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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荒烟平楚     谋定江山txt下载     谋定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书老二车队成员离奇失踪事件

    说起来平日里模样斯文,师爷打扮的书二爷与谢长风可真的算是难兄难弟。

    甭管是九道儿桥上的轰天巨响,还是刀三爷发出了穿云红烟箭,谢长风都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毕竟有我们的狗爷大黑在,谢长风是万万没有闲暇去在管其他。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故而这掌控全局的责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书老二的头上。书老二性子狠毒,杀伐果断,关键时刻倒也能堪大任。这不,方才得知瘦老六遇袭,车队覆灭的事情后,立马儿的就派出了黑白童子。黑童子控制此案疑凶胖老五,白童子暂代胖五爷掌控车队动向。此举这一看像是稳妥,没什么毛病,可是他且万万没能预料到,随着黑童子押解着胖老五回来不久,怪事就开始不停的出现了。

    话说黑童子带着胖老五赶回车队当晚,书老二就迫不及待的对着胖老五进行了严格的盘问。胖老五虽说性子粗狂,可是对这个名义上的二哥,他心里还真是有一点点打怵。车队里暗暗流传着书二爷好色成疾,无女不欢的说法。可是马夫护卫们毕竟知之甚少,可胖老五却是深深的了解书老二的本性。这个说法没有错,只不过不全面。书老二好色成疾不假,只是他却不仅仅是无女不欢。处了多年的兄弟,胖老五可不止一次在书老二的门口发现被玩虐致死娈童。打那以后,胖老五就总觉得书二哥看自己时的眼神有些怪异。每每见到书老二,咱们这个义薄云天的暴躁胖子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询问的过程倒是出乎胖老五意料的随意和简单,书二爷直接开门见山,询问胖老五九道儿桥上的那一箭究竟是不是他所为,胖老五倒也实在,直接将他一箭轰碎了瘦老六一架车马的事情和盘托出。书老二也不追问关于那引动了龟甲营箭楼暴动的一箭的事情,只是暗暗地点了点头,吩咐黑童子将胖老五带下去,好好招待,也好生看管。

    没了带队的任务,况且胖老五也相信以王大安的聪明劲儿,指定能够看护好自己的兄弟,于是他乐得清闲。白天躺在车架上晒着太阳小憩,夜里就窝在帐篷里好酒好肉的招呼。见到胖老五一副摆出一副无赖的做派,书二爷反倒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胖子心机可没那么深沉,即便是对瘦老六有积怨,他有心报复,那么他也一定有所分寸,就比如是一箭轰塌了一架马车,就很是合情合理。况且若真的是他有意借龟甲营之手覆灭老六整队,那么这会他的反应绝不会如从从容。书老二暗暗揣度,这怕这招借刀杀人目的并不是借龟甲营杀瘦老六。而是借此事,引起自己兄弟六人的猜疑。只怕这把刀要杀的不是单单某个人,而是这一整队人马啊。

    是夜,胖老五在帐篷里喊声震天。书老二心里却是犯了嘀咕,辗转反侧许久,直到深夜才堪堪休憩了几分。

    次日一早,睡意惺忪的书老二被手下护卫的一道道疾呼声吵醒。书老二连忙起身,掀开帘帐朝外一看,发现正是清晨十分,天地间还挂着层层朝雾。书老二眉头一

    皱,揉搓了两下眼睛,对着一脸焦急的护卫急匆匆的问道:“何事惊慌?”

    “禀告二爷,大高个儿和老驴头,他,他,他们...”小护卫脸显惊慌,一时之间脸色涨红,竟然说不出话来。

    书老二一把抓住了小护卫的声,双目圆睁,沉声喝到:“不要着急,他们怎么了!”

    小护卫深沪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书老二一眼,缓缓地出声说道:“他们,他们不见了!”

    “什么!”书老二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这一行人正处在两曲间道儿上,这人能到哪儿去。书老二脸色一沉,心头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他眉心紧蹙,伸手把小护卫拉到了帐中,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原来大高个儿和老驴头儿本是隶属于书老二车队里的护卫和马夫,他们两个与这小护卫同属一队,休憩时也同属一个帐篷。昨儿夜里,三人明明同入了寝帐,可是谁成想今儿一早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两人的踪影。

    书老二面若冰霜,吩咐着小护卫带着自己前去帐内查看并且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道:“此事,切莫声张。若是乱了大家的心神,我定然先斩了你祭旗!”

    随着阳光破晓,扫去了弥散在天地间的雾霭,书老二没有搜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只怕二爷我被人盯上了。”

    没有出乎书老二的预料,随着车队继续的行进,驻扎一夜之后,次日清晨总会有几人消失不见。第一夜是两人,第二夜是三人,而到了第三夜,竟然一下子失踪了六人!虽然书老二已经暗暗派遣黑童子及其他几名心腹在夜里不停的巡查,可是非但没有找到背后作祟的人的踪迹。反倒是失踪的人数在不停的增加,好像是捣鬼的人做熟了这个活计,接连三天,车队里总共有十一人消失不见。事已至此,书老二再也掩藏不住这个消息。见车队里众人个个人心惶惶,书老二知道遮遮掩掩再无用处。于是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对着众人言明了此中蹊跷,并且每晚分出一般的人进行日夜巡逻。

    护卫们面面相觑,知道别无他法,只好按照书二爷的法子,惴惴不安的继续前行。车队里消失了十一个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至少有三辆车马无人趋势。书老二这会倒是有些举棋不定,迟疑了很久才做了最后的决断。

    他只好选择放弃三辆车架,放弃三车作为此行重中之重的山中玉!

    随着书老二一行人越走越远,孤零零的三家车马旁闪出了两道人影。这老少两人走到了车马旁,掀开了盖在车马上的篷布,摸了摸满车打磨光华且均匀的山中玉。年轻的男子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那个穿戴者厚厚的铠甲的老头儿说道:“我说孙统领,您掌掌看,判断一下他们运这山中玉究竟意欲何为?”

    远远看起来像是成了精的王八的老头抚了抚下颚生出来的短须,顿时露出了一脸神秘的表情,高深莫测的回答道:“这

    个,不瞒文武老弟,以老哥哥我多年的经验,这山中玉材质坚硬,寻常工匠难以打磨。而如今这几车磐岭石都被打磨的如此平整光滑,呵呵,定是有特别的用处。”

    文武听闻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只见他眼中精光炸现,神采飞扬的提高了音调,冲着孙老王八嘿嘿一笑,出声说道:“哦?快快快,孙老哥快来说说。”

    “呃...”孙有别闻声表情一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地笑容,一脸苦笑的说道:“这个嘛,老哥我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

    “切...”文武轻吁一声,一脸鄙夷的看了孙老王八一眼。

    话说原来当晚随着黑童子押解着胖老五离去,文武和孙有别稍一合计,就约定跟随其后,给书老二找一些麻烦。他们两人都非常人,孙有别是修士,而文武的身份显然也不一般。一般的寻常人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车队里走私郎在常人眼中都是凶神恶煞的狠人,可是在他们二人眼里却是远不够看的。于是乎,趁着月黑风高,两人就干起了悄悄偷人的勾当。两人凭借自己的能力,专挑软柿子下手。白天他们先瞧瞧跟在车队后面,断定哪些人不是修士,没有抵挡他们的手段的能力。然后再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将人敲晕偷走。文武可不是弑杀之辈,孙有别也不愿在手上多染孽债,于是两人贱嗖嗖的把偷来的人整个拔光,塞住嘴巴统统绑在了一起。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两人经过了几次试探,信心都提升了不少,于是竟然在第三晚一次性偷走了六个人。

    “我说孙统领,这书老贼已经着手准备全员戒备了,只怕我们今儿是不好下手了。我们摸不清这车队里剩下的人中,究竟隐藏了多少修士高手,你看眼下如何是好?”文武眉头一皱,经过了黑白童子的事,他就意思到只怕这支车队恐怕远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说不清还隐藏着不少其他的修士好手,由此看来,瘦老六车队的覆灭只怕是过于巧合了。

    孙有别嘿嘿一笑,跳起身子一巴掌拍在了文武的后脑上,一脸鄙夷的说道:“呦呵,不是你小子能耐的时候了。怎么着,现在见人家有了准备就怂了?敌在明,我们在暗,有什么好怕的。今晚我们就分开行事,你负责望风,老头子我尝试着再去偷上一把。”

    文武闻声一愣,笑了一声,回答道:“今儿可算是活见鬼了,我没听错吧,贪生怕死孙老王八居然要在敌情不明,且防备森严的时候打算深入敌后?”

