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
见李安民拎着一个剑坯走了出来,红缨和流萤纷纷走上前去。
“木头,你真的找到了一把剑坯?”
红缨翩然一笑,一脸惊喜的说道。
知道李安民想要一把剑,可谁曾想居然真的在这器阁之内找到了一把剑坯。和挑选材料不同,剑坯的铸成已经耗费了许多材料,更何况是黄大师亲自铸造而成。
“呵呵,运气比较好而已。”
李安民轻轻一笑,淡淡开口道。
红缨李安民不以为意,以为少年不明白这剑坯的珍贵。她担心黄大师因此会不高兴,于是赶紧提醒李安民说道:
“你可知道黄大师身为铁器营第一铸造大师,现在已经不太轻易出手。就连爹爹想要求一把趁手的兵器,也是苦苦求了黄大师许久呢。还不快谢谢黄大师赠剑之恩!”
红缨站在李安民身前,一双丹凤眼疯狂的使着眼色,轻声说道。
李安民当然知道红缨是好意,对红缨温和的笑了笑。
他先是故作惊讶的一阵惊呼,接着对着黄大师躬身行礼,出声说道:
“哦,竟然如此珍贵!倒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望黄大师莫怪。小子李安民谢黄大师赠剑!”
黄大师看到李安民腰间的木牌时,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此刻他捕捉到了李安民眼里的异色,也听出了他言辞中的不满。
自从得到了李安民要来铁器营的消息,黄大师心里就生出了些许主意。他与老爹的关系非此寻常,出身于同一个神秘组织,是老爹单线联系的下级。虽然李安民不认识自己,但黄大师可是一直掌握着小院里的各种消息。
黄大师受老爹的管制,可自从老爹孤身赴北狄后,他便被孤立了起来。前些日子得知了李安民将要来铁器营的消息,黄大师就忍不住的打起了小算盘,便安排了方才的一幕。
黄大师轻咳一声,平静的说道:“无妨,无妨。”
“好了,既然都选完了,那边随我来吧。”被李安民凌厉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黄大师生怕露出异样,便转身朝着器阁旁边的房间走去。
只见这间房上也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一个“静”字。
黄大师推开房门,五人也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却空荡荡的。
两侧各摆了一个案台,上面放存放着卷卷书稿。房间正前方是一张方桌和一张宽大的木椅。桌子散乱着一张张草图,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除此之外,除了地上的几个蒲团,便再无他物。
黄大师挪着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之上,看着五人说道:
“这里是静堂,平日里我设计兵器的地方。告知我对于武器的要求和期望,我会根据你们的实际情况为你们量身设计最适合的兵器。”
除了流萤外,李安民红缨等四人彼此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第一个站出来。
袁留忽然拎着焦黑的木头站在蒋通的身后,见四人都没有动作,他便一脚将蒋通踢了出去。
蒋通抱着火纹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袁留搞的鬼。既然被踢了出来,他也不再扭捏,端着火纹木对眼前的小黑胖子躬身行礼,说道:
“黄大师,我想要打造一张弓,一张硬弓。”
黄大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蒋通和火纹木,头也不抬的冷声说道:“不选兽筋,何故?”
蒋通闻言愣住,不知黄大师何故有此一问,心想莫非那兽筋有何不凡?他脸色微变,低着头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在下知道火纹木是制作弓箭的绝佳材料,却不知兽筋是何物,故不敢选。”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蒋通的回答,黄大师冷哼一声,出生问道。
“在下蒋通。”蒋通此刻心头更是一阵疑惑,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白昶蒋家何时出了你这种愚笨的后人。火纹木虽是制作弓箭的上上之选,但我观你所修之功法却是与水有关。水火相克,只怕事倍功半!那兽筋是从白氅南边蛮子那里得来的,气息温润柔和,与你所修功法相生,那才是为你制作弓箭的绝佳材料!”
黄大师一声冷哼,厉声说道。
“让你们遵从内心之所想,为何不听!”
蒋通闻言心惊,他虽然开始了修炼,却因为自身的种种原因,久久没有踏上正轨。可黄大师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功法与水属性相关。
不仅如此,他本就对那卷兽筋恋恋不舍,经过了几次思想斗争最后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火纹木。可谁成想,自己以为最稳妥的选择却偏偏成了自己最大的败笔。
蒋通此刻双眼无神,心如死灰,面若白纸,呆呆伫立,一言不发。
红缨见状于心不忍,刚想问开口求情,就见袁留跳了出来。
“臭猴子还真是不省心,关键时候还是要看我袁留的表现!”
富家公子袁留,轻摇纸扇,眯着桃花眼,摇头晃脑的就走到了蒋通的身边。
“猴子,看这是何物!”
袁留从怀中掏出了兽筋,献宝一样的就放在了蒋通的眼前。原来他取了兽筋后,就偷偷藏在了怀里,想要在蒋通武器将成的时候再拿出来,好让自己闪亮登场。
可谁能料到这火纹木与蒋通的功法不符,袁留见状不再隐藏,连忙把兽筋取了出来。
“这,这,你怎么会选这个?”
蒋通看到兽筋后顿时惊呆了,他知道袁留可以挑选两种材料,一直以为他为自己选择了扇骨和扇面。
“唉,本公子料事如神,自然是见你选错了材料,心地善良的我心有不忍,只好为你填补漏洞了。”袁留语气轻佻,但眼神里却充满了真挚,他把兽筋塞到了蒋通的手中,诚恳的继续说道:“本想锦上添花,可既然火纹木不能用,便只好雪中送炭了。”
蒋通还是第一次见袁留如此真诚,心头瞬间涌起了一丝暖流。他抓住了袁留的手,一脸真诚的说道:
“兄弟,谢过了,此事我蒋通记在心里了。”
袁留闻言,脚上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一脸惊恐的抽回了被蒋通抓住的手,义正严辞的对蒋通说道:“猴子,莫非你丫的有龙阳
之好。小爷我拿你当兄弟才出手帮忙的,可谁知可谁知你…”
袁留收起纸扇,双手抱在胸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接着说道:“你竟然想对小爷图谋不轨!”
紧接着他望向红缨和李安民,急急忙忙的说道:“统领,副统领你们正好也都在这儿,我要求调换营房,与他睡在一起太可怕了!”
被袁留这么一闹,李安民和红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蒋通一脑门的冷汗,心里对这个袁大公子真是又生气又感动。不过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为了调节气氛,袁留才特意如此。
“够了,休要胡闹!”
袁留这一通折腾,黄大师忍不住心头的笑意,险些笑出声来。为了保持威严,他才轻咳一声,大声呵斥道。
黄大师根据众人的描述,很快就为蒋通,袁留,红缨设计好了武器样子。看着黄大师绘在纸上的草图,三人都是一脸的欢喜。
不知是看在红缨的面子上,还是因为李安民的缘故,黄大师难得的慷慨解囊,亲自为蒋通和袁留挑选了适合他们的弓骨和扇面。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跑到了黄大师两侧为其敲腿揉肩,好一通折腾。
小丫头流萤忍俊不禁,咯咯笑个不停。
红缨揉了揉流萤的脑袋,忽然想起了关于流萤兵器的事,于是拱手行礼,再次出生问道:
“黄大师,不知我们这小妹妹流萤的兵器究竟是什么?”
听到红缨的问话,黄大师想到了先前胡边草托人送来的神秘物件儿,他那一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一脸古怪的说道:
“呃,总之自有安排,你们放心,那东西不管哪个方面都很适合流萤。”
听到这话,不禁勾起了小丫头的好奇,流萤一脸期待的看着黄大师,心中对自己的兵器充满了幻想。
“休要闹了,若是想要在新兵大选前赶制出这批兵器,时间还是比较紧凑的。李安民,剑坯已经铸成,你看可还满意?若是有特殊要求,或者是需要修改的地方,尽快告知于我。”
黄大师有些急切看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李安民深呼一口气,运起呼吸之法,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坯,细细打量了一番。
说是剑坯,但实际上基本上已经初见了成样。
只见此剑样式古朴,剑身长三尺,从剑柄中心下约三寸直到剑刃处,刻有一道又细又长的凹槽。剑身两面纹有图案,一面事地上的山川河岳,一面天上的日月星辰。剑柄稍微有些怪异,因为两面都刻有文字,一面阴,一面阳。
握住手中的三尺青锋,李安民既感受到了周身黑气的聚散离合,又感受到了之前在沈帅帐中看到古朴长剑时来自身体里,来自灵魂深处的阵阵冲动。
李安民压制住了体内纷乱的气息,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了,因为年幼时折磨自己的怪并此刻又出现了。
这把剑恐怕也是老爹的安排吧。
李安民心中想道,接着平静的看了一眼黄大师,沉声说道:
“这剑很好,我很喜欢。”
第三十二章 医坊夏言溪
灯下林,玄雀堂里不见日月。
黄大师瞅了瞅计时的晷盘,知道已经入夜了,便对四人说道:
“如今时辰不早了,我命人安排了房间,今夜便留宿在铁器营吧。”
他的殷切的目光落在李安民的身上。李安民看到小黑胖子眼中的急切,知道胖子一定有事要与自己交待,便站出身来,笑脸盈盈的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黄大师已经安排妥当,那么我等便叨扰了。”
李安民向来低调,从不多言。此刻忽然开口,红缨几人都是一愣,片刻后才齐齐说道:
“那我等叨扰了!”
黄大师点头不再说话,唤来小厮带领众人到了休憩之所。
“铁器营内少有客至,如今只收拾出了三间客房,只好委屈诸位两个人挤一间房了。”
小厮对着五人拱手一拜,出声告罪道。
蒋通一件古怪的跟袁留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
袁留自然懂得,轻笑着说道:“猴子,看来还得我们两个挤一挤了。”
蒋通本着脸点点头,一脸古板的看向流萤,意味悠长的开口道:“流萤丫头,今天你单独住一间房可切莫害怕,若是有事招呼我和你袁留哥哥即可。”
流萤听到这话,小脸一呆滞,满脸不解的说道:“猴子哥哥何出此言,流萤自然是与红缨姐姐同住一屋。”
话没说完,流萤留忽然明白了蒋通话中的意思。她悄悄瞄了瞄李安民和红缨,小脸瞬间涨的通红,大眼睛睁圆了瞪着蒋通,气呼呼的说道:“猴子哥哥,你坏!”
看着流萤羞红的小脸,蒋通袁留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袁留走过来轻轻捏了捏流萤涨红的小脸,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们流萤看来是懂了,小丫头也长大了呀。”
听到这话,流萤的脸更红了几分。
红缨脸色微红,她把流萤拉在怀里,对着蒋通袁留二人清啐一口,凤眼里羞怒交加,出声说道:“你们这两个登徒子,休要孟浪,教坏了流萤。”
“流萤妹妹,姐姐的姨母在玄雀堂医坊任职,今晚陪姐姐去医坊逛逛可好?”
红缨蹲下身子,温和的看着流萤,柔声说道。
流萤羞得满脸通红,看到红缨救场便连忙点了点头。
“你也一同过去吧。”
红缨脸色微红,她早早失去了母亲,只有姨母对她疼爱有加。她已经把姨母当成了除哥哥以外最亲近的人。这次带着李安民去见姨母,有几分见家长的意味。
“哥哥,一起去吧。”见李安民有几分迟疑,流萤走上去拽了拽哥哥的衣角,一脸期待的说道。
李安民本不想去,他知道自己与黄大师之间必定有一场交流。可耐不住流萤的苦苦哀求,李安民终于点了点头。
见李安民应允,红缨羞涩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凤目里流转着欣喜。她转身望向袁留蒋通,出声说道:
“你们也可以到他处逛逛,记得切莫乱闯即可。”
袁留蒋通点了点头,他们对于这恢弘庞大的地下世界也充满了好奇。
五人停当片刻,就各种散开了。
话说李
安民牵手流萤,跟在了红缨的身后。
这地下世界很是玄妙,通道四通八达。通道墙壁隔数十步便设有油灯。油灯就摆在墙壁凹陷处,灯火微微摇曳,这地下世界也算是灯火通明。
灯火摇而不灭,说明地下自有空气流通。可这里不仅仅是地下,四周更全都是高墙。李安民一时之间想不通,他端详着灯火,向着红缨问道:
“地下的风从何处来?”
红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声说道:“放着油灯的凹糟处都连通了特意建成的通风甬道,一年四季,不分昼夜,气流畅通,因此有风。”
李安民拍了一下脑袋,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他沉思片刻,喃喃道:“那岂不是和各代先王修建的陵宫类似。”
陵宫名为宫殿,可实际上却是埋葬所用的坟墓。听到李安民的比喻,红缨气得直翻白眼,她瞥了少年一眼,娇声说道:“这里是爷爷耗费数年时间才建成的,你居然把它比作陵墓。哼,这话若是被我爷爷听了去,定饶不了你。”
话一说完,李安民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经李安民这么一说,红缨打量着这错综复杂的巷道,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凉气。 她缩了缩身子,眼睛转了转,喃喃说道:“还是真有点像。”
交谈着,三人拐进了一个通道,红缨欣喜若狂,对着李安民和流萤说了句“到了”,然后欢呼雀跃着朝着眼前的大院跑了过去。一遍跑,还一边喊着:“溪姨,红缨来看你了。”
看着蹦蹦跳跳的红缨,李安民微微笑了笑。一回头却看到流萤小手扶在下巴上,眯着眼睛看着红缨,一副沉思的模样。
看着流萤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李安民不由的笑出声来。他宠溺的拍了拍流萤的脑袋,好奇的笑着问道:“怎么了?”
流萤抬起头,一脸认真的望着李安民,郑重的说道:“哥,你有没有发现,红缨姐姐跟你在一起时真的温柔了许多。”
李安民闻言挑着眉毛微微一愣,喃喃说道:“有吗?”
流萤翻了个白眼,心想红缨说的没错,自己这个傻哥哥还真是快木头。
打量一下眼前的大院,发现门口竖着一个木牌,上面秀娟的写着“医坊”二字。
还没有走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芬芳。踏入院门,就发现院中有一大片空地,空地被木架子摆满了,架子上一盘盘草药。十数位年轻女子,他们身着白袍,认认真真的在挑选甄别着眼前的草药。
李安民看的正入神,就听到了红缨的呼唤声:“木头,来这儿。”
李安民抬头一看,发现红缨正站在院子深处的一排房间旁,她正满脸兴奋的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李安民整了整衣袍,此刻他有些紧张,心想着自己跟红缨如今关系不清不楚,来见家中长辈似乎有些不妥。
流萤见李安民踌躇不前,于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小脸一扭,看着李安民说道:“怎么着了,见红缨姐姐家中长辈是不是紧张了。唉,你们这些大人,真是不让我们这些孩子省心。”
说完,流萤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小丫头实在是来可爱了,
尤其是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后,更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李安民心中冷汗直滴,他伸出手轻轻揪住了流萤的耳朵,气呼呼的说道:“你这小丫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往后你离袁留和蒋通远一些,都被他们教坏了!”
