真是眼力十足,于是轻咳一声将银钱收好,踩不动声色的四处望了一眼,喃喃说道:“驸马爷真是客气,不过是小的分内之事。只是今个儿大早,小的真真的看到皇庭里来了一位白袍喇嘛,看模样打扮,似乎是从北边天山上来。他在帐内与单于密探了许久,单于这才传出诏书让我赶忙送来您处。”

    小驸马听闻此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北边,天山。”

    “小的只知道这些,却也不知是否合乎驸马爷的心意。”传令兵看到一脸高深的小驸马,出声说道。

    小驸马轻轻点头,口道:“尊使辛苦。”话一言罢,便一个翻身就跨上了马背,抽出马鞭,往马臀轻轻一拍,就纵马复又到了三千白狼弓骑之前。森然的目光扫过了身前的二十多位玄雀新兵,小驸马想开了嘴巴,冷冷的说道:“也不知到你们是幸还是不幸,小的们,将他们赶进姑衍山中,若是他们敢踏入一步,就挑断了手脚筋脉,给我扔到里面。”

    三千白狼弓骑闻声随时面露不解,但也不敢质疑上官的命令,于是便从包围

    圈里让出了一道口子,正直通着姑衍灵山。他们个个面露凶相,脸色狰狞的瞪住了眼前这一行狼狈不堪汉人,一步步的将包围圈缩小,就把他们往林子里逼去。

    话说剩余的二十多位玄雀新卒,自打被逼到此处见到了其他小队成员之后,终于意识到了恐怕出了意外。他们一行人的实力参差不齐,除了金凤军十人尚且保存着完整的战力,其他三队人马都已经收到了重创,再无一战之力。二十五人在金凤军的带领下,终于拧在了一起,共同面对这未知的困境。见所有人都齐聚在此,唯独凡凡却了黑鸦均李安民五人,灰鹫军领头的几个人不住议论纷纷,甚至传出了黑鸦军叛逃了大汉,投奔了北狄的风言风语。此言一出,除却白鹭军五人,就连金凤军也都隐隐相信了几分。不然如何解释北狄白狼知晓五支小队的动向,又该如何解释此刻单单不见李安民几人的身影。

    白贞贞早已经转醒过来,耳中传入了灰鹫几人对李安民等恶意的猜测,顿时就怒从心起。只见白贞贞秀眉一挑,怒眼圆睁,盛怒之下,脸色涨的通红,她双手叉在腰间,就要出言驳斥。可尚未出口,就被姐姐一把拉住了衣角。白贞贞一回头,就看到姐姐双眼之中的警告之意,心中存疑,未来得及询问,就看到白素素附耳过来,轻轻在自己耳畔喃喃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与他们争辩毫无意义。方才北狄那为首的矮将军说过,眼前这座山名曰姑衍,你可还记得我们曾读过的关于姑衍山的记载?”

    听到姐姐提到了姑衍山,白贞贞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了关于此山的记载,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讶色,沉声呢喃道:“姑衍山,是北狄数百年前的圣山之一。还是大汉先能冠军侯英勇,率麾下元狩轻骑五万,一居攻占下来。冠军侯为羞辱北狄,在这座北狄圣山上挂上汉旗,更是举行了祭奠厚土之大礼,以至于北狄上下难堪此辱,一怒之下废弃了这座灵山。从此,姑衍山也成了北狄上下闭口不言的耻辱,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更迭,姑衍山也慢慢地不为人知了。”

    白素素轻轻点头,接着妹妹的话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当时北狄有堪比天境的大能不堪其辱,不惜性命耗尽了一生修为,将姑衍山封印,号称天境以下无人能出。除非,”白素素声音顿挫,白贞贞面色焦急,接着姐姐的话说道:“除非有人甘愿化身为封印之奴,炼化奴仆印记于身,方能换取同等修为之下一人的离开。”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双眼之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接着就悄悄跑到了金凤军头领的身旁,将姑衍山的故事说了出来。