    “你小子就会放屁,老子几时贪生怕死过。瞅瞅你那没念过书的样子,告诉你,老子不叫贪生怕死,老子是舍生忘死,舍生忘死!”孙老王八闻声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想着文武解释道。

    文武嘿嘿一笑,回答道:“好好好,您老人家是舍生忘死。”

    望着太阳东升西落,再到夜深人静。看着书老二车队里的营帐渐渐熄灭了灯火,孙有别和文武对视一眼,沉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第七十六章 伏火雷响 书二队化为焦火

    天黑月坠地,水寒星在溪。

    书老二车队众人将几顶帐篷搭在了一起,彼此空格不过步余。帐篷沿着一条线儿一字排开,以此相互照拂。虽说此事已是深夜,可是仍有一半的帐篷里点着灯。更有黑童子和胖老五各带着几人,轮番儿的巡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文武眉头紧皱,对着孙有别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胖老五和黑童子都不是善茬儿,更何况书老二一定在暗中隐藏,随时等着我们上钩呢。”

    孙有别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明火执仗的车队,沉思了片刻,随后咬牙说道:“怎么,小瓜娃子莫不是怂了。呵呵,如安平大乱,我虽说是磐岭州的守将,可也不能坐视不管。人人都说我孙有别贪生怕死,今儿小老儿我偏偏要证明一下磐岭汉子的刚强。”话说一顿,孙老王八扶正了身前背后的两面龟壳子盾牌,大义凛然地说道:“小子,给我把风,看老汉儿我大显神威。”

    说罢,孙有别瘦小的身子往前一窜,趁着夜色飞快的朝着帐篷冲了下去。文武都没来得及嘱咐两句,就看孙老王八的身影融入了夜色当中。文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两声,出声言道:“这小老儿倒是有趣,这冲动的劲儿恐怕连寻常小伙子都比不上啊。”

    话说文武藏身在营地一旁的草丛之中,睁圆了一双大眼,关注了营地里的风吹草动。孙老王八方才去了不久,文武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他顿时神色一紧,赶忙屏住呼吸,将身子压低,不露出一丝气息。

    “王统领,前面就是号称书二爷的车队里。那一冲车马里装的都是磐岭石,用走私郎们的黑话来说,叫做山中玉。”脚步声一止,忽然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文武耳畔响起。文武眼珠子一转,露出一副疑惑地表情,在心里暗暗说道:“统领?难道是大汉军方的人?只是他们为什么回来这儿?”

    文武犹豫之间,忽而又听得一道刚毅苍劲的男声响起:“呵呵,公子早已收到了线报,说是浮云乱党暗暗地将原属于安鹿军的投石车悄悄地偷运到了安康城下。这投石车本就是安王从磐岭州借调来的,它本身的设计就与以磐岭石为弹丸方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想必这一车车磐岭石,定时准备偷运到安康城下,配合投石车所用。”

    “呵呵,说起来这走私郎的领头的人叫做谢长风,经我们的调查,他似乎是出身于墨狞州翟家。这人的城府极深,他竟然到达安平州后将车队一分为六,沿着不同的路线行进。这一手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被公子的暗桩发现,再给一窝儿端了。”声音甘甜的女子继续说道。

    “唉,此事倒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毕竟安平九郡已有八城落到了浮云乱军之手,此行我只带了两名好手一同前来,怕是无法将其全歼了。”被称作王统领的男子声音里露出几分气愤,继续出声低喝道:“这王家是做什么吃的,石桥镇上暗藏了六十八车磐岭石,他们居然毫不知情。直到石桥镇被屠,他们也是后知后觉。更

    可气的是那镇守两州边境的龟甲营,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到了安平州的地盘儿上。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将这些情况如实的禀明公子,让公子好好治治王家这失职之罪。”

    “王统领且先息怒。如今公子的处境也极为艰难,好需要这些大势力的扶持。况且王家是出了名的忠心,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相信公子定会有他的想法。”女子语声一顿,轻咳一声,对着王统领出声说道:“这书老二也有一番手段,不知王统领可有把握将其一举全歼了?”

    “呵呵,还请姑娘放心。末将不才,但也侥幸入了地境。况且我手下这两个小兄弟也是人境的高手,即便是这书老二的车队里隐藏了极强的好手也是无妨。毕竟我们的目标是毁去磐岭石,我们定然不会辜负公子对我们的期望。”王姓统领声音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豪情满怀的对着女子说道。

    “呵呵,如此便再好不过,那么接下来便有劳王统领了。接下来小女子还需要回禀二妈妈此间详情,待此间事了,王统领按照我先前给你的消息便可以寻到哑巴老四。恕小女子不奉陪,先行告退了。”女子声音里透着一股清亮,话罢就转身离去。

    待脚踏草丛的声渐止,文武只听到那王姓统领闷哼一声,对手下人吩咐道:“兄弟们,准备动用公子特批的伏火雷,务必要把这一车车磐岭石全部摧毁。记住我们此行的目标,不要恋战,尽量小心不要被车队里的人纠缠上,毕竟还有四支车队等着我们去摧毁,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好了,我来掠阵,快去吧!”

    “喏!”

    “喏!”

    随着两道沉闷却有力的两道应答声响起,三人脚步一错,就朝着车队飞冲了下去。藏身在草丛中的文武再三确认身旁无人后,才猛然抬起头来,朝着车队营地望去。只见他眉眼之间尽是疑惑,捂着下巴喃喃自语道:“统领?小姐?公子?二妈妈?这一伙究竟是什么人?”文武理不出个头绪,就只好摇了摇头,闷声说道:“罢了,好在这伙人与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阻止浮云军动用投石车,想来一定是大汉军方的人。不过这所谓的公子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竟然财大气粗到连伏火雷这种东西都能调用。这伏火雷的威力可是号称堪比人境修士的,若是数颗其放,地境不都得被炸上天。”

    话说文武脸上带着笑意,沉浸在对于伏火雷强大威力的幻想之后,恍惚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细细一想,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只见文武的额头上顿时覆上了一层层冷汗,他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朝着营地放声嘶吼道:“老王八,快回来!”

    可是在文武话音刚刚响起的一瞬间,只听到下方营地中猛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下一瞬间,漆黑的夜色中忽然闪出了一团团狂烈的大伙,火光炸现,照耀之下,黑夜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一圈圈强劲的气浪层层荡开,地面层层龟裂,卷着草根,石子,甚至枯枝小树,统统扬起,轰然四散。

    一声未停,两声又起!