流萤装作一副疼痛的模样,对着红缨求救起来。红缨不知道兄妹二人在做些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心头满是不解。
玩闹过去,李安民兄妹二人跟着红缨走进了一个房间之内。
“医坊里医士不多,但个个都是杏林妙手。修士之间的战斗很是激烈,若是受了伤,也不是普通郎中可以医治的。医坊里诸位虽说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其能力也不遑多让。”
红缨看着李安民和红缨,耐心的为二人讲解着医坊的情况。
“溪姨怕是在炼制丹药,她的丹药可算是玄雀堂中一绝,我们且稍等片刻。”
流萤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而李安民却有着慌乱了。
经过流萤这么一闹,要见到红缨的小姨,李安民心头还真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心中疑惑的想到:怎么和见到沈乘月和沈破虏的感觉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间内的三人立刻被吸引,纷纷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年轻女子,轻移莲步,翩然而至。这女子腰身纤细,身材修长,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身着翩翩长袍,脚步移动之间,可以看到一双长腿轮廓。
“早听你父亲提起,不日你便要来玄雀堂,心中正盼着,没想到你便来了。”
女子玉手轻点,就取下了附在脸上的一层轻纱,露出了一副绝世好容颜。
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两颗黑宝石似的眸子,黛眉浅浅下闪着点点灵光。高听的鼻梁居然有着一丝秀娟的轻巧,薄薄的朱唇自带温和的笑意。
李安民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的低下了头。着实太美,他怕自己失态。
而流萤却没有顾虑,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住了眼前的女子,嘴巴微微张着,脸上全是被惊艳的呆滞。
“姐姐,你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流萤忘记了行礼,就坐在椅子上对着女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女子轻轻捂嘴一笑,这一笑足矣颠倒众生。她看着流萤,出声说道:“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可爱。”
“溪姨,差了辈份可不行。你怎么可以叫她妹妹,她可是那木头的妹妹。”红缨轻轻一笑,对着李安民和红缨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姨,名叫夏言溪,你们随我一样叫溪姨便是。”
接着红缨羞红着脸,指着李安民对夏言溪说道:“这是李安民,小丫头是她的妹妹流萤。”
李安民闻言,连忙拱手行礼,出声说道:“见过溪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好名字。”
夏言溪打量着李安民,一股诧异之色转瞬即逝,接着她调笑着看着红缨,轻轻说道:“青山相对无言,溪声出广长舌。此溪非彼溪,你这心上人可是拍错了马屁。”
接着她把目光对准了流萤,突然脸色有些变了。
第三十三章 流萤阴气三年
修文之道,神为主,气辅之。
红缨没有告诉李安民,夏言溪是罕见的文修。她觉醒的天赋有些许玄妙,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只能笼统的称为“观辨”之术。
所谓“观辨”之术,即观其形,辨其神。
夏言溪可以通过肉眼的观察,探知所观之物内在的结构,甚至是属性。
观形可见骨,观骨可知髓。
非但如此,与天地间各种气息一样,世间万物各有品色。人也好,物也罢,或是炽热的红,或是冰冷的白,或是厚重的褐,或是生机勃勃的绿...
夏言溪的天赋似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在其他领域却有极大的用处。之所以成为医者,一是她可以通过观辩之术准确的辨别伤者内在的伤势;二是她可以观辨世间草木,明其属性,准确入药,炼丹。
当然,夏言溪只能查看境界在自己之下之人,品级在自己之下之物。
方才她运起了观辨之术查看了李安民和流萤。
她只看到李安民身上,似乎隐隐附着着阵阵黑气,可却看不透他体内究竟藏着些什么。
夏言溪虽然诧异,却也不见慌张。她是入了人境的修士,李安民的实力自然在她之下。但若是误食了什么品级极高的天材地宝,或者是有实力强大之人为他施下了屏障之术,夏言溪查看不得也属于正常范畴。
可当夏言溪一时兴起,查看了流萤之时,她却惊谔的脸色狂变!
她在流萤体内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一团团阴森森的灰气,散发着死亡的沉寂,是阴气!
这阴气,夏言溪还在一个人的体内看到过,便是那黑鸦军大将军,难知如阴的毒士,胡边草!
早年间胡边草为救妻子白衣,只身一人深入北狄。一人去,也一人归。没带回白衣,却带回了一身的黑气。
她还记得胡边草挺直着腰背,大步流星的回到了玄雀军营。在猎猎作响的玄雀旗下,胡大将军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她参与了当时的救治,她观察到了胡边草体内的的黑气满满扩散,不疾不徐的侵蚀着胡边草的每一块血肉。最后还是大帅沈遗南命其子沈破虏携带他的亲笔书信,不分昼夜的连跑了数日,才到京师请来了大汉皇室供奉堂大医圣孙橘井将他救了回来。
沈破虏跑死了八匹宝马。
沈遗南不眠不休半月有余,用自己的修为阻碍着那阴阴丝气在胡边草体内的扩散。
大医圣孙橘井更是通宵达旦,为胡边草服下了举世难得的一颗天品圣丹才将胡边草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阴气得到了控制,却并没有得到根除。指导如今,胡边草还在分秒必争的用自己的修为来抵挡阴气的再度肆虐。
这也是为何胡边草日渐消瘦,甚至略显佝偻。因为他所承受的,是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苦痛和折磨。
而此时,夏言溪居然在十多岁的流萤体内再度看到了团团阴气。只是这阴气似乎陷入了沉寂,没有
一丝肆虐的趋势。
红缨注意到了夏言溪角色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小姨的天赋,当即明白了恐怕流萤身上有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见夏言溪几次想要开口,红缨走上前来,悄悄地一把握住了夏言溪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管小丫头身上有什么,红缨都不想让小姨当着李安民和流萤的面说出来。
流萤心思单纯,天真烂漫,若是得知自己身体有异,只怕会承受不住这等压力。
而李安民将妹妹视之如命,若是他知道了消息,只怕当即就会疯狂。
夏言溪看到了沉默不语,伸出玉手轻轻的在红缨手心中写出了“阴气”二字。
感受到小姨在自己手上写的字,红缨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晃了晃。红缨注意到了李安民的目光,她强撑起精神,对着李安民笑了笑。
李安民心思何等细腻,自然是注意到了两女的异常的举动。他见夏言溪一脸忧色,时不时的望向流萤,知道此事恐怕是与妹妹有关。
“小流萤,大哥记得来时前院里有好多白衣姐姐,她们似乎都在挑选着草药。你去帮大哥问问有没有可以强身健体的,帮大哥讨要一些回来。老爹年纪大了,至今还在奔波,等他回来若是看到我们为他准备了草药,他自然会很开心的。”
李安民揉了揉流萤的脑袋,轻声细语的说道。
流萤一脸怪异的看着房间里的三人,她心头也涌起了诸多不解。可心性单纯的她听到了李安民的话,就想起了离去一月有余的老爹,就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李安民把流萤送出了门外,见流萤走远,他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看着两女一脸焦急的问道:“流萤怎么了。”
看到李安民握紧了双拳,脸上满是焦急,红缨心头不忍就走上前去。她轻轻的握住李安民紧握成拳的手,轻轻的说道:“木头,小姨发现了流萤身上似乎有些异常。”
李安民不明所以的看着红缨,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有个异常?”
红缨的双眼当即就变得通红,几次开口却不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安民。她转头和夏言溪对视一眼,略带抽噎的说道:“小姨,还是你说吧。”
看到红缨的样子,李安民心中更是焦急。他的心中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噬咬,眼里满是焦急的看向了夏言溪,沉声说道:“究竟怎么了。”
他并没有运转呼吸之法,可在气急之下竟然也有黑色气息隐隐弥散开来!
夏言溪发出了一声冷叹,轻轻的说道:“流萤体内,存在着团团阴气!”
“什么?”
李安民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夏言溪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的与李安民讲了一遍。并且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当年胡边草的惨状。
听完夏言溪的话,李安民如遭雷击,面色惨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海里回荡着“流萤”“阴气”。
“木头,
木头!”红缨几次呼唤,都不见李安民有所反映,心头一是焦急,竟然抱着李安民失声痛哭起来。
夏言溪见状,端起一旁的茶碗,一碗水浇在了李安民的脸上。见李安民悠悠转醒,夏言溪一脸怒气,冷身呵斥道:
“李安民,你清醒一些!流萤体内虽然有阴气,但那阴气沉静如死寂一般,一时之间还不会发作。”
李安民被茶水一泼,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强忍着心头的急躁,望着夏言溪不语。
夏言溪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她坐在了椅子上,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柔和,对李安民继续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流萤体内阴气的来源。不过你也放心,即便是阴气有异状,我也有应对之法。”
李安民闻言坐起身来,看着夏言溪,激动的说道:“如何应对?”
“首先,你需要时刻留意流萤的状态,每月都需来医坊让我检查两次。若是你们外出,可以将流萤交与我来照顾。
第二,你可以尝试与胡边草大将军联系,他已经与阴气缠斗了数年,一定有自己独到的经验。
第三,对于阴气,我有可控制之法。我有丹药三枚,关键时刻可以给流萤服下。即便是阴气肆虐,三年之内,也足以保小丫头性命无虞!
第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你要记得,关于阴气,不管是我还是大医圣孙橘井,都只能控制,而不能根除。若想将阴气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清楚阴气的源头!只有查清楚阴气的来源,我才有机会找到解决之法!
我只能保她三年,三年后若是你还为寻得阴气源头,那不仅是我,就连大医圣恐怕也无力回天!
对了,提醒你一句,黑鸦大将军胡边草当年在北狄被种上了阴气。关于阴气的源头你可以找他寻求一些线索,当然前提是撬开他的嘴巴!当年不管是沈帅还是大医圣,都没能从他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你当真可以保流萤三年!”
李安民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死死盯住了夏言溪的双眼,在没有丝毫作为晚辈的尊敬,反而是强势的咄咄逼人。
夏言溪虽是红缨的小姨,可实际上没有丝毫血脉关系。她是被红缨的外婆在一个雪夜捡回家中的弃儿,比红缨大不了几岁。
此时被李安民咄咄逼人的态度压的怒火中烧,夏言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迎着李安民的目光对视良久,冷声喝道:“我夏言溪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懂得性命关天的道理,又岂会忘言!”
接着她怒目圆睁,一脸坚定的说道:
“我敢以性命担保,必能保流萤三年无恙!”
李安民看着夏言溪坚定的眼神,许久没有说话。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下头颅,字字铿锵的对夏言溪说道:“方才是在小孟浪了。姑娘天赋异禀,乃医界翘楚,望姑娘能够保我妹流萤三年内性命无恙。在下先行跪谢姑娘大恩,三年后,我必定查清楚阴气源头。他日在下必定衔环结草,以死相保!”
第三十四章 袁留蒋通被扣押
看到李安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缨心惊。
胡边草曾经跟她说过,少年郎有傲骨,在他的威压下坚持许久,誓死不跪。可现在,李安民居然跪了下来。
沈乘月才离去不久,红缨自然是知道失去至亲的悲苦。看到少年跪下,一脸恳切的模样,红缨心疼不已。她走过去向要将少年扶起来,可是李安民却不为所动,只是双眼直直的看着夏言溪。
夏言溪被少年的执拗所打动,这才明白先前少年无礼的举动,实则为激将之法,此刻他看着自己,是在等自己的一个承诺。
“我答应你,三年之内,即便是我拼了性命也一定保住流萤无恙!”
夏言溪一声长叹,认真地看着李安民柔声说道。
看到夏言溪眼神里的真诚,李安民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将头颅低下,双手抱拳对夏言溪拜谢道:“姑娘大恩,在下铭记五内。”
见夏言溪做出了保证,红缨再次走到李安民身前,想要将他扶起。可是还未走到李安民的身前,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异响。三人皆惊,立马转头望向门外,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较小的身影,正是流萤。
原来流萤走出门外后,越发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于是便悄悄折返。刚一走到门外,就听到夏言溪说自己身上有阴气,只能保自己三年。
小丫头当即就愣住,脑袋里一片空白。流萤虽然心性单纯,可却一点儿都不傻!
“三年,我或许只能再活三年,那时候我该多大。”
流萤喃喃自语,兄妹三人都是被老爹捡回来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以前整日和老爹,兄长在一起,倒不是很在意生辰,不过当流萤得知自己大概还能活三年的时候,她忽然想知道那时候多大,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何将她抛弃。
彷徨间,流萤透过门缝,发现哥哥居然为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她的眼泪瞬间无声的狂涌,她太了解哥哥李安民的为人。虽然李安民对谁都是一样的温和,可小丫头知道,自己大哥身上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清高和骄傲。
看到哥哥放下了尊严,流萤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何必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小丫头告诉自己,她一直都有血浓于水的至亲。不是别人,正是老爹,陈凡凡,还有李安民。
小丫头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伸出手擦净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可或许是心情太过复杂,流萤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半掩的房门。发出的声响吸引一股了房间里三人的注意。
看到流萤出现在门口,房间里的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只见流萤推门而去,脸上挤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只是双眼通红着。
小丫头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眯着眼睛乖巧的笑了笑,然后将哥哥扶起来说道:“哥哥快起来,流萤不怕阴气,流萤怕哥哥委屈。”
看着流萤乖巧的脸,李安民站起来把小丫头揽到怀里,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轻轻的说道:“流萤放心,哥哥一定会找到阴气的源头。”
“无妨,哥哥尽力就好,过去十
四年能够遇到哥哥,流萤已经知足了。”
流萤仿佛在一瞬间长大,紧紧的抱着李安民,轻轻的说道。
兄妹两人相拥,泪水滑落,静默无声。
红缨看这两人,心中满是愁思。她红着眼睛,把头转向别处,悄悄的伸出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
看到这番场景,夏言溪心头也是一阵苦楚,鼻头一酸便有眼泪流出。
虽然心中对流萤充满了担忧,可李安民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实力太差。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先不用说去调查阴气源头,就是潜入狄族腹地恐怕都做不到。
此刻,李安民心里对于力量充满了渴望。他握紧了拳头,目前就有一个可以让他尽快提升实力的机会,那边是考入玄雀堂!
想到这儿,他对六日后的新兵大选更是重视和期待起来。
我一定要考入玄雀堂!
李安民在心中暗暗起誓道。
堂内灯火摇曳,正一片凄苦,忽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先前医坊前院里挑选药材的一位白衣女子眉头微皱的快速赶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黑甲小厮,那小厮正是铁器营里为他们准备房间的那位。此刻他正满头大汗,眼神里满是慌乱的对着李安民和流萤说道:“黄大师派小的给两位传个消息,说是蒋通袁留两位擅闯玄雀堂禁地,后来又跟玄雀卫发生了冲突,被扣押在玄雀卫的营牢里面了!”
“你说什么!”
红缨和李安民都是心头一震,冷声喝问道。
“黄大师已经往玄雀卫营赶过去了,您二位也赶紧吧,私闯禁地可是大过,甚至可能要执行军法!”
铁器营小厮连忙回答道,只是他眼神之中仍就带着一丝闪躲,连续几次欲言又止。
“你还有话说?”
因为流萤体内发现了阴气,李安民心头本就充满了愤懑。现在看到小厮眼神有些闪躲,李安民虎目一瞪,怒喝一声问道。
小厮抬头看了看红缨和李安民,看到两人一脸的急切,便心里一狠,咬牙说道:“过来这一路小的一直打探,便得来一个消息。”
小厮闪躲的目光坚定起来,沉声说道:“听人说,袁留蒋通两位似乎是被人诬陷,据说是玄雀卫事先挑衅,袁蒋两位一直退让,直到后来奋起反击才被玄雀卫一拥而上押走,并且安插了个擅长禁地儿的罪名。”
“为首的可是尹照雪?”
红缨凤目一睁,冷声问道。
玄雀卫主动挑衅蒋通袁留,说明与二人私下里有仇怨。
然后蒋通,袁留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玄雀堂,玄雀卫里自然不会有仇敌。与他们产生联系的,只有先前遇到的尹照雪!
见小厮点了点头,红缨心中反而是轻松了几分,对李安民说道:“尹照雪仗着他老子尹北风的名头整日胡闹,但他生性懦弱,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放心,袁留蒋通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玄雀卫是由雀堂组建,用来维护玄雀堂日常秩序的,玄雀卫成员都是从雀堂之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营地
,只怕不是那么好闯。”
想到这儿,红缨眉头再次微微皱着,感到一阵头痛。
夏言溪听到了尹照雪的名字,眼里也闪过一丝怒色,厉声说道:“又是这个尹照雪!若不是因为他,当初乘月也不会被雀堂除名,去做一个军侯了!”
夏言溪摇了摇头,望向红缨说道:“切莫大意,这些年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性子愈发阴沉很辣,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夏言溪沉思片刻,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去玄雀卫营,把实情了解清楚。我现在去找三先生,玄雀卫归雀堂统摄,三先生又是雀堂总管。若是三先生肯出面,就是尹北风也要给几分面子!”
听到这话,红缨从头身上取下一根红色的簪子,交到了夏言溪的手上,沉声说道:“这簪子是前岁生辰,三叔赠我的贺礼,能够代表我的意思。麻烦溪姨告诉三叔,蒋通袁留是愿意陪我一同去北狄寻找哥哥的同伴,队友。即便是他们真的犯了禁忌,我都一定要把他们从玄雀卫那里带出来!肯不肯出面,让三叔自己斟酌!”