    只见白狼弓骑一拥而上,像是对待牲口一般,驱赶着玄雀新卒们朝着姑衍山里而去。承受着白狼弓骑的逼迫,玄雀新卒们没有办法,金凤军的几位听闻白家两女的话,一时之间也哑口无言。不愿引起众人的恐慌,金凤军领头的是韩忠嗣和杨先廷,他们对视一眼,就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心中也是忐忑,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直到眼见着北狄狼崽们

    的刀兵就要落在了自己一行人的脖颈之上,作为目前玄雀新卒之首的韩忠嗣才终于打定了主意,只见他先是与杨先廷眼神交汇一番,喃喃说道:“管他哪,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我等性命,有命在,就有希望。”杨先廷默不作声,只是沉沉的点了点头。于是韩忠嗣咬紧了钢牙,猛地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玄雀新卒们真臂一呼,高声喊道:“大汉的兄弟们,随我一同暂且退入山林,保全性命,以图后事。”

    众人闻声愣住,紧接着就听到杨先廷也站了出来,大声喊道:“老韩说的是,沈帅不会不管我们的,三日后若我们不现身,沈帅大军必达!”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相当默契。话一说完,两人就各带着所率领的金凤小队,头也不回的朝着山林钻了进去。白素素和白贞贞对视一眼,也带着白鹭军跟在了金凤军十人的身后,毅然决然的钻进了眼前的林子当中。白贞贞心底发出一一声哀叹,朝着南边的斡难河回望了一眼,心中闪过那个少年的影子,心里的担忧升腾而起,喃喃自语道:“傻小子,不知你如今可还安好。”

    看到二十多为新卒已经进山了大半,只剩下灰鹫和苍鹰十人。北狄狼崽子们必定不会安什么好心,既然刻意驱赶自己入山,只怕这山里也充满了凶险。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看到其他小队都已经走空了,无奈可何之下便也咬着牙把心一横,挪动着脚步,跟着众人钻到了林子当中。

    看着玄雀新兵们纷纷走进了姑衍山,小驸马微微眯起双眼,静静地坐在马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传令兵看到这番模样,松了一口气,便纵马前驱,离开了姑衍山。

    只见手下小卒走到小驸马身前,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他们已经谋划了许久,费尽了力气,才处理了一批教习,又将各支小队引到了一处。他心中不解为何不干脆依照原计划将玄雀新卒们直接屠杀个干净,反倒是浪费力气将他们放逐到姑衍山中。可看到小驸马一脸沉思的模样,却又不敢打扰。小驸马看到了小卒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一声,对着小卒柔声说道:“是不是好奇为何不讲他们杀个干净?”

    小卒闻言一滞,小驸马向来凶残,少见他对待下属的态度如此亲和。小卒心中颇为吃惊,便忽略了一些老卒双眼之中的警告和痛惜,兴奋地说道:“将军明鉴,小的心中好奇的紧。”

    听闻此言,小驸马对着小卒轻轻一笑,只是笑容从轻和逐渐变得狰狞,小驸马抽出长刀猛的一下竟然将小卒干脆利落的砍成了两半,双眼之中满是冰冷,面无表情的说道:“哼,小小马前卒,还妄图猜测上官的心思,真是该死。”

    说话,他擦去长刀上的鲜血,调转马头,率领着三千白狼弓骑朝着白狼军营疾驰而去。

    只是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单于皇庭的诏书从马上掉落,在白狼弓骑的铁蹄下被踏的粉碎。

    小驸马策马在前,脸上阴晴不定,恨恨的吐出了两个字:

    “鬼师!”

第七十五章 第二幅图

    既为灵山,姑衍自然不凡,即便是看得到头顶的似火骄阳,却也不曾感到一丝的灼热,甚至还透着阵阵清凉,这姑衍山俨然成了一方别具一格的小天地。隔绝了炎夏的炙烤,自然也隔绝了外面的消息,此刻的李安民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更无法猜到他心心念念的那袭白裙如今也入了姑衍。

    此刻的少年郎正一脸喜色,兴高采烈地望着远处的山顶。

    原来他与红缨二人为寻陈凡凡踪迹,沿着神秘老者离去的方向一路摸索,终于远远的看到山顶有一棵光秃秃的枯木。枯木参天,枝桠繁盛,远比其他巨木更要高大粗壮几分。可是令人惊奇的是,整棵树都一片枯黄,没有长出哪怕一片绿叶。在这方郁郁葱葱的天地之中,倒是颇为突兀。只在参天枯木下,结起了一个简单的草庐。草庐门前竖着一根笔直光滑的细长圆木,似是一道旗杆,只不过杆子上空荡荡的。

    李安民面露喜色,对跟随在一旁的红缨手舞足蹈的说道:“凡凡会不会在那片草庐之中?”