    三通伏火雷响罢,整片营地化成了一片片焦土。车队众人戒备震翻,狂暴的烈火四散而下,瞬间将帐篷,将酣睡中众人的身体引燃。有的瞬间失去了气息,与漆黑的焦土融为了一体,有人倒地哀嚎,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此事书老二猛得跳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胖老五和黑童子,三人此事都没了先前的神采,个个脸色焦黑,眼神中带着惊疑不定和后怕。望着炼狱一般的营地,书老二放生嘶吼,仰天悲号。胖老五脸色沉闷,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地上滚滚燃烧着的烈火的焦灼。只是闷不做声的一趟一趟的走到火海中,将还在火海中苟延残喘的兄弟们一个有一个的拉了出来。

    书老二长啸许久,终于脸色阴沉的朝四周望了望,冷言冷语的对黑童子吩咐道:“黑童子,放箭,三支。”

    黑童子不语,只是默默地从后背上掏出了一把长弓,然后取出三支特制的穿云箭,直指着高空猛然射了出去。三箭齐发,箭尖儿旋转着,发出一道道刺耳而尖锐的响声,扯着火光的照耀,在空中连出了一道道勾连不断地红烟。

    书老二冷冷看向还在火场中奔走的胖老五,冷声说道:“我这队算是完了,老五,别折腾了,被烧伤成这样,他们没用了。”

    胖老五听闻这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把书老二队伍里的兄弟拉出火海。

    见胖老五没有听自己的话,书老二忍不住有几分焦急。只见他面色狰狞,对着胖老五放声骂道:“够了,我告诉你,王大平和王大安两兄弟有问题。我们现在即刻出发,去追上你的队伍,如若不然,恐怕你手下兄弟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胖老五闻声脸色一滞,只见他手上动作一顿,深深地朝着书老二望了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他是我弟弟,怎么可能有问题。”说完,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奔走在火海之中,只是动作相比于之前有了几分迟缓。书老二恨恨的发出一道闷哼,他直直的冲到了胖老五的身旁,身后将一张纸条塞到了胖老五的手中,闷声说道:“这是我方才收到的密报,应该是大哥留下的后手,你看看吧。”

    胖老五皱着眉头接过纸条,就看到纸条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大安本从玄雀来。”

    胖老五拿着纸条的手忍不住有几分颤抖,他接连深呼了几口气,才出声说道:“你们先去吧,待我将这里的兄弟安排妥当,定会追回你们,亲自找大安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书老二深深地瞪了胖老五一眼,最后哀叹一声,出声说道:“罢了,随你吧。按照时间和路线推断,他应该快到安宁城了。这里距离安宁城不过半日的路程,我就直奔安宁城等他。我劝你最好快点赶上来,否则我手下无情,你可莫要怪我杀了你的好兄弟。”

    话罢,书老二闷哼一声,叫上黑童子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七十七章 伏火雷之说

    哀嚎声不绝于耳,风也呜咽。

    伏火雷引发的大火渐渐散去,胖老五也从火坑里拉出了最后一句兄弟的尸体。风卷着干草枯树分后的灰烬,丝丝缕缕的粘连在胖老五的身上,激胖老五装扮成一副滑稽而又悲凉的模样。林间的大火已然熄灭,可是胖老五心中的火气却是愈燃愈烈。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脚上的靴袜,腿上的裤脚都已经在大火中焚毁。胖老五就这样赤着脚掌,一遍又一遍的踏在烈火之上。胖老五脸上没有痛苦,只是望向书老二和黑童子离去的方向时,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倦意。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北风吹散的灰茬儿,无力地发出了一道叹息。半晌,他才从疲倦的从地上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风也似的朝着安宁城的方向赶去。

    或许是因为要去见自己的弟弟,他不愿意衣衫不整吧。

    藏身在草丛中的文武,目不转睛的盯着胖老五的一举一动。直到确认其真的离去,文武才站起身来。他飞快地钻到方才狂烈的火场中,不管遍地的哀嚎,只见他的眼里带着急切和焦灼,先是在被焚烧的人群中探索了一番,或许是一无所获,文武的脸色变得茫然。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不停地探着脚步在这片灰烬中徘徊,最后痛苦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道无声的呐喊:“孙老王八,孙老王八,你别吓我。”

    文武的声音里带着几缕哭腔,见四下寻不到孙老王八,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责。“我就应该坚持今晚不要行动,孙老王八唉,是我害死了你。你贪生怕死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在近日变成了红烧王八,不,是炭烤王八。可怜的嫂夫人还没有救出来,你就这么走了。”

    文武心中越发愧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涕泗横流。可是正当他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时,忽然一阵尖锐的而急切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你这臭小子哭个球,你才炭烤王八呢,你全家都是炭烤王八。”

    文武听这声音好生耳熟,细细一品竟然是孙有别的呼声。他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朝四下打量了一眼,一脸惊喜的呼喊道:“孙老王八,不不不,孙统领。原来你没死啊,你在哪儿,怎么不出来见我?”

    文武循着声音朝四周打探,却是没有找到孙有别的踪影,就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到脚底有一阵震颤,文武吓了一跳,刚要俯身去看,就听到孙老王八气愤的声音居然从他的脚底传了出来:“你说老子在哪儿,你说老子为何不出来见你,你丫的踩着老子了!”

    文武听到这话,连忙跳到了一旁。旋即就看到他脚底的地面动了,只见一层层灰烬猛然荡开,透过这圈儿漆黑,文武看到了一只枯瘦的手掌将一面龟壳子盾牌高高的举起,而龟壳子盾牌下竟然露出孙有别的脸来。孙有别的脸上晃了晃手里的龟壳子盾牌,脸上露出了一丝豪色,洋

    洋得意的出口说道:“呵呵,还好老子睿智,这龟纹盾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孙老王八话还没说完,就在此时,刚好一阵秋风扬起,鼓荡着一大团灰烬直扑孙老王八的面门而来。正在自夸自擂的孙老王八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竟然被这团土灰直直的卡在了嘴里。

    “啊呸。”孙老王八脸上的豪色瞬间淡去,他气恼的跳起身来,猛地一口吐出了一大团灰烬,气恼的怒骂道:“这该死的秋风,呛死老子了。”

    文武站在一旁,看着孙老王八整个人变成了灰抹的黑人,他随时吐出了口中的灰烬,可是却奈何不了一脸的漆黑。看着孙老王八滑稽的模样,他实在是憋不住心中的笑意,双手叉在腰间哈哈大笑起来。

    孙老王八闻声,回头恨恨的瞪了文物一眼。文武感受到了孙老王八眼神里的冰冷,他这才噤声,将头偏向一出,可却还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着。孙有别抖了抖身上的灰烬,哀叹一声,意兴阑珊的感慨道:“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竟然有幸在伏火雷里走了一遭。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文武听闻这话,神情倒是冷了下来。只见他捂着下巴,作沉思状,对着孙有别询问道:“我说孙大统领,你可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动用的了伏火雷这等凶骇之物。”

    孙老王八眼神里透过一丝清明,伸手朝着天上指了指,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伏火雷乃是我大汉皇家供奉堂里的一位老铸器师联合天下各家有名的灵师研究出来的火器。这供奉堂可不比寻常实力,里面藏着的可尽是些隐世的老鬼,谁也摸不清楚供奉堂的水有多深。早年间我可听闻,墨狞州里有一隐士修饰家族的纨绔欺辱百姓,霸占了一农户家的女子。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家农户祖辈曾经对一个年轻人有过一饭之恩。而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修炼奇才,经过百年的修炼早已破入天之境界,更是被吸纳到了皇家供奉堂之中。后来这名供奉为了报恩,在农户家留了一道令牌。而这农户在走投无路之际,忽而想起了祖辈传来的那块令牌。他一气之下,捏碎了令牌,不过半日就将远在雒安皇城的老供奉给引了过来。只是老供奉来时已晚,这农夫已经被纨绔逼死。修士最重因果,他们通常有恩必报,这一家的惨死可算是惹恼了老供奉。他当即便单枪匹马的闯入了修士家族的山门,可是毕竟一人之力有限,况且通常修士家族里都有镇守上门的天境老怪,这老供奉在围攻之下竟然落了下风,溃逃了出来。受了欺负的老供奉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即就引动了供奉堂的令牌,又引来了三名老供奉。你猜怎么着,这三名老供奉里就有这位研制出了伏火雷的老铸器师。老铸器师不善于战斗,可是伏火雷刚刚制成,他正愁没有地方试验威力,于是一得到召唤就乐呵呵的跑了过来。接过三名供奉再次杀上了山门,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成了老铸器师一个人的表演。在另外