夏言溪点了点头。
她看着一脸偏执的红缨,脑海里又浮现出沈渡辽的模样。玄雀堂的三先生,永远面冷如霜,不苟言笑。沈遗南三子中,数沈渡辽年纪最小,但偏偏他最古板。张口闭口都是规矩,礼节。沈渡辽不讲人情,他只因证据。若是玄雀卫能够提供蒋通袁留两人犯了错的证据,沈渡辽恐怕不会出面。
想到这儿,夏言溪只感觉一阵头大。
李安民把流萤委托给医坊里众多的女医官照料,便命铁器营小厮前方带路,自己便和红缨加紧了脚步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上走得飞快,李安民忧心蒋通袁留的安危,倒也没注意沿途路上的情况。直到突然一道柔和的月光刺到了李安民的双眼,少年还感受到了微风拂面,听到了阵阵蝉鸣。
李安民有些错愕,直到抬起头看到天上零零散散挂着的几点繁星,他才回过神来。
这里,居然不再是地下了!
见李安民一脸错愕的停下了脚步,红缨这才想起来李安民是第一次来玄雀堂,自己竟然忘记为他介绍这里的构造!
“这里是灯下林中的出凹陷下去了的盆地。玄雀堂的地下世界便是以这片盆地为中心,一圈圈扩建出去的!”
红缨拉着李安民的手,望向了眼神的空地,出声说道:“而真正的玄雀堂,就在这片盆地之中!”
听到了红缨的解释,李安民望了望在夜空中却还灯火通明的玄雀堂,喃喃开口道:“久居地穴之中,免不了蛇虫鼠宜。只是不知道,久居井下,会不会成为井底之蛙。”
红缨没有听清李安民说的话,只是看到他的眼中写满了莫名的深沉意味。她只以为李安民是担心流萤的阴气,担忧蒋通袁留的安全,便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用力握紧了李安民的手。
一路奔驰,三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铁器营小厮指了指眼前戒备森严,庄严肃穆的军营,对李安民和红缨说道:
“两位,前方就是玄雀卫营了!”
第三十五章 讲礼数的黄大师
凉风无限清,良月无限明。
李安民眼前出现一座巍巍高墙,与其说是营地,倒不如说是一座宫堡。
高墙上绘着一只玄雀,与玄雀军旗别无二致。好大的门庭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玄雀卫”三个大字。
李安民打眼一瞧,门前两波人正在对峙。
一波人个个身着玄雀卫制式黑色铠甲,手持矛戈站在卫营门口。为首一人李安民认得,正是先前挑衅红缨的玄雀卫,苍鹰军大将军尹北风之子,尹照雪。
尹照雪一脸嚣张,不可一世的冷眼瞅着身前的另一波人。
与玄雀卫对峙的,李安民也很熟悉。那人浑身黝黑,身形矮小却肥胖异常。正是玄雀堂铁器营第一铸器大师,黄大师。
黄大师身后站着六位身着汗衫的高大汉子,他们一个个身形魁梧,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包括黄大师在内,七人手里都拎着巨大无比的铁锤,狂暴的力量感直击人的眼球。
之前在铁器营,黄大师一声冷喝就吓退了尹照雪。可现在,或许是在玄雀卫的地盘儿,尹照雪心中有了底气,面对黄大师居然没有此前的一点惧色。
当李安民靠近后,甚至听到了尹照雪嚣张的话语。
“死胖子,称你一句大师,是给你面子。你可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带上你的人抓紧滚蛋,惹恼了小爷,小心我以扰乱玄雀堂治安,阻抗玄雀卫执法的罪名将你一同给抓了。”
尹照雪气焰嚣张的对黄大师出声说道。
听到尹照雪的话,黄大师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
可黄大师手下的顿时就炸了锅。只见铁器营一伙有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汉子跳了出来,他手中的大铁锤比其他人的都大上一圈。
这汉子一脸怒气,单手就抡起了大铁锤,一下子就砸到了尹照雪眼前的地面上。“当”的一声巨响,大铁锤轰然落地,溅起了漫天的尘土。大铁锤落下,居然将玄雀卫营前地面砸出一个土坑来。
汉子怒眼圆睁,瞪紧了尹照雪,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尹照雪被这一锤惊骇的说不出话来,看到大汉凶狠的眼神,他瞬间胆寒。尹照雪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众玄雀卫的身后。
“徐三儿,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莽撞!咱们是讲礼数的人,在人家家门口砸出个坑来太无礼了!”
黄大师也不睁眼,一脸平淡的开口说道。
听到黄大师的话,那位叫徐三儿的汉子便收起了大铁锤,站到了黄大师身前,恭敬的说道:“师父,是徐三儿鲁莽了。”
“尹公子,我老黄是个懂礼数的人,今天你把人交出来,我便带着我的兄弟徒儿们转身便走,天也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不是?”
听到徐三儿的话,黄大师这才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躲在人群中的尹照雪身上,出声说道。
尹照雪向来高傲。
自己的父亲是堂堂玄雀旗下苍鹰军大将军尹北风,而自己年纪轻轻的便进入了玄雀堂修行,更成了玄雀卫的一名小队长。
此刻看到黄大师叫回了先前暴起一锤的徐三儿,以为黄大师是顾及他的身份,心头顿时就舒了一口气。
尹照雪低头沉思,方才徐三儿的一锤也着实让他心头产生了些许顾及。他眼睛转了转,便一脸谄媚的走到黄大师身前,笑嘻嘻的说道:“黄大师,这两个人毫无背景,与您也并无半点关系。您看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黄大师闻言挑了挑眉毛,瞅了瞅尹照雪,淡淡的开口道:
“各退一步,是如何个退法?”
尹照雪听到这话心头大喜,以为这事有的谈。他挫了搓手掌,对着黄大师嘿嘿一笑,出声说道:
“我最近新得了块陨铁,材质绝佳。这等良品在我手里顶多是个把玩吹嘘的物件儿,只有在您手中这陨铁才能够变成绝世神兵,体现出它应有的价值。您老要是感兴趣,明儿一早我就命家族亲卫给您送到铁器营中。不过这两个人嘛,您看您是不是就不要再管了。”
黄大师闻言嘿嘿一笑,也不搭理尹照雪,反而是转身对徐三儿说道:
“徐三儿啊,我怎么听说营里的地火炉塌了半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石材修复,可有此事?”
徐三儿闻言一愣,心想营里的地火炉哪里有坍塌,明明离营之前还在为李安民四人温养着材料。可看到黄大师的眼神,徐三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于是沉声说道:“确有此事!”
“记得当年沈帅答应我,地火炉事关重大,所以特许我可以任取所有可用之材。以我多年来的经验,那面墙上的石料就不错,很适合修复地火炉!”
说着,黄大师伸手朝一面墙指了指,对徐三儿接着说道:“快去,给我取些回来。不过你向来手上没个轻重,这次注意千万不要把人家的墙面砸塌了。咱们是讲礼数的人,切莫失礼,落人以口舌!”
尹照雪闻言一愣,顺着黄大师手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瞧,黄大师指的居然是玄雀卫营所在宫堡的宫墙!
那可是玄雀卫的门面,若是被铁器营拆去砌起了炉子,那玄雀卫可真成了玄雀堂上下的笑柄了。营里的老家伙们恐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儿,尹照雪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黄大师吼道:
“姓黄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不过是一个杂牌营的统领,一个只会打铁的臭铁匠。我父亲可是苍鹰军大将军,你莫要误了你的前程!”
“呸,亏你还有脸提你父亲的名号,真是丢尹大将军的脸!尹大将军为人坦荡磊落,怎么生出了你这个腌货色!”
徐三儿早年在苍鹰军中供职,曾经参与过尹北风组织的几次战斗。尹大将军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带头冲杀,并且治军有方,爱兵如子。虽然只在苍鹰军中停留数月就被黄大师相中,征调到了铁器营中,可徐三儿心里对尹北风的认同感极强。
现在见尹大将军的的儿子居然是这德行,徐三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再次跳了出来,破口大骂道。
“徐三儿,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讲礼数的!”黄大师沉着脸,转身望向身后的铁器营众人,继续说道:“朝廷
的物资久久不到,我铁器营中的炼器材料出现了短缺。即日起凡苍鹰军和玄雀卫所属修士的兵器铠甲,哪怕是小小的一片鳞甲都暂停供应。”
听到黄大师的话,徐三儿等六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着自己的头儿真是个狠角色。他们齐声答道:“喏!”
尹照雪站在一旁,恨恨的盯着黄大师,咬牙切齿道:“铁器营向来低调,少与外人联系。你今日居然先是让五人留营,后又因为这两个人的缘故,带着铸造师们几乎倾巢而出,究竟是为何?”
尹照雪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附在黄大师耳边轻声说道:“他们当中是谁与你有所关联,能逼得你非要干涉此事!”
黄大师心头闪过一丝凉意,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只见黄大师也趴在尹照雪的耳畔,轻轻的说道:“那为何你尹照雪今日非要找这几位的麻烦!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是外族,还是朝里那位?”
尹照雪闻言大惊,头上浮现出层层的汗珠,眼里满是空洞。
看着尹照雪的神情,黄大师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大声喝道:“今日受沈帅嘱托,为沈家红缨小姐及其队友制作兵器。红缨小姐及队友入我铁器营,便是我铁器营的宾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我是受沈帅之托,忠红缨小姐之事。你抓了红缨小姐的人,便是不给我面子,我自然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了!”
尹照雪听到黄大师的话,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走到黄大师的身前,伸出手指着黄大师,一脸坚定的缓缓说道:“你撒谎,不是红缨,一定不是红缨。”
“无礼!”
黄大师突然暴起,肥胖的右手快速抬起,然后倏忽之间,一个大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尹照雪右边脸上。
他身上没有浮现出丝毫天地气息的波动,单凭身体的力量,只一个巴掌就把尹照雪抽飞了出去。
黄大师身为玄雀堂铁器营第一铸器大师,平日里拿的是百斤铁锤,砸的是天外陨铁,早就练出了一膀子实实在在的力气。
只一巴掌,尹照雪就倒地不起,右边半张脸都高高的肿起,顿时不省人事。身边的玄雀卫连忙跑了过来,发现尹照雪嘴角全是血水,流在地上凝成了一团血污,污秽么血团里,还夹杂着几个牙齿。
“师,师父,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徐三儿等人一脸错愕的看着黄大师,又看了看被一记巴掌抽飞出去的尹照雪,忍不住出生问道。
“他是修士,哪有那么容易死。”
黄大师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说着话,他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袍,肥胖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几分认真严肃,平日里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居然也整圆了几分。他冷哼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尹照雪,义正严辞的说道:
“俺老黄最讲礼数,这小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俺老黄无礼,着实该打!”
说完,黄大师胖手一挥,对着手下六人说道:“走,去救人!”
说完,七个铁匠,手里拎着七把大锤,大步流星的朝着玄雀卫营内走去。
第三十六章 三先生
黄大师带着铁器营的铸器大师们浩浩荡荡的朝着玄雀卫营走去,大铁锤晃荡着,十分显眼。
“这,黄大师居然如此生猛?”
李安民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他咽了咽口水,对红缨说道。
红缨也是一脸的惊讶,她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玄雀营卫怎么防守如此薄弱?”
“会不会是圈套?”
“应该不至于,尹照雪没有能力布下那么大的局。”
两人商讨一番后,就连忙随着黄大师的脚步跟了上去。
“黄大师,黄大师,等等我们。”
铁器营一行人闻言皆气势汹汹的回头,看到是红缨和李安民后,才放下戒备,立锤等候。
李安民和红缨全都躬身行礼,一脸感激地说道:“我们两个兄弟鲁莽,让大师费心了。我等先行谢过黄大师。”
黄大师看着二人摆了摆手,说道:“红缨小姐客气了,蒋通袁留是我铁器营的客人,我黄大师自然要管。”
接着黄大师悄悄的在李安民身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都是些有潜力的年青人,今日受人欺负,我老黄出一把力气。日后你们羽翼渐丰,别忘了拉老黄一把便是了。”
李安民沉默不语,他知道黄大师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实力太差不要冲动。
红缨听到黄大师的话,轻轻一笑,回答道:“黄大师说笑了。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我们羽翼丰满了,也仍旧是您的晚辈,依然少不了您的照拂。”
黄大师呵呵一笑,不再回答。他抬起手指了指玄雀卫营的大门,对着众人说道:“今天带你们到玄雀卫营做客,随我来。”
“玄雀卫营副统领吴东良见过黄大师。”
眼见着黄大师一行人就要踏门而入,门口忽然闪出一人。只见此人一副文士模样,一脸斯文气息,他拦着黄大师一行人接着说道:
“黄大师,我玄雀卫营里今日出了些事情,恐怕不方便接待客人。不妨您改日再来?”
黄大师听说过这位吴东良的名头,他为人狠辣,处事老练深得三先生的信任, 是三先生的左膀右臂。
“吴叔,今日放了我那两位朋友,我们即刻便走。”
红缨是沈家第三代的小公主,自小便得家族所有人的宠爱。她与三叔沈渡辽的关系极为亲密,自然是认识吴东良的。
“红缨小姐,不是在下不肯放人,只是你的两位同伴今日误闯了玄堂的藏。藏里头都是沈帅费尽力气搜罗来的各类功法,资料,古卷,孤本,乃是玄雀堂的根本。此事已经惊动了大先生,大先生震怒之下特修书一封,要求我严惩二人。”
吴东良皱着眉头回答着,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红缨。
“这是书信,送信之人是玄堂第一教习廖贤才,此刻他正在营内。”
红缨展信观之,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李安民见状也凑了过来。
“此事有些难办了,大伯行性温和,但发起怒来却是谁都拉不住的。更何况大伯性情恬淡,与世无争,从不拉
帮结派,却对玄雀楼情有独钟,尤其是藏,可谓是大伯的逆鳞啊!”
红缨一脸的焦急,对着李安民说道。
“蒋通袁留二人只是误闯,若是藏真的这般重要,为何有人安排玄雀卫把手。还是说,蒋通袁留根本就是被玄雀卫哄骗进去的!”李安民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说道。
“此中必定有蹊跷,只是大伯如今盛怒,不如过几日待大伯怒气消散几分,我再去赵大伯求情。大伯打小对我疼爱有加,待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同意放过蒋通袁留的。”
红缨拉着李安民的手,轻轻地说道。
吴东良瞳孔放大了几分,红缨居然在顾及眼前少年的感受。他仔细回忆一下黄大师对李安民的态度,发现这一行人居然隐隐的以李安民为首。诧异之余,他顺着红缨的话对李安民说道:“你且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两人受半点委屈。”
李安民抬起头看了吴东良一眼,然后看向红缨说道:“等大先生消气?哼,过了今夜,不过五天便是新兵大选了。若是错过了新兵大选怎么办?更何况袁留蒋通本就是被人陷害,大先生不明真相便武断的要求将他们严惩,身为玄堂总管,怎么如此糊涂!”
盛怒一下,李安民口无遮拦,竟然直接指责玄堂总管沈樵苏糊涂。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吴东良脑门上直接浮现出一层冷汗。红缨见心上人埋=埋怨自己大伯,心中又气又恼,充满了委屈。黄大师则是饶有兴致的冷笑一声,看着李安民说道:“小子有血性,老黄欣赏。”
“哼!哪家的无知小儿,竟然如此无礼,竟敢妄言大先生糊涂!”
突然,一声暴喝从玄雀卫营内传了出来。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长衫,眼里满是怒气,指着李安民厉声喝问道。
这古板老头,正是玄堂第一教习廖贤才。廖贤才年岁已高,如今已八十有余,与沈家大总管何老出身同一时代。此人性情古板,是个十足的老学究。他别无他能,偏偏为玄雀军教出了无数谋士良将,也算是桃李满玄雀。与大先生一样,廖贤才也对藏视之如命。虽然是入了地境,但却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廖贤才如今从玄堂教习职位上退了下来,现在就日日待在藏里,饮一壶小酒,赏几册古书。
“不分是非就武断的要求严惩,不是糊涂是什么?”