    红缨见到李安民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紧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轻松。原来自打二人和蒋通袁留分开以来,李安民就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双眼之中的担忧之色从未消散过分毫。李安民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红缨趁势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双手拉住心上人的右手摇晃个不停,俏脸嘟囔起来,噘着嘴巴娇声嗔叫道:“开算是看到你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儿,像是背负了一个大累赘,莫非是嫌弃人家跟在你身边了。”

    看到红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时,李安民一时语塞。他愣住了片刻,脸上浮现一丝无奈,最后还是收回了被红缨拉住摇个不停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红缨的肩膀,轻声说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流萤似的一直撒娇。”话一说完,李安民脸色一正,就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李安民的表现不仅仅是不解风情,甚至是有些冷漠。听闻此言,红缨脸上浮现出一丝的错愕,接着脸上是藏不住的怒意。只见红缨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几次,将心底的情绪平缓下来,最后她将心头郁结的愤懑一口吐出,转过头来,凤眼一挑,对着李安民的背影哼声说道:“真是木头。”

    李安民站在前面,虽然脸上风轻云淡,可是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波澜。听到了红缨娇嗔的“木头”二字,他心中纠结,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悄悄地发出了一道叹息。

    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安民的木讷,即便是心上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红缨还是很快就平息了心中的瘾怒。她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两人沉默不语的继续向前,知道红缨惊呼一声,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原来穿过了层层林障,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面陡峭的石壁。看石头的模样,与姑衍巨石一般无二。只是眼前这块石壁极大,而且避免极其光滑,很难攀爬上去。李安民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阻碍,他伸出手来,只见幽冥气升腾而起

    ,一接触石壁,李安民只觉得光芒一闪,眼前就又现出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李安民看到骄阳之下,一道剑光从天外飞来,只见光芒一闪就落在一座大山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剑芒穿透了大山,愣是将巨大的山体懒腰斜着劈成了两半。

    李安民又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头晕目眩的感觉袭遍全身,他强撑着没有昏倒,用力的摇了摇头。李安民屏气凝神,呼吸之法再次运转开来,他就惊讶的发现脑海中那副“两军对垒图”旁边居然又生出了一幅画面,只见上面画着一剑天上来,横斩人间山的场景。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

    李安民忽然听到一阵焦急的呼声,便转醒过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身前的巨大石壁,激动地对红缨说道:“快快,运起功法接触那石壁!”

    红缨闻言停滞了片刻,眉宇之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不明白李安民在打什么主语。虽然不解,可见到李安民一脸迫切的表情,红缨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只见红缨一声娇和,红色的气息瞬间就升腾而起,看那模样,似乎远比李安民的幽冥气更凝实几分。红缨伸出玉手,轻轻地落在了石壁之上,瞬间眉头皱的更深了,一脸不解的望向了李安民。

    李安民看到红缨凤目圆睁,眉头紧锁的模样,便心头狂喜,满心欢喜的对红缨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你是不是耍我,神奇你个大头鬼,明明就是寻常山石,哪里有奇异之处。”红缨俏脸微寒,红缨枪插在地上,双手叉在腰间,气呼呼的就朝着李安民走了过来,一脸气愤的说到。

    李安民心中主意急转,看红缨的反应,他就知道她没有撒谎,红缨应该是并没有在巨石上感受到任何气息。一瞬间李安民的心头就涌起了诸多疑问:是因为自己的幽冥气特殊,还是这神奇的画面只能满足一人观看?