    两名供奉的保护下,这老铸器师啥也不干,就在飞在这修士家族的山门之上,一边盘旋着,一边往下扔着伏火雷。先是一桶一桶的扔,随后他觉得不过瘾,于是改成了一片一片的撒。天境修士有操控空间之能,据说那日老铸器师或许了多喝了二两酒,居然一个不留神就把储藏在空间内几千颗的伏火雷一股脑的全都撒了下去。他这手一哆嗦可不要紧,可整个墨狞,甚至是整个九州都被震动了。一阵澎湃的灰烟之中,那修士家族整个儿都被夷为了平地。可是此事却还没完,实际上遭殃的可远不止那家修士家族,当时正值炎夏,伏火雷引动的山火瞬间就疯涨起来,将周遭千里的山林都被引燃了。这千里的山林中隐世的修士家族可远远不止一家,而是四家之多。也就是说这千颗伏火雷的轰炸,不仅仅是将一个修饰家族夷为平地,更是将其他三家修士家族的山门焚毁殆尽。要知道,这些家族里可是个个都有天境修士的存在,而且各家的天境远远不止一个。此间事发,瞬间引起了皇室的关注,整个供奉堂倾巢而出,动用了无上的手段引来了东海之水,费了三日的功夫才将山火熄灭。山火虽可灭,可是其他三家修士家族的怒火可是没那么容易被熄灭的。也就是供奉堂仗着大汉皇家的旗帜,底气赢了些才免了那老铸器师的死罚。可是三家也不肯善罢甘休,最后还是陛下亲自出面,才达成了和解。而和解条件,就是供奉堂为三家各提供千颗伏火雷。原来三家是看重了这伏火雷的特性,它威力极大,而且驱动起来对境界也没有过多地要求,实乃世间罕有的大杀器。说来可笑,三家隐士家族以山门被毁为由,而索要的赔偿之物竟然是毁了山门的元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只怕这三千颗伏火雷终将他家的山门前被引爆。这也是震动了九州的伏火雷之祸。”

    孙老王八哀叹一声,继续说道:“随着这一炸,伏火雷一夜之间名传天下。而老铸器师自知自己惹了祸端,并且担心再又伏火雷存世免不了会滋生天下人的抢夺,于是乎通当朝陛下的手段昭告天下,他终生不会再制一颗伏火雷,并且他们本也立誓绝不踏出供奉堂一步。”

    文武听着这儿,将眉头一皱,忍不住出声问道:“既然老铸器师发誓不再制作一颗伏火雷,那么今日的这三桶伏火雷是从何处得来的?”

    孙老王八闻声轻轻一笑,眼里露出了几分高深莫测,幽幽开口道:“据说这位老铸器师平生收过三名弟子。大弟子忠厚,服侍师长与供奉堂里终日闭门不出。小弟子顽劣,早年间就已经流落尘俗,不见了踪影。而他的二弟子生性沉稳,果敢刚毅,且忠君爱国。这位二弟子筑起天赋不俗,据说就是他将伏火雷的威力进行了弱化,可用于军中。只是囿于师尊的往事,这种伏火雷并没有在大汉军中大肆的推行,目前只用于这名二弟子自己的麾下。而这位二弟子,打小与当朝贤良太子一同长大,为太子伴读。”

第七十八章 安宁城前秋雨寒

    “如此说来,今儿这神秘人口中所言之公子乃是...”文武神色一凛,想起了那位名号足以震动天地的大人物。更令文武肃然起敬的,不仅仅是那大人物的身份,而是他所背负的责任和对于当今整个大汉王朝的意义。

    “好了,休要多想其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决断接下来我们而行的去向。”孙老王八颇有深意的看了文武一眼,喃喃说道。

    “我们的去向?这有什么好谈论的,你没听到方才书老二说他已经发现了安民老弟的身份,接下来要去安宁城中堵截他吗?我们别无选择,自然是要尽快的赶赴安宁城帮助他脱离险境了。”文武不带一丝丝的犹豫,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谁知孙老王八听闻这话先是嘴角一撇,冷笑了两声。随即他摇了摇头,紧盯着文武的双眼,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不不不,小子,眼下给我们的选择可远不止去协助李安民这一个。”

    看到文武闻声眉头紧蹙,孙老王八轻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们理一下头绪,话说这谢长风分兵六处,瘦老六的车队早在九道儿桥上就被我龟甲营箭楼给轰成了渣渣。而胖老五又被你那安民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怕凭借他的手段,定会有解决掉这支车队的计策,已经不足为虑。而如今书老二的车队又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被伏火雷焚成了焦土。因此谢长风分兵六处,如今已毁其三,剩下的只有谢长风本队,刀老三和哑巴老四了。方才我可是听得真真的,持有伏火雷那一伙人依然掌控了哑巴老四的行踪,接下来便会去解决掉老四这支队伍带来的麻烦。而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了谢长风和刀老三了。”

    文武心中迟疑不定,望向孙老王八的眼神里也多了几丝深意。文武虽然生的高大威猛,可是紫髯碧眼也算是天生异象,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习惯了伪装罢了。况且孙老王八的话说的不可谓不直白,文武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放弃李安民不管,而去寻找机会,处理掉谢长风亦或是刀老三。

    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文武习惯了未雨绸缪。凡事多想一些,看待问题再久远些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他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疑虑,书老二可不是等闲之类,只怕李安民一人应付不来。文武免不了的怀疑孙老王八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有意要害李安民不成?

    孙老王八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早已经连成了人精。他看着和文武的脸色越发冷峻,眼神中的疑惑也渐渐换成了警惕,理所当然的猜到了眼前这个小伙子心中的计较。只见他将脸色一正,冷哼一声,对着文武出声暴喝道:“呔,莫觉得老夫不知道你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你我皆为汉人,理应忠君爱国,凡事为大汉着想。如今浮云乱军已经吞占了安平州中八郡,正集整整一州之青壮,陈兵百万,与当朝太子对峙于安康城下。如今我们明明知道谢长风之流实

    乃浮云爪牙,这一车车的山中玉也是军略所需的战备物资。你可知道这里每一块山中玉落在投石车上,都有可能在顷刻之间多有成百上千名大汉将士的生命,都有可能称为攻破安康城墙,轰碎城门的最后一丝力量。安康城贵为安平州首府,素来以易守难攻著称。可是安平州地势平坦,这座城一旦被攻破,就再无天险可以遮挡叛军的脚步。到那时,百万浮云有如飞蝗,所到之处如履平地,只怕一旦掠过将会寸草不生。那时,则太子刘伏必败,你要知道,这可是太子人生中的第一战,也是展露给大汉子民的第一战。你是聪明人,如今的大汉正值多事之秋,风雨飘摇之际,这一战所蕴含的深意想必你自己清楚。这一战,大汉败不得,太子刘伏败不得。我问你,他李安民区区一人之性命,与整个大汉想比,孰轻孰重!”孙老王八说的壮怀激烈,说的慷慨激昂。他话声一顿,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情绪,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幽幽的说道:“况且我与李安民皆为大汉军卒,深知只解沙场为国死,马革何须裹尸还的道理,他李安民身为大汉子民,大汉军卒,死国可乎?”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追谢长风,还是刀老三?”文武面无表情,冷不咕丁的出声问道。

    谢长风听闻这话一愣,只道是文武被自己的话语所打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看着文武回答道:“刀老三。”

    “你可有法子捕捉到他的行踪?”文武闻声,激昂眉头一皱,疑惑地出声问道。

    “呵呵,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跟踪了两人,竟然摸到了刀老三的所在。”紧接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光彩,洋洋得意的说道:“我在他们两人身上偷偷地做了手脚,留下了一丝气味。我可以凭借这股子气味追踪到他们的所在。”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视若珍宝的在文武面前要晃了两下。

    文武伸手去抓,却被孙老王八抽手躲过,他对小瓶子宝贝的紧,赶忙小心翼翼的塞回了怀里,转过头来一脸警惕的盯着文武,出声说道:“这可是百年童龟的尿液,这气味可传千里,而且只有发情的雌龟才嗅的到,很难得的。”

    文武闻声,顿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刚忙朝着孙老王八摆了摆手,走开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停,转过头来一脸好奇的问道:“呃,这王八不是生长在水里吗,它的尿液你怎么收集的?”