李安民毫不退让,针锋相对的说道。
身为教习多年,廖贤才早就练出了一股子为人师者的威严。平日里哪里有人敢顶撞他,此刻听到李安民的话,他顿时大怒。
只见廖贤才身体一震,顿时须发皆张,一股暗黄色的气息流转开来。大概是年事已高的缘故,老学究的手瘦弱枯骨。手上的暗黄色气息膨胀开来,涨成了一只大手,此刻却带着一股子狠厉,猛然向着李安民抓了过来。
黄色气息汇聚而成的大手铺天盖地的朝着李安民盖了下来。
黄大师见状毫不犹豫的挡在李安民的身前,抡起大锤就朝着那黄色大手砸了过去。
一锤
两锤
黄大师整整砸了三下,暗黄的大手才慢慢消散。
在徐三儿的带领下,铁器营其他六位筑器师端起铁锤,挡在了李安民的身前。红缨方才恼怒李安民口无遮拦的埋怨大伯,可看到廖贤才气势汹汹的一击朝着少年袭来,她再也顾不得当前的情绪,一下子就把李安民拉到了身后。
廖贤才见方才一击被黄大师三锤化解,也不恼怒,只是轻轻一笑的说道:“呵呵,有些意思。既然如此,老夫就陪你们玩玩。”
说着,廖贤才眼睛微闭,口中喃喃,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沉声喝道:“忠!”
一字喊出,仿佛卷起了一阵阵风暴。黄大师一马当先,用大锤抵挡住了狂涌的风暴。可身后六名铸器师却顿时人仰马翻,倒在了一旁。
红缨寒着脸站在李安民的身前,周身上下红色的气息翻滚,想要用身体为他挡住廖贤才的一击。不管是先前心头有何种情绪,此刻红缨只想着保护心上人。
“傻瓜。”
看着身前鲜艳的红色,李安民轻轻笑了笑。他陡然运起了呼吸之法,身上瞬间黑气弥漫开来。李安民伸出手把红缨拉在身后,周身黑色的气息笼罩住了自己和红缨。
廖贤才感受到了李安民身上的气息,眼睛顿时就转了转。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颤抖着声音向着李安民问道:“幽冥气?你是谁,怎么会李老鬼的幽冥气!”
“够了,统统住手!”
李安民刚刚听到廖贤才的问题,心头正一阵惊诧就听到一声冷喝响起。
只见玄雀卫营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子正是红缨的小姨,玄雀堂医坊文修,夏言溪。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长得仪表堂堂,脸上写满了刚毅。左边眼角处有一处长长的疤痕,即便如此,却不骇人,反而给人一股子铁血的味道。
吴东良看见男子,顿时舒了一口气,他跪伏在地上,躬身拜道:“见过三先生!”
红缨见到男子也是一脸欣喜,开心地叫了一声:“三叔。”
正是夏言溪和沈渡辽赶到了。
廖贤才听到沈渡辽的一声冷喝,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似乎有些失言了。他对沈渡辽抬了抬手,说了句“三先生。”
沈渡辽不看廖贤才一眼,只是对着吴东良淡淡的说了句:“放人。”
“喏!”
吴东良知道沈渡辽向来说一不二,听到这话知道三先生一定是有自己的盘算,便应声离去了。
“慢着!”廖良才此刻站了出来,对着沈渡辽沉声喝到:“那两名小贼私闯藏,大先生说,要严惩。”
沈渡辽沉声暴喝:“小贼?私闯?何时我沈渡辽的弟子到藏查阅典籍成了私闯了?若他们是小贼,莫非廖师的意思是渡辽是老贼?”
听到这话,不光是廖良才,甚至是红缨和李安民也都是一脸狐疑,心想着蒋通袁留何时成了沈渡辽的弟子了。
黄大师听到这话把玩着大铁锤,嘿嘿一笑:“哈哈哈,三先生有趣!”
第三十七章 师娘救命
灯下林,玄雀堂,玄雀卫营。
三先生沈渡辽傲然而立,黄大师扶锤大笑。
藏是玄雀堂的藏,玄雀堂弟子进入自然不算擅闯。
廖贤才这才明白过来,一阵冷笑的说道:“呵呵,三先生是有招纳弟子的名额,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个名额早就被三先生应了白山青了吧。”
白山青乃是白鹭军大将军,此人善用谋略,与胡边草的不择手段不同,白山青擅长的是阳谋!白山青与三先生沈渡辽私交甚好,早早便把商定把两个女儿送到玄雀堂给沈渡辽做弟子。
沈遗南极有远见,玄雀堂的筹建是为了给大汉培养人才,招纳人才的范围当然不局限于高官子弟,也包含了寒门苦子。为了防止因为拘泥于形式,而错过人才的招纳,玄雀堂教习们都有特招的权利。同时,为了防止身居高位者广开方便之门,公平起见又给特招设置了名额限制。哪怕是雀堂主管沈渡辽,每次玄雀堂招纳新兵也只有两个特招的名额。
夏言溪拿着自己总给红缨的簪子,言明了她的决心,沈渡辽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他隐隐知道李安民身份的隐秘,为了防止事情闹大了,引来他人的关注,沈渡辽只好将此事和平解决。
他冷冷一笑,对着廖贤才说道:“不劳廖师费心,我自然会给白兄一个交代。”
“呵呵,既然三先生执意如此,我只好如实的回禀大先生了。”廖贤才冷然一笑,然后将目光对准了李安民,接着说道:“这少年”
“廖师如实回禀即是。他日我自会亲登大哥门庭。”廖贤才话没说完,就被沈渡辽打断。只见三先生一脸森寒的盯着廖贤才,冷冷的说道:“廖师已有八十了吧,人人都羡慕你聪明,机智的过了一生。可莫要在年老时犯了糊涂,小心被他人利用!”
廖贤才已到了耄耋之年,早已经活成了人精。听到沈渡辽言语中的暗示,他沉默不语,低头沉思。
良久,他对李安民说道:“少年,老夫名唤廖贤才。落魄时曾被李老鬼救了一命,你体内有李老鬼独有的幽冥气,自然与他有莫大的关联。老夫潜心研习儒家学术多年,终于略有所得,悟出箴言之道,若你有兴趣可来玄堂藏寻我。儒道箴言与幽冥气可以相互取长补算。将它传授与你也算报了李老鬼的救命之恩。”
廖贤才说完也不等李安民有所回答,便转身离去。老学究一边走一边怅然道:“呵呵,当年传出李老鬼身死的消息,我就不相信。那老鬼岂会那么容易便死了...”
“幽冥气”、“李老鬼”两个字眼在李安民的脑海中回荡个不停。他想起来老爹临行前跟他说过,老爹姓李,是汉人。因此廖贤才口中的李老鬼很有可能就是老爹,这么说来自己一直修炼的呼吸之法便是“幽冥气”了。
心中对老爹的身份存疑,李安民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黄大师。黄大师回给李安民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转身望向身后的六名铁匠,沉声喝到:“今天听到的话都给老子烂到肚子里,就是做梦都不能当梦话说出去。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哼哼!”
黄大师把大锤子往地上一砸,营地内的地板直接碎裂了。
六名铁匠的脸色变了变,接着都沉声应达到:“喏!”
黄大师将目光落在了沈渡辽的身上,等着沈渡辽表态。
“你果然是蜂巢的人。”沈渡辽冷冷的看了黄大师一眼,冷厉的说道。
“蜂王不在了,哪里还有蜂巢。”黄大师凄凉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沈帅跟我承诺过,只要我老老实实在铁器营打我的铁,便不会有麻烦找上我。”
“那你还跟着参合?”沈渡辽脸色有些难看,呵斥道。
“呵呵,生为蜂,死归巢。当年传出蜂王身死的消息,一时间捕蜂之风吹遍大汉。”黄大师眼里闪过一丝悲色,他看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说道:“兄弟们不怕死,可是怕死后无巢可归。”
沈渡辽知道当年那场风波,他低叹一声,对着黄大师说道:“他身上有幽冥气,你瞒不了多久的。”
“不会太久,有幽冥气的辅助,他很快就可以展翅翱翔了。”黄大师低声一笑,轻轻说道。
不管是夏言溪还是红缨,此刻都听得一头雾水。
李安民心中布满了疑惑,听到黄大师和沈渡辽的对他,他隐隐发现自己的命运似乎被老爹和“蜂巢”捆绑在了一起。李安民心头涌起一丝愤怒,他很讨厌这种被安排了一切的感觉。他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回去后,我自然会跟你交代清楚。”黄大师看到了李安民眼里的愤怒,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说道。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静静地站着不再说话。红缨拉住了李安民的手,也静静地陪在少年的身边。
“哟,大家伙都在呢!”
突然一道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安民和红缨回头一看,险些没笑出声来。只见袁留和蒋通全都鼻青脸肿,满脸伤痕的跟在吴东良的身后走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袁留,只见袁大公子被打掉了两颗牙齿,说话隐隐有些漏风:“猴子,我说的没错吧,统领和副统领一定就我们出来的。”
蒋通的嘴巴整个的肿了起来,不方便开口说话,只是“嗯嗯。”两声当做回应。
看到黄大师和六个铁匠扛着大锤,站在玄雀卫营地,袁留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他把胳膊搭在了黄大师的肩上,匪里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老黄嘛。我就说嘛,小爷这惹人人格魅力,你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蒋通接着“嗯嗯”两声,点头应达到。
袁留又把目光停留在铁器营六名铸器师身上,抱拳横在身前,高声说道:“感谢诸位兄弟今日的搭救之恩,往后大家都是兄弟了,等到了京城,小爷请诸位兄弟到轻歌坊里喝酒!”
肿着嘴巴的蒋通还是不能说话,但双眼里闪过一丝豪迈的气息,接着点头“嗯嗯”。
环顾一周,袁留惊讶的发现了两副新面孔,一男一女正并肩站在一起。
正是倾国倾城的夏言溪和面冷如说的沈渡辽。
袁留盯着夏言溪看了许久,嘴里砸吧个不停,然后他摇头晃脑的走到了沈渡辽身旁,把手搭在了玄雀堂三先生的肩膀上,轻佻的说道:“猴子,你看着姑娘,啧啧
啧,真是美,轻歌坊里都寻不见这种级别的。”
自打蒋通看到了夏言溪,目光就没有移动过分毫。听到袁留的话,他连忙点了点头,口中终于不再说“嗯嗯”,一直反复说着“美美”。
见袁留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沈渡辽皱了皱眉头,沉声“嗯”了一下。
袁留听到动静嘿嘿一笑,说道:“兄弟,对不住啊,这是你媳妇儿吧,真是好福气啊!我兄弟二人别无他意,切莫见怪,嫂夫人太美,太美。”
蒋通此刻终于把头转向了沈渡辽,竖起了大拇指高高举着,口里嘟囔着:“好福气,好福气。”
黄大师和铁器营的诸位听到后也是一脸坏笑,纷纷对着沈渡辽竖起了大拇指,大声吼道:“嫂夫人美,好福气,好福气!”
听到这话,夏言溪又气又恼,羞得满脸通红。
沈渡辽冰寒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抹羞红,脸色有些难看。
见铁器营的诸位也在起哄,沈渡辽心头羞怒难当,大声喝道:“兄弟个屁,我是你们的师父!”
说完直接暴起一脚踢在了袁留身上,袁留应声飞去。
蒋通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到场中的情况,他也隐隐知道他们好像说错话了。嘴角往一脸森寒立在一旁的夏言溪瞥了瞥,疯狂的给倒在地上的袁留使着眼色。
袁留向来机灵,这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红缨和李安民为了拯救自己和蒋通,给两人安了个玄雀堂弟子的身份。而他眼前这人,就是两位统领拉来的充当自己师傅的救兵。
见眼前的男子一脸暴怒的走向自己,袁留看到了蒋通的眼色,瞬间就明白了蒋通的意思。于是袁留把目光落在了夏言溪的身上,深呼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脸悲切的喊出了四个大字:“师娘救命!”
声音之大,传遍了整个玄雀卫营地。
夏言溪本就是一脸羞怒,碍于情面才没有出手。可谁曾想袁留又一声“师娘”喊了出来。夏言溪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气,加紧着脚步跑到了袁留的身前,飞起身来一脚踢在了袁留的身上,暴怒道:“师娘个头!”
即便是再木讷,蒋通也明白过来这两人并不是一对,于是他悄悄地挪动着脚步躲在了铁器营一群身形高大的铸器师们身后。
袁留也反映了过来,在承受着沈渡辽和夏言溪双重暴打的同时,高声哭嚎道:“猴子误我!”
...
被蒋通袁留那么一闹,李安民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几分。看着配合默契的沈渡辽和夏言溪,他转身对红缨说道:“你还别说,三先生和夏姑娘还是蛮般配的。”
“的确是。”红缨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李安民和红缨就感受到了两股寒意袭来。只见沈渡辽和夏言溪同时转过头来,盯着两人说道:
“你说什么!”
李安民和红缨顿时暴汗,他们下意识地指向了躲在铸器师身后正在偷笑的蒋通,慌乱的说道:“我们说蒋通藏在这儿呢。”
“嗯?”蒋通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变为了惊恐,迎上了沈渡辽和夏言溪凶狠的目光,疯狂的把头摇个不停。
又是一顿暴打...
第三十八章 蜂巢
胡闹一通后,满身伤痕的蒋通和袁留终于被李安民带回了铁器营中。
一回来,蒋通就承受不住浑身的困意,告罪一声就回房歇息了。可袁留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头大的很,就拉着黄大师贱嗖嗖的问道。
“唉,我说老黄啊,你瞅瞅玄雀卫那帮家伙,都住在能看得到天的地方。也算是顶天立地了,为何你们偏偏要挤在这地穴里。”
黄大师不以为意,可徐三儿却不能忍受。
“怎么着,做了玄雀堂三先生的弟子就住不了地穴了?嫌弃我们就抓紧滚蛋!”
徐三儿冲过来拎起了袁留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说道。
袁留尴尬的挠了挠头,人家刚刚拼了命的把自己从玄雀卫营牢里救了出来,自己这口没遮拦的也难免徐三儿生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咧着嘴给徐三儿赔了个笑脸儿。
“三哥,莫要生气,他说话一向如此,并无他意,你切莫生气。”
红缨瞪了一眼袁留,连忙对着徐三儿解释道。
“瞅这个时辰,剑坯温养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还需要你的配合。”黄大师脸色有些严肃,对着李安民说道:“随我来吧。”
李安民点了点头,跟上了黄大师的脚步。
“唉,老黄,副统领,今天那么晚了,早些歇着吧。”袁留扯着嗓子对两人喊道,他缺失了两颗牙齿,说话有些漏风。
“再不闭嘴,我让三叔把你扔回玄雀卫营!”红缨知道黄大师和李安民必定有一番密谈,听到袁留喋喋不休个没完,气恼的娇喝一声。
一夜之间,李安民先是得知了流萤体内藏有阴气,再又莫名其妙的和一个叫“蜂巢”的神秘机构产生了联系。
红缨心头喃喃道:木头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袁留听到了红缨的呵斥,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转身回了房间。他看向黄大师和李安民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喃喃道:“呵呵,果真是蜂巢吗?”只是这一切,没有人注意到。
李安民跟着黄大师来了到“炼阁”之内。炼阁是黄大师专属的炼器室,房间里有一座地火炉,一把剑坯正在地火炉里温养。
李安民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黄大师关上了门,顿时房间内更是闷热了几分,李安民的心头涌起了一丝烦躁。
“老爹究竟是何人?你又是什么身份?蜂巢又是什么?幽冥气又是什么?蜂巢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安民心急,他看着黄大师,把萦绕在心头的诸多问题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黄大师盯紧了地火炉里的剑坯,悠悠说道:“你可了解当今的天下?”
李安民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黄大师。
小黑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娓娓说道:“大汉王朝统摄天下,至今传承已有千年。如今四海之内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现在的大汉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者,早
就从根儿里腐朽了。现如今朝野内外党派林立,组建了各大势力分庭抗礼,乱我河山。当今陛下沉迷酒色,毫无作为,更是加剧了王朝的腐朽。
如今有奸相林道子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其创立间堂,搜罗天下谋士,算计天下。
野心勃勃的各地藩王厉兵秣马,虎视眈眈,窥探大宝。
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民间贤能之人不忍百姓罹难便联合在了一起,于是山人府应运而生。”
李安民听的是目瞪口呆。间堂,藩王,山人府三个名字传入耳中,他默默的记在了心底。
剑坯光晕流转,黄大师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拿起铁钳将剑坯夹起,放到了一旁的冷钢里。
“呲”的一声响起,剑坯周身瞬间冒出了滚滚的白烟。
接着黄大师把剑坯固定在锻造台上,抡起大铁锤一下接着一下的砸了起来。
伴随着铁锤落在剑坯上的哐哐声,黄大师继续开口说道:“这是内忧,大汉还有外患。”
李安民抬起头,继续静静的等着黄大师的下文。
“如今天下有九州,九州之外有四地。大汉占据的是天下的中心,九州。而九州之外的四地,则是由外族统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 南方蛮族百年前给大汉递了降书,利用他们种族的能力,为皇师驯服饲养灵兽。可其他三族却一直与我大汉针锋相对,之所以没有发生正面的冲突,是因为他们在观望,他们不确定大汉这条巨龙是不是真的飞不动了。像是捕食的野兽一样,当确定猎物没有放浪的能力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发出最能凶狠的致命一击。”
“如此说来,除了狄族,大汉国境还面临着其他的威胁?”