    “看来在遇到这种石头,得让红缨先摸了。“少年轻轻呢喃道。

    李安民站起身来,对着红缨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李安民也是机灵,他知道当姑娘生气的时候,哪怕自己舌灿莲花,恐怕解释也并无用处。而装傻充愣能够解决十之**的男女矛盾。果然如此,看见李安民一副憨厚的模样,红缨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呀,就是一块无药可救的大木头。”红缨轻呼一声,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道。

    李安民知道自己方法再一次奏效了,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对红缨说道:“好了,我们暂时分来,你沿此向左,我沿此向右,我们顺着石壁找找,看看能否寻得其他的前行之路。”

    红缨轻轻点头,对着李安民一脸担忧的嘱托道:“好,我们就暂且分开,若是寻得,便高呼唤我。”

    李安民轻轻点头,痛快的说道:“好的。”话一说完,李安民转身向右,就要向前搜索。

    “唉,木头。”忽然红缨

    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安民闻听之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如今你境界颇低,一定要注意安全,于是万万不可冲动,更不要强求,保全自己最为重要。”红缨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辞当中满是担忧。

    “好的。”李安民依旧是只吐出了这两个字,依旧没有回头。话一说完,他就迈开了步子朝前走去。

    红缨痴痴地望着李安民离去的背影,嘴巴张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李安民越走越远,红缨的脸色也愈发的清冷,她忍不住双手环抱自己,双眼之中满是悲凉,怅惘道:“究竟你是木头,亦或我是傻瓜。”

    一声嘤咛,红缨一声长叹,转身朝着另一方向也快步探寻而去。

    两人这一别,背道而驰,离得越来越远。

    话说在韩忠嗣和杨先廷的带领下,玄雀新卒共二十五羸弱残兵迫于无奈纷纷踏入了姑衍山中。他们没有李安民几人的好运,方一进山,就见片片白雾升腾而起,夹杂着电闪雷霆,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笼罩而来。诡异的场景将新兵们顿时心中骇然,加之先前受到的北狄白狼军围杀的惊吓,慌乱之中就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韩忠嗣和杨先廷连忙阻止,在白素素和白贞贞两女的帮助下,尽力的维持着秩序。

    白雾之中,站着一个身着黑袍,面带长獠鬼脸面具的身影,正是鬼师。他脚下踩着那具狼军骨都侯的尸体,喃喃自语道:“东西果然不在了,必定被那小子取走了。”忽然听到一阵哄闹,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刚刚踏入姑衍山的一众新卒,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借刀杀人之计怕是失败了,小驸马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蜂巢蜂王果然不可小觑,看来北狄圣山里那位多情郎真的卖了他面子。可是即便是李老鬼,恐怕也大意了,呵呵,他怕是没想到我夜下鬼会亲入姑衍山吧。”

    话音一落,就看到鬼师悄悄地朝着玄雀新兵们靠近了几分。躲在云雾中间,他伸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药瓶,接着取下瓶塞,轻轻地朝着玄雀新卒们挥洒过去。又见他抬起右手,带着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挥,顿时就生出了一真微风。就看到红色的粉末,在微风当中无声无息的朝着玄雀新卒们飘散而去。

    韩忠嗣和杨先廷大费周折,终于暂时的控制住了群情激奋的新卒们,可是他们方要冷静下来,忽然一声声暴喝声响起。几人大惊,就看到新兵们双眼之中渐渐泛起了血腥的红色,他们面露狂躁,一个个捶胸顿足,嘶吼着就开始横中直撞起来。似乎受到了感染,狂躁的新兵越来越多,一瞬间新卒们又乱成了一锅粥。

    白素素顿时脸色大变,就拉起了白贞贞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就忽然听到一道道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定睛一看,居然是庞勇也陷入了狂躁。

    只一瞬间,就看到庞勇双眼里放着血红色的凶光,双拳猛拍着自己的胸膛,咆哮着就冲着白贞贞冲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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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定江山介绍:
巍巍强汉,大厦将倾。
九州之内,暗流涌动,波橘云诡。
皇权旁落,奸相当道。各方势力,处心积虑试图瓜分天下之权柄、之财富、之势力。
四地之外,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四大异族,虎视眈眈,试图分食汉之血肉,染指中原。
且看来历神秘的边城少年,如何一步步成长。平内乱,攘外邦,终得还天下以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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