    听闻文物这刁钻的问题,孙老王八忍不住脸色一红,气急败坏的会骂道:“你小子真没见识,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在陆地上生存的陆龟吗?”

    “哦,原来如此。”文武露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疑惑,继续问道:“这童龟是何意?”

    孙老王八听到文武继续开口,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憋着什么好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童,乃童子之意。龟,则是指山龟。所谓童龟,呃,就是从来没有跟雌龟接触过的童子山龟。”

    “哦,万万没想到孙统领居然有这般兴致,竟然让一只孤苦伶仃的小山龟形只影单的生存了百年之久。”文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饶有兴致的对着孙老王八打趣道。

    孙老王八露出一副不耐烦地模样,对着文武没好声儿的说道:“你管得着吗,老子乐意!”

    “哦,权当是孙大统领兴趣别致,那么小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我说你小子莫不是有毛病,怎么那么多问题,废话少说,有话快睡,有屁快放!”孙老王八急躁的挠了挠脑袋,急不可耐的怒吼道。

    文武淡淡的笑了两声,一边踱步超前,一边捂着下巴喃喃询问道:“呵呵,敢问孙大统领,既然这百年童龟的老骚尿只有发了情的雌龟才可以嗅得到,那么你为何一颗凭借这道气味搜寻得到他们的踪影。”接着文武半扭着头,回望了孙老王八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孙大统领您是龟呢,还是男儿身下藏着一颗女儿身,亦或是,您发了情了呢?”

    “文武,你小子休要放肆,别仗着蜂巢的身份,就以为我不敢打你了!”孙老王八顿时暴跳如雷,整个人气的连蹦带跳的,指着文武失声痛骂道,出声回喝道:“你莫不是不知道老夫所修功法,老夫自然有老夫的法子。”

    文武闻声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场中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孙老王八这才意识到文武是有意调侃,脸色一滞,对着他说道:“你不打算跟着我去找刀老三?”

    文武摇了摇头,对着孙老王八说道:“孙统领忠君爱国之人,心系大汉,以天下为己任,方才一段言语的确令人振聋发聩。可是小子性子愚钝,想必你看我这幅紫髯碧眼的样貌也就知道我并非出身大汉,自然不会如孙大统领一般深明大义。小子只知道离开方圆客栈时,师傅嘱托我凡事以李安民为主,他才是我此行的重中之重。孙统领您自个儿去找刀老三吧,恕小子概不奉陪了。”

    言罢,文武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朝着安宁城的方向奔去。夜幕之下,即便文武身形高大,也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秋风卷起孙老王八花白的发梢,老头望着文武离去的背影,扶着额下短须轻轻地发出了一道叹息。只见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嘴唇微微动着,仿佛在说些什么,只是秋风太近,将话语都淹没在了风中。

    这一日清晨,安宁城忽的下起了一场秋雨。秋雨很大,淋出了山路泥泞。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此话不假,车队的兄弟们方才睡醒,推开了帐门就感受到了这钻心刺骨的冰冷,他们禁不住的掏出了厚皮袄,厚皮靴,感慨着秋凉的无情。

    李安民端坐在马车上,挥舞着鞭子,望着秋雨绵绵下那冰冷凄寒的安宁城。

第七十九章 龙首陵

    大汉九州,安平最宁。安平九郡,安宁最静。

    倒不是说安宁城地寡人稀,而是这安宁城人皆是不急不躁的慢性子,颇有几分超然物外,宁静致远的深韵。春种秋收,他们不厌其烦。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们不辞劳苦。仿佛天生喜爱跟田间地头的麦秆子打交道,又像是享受这种有迹可循的单调日子。

    往年即便是深秋,安宁城也充斥着小脸上漫出的洋洋暖意。可是今朝的秋雨,却是给这座宁静的城池描绘上了一层凄苦,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滚滚的沧江自北而下,在安平州化作了无数的支流,浸润着这片沃土。安宁城自然也不例外,这座城依水而建,东南西三面临河,偏偏这南门外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安平全境无山,却不乏延绵起伏的丘陵。相传当年九龙大帝死后,所豢养的九条巨龙也随之殡亡。而后一众贼徒觊觎九龙大帝遗宝,探寻许久却未曾寻片影,可是却撞见了一条身死的巨龙。话说贼不走空,这伙人利欲熏心,竟然盗取了一颗龙首。而行到这处丘陵时,乌云忽至,顷刻间便成遮天蔽日之势。疾风骤雨中,天地一片昏暗,而就在此时,忽然两道血光冲天而起。原来是那被枭下的龙首竟然睁开了双眼,无尽的血光带着漫天的煞气引得雷霆大作,天地间只剩一片轰隆之响。这种贼徒瞬间就被漫天雷霆轰成了碎片残渣,天地之威来去匆匆,只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黑云散去,龙首也消失不见了。其后天降甘霖,连下三月方止。三月后,这处原本光秃秃的平底竟然变成了丘陵,而这片丘陵里也生出了片片的青苗。又一年,苗成树,再三年,树成林。人们口口相传,此处山林乃是龙首所化,故而将此处称之为“龙首陵”,又称“龙首林”。

    而昨夜,李安民以及麾下的车队就驻扎在这龙首林之中。

    安宁城的秋风不必磐岭和玄雀来的猛烈,可是却透着一股子阴柔。稍不留神,他逮着机会就直往你骨子里钻。伴上这绵绵的秋雨,更是淋去了人身上所有的暖和气儿。秋风鼓荡,秋雨缠绵,少年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朝着兄弟们说道:“咱这群爷们们都是铁打的汉子,怎么奈何这秋风裹着秋雨,像是给秋刀子又开了锋,抹了毒,再好的铁紧沾着水不也得生锈不是,不得不裹得严实点咯。”

    众人听出了李安民话里的打趣,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那大胡子笑的最是欢实,这几天赶路,他跟李安民走的近了些,彼此也熟络了起来。这大胡子本就是姓胡,名字取的也颇是随意,就叫胡大胡子。甭看胡大胡子长的是五大三粗,可是这心思却是细腻的很。这一路走来虽说白童子时不时地露个面,耍耍威风。可实际上还是听着李安民的指示办事,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演起戏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渐渐地涨了不少李安民在队伍中的威望。胡大胡子也是看重了这点,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接近李安民。少年郎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胡大胡子的心思,可是他却没有点破。要知道想要掌控一个

    支队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队伍的内部去控制。有时候掌握住了一个人,就等于掌控了全部人的心思和算计。李安民正愁队伍里没有自己的心腹,于是也乐得顺水推舟。

    胡大胡子好吃成性,故而也兼任着车队里伙夫的职能。只见他拍着肚皮哈哈一笑,对着李安民喊道:“照俺说,最该保重身体的应该是大安小爷您啊。俺们这群人都是孤零零的糙汉子,喝足了酒水,只管在夜里睡得安生。不必大安小爷您,白个天儿里忙着驱车赶路,夜里恐怕也闲不下来。”说着,他撇着嘴角朝着马车里望了望,一脸猥琐的笑道:“毕竟这马车里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娇娥。昨儿夜里胡子我起夜时可是看到了,这马车里还点着灯,特使大人可还不停地喊着舒服。想来也是,天儿也越发凉了,大安小爷您不得亲自给小鬼婆和女特使努暖暖被窝子,暖暖胸脯子。”

    胡大胡子话音未落,就见从马车里飞出一只兔皮靴子,不偏不倚的正正好好的砸在了大胡子的面门之上。与此同时,马车里传出了一阵又羞又恼的怒骂声:“胡大胡子,你再敢胡言乱语,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嘴!”