李安民久居边陲,即便是小时候读了许许多多的典籍,了解的也只是大汉王朝内部的风土人情。对于九州之外的四地,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黄大师嗤笑一声,手里捶打剑坯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大汉这座危楼已经摇摇欲坠了。在内,依靠朝内先皇留下的一匹忠直的老臣在与奸相斡旋。在外,全凭大汉朝军部在苦苦支撑。如若不然,呵呵。”
黄大师冷笑一声,其中意味,李安民自然知晓。
黄大师将剑坯举到身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小黑胖子从炼阁一角的货架上取出一块漆黑的磨刀石,施展起了洒削之术。
李安民知道黄大师是在为剑坯开锋,不过看到剑身的花纹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锻造刀剑,理应洒削在前,铭刻在后,他不明白黄大师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黄大师认真的磨洗着剑坯,继续对李安民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伙人突然出现,他们旨在监听天下,刺探情报,暗杀对大汉心怀不轨之人。一时之间,整个大汉疆域都蒙上了血色。他们身份隐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即便是路边摊坐在墙角的乞丐,都有可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员。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说不定酣
睡在卧榻之侧的美人,平日里端茶递水的仆役,一起共事的同僚随时都有可能给予你致命一击。这个神秘组织就是蜂巢,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聚集在了一起,那便是拯救大汉。”
黄大师回忆起往事,语气有些怅然,继续说道:“那是一段疯狂的岁月,十万蜂子飞到了大汉江山的每一个角落,四年里肃清了不知多少奸佞小人。黎民百姓拍案叫好,可有些人却是忧心不已。蜂巢组织纪律性极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面罩下同胞的真实身份。只有一本厚厚的名册,掌握在蜂王的手里。”
“蜂王是蜂巢十万蜂子唯一的灵魂人物,他的实力极强,据说是堪堪入了天境,被人称为李老鬼。他随身常带一把戒尺,身上弥散着摄人心魂的黑色气息,人们称之为幽冥气。”
听到“戒尺”二字,李安民一瞬间战栗起来,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老爹!”
黄大师瞥了李安民一眼,淡淡地说道:“没错,是他。”
“那老爹为何又会跑到了玄雀城中,甘心做一位普通的老人?”李安民继续问道。
“呵呵,普通?”黄大师一声嗤笑,继续说道:“蜂巢如此疯狂,依然是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说,是得罪了除了皇宫里那位以外所有的高位者,因此有人猜测皇帝陛下就是站在蜂巢背后的操控之人。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传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汉。
于是,十六年前的一个雷雨夜,奸相组织整个皇城所有的达官显贵,他们率领近万名私下里豢养的家兵和死士围住了皇城。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行那逼宫之事。
那一夜,李老鬼果然现身,一场大战之下,险些要了奸相林道子的性命。可谁料到,此刻杀出了数十位地境修士,他们来自于各地藩王,偷偷的隐藏在了林相的身侧。
大战落幕,当夜就传出了李老鬼身死的消息。第二日,林相手持半册名册,展开了遍及朝野的捕蜂行动。
被抓的蜂子几近两万,在监斩台上,蜂巢死士们个个慷慨赴死。
各地百姓们自发的蜂拥而至,团团围在当地的监斩台前。他们手里端着烈酒,拿着热腾腾的饭食来送忠心报国而死的勇士们最后一程。
蜂子们看到眼含热泪的百姓,哥哥放声大笑,高呼道:生为蜂,死归巢。能以吾血唤醒大汉子民心中沉睡的民族之魂,死而无憾。”
黄大师说着,眼角不禁滚落几滴热泪,他闭目不语,片刻后继续说道:“那日起,皇帝陛下开始消沉,日日夜夜沉迷于酒色。那日起,献血染红了大汉河山。那日起,两万蜂子死,八万蜂子藏。
我们也不相信蜂王会死,更不相信蜂巢会就此覆灭,便一直苦等,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六年。”
黄大师睁开双眼,看着李安民说道:“终于,我们等到了一个身有幽冥气的少年,等到了你。”
忽然,黄大师拍打着衣袍,跪在了李安民的身前,恭声说道:
“皇城黄记铁匠铺蜂子,拜见少主。”
第三十九章 选择
炼阁之内,黄大师跪在李安民身前,恭声拜道:“参见少主。”
李安民冷冷的看着黄大师,半晌不语。
“就因为我是老爹的义子,就因为我身上有幽冥气,你便肯把我当蜂巢少主对待?”
“自然是肯的。”黄大师有些不明白此话的含义,他思考片刻后,一脸坚定的回答道。
李安民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按照你的描述,蜂巢上下都是忠君爱国的大汉肱骨。我一个小小的少年承受不了蜂子一跪,也接不下你这一声少主。”
闻言,黄大师站起身来,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笑着,问道:“为何承受不起?”
李安民眼神坚定,冷声呵斥道:“莫非看我年幼,便欺负我少不经事?”
“即便是有幽冥气,如今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未来的一切都还未可知。更何况,幽冥气一旦现世,必会引来奸相的顾忌,一旦暴露只怕等待我便是整个大汉王朝上位者铺天盖地,不止不休的追杀吧!”
李安民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自打自己来到了铁器营,黄大师就一直表现得十分活跃。不管是赠与剑坯,还是留宿他们,甚至是为了袁留蒋通出头,一切的一切都不符合他平日里低调的作风。
使出反常必有妖。
黄大师的所作所为,表面上是在护着李安民,可实际上却是把少年郎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如今的天下,势力众多,难保玄雀堂里就没有几个奸相安差的细作。一道李安民暴露出去,无异于被夹在火架上炙烤。
除此之外,李安民根本不愿意相信仅仅凭借着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得到的幽冥气,蜂巢的疯子们便会死心塌地的认他为主。
这世界上绝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一但捧在手里,馅饼也会变成陷阱。即便当真是馅饼,那么事后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安民一脸戒备的看着黄大师,冷声喝问道:“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黄大师闻言不怒反笑,一脸欣慰的对李安民说道:“哈哈哈,好小子,果然不愧是蜂王看重的人。若是你方才真的蜂巢少主自居,只怕老黄会一脚把你踢到林道子的地盘上。我蜂巢岂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系于一个毛头小子的身上!”
李安民看到脸色变化的黄大师,一时之间一脸暴汗。
“我这一身的幽冥气可有办法解决?”李安民知道黄大师先前的举动是在试探,便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幽冥气,觉得这还是一个大麻烦,于是出声问道。
“没有办法。”黄大师咧嘴一笑,嘿嘿说道。说完,他便又做回了原地,拿起了磨刀石在剑坯上左磨磨又磨磨。
“那我要放弃这门功法?”李安民见到黄大师居然在满不在乎的发笑,心头闪过一丝不快,稍带着怒意说道。
“为何要放弃?”黄大师又装出一脸高深的模样,故作惊讶的说道。
李安民再也藏不住心头的怒意,怒眼圆睁的喝道:“我一旦暴露,那奸相林道子和仇恨蜂巢的达官显贵各地藩王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黄大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拿起几乎完工的脸上仔细端详许久,直到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年青人看待问题还是片面,如今你的当务之急是考入玄雀堂,更要更为玄雀堂的中流砥柱。大汉军部是一件实力强大的战争兵器,他们没有思想,却有灵魂。与蜂巢一样,他们只有一件事刻在骨子里,那便是护我大汉。只要是对大汉有利的可用之材,他们必定会护你周全。幽冥气又如何,有大汉军部撑腰,谁想动你都要掂量掂量!”
黄大师停留片刻,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十六年前,两万蜂子用自己的鲜血唤醒了民众的觉醒,天下黎民无不期待着蜂巢的再次振奋。只要你能让天下百姓看到安定的希望,那么二十年前蜂巢有蜂子十万,日后整个天下将都变成蜂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谁都明白,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针对于你。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活下去,而且给民众带来安定,给天下带来安宁。”
“李老鬼向来心思缜密,既然他敢放心离去,扔你一人在这乱世之中生存,自然留有后手,只是他的安排只有他一人知道罢了。”
听到黄大师的话,李安民心头涌起万般的苦涩。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安排好了,这让他很不安,也很烦躁。
考入玄雀堂以求大汉朝军部的庇护。
做一名合格的蜂巢继承人,醒来天下黎民的认同。
所有的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黄大师说出来的这两个条件都很难满足。李安民脑海里浮现出老爹的影子,因为这一切似乎都是老爹一手安排的。
心头堵塞,于是他出生问道:
“老爹呢,他去哪儿了?”
黄大师锤炼剑坯的动作顿了顿,说道:“狄族。”
“去狄族做什么?他可知道流萤体内藏有阴气,玄雀堂医坊也只能保她三年。”
李安民平静的说话,声音里不含丝毫波动。
“或许,就是为了解决那小丫头体内的阴气吧。”黄大师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一个咯噔。他知道李老鬼前往狄族的原因,根本就和阴气没有半点联系,可他懂得少年心头的苦涩,不忍心再给他施加压力,于是出声说道。
短短不过一个月,李安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自己遇袭,接着老爹离去。而后紧接着发现自己被隐藏在军中的神秘人盯上。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玄雀堂,可谁曾想一夜之间得知流萤体内藏有阴气,而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跟“蜂巢”产生了联系。
李安民心中阴郁,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停的叹息着。
黄大师看到一脸沉郁的李安民,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人往往在很多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到底,原因就是自己太弱了。弱者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或怨天尤人,或踌躇不前。而强者往往会给成功找方法,劈荆斩棘,勇往直前。你若不信命,你若心有不甘,唯一的办法就是往高处走,登上了高处,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做
心中想做的事。”
黄大师声音不大,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还记得器阁里的那块木牌吗,那块木牌代表了蜂巢蜂王的意志。和这把剑一样,都是李老鬼进行前交给我的,他不停的嘱托我,蜂王令和这柄剑寄存在我这儿,愿不愿意取全凭你自己的意愿。”黄大师将手中的力量完成的剑坯放在了李安民的身前,接着说道:“李老鬼被没有想安排你的人生,这一点我和他意见相左,他更希望你可以平平淡淡的了必余生。”
李安民听到这话,满脸疑惑的抬起头,他有些怀疑黄大师的说辞。
黄大师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承认,先前我是动了些手脚。李老鬼已经老了,他很难带着蜂巢攀上另一座高峰。而你还年轻,我们还有八万蜂子在等。”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若你愿意承受着随时被灭杀的危险,一路高歌猛进,便拿起这把剑。若你甘心平庸,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便将蜂王令交还与我,我绝不纠缠。你放心,我可以废掉你身上的幽冥气,也会拼了老命帮你解决流萤体内阴气的危机,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黄大师目光柔和的看着李安民,圆滚滚的脸上堆满了温和的消息,他话一说完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脸愁容的少年,一言不发。
李安民听闻这话,就盯住了黄大师。看到小黑胖子双眼里的真诚,他有些心动的。
少年深呼一口气,连忙从腰间取出了蜂王令,毫不犹豫的放在了黄大师的手里。接着,李安民转身朝着炼阁门口走去。
黄大师见状发出一声叹息,却没有任何挽留。
李安民的脚步很快,眼见着一只脚就已经跨出了门外。
突然他脑海里浮现出老爹的影子,只见老爹挺直着要背坐在玄雀城里自家宅院的椅子上,转瞬间又化为虚幻,消失不见了。
李安民仿佛又看到了陈凡凡浑身是血的倒在战场中央,那张执拗的脸正死死盯着自己。
仿佛看到了红缨一脸的挣扎,在阴气噬体的折磨下,她孤独哭喊着,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终于,李安民还是迈不出原本坚定的一步。他驻足良久,终于他似乎想通了,一脸坚决的收回了即将迈出炼阁的脚,转身回到了黄大师的身前。
李安民取回蜂王令,又拿起了那把力量完成的剑坯,冷哼一声对黄大师说道:“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我所珍视的东西还是交给我自己保护比较放心。”
黄大师爽朗一笑,开怀的说道:“这下可不准反悔了。”
接着黄大师正了正脸,严肃的说道:“坦诚布公的说,林道子还在死盯着蜂巢,不确定你够格做蜂王之前,我们最多暗中帮忙,可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
李安民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说道:“谁稀罕你们的帮助。”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小子,你要快些成长,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黄大师眼眶有些湿润了,慢慢说道。
李安民轻轻一笑,坚定的说道:“嗯。”
第四十章 长命锁
黄大师送走了李安民,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挪动着臃肿的身子,嘴里哼着小调,慢慢悠悠的把剑坯放进地火炉里。
“再温养三日,便可大功告成了。”黄大师狂喜,看向剑坯的眼中满是精光。
“打铁郎,你太着急了。”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黄大师听闻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大惊失色。慌乱之中,他转过身来,往向炼阁最阴暗的一个角落。浑圆的大脸上哆嗦个不停,牙齿也止不住颤抖。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那人挺直着身子,手里端着一把暗黄色的戒尺。
“你们三苦蜂跟随我多年,莫不是老夫隐藏了十六年,你们便忘了老夫的手段!”
黄大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对那人拱手行礼,恭声说道:“属下拜见蜂王!属下,不敢!”
....
对于炼阁里突然出现的神秘老者,李安民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刚刚回到铁器营的客房之中,神情还是有些复杂。回房间的一路上他反复的在思考,前路漫漫,迷茫且布满荆棘,他不怕苦不惜命,只怕自己无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刚走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个餐盒。李安民一脸惊讶的走上前去,发现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两个字:有我。
李安民看到这秀娟的小楷,知道是红缨所书。想到了红缨娇美的脸,李安民会心一笑,用尽桌上餐食便吹熄了灯,倒在卧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建在地下的铁器营里哪里有日月,吹熄了灯便是永远的黑暗。
“砺儿,砺儿。”
李安民听到了一阵呼唤声,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座大院高墙,看到了一个深色俊朗的少年在对着自己呼唤。少年一身锦袍,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面是宠爱。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李安民猛然醒来。
“又做梦了。”李安民回忆起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梦见那座大院了。第一次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玄雀城中,他引来了灵气漩涡那次。
听到外面阵阵的嘈杂声,李安民借着客房外的灯火又点燃了房内的灯。
“也不知黄大师他们是如何忍受这地穴的。”李安民只觉得压抑,在铁器营待得越久,束缚感越强。
简单的洗漱一番,李安民便找来了红缨。他们决定今日便要回到三营,临走前他决定把流萤暂时安顿在医坊夏言溪处,只是临行之前,他想再去医坊,知会妹妹一声。
红缨欣然答应,于是两人并肩朝着医坊走去。
“为何玄雀卫可以在那盆地里择地而居,反倒是医坊和铁器营偏偏要挤在地穴之中?”李安民心头疑惑,便出声问道。
“玄雀堂以分内堂和外堂。内堂就是那盘盆地,外堂就是你口
中所言的地穴了。内堂空间狭小,由玄堂和雀堂划分了。不管是玄堂学子,还是雀堂的各支小队,都需要场地来居住。更何况玄堂多设修行场地,而雀堂则需要小队校场,所以剩下可建营的地方就不多了。”红缨看着李安民, 看到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后,红缨嫣然一笑,继续说道:“留给分支各营的场地自然不多,只有三座。所以爷爷下令,每三年各分支营地比武一次,胜出的前三名可以在玄雀内堂安营。”
“比武?”李安民惊讶道。
“是的,那场比武又称堂营大比。铁器营极其依赖地心之火,故此对于堂营大比不屑一顾,从来都不参加。”接着红缨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小姨的医坊里都是些文弱的女医官,小姨虽然是觉醒了天赋的文道修士,可是却没有战斗能力,无奈之下也退出了堂营大比。”
“而玄雀卫都是从玄堂里挑选了一些天赋不足的修士,他们不够资格加入雀堂,又不愿到五军之中任职,便只好消减了脑袋往玄雀卫里钻。可偏偏他们都是修士,整体实力要强于常人,因此每年都能占据三甲。”
提到了玄雀卫,红缨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继续说道:“身为修士,即便天赋再差也强于寻常修士,可玄雀卫里的诸位说好听些是心高气傲,不愿与兵油子们为伍,可我看他们就是怕死,不敢在战场上拼杀。”
李安民默默点头,继续问道:“现在占据三甲的都有哪些?”
“第三名是火头营,他们负责给玄雀堂里的修士们烹饪餐食,估计是私下里偷吃,个个膀大腰圆的。第二名就是玄雀卫营了。”红缨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最强的是隐营,营如其名,营中甲士个个身份隐秘,隐藏极深。他们甚至比铁器营更加低调,也只有每三年的堂营大比上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不过几次大比,他们都只派出同一个人,往往是一剑砍翻玄雀卫营。”
李安民默默点头,把隐营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很快,他们赶到了医坊。
第二次来,李安民对于医坊已经十分熟悉了。他和红缨冲众女医馆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医坊内部走去。
“啊,大哥,你来了。”
李安民还没走进门,就听到了流萤惊喜的叫声。
只见流萤眼角还有点点泪痕,看到李安民后,小丫头一脸欣喜的朝着李安民飞奔过来。
李安民抱着趴在自己怀里的流萤,对着夏言溪点头笑了笑。
红缨也对夏言溪点头示意,便走到兄妹两人身前,伸出手抚了抚流萤的小脑袋,翘起嘴角说道:“流萤小丫头好没良心,只看到了你那木头大哥,却没看到她的红缨姐姐。”
“嘿嘿,流萤自然是看到了红缨姐姐。”流萤看着红缨羞涩一笑,也跑过去抱了抱红缨。
红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抱紧了怀里的流萤。她心里充满了对于小丫头遭遇的同情和担忧,但为了给小丫头营造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她只好故作轻松地笑着。
流萤从红缨的怀里钻了出
来,对着红缨和夏言溪说道:“红缨姐姐,夏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可不可以借你们的内堂一用。”
红缨和夏言溪闻言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只觉得小丫头有些心里话需要跟哥哥倾诉。
“哼,亏我待你如同亲妹妹,此刻跟你哥哥说话还需要背着我。”红缨装出一脸气愤的样子,气呼呼的说道。
“红缨姐姐最好了,流萤期待着改口叫你红缨嫂嫂的一天呢。”流萤眼珠子一转,看着红缨甜甜一笑说道。
听到流萤的话,夏言溪看着红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缨羞得俏脸一红,瞥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说道:“还是流萤妹妹会说话,要是你那木头哥哥有你一般的开窍,我便不用这般愁苦了。得,也不用内堂了,我们两个先出去就是了。”
李安民一脸木讷的看着红缨和夏言溪走出了房间,便看着流萤,柔声问道:“怎么了?”
流萤抬起头看着李安民,一本正经的轻声说道:“哥哥,我昨晚见到老爹了。”
“见到老爹了?他说了什么,现在在哪儿?”李安民闻言心中惊讶,急忙问道。
“呃,也没有真正的见到,但是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流萤闻言一滞,接着她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一块金色的长命锁,对着李安民接着说道:“今日醒来后就发现了这块长命锁,大哥你要相信我,昨晚我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好像小时候我生病时一样,老爹昨晚就在我身旁守了我一整夜,所以我睡得很安心。”
流萤一脸真诚的看着李安民,大眼睛里隐隐有些湿润了。
李安民打量了一下那块长命锁,长命锁很小,暗金色的光芒隐隐流转。他伸手一摸,瞬间体内感受到了阵阵刺痛,与自己年幼时犯了怪病时一样。少年心头一惊,便知道这长命锁必定不凡。
“戴着这长命锁,可有不适?”李安民担忧小丫头的安危,连声问道。
流萤摇了摇头,对着一脸惊恐地哥哥说道:“很舒服,好像是寒冬里的大太阳,很暖和。”
李安民闻言放下心来,他想起黄大师所说的,老爹此前狄族之行正是为了解决流萤体内的阴气,于是蹲下身子为流萤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柔的说道:“老爹不现身,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昨夜他来看你,就说明老爹也在时刻记挂着我们。流萤乖,先在医坊待上一段时日,等五天后大哥通过了玄雀堂的新兵大选,再来陪你。只有大哥足够强大了,才能够解决掉你体内的阴气。”
听到哥哥的话,流萤眼里瞬间就涌出了点点泪水,可是小丫头知道大哥此刻怕是无暇分心。流萤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甜甜的对李安民说道:“哥哥放心,流萤一定在夏姨这里乖乖的,乖乖的等哥哥接流萤回家。”
看着小丫头的泪水一滴滴的滚落,李安民心头涌起了万般苦涩。虽然心中酸楚,但为了避免徒增流萤的担忧,他没有在妹妹面前展露出半点软弱。
李安民就这么抱着小丫头,沉默不语。
第四十一章 齁咸的肉汤
距离玄雀堂新兵大选还有三日,李安民带和红缨四人早早地回到了牧羊坡上。
两日前回到了三营,三营的将士们纷纷来迎,李安民环顾四周,偏偏没有发现陈凡凡和大黑狗的身影。经过一番问询,才听将士们说在李安民等人前往铁器营后没多久,陈凡凡便以潜心修炼准备大选为由离开了三营,而大黑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自打沈乘月离去后,胡边草也不知犯了什么魔怔,虽然把轻风曲划到了自己帐下,却不闻不问。因此,陈凡凡擅自离营也没有人管束。李安民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陈凡凡和大黑的半点踪影。
迫于自己承受了太多的重压,李安民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搜索,为三日后的新兵大选做最后的准备。
所谓最后的准备,就是把自己关在帐内日夜苦修呼吸之法,也就是黄大师和沈渡辽口中的幽冥气。
此刻的李安民盘膝端坐于帐内,眼睛微闭。他的呼吸并不匀称,却极有规律,一吸一吐只之间,身上黑色气息隐隐环绕。
幽冥气,可李安民身上的黑色气息却并不阴冷,反而有些正大光明的刚烈味道。就像乌云里裹挟了阳光,冷不丁的哪怕露出来一丝,也足够晃眼。
关于这幽冥气的运用,李安民还是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运用起幽冥气便可以瞬间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比如速度,力量,以及身体的强度。可若是幽冥气运用太久,李安民便会浑身刺痛,仿佛有数以万计的钢针想要破体而出一般。
对于这种刺痛,李安民很熟悉,因为就和自己儿时身染的怪疾一样,也常常会毫无征兆的浑身刺痛。
“莫非儿时折磨我许久的。并不是什么怪病?”李安民心中诧异,喃喃自语道。
回忆起当初面对石坚七人时的场面,那时候李安民迫于无奈,情急之下也使用了当时老爹口中的呼吸之法。李安民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右臂上浮现出一团迷雾图案,迷雾之中隐藏了一个奇怪的兽首。
同样的情况在自己吸引来灵力漩涡时也出现过一次,可自打那以后,不管自己如何如何修炼,自己手臂上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李安民心头存疑,就取出了先前老爹在宅院密室里给他的幽冥气二层的功法。
李安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功法中的那个模糊身影,李安民仔细的观察着。
呼,吸,呼,吸,呼,吸...
李安民心头懊恼,自己修炼时与功法内模糊身影的规律,节奏都别无二致,可为何偏偏自己却寸功未进。
少年一脸的焦急,心头隐隐攒了些怒气。
“怎么了木头,还是不行?”
此刻红缨端着餐盒,掀开帐门走了进来。这两日李安民把自己关在帐里,日夜不休。红缨担忧心上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便承担起了监督他饮食的重则。
“红缨,你平日里是如何修炼的,为何我坚持数日却寸功未进?”李安民挠了挠头,忍不住向红缨求助道。
“如今不同于修
士时代,功法和传承都极其匮乏。现今存在的功法很多都是不健全的,是无数的先贤前辈加上自己的理解后修缮而成的。也正因如此,功法改到了如今的版本,导致了每个功法修行的方法都不尽相同,我所修功法虽然珍贵,可爷爷花了很大的力气搜罗到了先人们的修行经验书册,因此我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即可。”
看着一脸焦急的李安民,红缨脸上也浮现出满满的担忧之色,满含歉意的说道。
李安民闻言一声哀叹,沉默不语。
“对了,我听爷爷说过。修士修行,修的就是天地之间气息运行的规律。只有提升了天地气息对于自己的认同感,才能更加精准的运用更多的天地气息。”
红缨看着李安民,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往日沈遗南对于自己的教导。
“关于修炼我问过很多人,这点常识我自然是知道的。这幽冥气,除了老爹以外,只怕全天下只有我独一份儿了。可是老爹偏偏只给了我本书册,说他不会教人修炼。”想起老爹临行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李安民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甭说是修炼到后期必有大成,现如今自己连入门的级别都没有达到。
“好了,修行是一条漫长的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静下心来慢一些。”红缨在帐中案几上把餐食一字排开,为心上人端上了一碗肉汤,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说道:“自从经过了宋倩儿的事情,我便学了做汤。刚一制成,我便迫不及待的端了过来,你快来尝尝,不然又要便宜了蒋通袁留那两只馋鬼。”
李安民心中纷乱,本想拒绝,可看到红缨亲手端着汤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少年不忍心辜负女孩的心意。他对着红缨挤出一抹笑容,接过肉汤一饮而尽。汤一入口,李安民的脸色就顿了顿,出口称赞道:“美味,一点都不比玄雀堂火头营里面的肉汤差。”
见李安民接过了肉汤,红缨就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心上人的评价。得到任何之后,红缨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看到案几上的汤罐里还有约莫几碗,李安民平和的笑了笑,对红缨说道:“我还想再喝几碗。”
红缨闻言连忙又盛了满满一碗肉汤,开心的说道:“这就对了,饭吃到了肚子里,才能化为自己的力气继续修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安民闻言一愣,喃喃自语道:“吃到了肚子里才能化为自己的力量。”
少年低头沉思,之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终于他开口说道:“幽冥气修行全靠呼吸,吞吐之下,黑色气息来了又去。我何不试着将黑色气息吞到体内,却不吐出来呢?当日灵力漩涡出现,狂暴的黑色气息根本用不到我自行吞吸就疯也似的钻到了我的体内,只是我吐之不及,这才使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如今想来,莫不是幽冥气的呼吸修炼之法吸进去的是天地气息,呼出来的却不是?”
李安民一想到这个,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尝试。
少年郎盘膝坐着,运起了呼吸之法,将黑色的天地之气吸收到体内,然后体内的
浊气呼出。几个呼吸之间,李安民就感受到了右臂传来了阵阵的灼热。少年睁开眼,就看到了右臂上那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兽首印记。
李安民心头大喜,正要跟红缨分享自己终于找到了修炼之法的喜讯。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红缨端着肉汤,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悲色。李安民不明所以,心头一紧,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这肉汤居然咸到了这个程度,你居然说是堪比火头营的美味。”红缨深呼了一口气,原来她见李安民似乎想通了修行的关键,心中大喜,顺手就尝了一口自己烹制的肉汤,可谁曾这肉汤居然咸得难以下咽。
李安民挠了挠头,略带着些憨气说道:“你亲手为我烹制,我不想你失望。”
红缨闻言眼圈一红,出声说道:“呵呵,所以正是因为我亲手烹制的,即便是咸到难以下咽你也会笑着说好喝?”
听到红缨的语气里稍有不快,声音也愈加高亢,李安民不明所以,于是解释道:“这是我对于你的尊重。”
“你可知道,尊重有时候是拉近关系的方法,也是造成疏远、隔阂的罪魁祸首。”红缨气急,眼泪忍不住流个不停,接着说道:“若是真正的喜欢,一定会考虑到我们的未来,若这肉汤成为以后我们的日常,你难道也会永远这般毫不犹豫的将他喝下去?”
“呃,自然不会。”李安民一只语塞,沉声回答道。
“那就说明你根本没有想过与我有未来。”红缨一脸幽怨,哭的梨花带鱼,抽噎着娇声喝道:“李安民,真正的喜欢永远不会是相敬如宾的尊重,而是彼此坦诚,还能做到风雨同舟。我要的不是你的尊重,不是强忍着不舒服,把难以下咽的肉汤一饮而尽。而是你告诉我,今天的肉汤咸了,下次少放些盐巴。”
听到这话,李安民不再看向红缨。少年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看到李安民的样子,红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脸冷漠的看着李安民,厉声说道:“李安民,原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木讷,原来是我错了,你只是不喜欢。”
话一说完,红缨一脸决然的转过身去,步履坚定的朝着帐外走去。
见红缨转身离去的背影,李安民只觉得心头一紧,似乎心头被剜掉了一块。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红缨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
情急之下,李安民一个健步冲到了红缨的身前,伸出大手一把将蓦然流泪的少女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沉声说道:“我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听到这话,红缨知道这大概是李大木头能说出的最浪漫的情话。少女放下了方才故作坚强的伪装,抱住了少年郎的肩膀,喜极而泣道:“李大木头,罚你以后永远喝那么咸的肉汤。”
被红缨抱着,李安民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直,他停留片刻,把手落在了红缨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地说道:“下次少放些盐巴。”
第四十二章 再回玄雀堂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一轮孤月,点点清风。
李安民闭着双眼,盘膝坐在帐中,一呼一吸之间自有玄妙。黑色气息萦绕周身,随着呼吸的节奏,有频率的起起伏伏。右边手腕处隐隐有光晕流转,正是一个黑色兽首的印记。
“呼。”
李安民吐出一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帐外已经燃起了灯火,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得知了营中有六人要参加新兵大选,新兵营的青壮们个个兴奋不已。眼瞅着明天五人就要前往玄雀堂做最后的准备,兵士们在校场准备了一场篝火晚宴来欢送几人。李安民不忍心辜负兄弟们的一番美意,便收拾妥当准备前往校场。
刚推开帐门,刚巧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自己的营帐走来。此人身形魁梧,青涩的脸庞上已经有了几分硬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失数日不见的陈凡凡。
弟弟悄无声息的走了数日,今夜又忽然出现,李安民心里又怒又喜,最后他压着脾气,平和的对陈凡凡说道:“回来了?”
陈凡凡看着李安民,小脸有些涨红,眼神似有闪躲的挠了挠头,回到道:“方才见过了红缨统领,我已经知道了流萤的事。”
李安民闻言发出一声长叹,接着他走上前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坚定的说道:“放心吧,大哥即便是豁出了性命,也一定保流萤无恙。”
陈凡凡猛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精芒,沉声说道:“大哥,此事我与你一同扛着。”他稍作停顿,抬头望着无尽的夜空,自信的说道:“现在的我,很强大。”
李安民细细打量着弟弟,这才发现陈凡凡的身体似乎又高大了几分,须发在在晚风中飘荡而起,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英气。他知道陈凡凡必定另有机遇,欣慰的笑了笑。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兄弟两人赶忙向校场走去。
校场里燃起了团团篝火,五百新兵围着篝火团团而坐。蒋通和伙头兵们支起了几个烤架,架上全是鲜嫩的羊肉,被烤的金黄,甚至有几滴油水滴落在地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袁留则端着酒杯,游走在将士们中间,投杯换盏,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红缨坐在众人最前方,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兄弟二人出现,连忙起身招呼道:“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了。”
兵士们这也发现了两人,个个热情的看着李安民,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通到来。
李安民带着陈凡凡坐在红缨身侧,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五百新兵微微示意,出声说道:“兄弟们,是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说罢,李安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新兵们看到后纷纷连声叫好。
“副统领,后天的新兵大选你们可要使出真本事,俺老周可是舍了老本,拿出了咱们三营一个月的羊肉!”一脸满脸胡子的大汉摆弄着身前的烤架,往羊肉上撒了些佐料,出声对李安民说道。
“老周你真不会说话。”蒋通似乎被烤架上的烟气迷住了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接着说道:“沈帅双眼如炬,只要我们五个往他老人家身前那么一站,他自
然不舍的放过我们这些英才。”
“就你小子话多,来来来,大家搭把手,吃肉咯。”老周是三营伙房的总管,也是三营里为数不多的老卒。他提了蒋通一脚,笑嘻嘻把烤熟的羊肉切成片,分给了校场中盘座的众人。
红缨掩嘴偷笑,见肉食分发,便站起身来招呼众人道:“三营的弟兄们,今夜我们的任务就是喝酒吃肉,待我们进了玄雀堂,必定请大伙和上好的高粱酿!来,大家端起碗中的酒,干!”