    原来经过这两日的李安民和林白的软硬兼施,宋倩儿终于暂时选择了妥协。毕竟自己被封住了经脉,无论如何都很难从林白和李安民两个人境修士手中脱身。与其四肢被缚,檀口被堵,死猪一般的被丢在车厢里饱受颠簸之苦,倒不如暂时的退让,寻找机会,哄骗这狡诈的毒辣的少年解了对自己经脉的封印。

    昨儿夜里,李安民已经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于是乎他细心地把胡大胡子等人猎来的兔皮剥下清洗干净,连夜在马车里给缝在了林白和宋倩儿的靴袜之上。她虽然不自诩贞洁烈女,可是这等污言秽语传到了哪家姑娘的耳中恐怕都会动怒。尤其这这盆脏水的另一边,泼的是让自己恨到咬牙切齿的可恶小鬼,李安民。昨晚少年郎的心细还让宋倩儿有些动容,可是没想到今儿就变成了这般的风言风语。于是乎,她恼怒之下,顺手就褪去了李安民昨儿夜里为她缝制的兔皮靴,一下子丢在了胡大胡子的身上。

    “胡大胡子,你休要胡言乱语。”只见李安民将脸色一正,露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大义凛然的呵斥了胡大胡子一句。可是紧接着,他的嘴角忽然一撇,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打趣着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姑娘家都害羞吗,这种事下世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

    “哦?”

    “难道真有此事?”

    “大安小爷高明啊!”

    “大安小爷实乃我辈楷模,还请叫我一招,我快五十了都还没拉过大姑娘的手。”

    听到李安民这话,场中气氛瞬间高涨。对于这等擦着边儿的小道消息的迷恋,大概是大汉九州全境子民少有的通性了。众人眼睛里放着光,对着李安民哄吵不止。

    “李安民,你你你,你竟敢胡言乱语,真是个小混蛋。”马车里传出了宋倩儿羞恼的怒骂声,紧接着两道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李安民闻声回头,瞬间就看到了宋倩儿正掀开马车门帘儿,露出那张狰狞可怖的铁青的脸来。只见宋倩儿张牙舞爪,眼里闪着凶光,怒骂道:“看老娘不咬死你这个登徒浪子。”话音未落,就见宋倩儿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之上。

    李安民瞬间吃痛,脸上表情一凝,皱着眉头喃喃道:“哎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是个姑娘就放不过我这肩膀头子哟。”

    听闻李安民这话,众人哄笑之声更盛。宋倩儿感受到了这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禁不住脸色一红。她故作强硬的怒目圆睁,恨恨的朝四下瞪了回去。感受到了宋倩儿止不住的怒气,众人都憋着笑意,瞬间收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宋倩儿见状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满脸通红的走回来马车之内。只是刚进马车不久,就见宋倩儿忽然再次掀开了挡风帘子,探出了脑袋,羞恼的喝道:“快把姑奶奶的靴子还回来,太冻脚!”

    众人见状都深呼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摇了摇头。胡大胡子一脸贱嗖嗖的表情,拎着那只缝着兔皮的女靴,递到了李安民的手中。他面带深意的嘿嘿一笑,出声说道:“大安小爷,特使姑奶奶的靴子小的可不敢匿了,烦劳您待我还与她。”李安民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兔皮靴子,随意的丢进了马车的车厢之内。旋即他转过头来对着胡大胡子吩咐道:“今儿天冷,你看看还能不能到林子里打些野物来,熬些汤给大伙暖暖身子。若是折了身子,也耽搁行程不是。天见冷了,记得到城里把大家伙的酒攮子都装满,用来驱寒。”

    胡大胡子笑着叫好。可就在此时,一旁的林子里忽然传出了一道的响声。车队里众人都是浪迹江湖的老油条,顿时全都脸色一紧,默不作声。李安民冲着胡大胡子使了个眼色,胡大胡子会意。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腰间挎着的双刀,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静静地走去。众人屏息凝神,都将武器捂在了手中,静静地等待着胡大胡子接下来的动作。

    待与那片晃动的草丛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时,胡大胡子停住了脚步,紧握着双刀,深呼了一口气,旋即暴喝一声:“呔,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劫胡子大爷的道儿。”与此同时,胡大胡子三步并作两步,像是一架人肉战车一般,朝着拿出草丛猛冲了过去。

    “啊!”

    只见胡大胡子双刀捂得飞快,眨眼间就已然冲到了草丛之内。可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傻眼了,之间草丛里藏着一个衣衫褴褛,瘦弱枯骨的小男孩,他背后背着一个破烂的竹筐,这会趴在地上,在秋风秋雨中止不住的颤抖着。男孩生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双眼叠皮的,颇有几分灵气。只见胡大胡子气势汹汹,双刀驾在手中的样子着实太过吓人,小男孩匆忙的向后躲避,发出了一道尖叫声。

    胡大胡子见到草丛里只是一个瘦弱的小乞儿时,他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收刀的意识。可是奈何他冲势太猛,双刀舞得飞快,电光火石之间,双刀已经堪堪落在了小男孩的脖颈之上。

第八十章 少年冯异

    秋意揉在风中,是清冷,融在雨里,是刺骨冰寒,而落在刀上,就是凄寒苦楚了。

    只见胡大胡子手持双刀,挥的一往无前之际才警觉草丛里畏畏缩缩的躲着一个小乞儿。刀势迅猛,胡大胡子有心收手,却有心无力,来不及了。绵绵秋雨早让小乞儿眼前朦胧,可双刀上闪烁的寒芒却让这小小子儿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只是徒劳的挣扎着双腿,却没有闪退半分。眼见着胡大胡子手起刀落,就要将小乞儿斩成两段。

    李安民终于动了,因为他在听到小乞儿尖叫的一瞬间就发觉了这道稚童之音。他手中别无他物,仅有一截赶马的鞭子。于是乎他猛喝一句:“收手。”与此同时,大手一甩,那截马鞭直直的冲着胡大胡子飞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鞭身刚巧不巧的击在了刀背上。双刀冲势一阻,瞬间朝着别处偏了三寸,生生的免于了小乞儿变成刀下鬼。

    看着胡大胡子的双手偏向一处,李安民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赶忙站起身来,双脚一错,猛蹬在了马车车架之上。少年郎化成了云中飞燕,倏忽之间就落到了小乞儿的身旁。李安民一把抱起浑身颤抖的小乞儿,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狠狠的瞪了胡大胡子一眼,狠狠的怒骂道:“看清楚没有,一个稚童也用得着这么大的力道?”

    胡大胡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一向坚信着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的道理,听到李安民的怒骂,他满是横肉的脸上生出了几点红润,露出一副委屈相,可怜巴巴的喃喃说道:“还不是你示意我过来的...”

    听到了胡大胡子的抱怨,李安民将脸一正,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冲他喊道:“还不把你的皮袄子脱下来,看不到这小乞儿如此单薄,都被淋湿了吗。”胡大胡子撇了撇嘴,扭着头望向别处,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紧忙的扒下了才套在自己身上不久的皮袄,丢到了小乞儿的身旁。

    李安民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小乞儿背后得竹篓,又把皮袄套在了他的身上,不耐烦地对着胡大胡子摆了摆手,出声说道:“还不快去猎些山珍来,熬些肉汤给这小孩儿暖暖身子。”说罢,他转头望向小乞儿,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细语的说道:“小乞儿,你是安宁城的人吗,怎么一个人到了这林子里来?”

    小乞儿被套上了皮袄后真定了不少,他望了李安民一眼,又悄悄地瞄了瞄车队里这群操着各式兵刃的蛮状汉子,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轻咳一声,有模有样的对着李安民拱手施了个礼,沉静的说道:“现行谢过大哥哥的救命之恩。回告大哥哥,我不是乞丐。我姓冯,单名一个异字,正是这安宁城人。爷爷病了,需要草药。可是我买不起,只好趁着下雨,城门守备怕冷,查得不紧,所以逮着机会到龙首林来采一些药来给爷爷医病。”

    李安民望着冯异年纪虽小,倒是颇懂些礼数,就意识到了这小孩的教养不错。而他更是在短短片刻之间就从方才殒命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想来心志定是极其坚毅的。这小孩儿的机灵劲儿让李安民心里

    生出了几分喜欢,笑了两声,出声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不光机灵,而且极有孝心。外面风紧雨疾,快跟大哥哥我到马车里暖和暖和。”少年郎一边搂着冯异超前马车走,一边出声问道:“你家父母呢,他们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人在这大雨天的出来寻找草药。”

    冯异闻言,忍不住将头微微低垂了几分,旋即又抬起头来,没有正面回答李安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冯异虽年仅十岁,可是也是男子汉了。既然敢出来寻药,自然是心里有底,有把握应对,无需任何人挂怀。”

    糙汉子们闻听此言,忍不住哄堂大笑,指着小小冯异,笑道:“冯小子,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爷们可是明白人,这安宁城向来是城门大开,迎天下宾朋,送九州友客。何来城门守备只说?向来你一定是贪玩,趁着大人不备偷偷溜到林子里刷来了。”

    冯异摇了摇头,对着说话的护卫拱手一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出声说道:“正如您所说,我安宁城人向来恬淡,从不拘束天下往来之客。可却不是您所述的好客,而是安宁人太慵懒。不过大概是您久居山中,不闻天下动向,故而不了解,你所说的迎宾送友的光景早已不在。如今掌控安宁城的可是浮云军,他们早就在安宁城设下了城门守备,不管是哪里人,即便是世居安宁城的本家,只要出入城门都要缴纳几枚铜子儿。”

    冯异摇了摇头,拎着竹篓子登上了马车。众人听闻这话,不免得眉头紧皱,沉声说道:“本地人也要收钱,这群鸟人是城门守备,还是城门土匪,这不是生抢吗!”车队里众人议论纷纷,李安民没有说话,此事他的注意都被小小年纪的冯异引了过去。这小小子儿说话的分寸拿捏的极为到位,表面上说护卫们久居山中,不问天下动向,可实际上想表达的只怕是他嫌弃自己这一伙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太过孤陋寡闻。可是小孩子道行儿毕竟尚浅,虽说言语里并无过多的破绽,可是他的眼神儿却是出卖了他心里的真是想法。

    先前巧妙地转移话题,只称自己有志,却避而不谈其父母之事。虽说语气上倒也寻常,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是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悲伤之意。再说他登车而入时,嘴角那一撇,明显是对自己这群莽汉子们的不屑。李安民轻轻笑了笑,喃喃说道:“谈吐不凡,心志坚毅,心中孤傲,恐怕寒门难出如此之人,这小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说话,少年郎也随之钻到了马车之中。

    李安民推开门帘走进马车里,正看到冯异恭恭敬敬的对着宋倩儿和林白施礼。随后,他径直的走到了马车一角,正襟危坐的闭目养神起来。冯异全程没有乱瞄,也没有胡乱开口去问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角。

    李安民走进马车内,对着宋倩儿和林白点了点头。林白也点头示意,宋倩儿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了别处。少年郎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径直的走到了冯异的身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在他的耳畔晃了晃。钱袋子里都是胖老五攒下的银钱,胖老五被黑童子带走后就落到了李安民的手里。

    银子碰撞,发出阵阵脆响。“这可是银子哟,呵呵。”李安民贴着冯异的耳朵,轻轻说道。冯异耳朵微动,可双目却仍是紧闭,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李安民呵呵笑出声来,出声说道:“小冯子,我知你心气儿高,也见过世面。可是你不是说你爷爷重病需要买药吗,方才手下人手里没轻没重,差点要了你的性命。这袋子银钱就当是给你的赔个不是,待吃过肉汤,暖了身子,你就随我们一同进城,取药铺子里给你爷爷抓药治病,如何?”

    冯异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睛。他直直盯住了李安民,义正言辞的出声说道:“大哥哥,我原本以为你与车外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怎么你也浑身透着腐臭的铜臭味。爷爷与我说过,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方才我的确收到了惊吓,可是也是与我自己没注意,引起了你们的警戒有关。若是我真的伤筋断骨,取你这一袋银钱倒也无妨。可是如今我只是收到了些许惊吓,裹上癖好,在马车里喝些肉汤暖暖身子就足够了。况且看你们的打扮,相比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营生,非要拿这种银钱来羞辱我,莫不是当我年纪小,心里就没有了底线和坚守。”

    冯异一声慷慨,振振有词。李安民闻听此言,不禁莞尔。他笑着望向冯异,一脸平和的说道:“呵呵,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几分风骨。有竹之高洁,是个君子。”可是接下来,李安民却脸色一紧,对着冯异冷声叱呵道:“只是不知道你这位性情高洁的君子所谓心中的底线和坚守,是对钱财本身的不为所动,还是觉得这钱财来路不明,想拿却又怕脏了你的虚无缥缈的名声?”

    冯异脸色一紧,瞬间就绷不住了表情,露出了满脸的急切。李安民冷冷的看了一眼冯异,冷喝道:“我知你家境不凡,想必也是因为浮云才家道中落。可是今日我偏偏瞧不惯你这幅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给我记得,如今安平已然乱起,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如今的大汉正值乱世,乱世是会吃人的。孤傲和清高本是不假,可是却也要因时而定。真正的孤傲不在神情,不在礼数,不拘泥于行事,而在于心。乱世的清高小到保一家,护一方,大到守一城,御一州,平天下。乱世的清高是救民于水火,扶社稷于危难。真正的清高可以抛却面子,虚荣,名望,尽其所能,耗其所有,只为人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所谓的凡夫俗子,他们也是为了能够好好活着,为了家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不得已才做了你所谓见不得人的营生。而你自视甚高,为何又要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的虚荣,而放弃一个拯救你病重的爷爷的机会呢。你想想,若是重病的是你,你的爷爷,或者是你故去的父母,是会如你一般清高,还是会不惜卑躬屈膝,四下讨求呢?”