“干!”兵士们痛快的将碗中酒饮尽,放声大笑着。
酒过三巡,新兵们脸上都泛起了些许红晕。
与兵士们不同,袁大公子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杯,玩味的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喝上统领和副统领的喜酒?”
兵士们闻言,眼睛瞄了瞄红缨和李安民,一脸戏谑的哈哈大笑起来。
蒋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嘿嘿一笑,说道:“还叫副统领呢?”
袁留一拍脑袋,故意大声喊道:“哦,是我错了,木头统领!”
“哈哈哈,木头统领!”
场中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兵士们纷纷笑闹着。老周往嘴里扔了一片羊肉,一边咀嚼一边口水四溅的嘿嘿笑道:“年轻真好。”
红缨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陈凡凡一言不发的连干了两碗烈酒。
李安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在兄弟们的注视下,他脸色一红,情急之下端起酒杯咣咣喝完,红着脸说道:“我有些内急。”
“哈哈哈,果然是木头统领。”
...
一夜欢腾之后,李安民和红缨五人天还没亮,就趁着夜色离开了三营往玄雀堂赶去。
再次进入地下世界,五人便分散开来。李安民和陈凡凡心里急切的想见流萤,便直奔医坊而去。而红缨则带着蒋通袁留直奔了铁器营。
李安民和陈凡凡赶到医坊时,流萤正坐在夏言溪的身旁,有模有样的吐息着。原来夏言溪精通医理,综合修士时代传下来的医学典籍,创造了这个吐息之法。此法不像功法一样能够感受天地气息,却能调理五脏,舒缓精神。见小丫头很是好奇,夏言溪便毫不藏私的传授给了她。
流萤一睁开眼,就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站在自己身前,正在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小丫头兴奋极了,鞋也顾不得的跑到了两位兄长的身旁,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甜甜的叫了声:“大哥二哥。”
陈凡凡向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流萤体内的阴气,他满脸都是担忧之色。流萤见状又抱了抱陈凡凡,乖巧的说道:“二哥放心,流萤没事。”
李安民向夏言溪介绍了一下陈凡凡,接着说明了来意。原来铁器营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流萤的武器已经准备妥当,于是两人想带流萤前往铁器营一趟。
目前流萤的情况还很稳定,夏言溪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李安民再三谢过玄雀堂第一女医官之后,便和陈凡凡一起,带着流萤往铁器营赶去。
刚一进入地穴,就看到袁留一脸痴相的抱着一把精美的木扇。木扇的扇骨是黑色,
乍一看并不起眼,甚至与火炉里烧焦的木炭有几分相似。可细细观之,却发现上面刻满了细密的而玄妙的纹理。至于扇面,则是纯粹的白色,上面没有染上一丝杂色。
反倒是蒋通哭丧着脸,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强弓。弓身呈暗青色,不知是何材质。奇特的是弓身被一圈银色的金属包裹着,十分引人注意。至于弓弦,毫不意外的就是当日袁留为他挑选的暗黄色的兽筋。
抬起头,李安民看到红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枪头通体为银色,点缀着片片红点,挥舞之下不光极其晃眼,甚至还传出阵阵风声。
看到李安民过来,红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端着长枪献宝似的给李安民显摆着,说道:“我把这把枪叫做红缨。”
李安民轻轻一笑,指了指一脸沮丧的蒋通,轻声问道:“他是怎么了?”
红缨先是翻了白眼,然后撇着嘴角笑了笑,高声说道:“黄大师按照他的意愿为他做了一把强弓,可是他却拉不开分毫。”
红缨的声音不小,这番回答自然是传到了蒋通的耳朵里。蒋通气呼呼的看了红缨一眼,一脸不快的说道:“统领你就不要嘲笑我了,我心里已经足够难过了。”
红缨闻言把手里的红缨枪朝着蒋通举了举,得意的笑了笑。
吵闹声惊动了黄大师,只见黄大师手里端着一个剑匣,挪着臃肿的脚步朝着李安民走了过来。
“咦,红缨丫头,那小子手里的狼牙棒不是从狄族哪里得来的那根吗?”黄大师走上前来,看到了陈凡凡手里拎着的狼牙巨棒,心头疑惑,出声问道。
红缨眨了眨眼睛,一脸轻笑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爹之前求着我为他又铸了一把,原来这根落到了这小子手里。”黄大师轻轻说道。
接着他把手里的剑匣郑重的交给了李安民,风轻云淡的说道:“马马虎虎的一把剑,你要是觉得趁手可以暂且用着。”
虽然语气里满不在乎,可是李安民捕捉到黄大师那双小眼睛里的紧张,忐忑。虽然见过了剑坯的样子,可怜民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更何况,这柄剑是老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红缨等人知道黄大师出手必定不凡,说马马虎虎一定是在自谦。他们纷纷伸长了脖颈,等着一观匣中之剑的风采。
李安民也是满含期待的打开了剑匣,可是只看了一眼他就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猛一下把剑匣合上。
“你确定没有拿错?”李安民瞪圆了眼睛看着黄大师,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没有拿错,此剑用尽了我毕生所学,名唤青锋!”
听到黄大师故作高深的声音传来,李安民顿时气急。他一把掏出匣子中那把剑,原来匣中之剑着实太不起眼,一副乌漆嘛黑的样子,像是被烟熏火燎了许久一样。
李安民把剑高高的举起,对着黄大师气急败坏的说道:“青你个头!”
第四十三章 流萤的神秘武器
红缨等人满心期待的见李安民从剑匣中掏出一把令人大跌眼镜的剑,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统领,若不是他有个剑的模样,我还真以为这是一把烧火棍呢。”袁留打开木扇,特意在李安民眼前摇了摇,一脸嘻笑的说道。
“哈哈哈,我还以为我是最惨的,可事实证明我难过的太早了。”蒋通这时候差点笑出了眼泪,他把长弓抗在自己身后,接着对李安民说道:“虽然我暂时拉不开这把长弓,但他不凡的品相就足够震骇宵小。”
红缨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笑着,接过蒋通的话茬儿说道:“若是木头面对敌人时,掏出这把烧火剑,怕不是要笑死敌人。”
听到同伴们的调侃,李安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此事,他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头就看到了红缨睁圆了眼睛,楚楚可怜的说道:“大哥,流萤的武器不会也是烧火剑吧?”
流萤此话一出,又是引起了一番哄堂大笑。
李安民一脸怒气的盯着黄大师,黄大师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哟,老黄头,今儿你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李安民等人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踱着脚步朝着众人走来。
看到这人,流萤一下子就躲到了李安民的身后。
来这不是别人,正是胡边草。
“属下参见将军。”
看到黑鸦军大将军,陈凡凡等人连忙行礼。
胡边草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李安民手中的宝剑上,一脸吃惊的说道:“小子,你手里这把剑莫非刚通过炉灶?”
听到胡边草的话,红缨和陈凡凡等人都是强忍着心头的笑意,生憋着涨红了脸。
李安民深呼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对胡边草拱手行礼,接着说道:“将军莫要说笑了,这可是铁器营第一铸器师黄大师特意为在下量身打造的神兵,剑名青锋。”
说着,李安民瞪了黄大师一眼。抒发完自己心头的不满后,李安民后头看了看藏在身后的流萤,又看了看胡边草,接着说道:“属下有要事需要请教将军。”
胡边草轻轻一笑,说道:“不急,我心中自有打算。”
接着胡边草冲着黄大师说道:“老黄头,我交给你的东西呢?”
或许是仗着自己的铸器本事,黄大师对名声在外的大将军毫不客气,挑着眉毛说道:“那玩意邪性,随我来你自己取。”
李安民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里闪过一丝忧虑。
“小流萤,乖徒儿,待为师去给你取兵器来!”胡边草绕到李安民的身后,拍了拍流萤的脑袋,尽量温柔的说道。
只是他声音里难掩的冰冷,还是让流萤心里害怕,抓住李安民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慢着!”
李安民一把拉住了胡边草,厉声问道:“你给流萤准备了什么武器,为什么黄大师会说它邪性?”
心里充满了对流萤安危的担忧,李安民居然拉住了大将军,语气里也充满了戒备。
“嗯?”
胡边草身居高位,很少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他眼里含怒的盯住了李安民,冷冷的哼了一声。
流萤
担心胡边草对李安民不利,仿佛忘记了对于胡边草的恐惧,一下子挡在了大哥的身前。
胡边草老者一脸气愤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两声,接着平和的说道:“是什么武器你等会就会看到了。那武器即便是邪性,也只是对你们而言。对我和流萤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安民眉头微皱,疑惑地追问道:“为什么?”
胡边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们体内都有阴气!”
说罢,他猛地甩了甩衣袖,李安民的手瞬间被弹开。
“唉。”黄大师发出了一声轻叹,看了看流萤,对李安民说道:“小子,放心吧,那玩意对小丫头没有危害,反而十分有利。”
说罢,两人朝着内堂走去。
“阴气,什么阴气?”
“难道流萤妹妹体内有阴气?”
蒋通和袁留面面相觑,先前李安民心中纷乱,并没有告知两人关于流萤的事情。
“是的,三年之内必须要潜入狄族腹地找到阴气的来源,否则,阴气噬体只怕流萤承受不住。那么结局只怕时...”红缨轻声对蒋通袁留二人解释道。
流萤不想兄长为自己太过担忧,更不愿意兄长为自己犯险。她自小在边城长大,自然是知道狄族的凶险,所以小丫头一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此刻听到了红缨说三年后怕是自己会承受不住,小丫头的伪装瞬间崩塌,眼泪流个不停。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顿时大怒,对红缨冷声说道:“闭嘴。”
红缨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失言了,但听到李安民呵斥自己,又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心有不甘,气鼓鼓的嘟囔起脸来。
流萤见两人因自己不快,连忙擦掉了眼里的泪水,挤出笑容安慰李安民道:“大哥,没事,红缨姐姐说的是实话。”
接着小丫头跑到红缨的身旁,拉着红缨的手甜甜说道:“红缨姐姐,没事。”
可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红缨听到心上人的呵斥,怎么能受的了这般委屈,即便是流萤拉住自己,她还是一脸气愤的一言不发。
流萤见红缨不理睬自己,心中焦急,一边擦着眼泪,可另一边眼泪却流个不停。任凭她如何擦,都擦不尽。
“流萤妹妹不哭,不过是阴气而已。袁留哥哥答应你,三年内一定和你大哥一起潜入狄族腹地,为你解决了它。”袁留走到流萤的身前,蹲下身子轻轻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一脸柔和的说道。
“嗯,也算蒋通哥哥一个!”蒋通也有了过来,看着流萤认真的说道。
蒋通和袁留平日里整天玩闹,可这一旦正经起来,却让人头更是暖了几分。
此刻红缨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轻轻的抚了抚流萤的小脑袋。
陈凡凡走了过来,单手就把流萤抱了起来,霸道的说道:“傻妹妹,不许哭,二哥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二哥,你好像变了。”
流萤看着二哥,只觉得他不再是以前憨憨的模样,出声说道。
“小流萤,快来看看为师为你准备的武器!”
胡边草快步朝着流萤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脸上时藏不
住的兴奋。
陈凡凡知道胡边草体内也有阴气,对流萤能起到莫大的帮助,于是他轻轻的把妹妹放了下来。
流萤虽然心里还是充满了对胡边草的恐惧,可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嘿嘿,小丫头,为师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胡边草看到流萤似乎渐渐接纳了他的存在,高兴的就连嘴角的八字胡都抖动了起来。
“切,你一个老鳏夫,独身一人如何知道小丫头会喜欢。”黄大师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的对着胡边草说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胡边草双眼一瞪,对着黄大师说道:“我就是知道小丫头会喜欢。”
流萤看到拌嘴的两个人,心头轻松了几分,这时她才感受到胡边草身上还有一些作为人的温暖气味。
她接过木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李安民和陈凡凡。
两人都是给了妹妹一个鼓励的眼神,流萤这才慢慢的打来了木匣。
李安民此刻才体会到方才中人心中好奇的滋味,他也聚精会神的望向了流萤手中的木匣。
“咦?”
只见流萤轻呼一声,然后一脸欣喜的看着胡边草说道:“师,师,我很喜欢。”
虽然流萤最终都没叫出师父二字,可听到流萤说喜欢,胡边草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他转过身来,看着黄大师冷哼一声,得意的说道:“哼,黄老头看到没,我徒儿喜欢,喜欢!”
黄大师闻言瞥了瞥嘴角,转身离去。
流萤神秘的武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此刻他们都把目光落在了红缨手里,尤其是李安民和陈凡凡,他们不仅是好奇妹妹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更担忧它为何邪性。
在众人的注视下, 只见流萤从匣子里取出一个拨浪鼓,开心的把玩起来。
伴随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李安民发现这个拨浪鼓比寻常的要大一些,虽然鼓把儿也是红色,可鼓面却是灰色的。
流萤的武器居然是寻常家里孩子的玩具,一把拨浪鼓。
“徒儿,现在你还无法使用这拨浪鼓的诸多玄妙,待你觉醒了天赋才行。”胡边草捏着八字胡,对着流萤说道。
“什么,你说天赋?”
李安民心中大惊,难道说流萤是极为罕见的文修?
“我胡边草看中的徒儿,又岂会寻常。”胡边草一脸骄傲的模样,接着他目光一凝,对着李安民等人说道:“对了,关于明日的新兵大选,有两件事需要提前知会与你们。”
胡边草眼睛转了几圈,接着才继续悠悠开口道:“第一,沈帅将要从此次新兵大选中挑选一人做他的亲传弟子。”
众人闻言惊骇,就连红缨也不例外。沈帅是大汉军部的三座大山之一,谁都知道他的亲传弟子意味着什么,那将是大汉王朝明日的护国将星!
看到众人眼里闪烁着光芒,胡边草轻轻一笑。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对着大汉皇都的方向拜了拜,恭声说道:
“第二,为抚慰边军将士,天子特令太子刘伏亲率皇家亲卫营代帝观礼玄雀堂新兵大比。”
话音一落,胡边草看向场中众人,眼里饱含着莫名的意味。
第四十四章 新兵大选第一轮
灯下林里藏着一个玄堂,玄堂里有一个校场,校场上开始了今年玄雀堂的新兵大选。
正是当午时分,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校场里有二百多张青涩的面孔,他们个个满头大汗,却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中间,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望着前方一个中年高瘦书生。
李安民,红缨和陈凡凡赫然在列。
再看那书生,应当是有了些年纪,鬓角之间隐隐藏有点点白发,可却面庞白净,眉眼之间是仿佛阅尽了人间的睿智。虽经烈日暴晒,却也依旧一脸笑意。一袭长衫套在身上,衣摆随风飘荡,好一副超然物外的洒脱模样。
书生后背是一座高台,台上最边上,架起了一面巨大的战鼓。台子中央坐着约莫七八个人,最中央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左边是沈渡辽,右边是一个满面春风的少年。
玄雀堂新兵大选,自然是给堂里各营以及五军统帅都安排了观礼的位置。蒋通,袁留和流萤就在其中。他们站在最前排,看着场中的李安民等人。流萤身旁紧挨着一名女子,即便是脸上蒙着一层轻纱,露出的眼睛也透着几分倾国倾城的韵味,正是医坊夏言溪。
原来流萤已经入了胡边草的门下,占用了胡边草的一个名额,已然成了玄堂弟子,自然不必再劳神费力的参加新兵大选。
两个哥哥今日都在参赛,流萤心中怎么能按耐得住,便央求夏言溪带她观赛。此次新兵大选红缨也会参加,夏言溪自然是要观赛的,带上小丫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蒋通袁留两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玄雀堂三先生沈渡辽的弟子,也是不用参赛的。他们本想让黄大师带他们来观赛,可黄大师闻言嗤之以鼻,言说铁器营从不凑热闹,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两人。两人正愁如何观礼,正巧遇到了夏言溪和流萤,就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黄大师说的不错,这第一轮比试果然无趣,这都开始了半天了,莫不是比谁抗晒不成?”蒋通取出木扇冲着自己摇了摇,一脸牢骚的说道。
“就是,副统领和凡凡还好,可若是把咱们统领晒黑了,怕是嫁不出去了。”蒋通一心一意的盯着红缨,回应了一下袁留。
袁留拿起扇子,一下子敲在蒋通的头上,呵斥道:“你这个蠢货,不是还有木头统领嘛。”
原来新兵大选已经开始了,现在备选人员身前的高瘦书生就是沈遗南的大儿子,玄雀堂的大先生,沈樵苏。
此次新兵大选的比试足足有三轮,而第一轮比试,大先生只说了两个字:“静站。”
...
自然第一轮比试开始,李安民已经在烈日下足足站了近两个时辰了。即便是这两日修行之路有些几分起色,此刻他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了。李安民的衣衫早已经湿透了,汗珠凝成,一点点的从身体上滴落,还未落在地上便在烈日之下蒸发于无形。
李安民的嘴唇已经隐隐有些干裂,脸色苍白如纸。他不是没有试过使用了灵力来抵御高温,只不过校场似乎被一个神奇的域场所覆盖,此刻的他居然调动不起一丝的天地之气。
李安民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疑惑的死死支撑着,就连红缨也不例外。
倒是陈凡凡颇为不凡,似乎这些
日子在逐渐上真的有突飞猛进,他只是眉头微皱,面色却红润如常。
李安民心有不甘,一遍一遍的运行起幽冥气,想要借此抵御烈日的暴晒。可是结果总是差强人意,还是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李安民渐渐感觉自己有些耳目昏沉,就要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大哥!”
突然,陈凡凡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李安民瞬间惊醒,他循声望去,只见陈凡凡一脸坚定的望着他,轻声呼道:“坚持住!”
李安民对弟弟轻轻一笑,便咬紧了牙关继续坚持着。虽然未见成效,他一遍一遍的调整呼吸,试图突破那神奇的限制。
“噗通”一声传来,只见一名纤瘦女子应声倒地。沈樵苏见状冲候在一旁的。玄雀卫点了点头,几个玄雀卫连忙跑到校场中央将女子抬了下去。
玄雀卫们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白鹭军备选,陈灵灵淘汰。”
闻声,白鹭军观赛区内跑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妪,一脸焦急跑了过去,疾呼道:“灵灵,灵灵。”
陈灵灵这一倒地,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噗通”“噗通”的声音便接二连三的响起,场地里的年轻人瞬间就倒了大半。
“灰鹫军备选,李风雨,淘汰。”
“苍鹰军备选,王大石,淘汰。”
....
沈樵苏打量了一下,见校场中还有不足百人。他轻轻一笑,抖了抖衣袍,转身上了观台,站在了那面巨鼓之上。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沈樵苏收起长衫的下摆,将两只鼓槌紧紧握在手中。他神情肃穆,郑重庄严的看着面前的战鼓,然后抬起右臂,一锤敲在了鼓上。
“咚”
一道鼓声传来,像是水纹在湖面中荡漾开来,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穿过距离,落在众人耳中。
顿时,场中又倒下了一片。
李安民只觉得鼓声刺耳,他瞬间感到了头部的刺痛,像是针扎一般。他强忍着刺痛,盘膝坐在了地上,一遍一遍的调整着气息,想要唤起幽冥气来抵御。
陈凡凡眉头微皱,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看到李安民盘膝坐下,他知道哥哥是在尝试调动天地气息。陈凡凡心中一个激灵,也学着李安民的模样盘膝坐在了地上过一遍一遍的运起了功法。
李安民和陈凡凡的举动聚焦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沈樵苏看着两人轻轻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还真是机灵。”
接着,大先生双手挥舞,左手起,右手落,两只鼓槌就重重的砸在了鼓面上。
“咚咚”
两声鼓响传来,李安民之路的脑袋里卷起了一阵旋风,双耳不停的嗡鸣者。他忍不住轻轻捂了捂耳朵,可发现并没有起到一丝的作用。李安民复又静心坐下,一遍一遍的运行起幽冥气。
“夏医,哥哥这是怎么了?”
流萤虽听得到鼓声,却不解为何两个兄长会一副痛苦的模样,便疑惑的向夏言溪询问道。
“战鼓擂响,便是军魂嘶吼,马革裹尸事,都在此声中。相传玄雀军有一面通天战鼓,鼓声一响,可直逼人魂。擂动九声,可杀天境修士,想必就是眼前这面鼓吧!”
夏言溪回
忆起传闻,出声解释道。
夏言溪所言非虚,此鼓来历神秘,沈遗南年少时机缘之下偶得,视之为珍宝。当年平七王之乱时,年轻的沈遗南领兵平叛,不幸被埋伏。面对七国两万兵士的围堵,沈遗南擂动通天战鼓,七声鼓响,直震得两万兵士捂头倒地,翻滚不止。沈遗南这才抓住机会,带着五百残兵一举冲出重围,还灭杀敌军三千,成为了一段佳话。
两声鼓响,陈凡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向来执拗,越是困难反倒是越能激起他的斗志。于是陈凡凡咬紧了牙关,学着李安民的样子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平日里的修炼。
此刻,红缨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可幸好在沈遗南的监督下,红缨修炼得极为扎实,两声鼓响倒是能够硬抗了过去。看到李安民此刻居然盘膝坐着,试图唤起体内的天地之气,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觉得少年傻的可爱。校场里已经被踏入地精的大伯用自己的天地之气所覆盖,任凭李安民天纵奇才,也无法突破分毫。
玄雀军中多能才,虽然已经两声鼓响,可校场内站着的远不止李安民,陈凡凡,红缨三人。
沈樵苏环顾校场,发现还有三十多人仍旧坚持着,他们虽然全都或坐或蹲,甚至是躺在地上,可却全都保持了清醒,没有昏迷。看到这次好苗子不少,他轻轻笑了笑,第一轮已经淘汰了足够多的人,便准备收起手中的鼓槌。
鼓声已经停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可是李安民和陈凡凡却还是盘膝坐着,不停的尝试着突破大先生浴场的控制。台上的老者和一旁的青年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
“苏儿,继续。”台上那须发皆白的老者长得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虽然无甚表情,可却不怒自威,气势逼人。即便是须发皆白,可老者依旧气若奔马,声如惊雷的对这沈樵苏说道。
沈樵苏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青年,接着点了点头,又把鼓槌握在了手里。长衫书生脚步稍稍后撤半分,轻轻呼了一口气,两只握着鼓槌的手飞快的动了动,接连三下敲在了通天战鼓上。
“咚”“咚”“咚”
三声鼓响,似是惊起了骇浪惊涛。
除了李安民和陈凡凡以外,包括红缨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发出了一阵阵哀嚎,然后纷纷倒在了地上。
李安民只觉得脑海里卷起了巨大的风暴,肆虐了每一寸角落。坚持了一瞬间,他也直接失去了意识,只见他耳鼻皆有鲜血流出,吓得流萤直接哭出了声来。
三声鼓响,陈凡凡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先是像是承受了万蚁噬心的一般,他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咬紧了牙关,脸色狰狞起来,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低声嘶吼着。
“给我开!”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陈凡凡猛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丝金光闪耀。
沈樵苏一脸诧异的神情,眼前的这个体型高大的少年,居然突破了自己的压制!
看台上的白发老者露出了一丝笑容,青年紧紧的盯着陈凡凡,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凡凡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李安民的右手手腕出,一个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第四十五章 第一轮试炼过后
阵门肃静响,号令初传第一通。
通天战鼓,擂动三声。鼓响过后,全场所有的都把目光聚焦在那个一脸执拗的少年身上。
陈凡凡睁开双眼,他挣脱了神秘域场的压制,面露喜色。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所有人都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毕竟年纪轻轻,陈凡凡羞红了脸。
沈樵苏对着台上的老人微微示意,清了清嗓子,对着全场喊道:“第一轮比试结束,通过者三十。”接着大先生从左右手中接过一本名册,朗声念道:
“第三十名,白鹭军备选白素素。”
“第二十九名,苍鹰军备选,陈锋。”
“第二十八名,黑鸦军备选,李安民。”
...
在两声鼓响前坚持没有昏迷的人一一被念到了名字,李安民和红缨也赫然在名单之内。当沈樵苏念完第二名的名字后,他停顿下来,感慨万千的看着众人说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的参比的新兵当中,居然出了一个突破了我境界压制的少年奇才,真乃我玄雀之幸,更是我大汉之幸!”
沈樵苏将目光落在正羞得满脸通红的少年身上,低喝一声:“第一名,黑鸦军备选,陈凡凡!”
大汉王朝尚武,百姓们都崇敬强者,更何况军中子弟更有血性。大先生话音刚落,就见观试的将士们一拥而上,纵情高呼着把陈凡凡高高举起,痛快的大笑不止。
陈凡凡一脸惊恐的看着众人把自己抛到了空中,当身体升腾而起时,他看到了周围那一张张满脸崇拜的面庞。
陈凡凡脸上惊恐消失不见,只剩下享受与满足。
夏言溪连忙跑上台来,她从衣袖之中掏出两粒药丸,分别给李安民和红缨服下。红缨幽幽转醒,她好奇地看着台上万千簇拥的陈凡凡,在夏言溪和流萤的搀扶下走下台去。
李安民依旧双目紧闭,蒋通把他背起,袁留紧紧跟在后面。匆忙的奔走见,袁留看到了李安民腕处隐隐发光的黑色印记,惊讶的发现李安民虽然已经昏迷,可呼吸还保留着幽冥气的节奏。
“呵呵,果真是有趣。”袁留不露痕迹的瞄了几眼李安民的手腕,喃喃说道。
...
第一轮比试结束后,李安民和红缨就被带进了玄堂。玄堂为通过了第一轮比试的新兵们准备了临时的住所,以便统一安排次日的比试。
由于通天战鼓连响三声的缘故,很多新兵承受不住这般灵魂重压,都陷入了昏迷。于是大先生宣布,让所有人都各自修养一日,再开始第二轮的试炼。
李安民被蒋通袁留送回房间后,足足近一个时辰才转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流萤趴在床头已经打起了瞌睡。听闻有脚步声传来,李安民抬头一看,正是红缨端着药碗,一脸的焦急。
“木头,你醒了?”
红缨脸色涨红的看着李安民,自从昨日自己被李安民呵斥后,红缨心中委屈就再也没有跟心上人说过一句话。她率先醒来,听夏言溪说李安民还在昏迷,就盛出小姨熬制好的药汤,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到红缨急切的眼神,李安民只觉得昨日是自己有些过分了。少年郎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挠了挠头干笑几声。
“真是木头。”
看到李安民痴傻的样子,红缨忍俊不禁,呢喃一句。
两人的动静吵醒了流萤,小丫头迷糊着双眼,看到哥哥醒来就连忙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惊喜道:“哥哥,你醒了!”
李安民脸含笑意,轻轻的揉了揉小丫头圆鼓鼓的脸颊。
流萤的眼睛咕噜一转,打量了李安民和红缨一眼。她伸了个懒腰,打了几声哈欠,卷子满满的说道:“哥哥怎么如此爱昏迷,罢了,小丫头我倦了,要去找夏姨,便把你交给红缨姐姐了。”
流萤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着就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小丫头脚步不停,刚一转过身来就对着红缨眨了几下眼睛,一副得意的模样。
知道小丫头刻意给两人让出机会私下交流,红缨看着流萤,会心一笑。
流萤蹦着跳着离开了李安民的房间,红缨便坐在了李安民的床头,盛出一勺药汤,送到了李安民的嘴边。
李安民一副尴尬的神情,连忙坐起身来,接过红缨手中的药碗,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知道喝光了,才发觉良药苦口,嘴里发涩。
“这是哪儿?第一轮比试结果如何?”
李安民吞了吞口水,向着红缨问道。
红缨挑起柳叶弯眉,凤目圆睁的瞪了李安民一眼,想到眼前这块木头刚刚喝完了一整碗苦药,心里又莫名多了几分笑意。她直直的看着李安民,轻声回答道:
“我们都过了那第一轮比试,于是被集中到了玄堂之中。这里是你的居所,我就在隔壁房间。”
李安民听到自己通过了第一轮比试的消息,并没有来得及开心,便急切的问道:“可有凡凡的消息?”
红缨见李安民一脸急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听夏言溪提及陈凡凡因为突破了沈樵苏地境修为的压制,于是成了全场的焦点。昏迷了许久的李安民还在为获得第一轮比试第一名的陈凡凡担心,红缨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你那弟弟不知有何机缘,实力十分强大。先前在三声通天战鼓下,它突破了大伯地境修士的境界压制,硬生生的唤出了一丝天地之气。此刻,他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正在享受簇拥,掌声和各军的拉拢。亏你还时刻惦记着他,如今你才刚刚苏醒,他可曾关心你哪怕半分?”
红缨的语气里略有不忿,忍不住对着李安民说出了对陈凡凡的不满。李安民闻言眉头微皱,听闻弟弟有此表现,他心中十分高兴。可听到红缨语气中的诸多抱怨,李安民心头对红缨多了几分不满。可是想到昨日自己刚刚呵斥过红缨,如今她却仍旧不辞辛劳的为了自己前后奔走,李安民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只好轻轻的说道:“凡凡能有此成就,我这个做大哥的十分欣慰。他在方才的试炼中一举夺魁,身边少不了他人的阿谀奉承。凡凡心思单纯,自然是被缠住了,才无暇顾及我。”
见到李安
民不以为意,红缨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好了,既然你不介意,我便再也不提此事,免得落下个挑拨你们兄弟感情的骂名。”
李安民面色不快,绷着张脸一言不发。红缨一声叹息,也看出来了李安民心中的情绪,便深呼一口气,接着说道:
“好了好了,不提此事。方才有人送来了消息,明日的试炼将以小队的方式进行,一队五人,让我们提前自行组队,明日将会按照小队的名义参赛。可我们黑鸦一行,只有你我和陈凡凡三人,如今我们与各军的关系都很紧张,另外两个名额不知如何分配,我们要早做打算。更何况如今陈凡凡成了全军上下的焦点,只怕各军都会进行拉拢,他会不会与我们同队还未可知,这可如何是好?”
李安民听到要自由组队的消息,心中琢磨着应对之法。玄雀旗下一共五军,可自己的黑鸦已经因为沈乘月的事情与灰鹫军结怨。其后又与苍鹰军尹照雪发生了摩擦,最后蒋通袁留二人又莫名其妙的抢走了白鹭军做三先生弟子的两个名额。
想到这儿,李安民只觉得一阵头大。玄雀旗下五军,除了黑鸦外,自己多少已经跟三支大军产生了矛盾。然而金凤军实力强大,向来高傲,从来都不屑与他人为伍。
房间内正一片愁云惨雾,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红缨,又把目光落在李安民的身上,一脸焦急的说道:“大哥,你没事吧?”
来这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吸引了全场关注的陈凡凡。
陈凡凡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满头大汗。他正在被五军各将纠缠个不停,直到方才才从蒋通袁留口中得知了李安民昏迷不醒的消息。陈凡凡心中急切,哥哥的安危不可怠慢,陈凡凡这才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红缨站起身来,坐在了一旁,看也不看陈凡凡一眼。
“大哥无妨,倒是听闻今日你勇夺了第一轮比试的魁首,大哥心中很是欣慰啊!”李安民起身下床,走过来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一脸欣喜的说道。
陈凡凡挠头傻笑,在外人面前,他可以骄傲,肆无忌惮。可在家人的面前,即便是自己修炼到了天境,陈凡凡也是李安民弟弟,也是流萤的哥哥,也是他陈凡凡。
“对了,大哥,明日需要组队,我们得到了消息,灰鹫军已经安排了两人退赛,目的就是让我们小队无法满员,该如何是好?”
陈凡凡看着李安民,一脸真诚的说道。
听到陈凡凡真真切切的言语,红缨这就知道了是自己错想了他。既然陈凡凡愿意与两人一同组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安民闻言低头沉思,却久久想不出什么答案。
见李安民久久不语,陈凡凡心头怒意蹭的一下钻了上来,他看着李安民,又看了看红缨,怒喝道:
“罢了,如今我的实力正在突飞猛进,:即便是只有我们三人,那也足够了!”
陈凡凡目光坚定,一脸坚决,随着声音的响起,他的身上有阵阵金黄流转,好不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