    冯异闻听此言,如遭雷伊,呆呆的愣在一处,久久不语。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冯异的肩膀,语声恳切的说道:“如今安平州风雨飘摇,凡夫俗子尚能为保一家,不顾一切。而以你的心智、见识、学识,肩上所背负的应该更多才是。”

第八十一章 书老二的静候

    “大安小爷,你与这小孩子置什么气,肉汤来咯,快端去给小家伙暖暖身子。俺胡大胡子别的不知道,总之看这小子的能在俺的刀下那么快回过神来,就连江湖豪杰都少有能做到如此,俺就知道他以后成就绝对不小。嘿嘿,小孩子嘛,慢慢来。”胡大胡子端着一大盆香喷喷的肉汤走到了马车旁,他敲了敲马车的木门,出声说道。

    李安民闻声,朝着冯异看了一眼,冷冷的出声说道:“想喝的话就自己去取。”

    冯异面无表情的愣了片刻,稍许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马车门外,对着大胡子笑了笑,接过了大胡子手中那一盆满满的肉汤,脸色呆滞的走回了马车里。宋倩儿见冯异脸色冰冷,就把马车里的小方桌搬到了冯异的面前,伸手替他把肉汤放在了方桌上。宋倩儿对着冯异轻轻一笑,身子一扭坐到了冯异的身旁,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冯异的脸蛋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意,关切的说道:“别听那个混蛋的胡言乱语,心中有道义,有坚守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快乖乖把肉汤喝了暖暖身子。这袋子银钱你也拿着,管这混蛋是从何处得来的。在姐姐看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也不愿意看着爷爷的病症因为这些黄白俗物而一步步加重不是。”

    冯异抬起头来看了宋倩儿一眼,眼睛里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岁应当有的稚嫩和无助,还以身旁大姐姐一个坚定地眼神,然后低下头去,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那盆儿香喷喷,热乎乎的肉汤来。

    李安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感受到了宋倩儿那双冰冷而气愤的眼神,就长叹一声,转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儿,朝外走去。一边走着,少年郎一边轻声慨叹道:“我有何尝不知心中有坚守难能可贵。只是见不得他不懂得变通,小小年纪成为了被教条法理拘束的机器;见不得他因自己固执和冥顽不化而错过了救治家人的最好时机。见不得他在若干年后,跪在家人的坟茔前捶胸顿足,自责悔恨罢了。”

    李安民跳下了马车,回望北方,又眺望南方,轻声呢喃道:“他或许还没有明白家人的含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哄笑着分食着肉汤的众兄弟们身上,少年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冲着胡大胡子叫嚷道:“都别抢,大胡子,给我留一碗。”

    小小的营地里,绵绵的秋雨中,兄弟同食,李安民感受到了一丝因相伴而带来的暖意。

    距离应抵不过三五里地,龙首林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位腰悬佩剑,高骑大马的少年。剑是堂堂正正君子剑,马是雪白照月玉狮子,少年是剑眉星目,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这少年端坐马上,任由雪白的神驹带着自己慢慢悠悠的晃荡。只见他左手撑着一把古朴枯黄的油纸伞,右手则端着一本书册,正在津津有味的品读。少年生得俊俏,刺骨的秋雨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对他来说,倒像是如沐春风般的怡然自得。

    而安宁城内,昨夜方才赶到的书老二和黑童子没有任何停歇,直接干净利落的悄悄溜到了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守军将军住所,密谈良久后,他们才借机离开。今儿一早,两人留宿的客栈前就纠结了约莫百余的壮汉。他们身形彪悍,面色坚毅,个个抄着刀,握着剑,整整齐齐的守在客栈门口,一言不发的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有一只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有一骑卒,待马踏客栈前门时,他熟练地勒起了马缰,麻溜的翻身下马,与壮汉们对视一眼后,就直冲着客栈夺门而入,寻摸到了正在进朝食的书老二面前。

    话说书老二只着一身轻衣,正好模好样的坐在方桌之前。他身侧各坐着一位只着着单薄亵衣的姑娘,不知道是出于秋冷还是缘于害怕,总之两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双眼空洞,发丝凌乱,颤颤巍巍的伺候着书老二的进食。骑卒只轻轻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两女身上尽是条条鲜红的伤痕,凭借他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道道鞭痕。观察之间,他的双眼却不小心与书老二的眼神对撞到了一起,感受到了那人双眼里的阴森之气,这骑卒匆忙的低下头来,拱手一拜,出声言道:“禀告大人,我乃浮云军安宁城守军,受邓将军之名,特....”

    骑卒开口方言几句,就被书老二的声音所遮盖。只见书老二眼皮子轻轻一抬,头也不回的说道:“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东西拖出去喂狗,别在房里碍眼,耽误了我进食的兴致。”骑卒闻声惊疑,寻思着书老二在跟谁说话。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闪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影,只见他双眼漆黑,刷的一下就站到了书老二的身后,正是黑童子。黑童子径直的走向床榻,忽然弯下腰去从床边地上拎起一只细嫩洁白的手臂,面无表情的朝着门外拖去。

    骑卒眉头微粗,不知这人究竟打着什么名堂。身为浮云军安宁城守将邓踽踽的护卫,他昨夜忽然接到军令,要去安宁城北门去监察有无车队。与他一同动身的,还有护卫营里百人精锐,而他们的接到的命令,就是褪去军铠,装作百姓,随时等候着客栈里一位书姓客人的差遣。

    可是他实在是摸不透眼前这人的底细,好奇之下,忍不住朝着黑童子处望了一眼。只一眼,在战场上厮杀了三个月的骑卒顿时心中作呕,险些吐了出来。原来白童子拖拽的,是一个浑身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生的秀丽,看模样不过十**岁的样子。原本是正值青葱的大好年华,可是这会去被人像死狗一样的在地上拖拽着。而令骑卒作呕的是,这女子不但身上满是狰狞可怖的透骨的伤痕,而且她浑身上下竟然都沾着一层淡淡的红蜡,在旭日晨曦中还隐隐敛起了淡淡的光点,甚至连鼻孔、嘴巴也不例外。骑卒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丫头已经死去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被红蜡封住口鼻之后还能苟延残喘。

    看着这丫头双眼之中惊恐、无助、绝望,骑卒暗暗的想,或许死对她来说是解脱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书老二身旁两位女子哆哆嗦嗦的坐在书老二的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概就是因为地上那把沾满着鲜血的匕首和散在了一地的未燃尽的红蜡吧。

    骑卒大气不敢喘一下,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布满了阴霾。此刻他满脑都是疑惑,他想不明白平日里英明神武的将军会调派自己和兄弟们来听从这个恶鬼的差遣。虽说浮云军皆是乱民所组成,可是领头儿的却不乏精明强干之人。尤其是镇守安平州各城的守将,哪个不是云王身边的人。这邓踽踽就是其中之一,邓踽踽约莫四十余岁,患有口吃。他本命邓踽,据说是因为早年间与人交流常曰:踽,踽,踽,踽踽认为如何如何,哪般哪般。故而被人戏弄曰:踽踽踽踽,邓有几踽踽?邓踽虽说口吃,可是才思却极其敏捷。只见他闷哼一声,当即回应道:“君殊不知,凤兮凤兮,只有一凤乎?”此事一经传出,邓踽才名瞬间远播,成为了安平州的一段佳话。而其后,邓踽则更名为邓踽踽,以此警醒世人,勿以己短为耻,勿因己短误学。随后浮云军乱起,邓踽踽受云王命,领一军人马。而邓踽踽也不负云王厚望,严于治军,勤于行伍。一时之间倒是把流民拧在了一起,成了浮云军中颇强的一股战力。而邓踽踽也因此,与关独行、孔孑然、孙一身并称为浮云军四象大将,浮云教的四**王。也正是因为邓踽踽,才让这骑卒暂且忘却了自己乱军流民的身份,让这骑卒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不是祸乱苍生,而是在为大汉王朝剜去毒瘤。都是大汉的子民,试问又有谁愿以霍乱家国呢。可是今日在书老二这里见到的一幕,让骑卒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动荡,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是对是错。

    正在骑卒心中迟疑,脸色惊疑不定的时候,书老二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对着身旁两个女子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都给老子滚吧。”话音一落,两女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对视一眼后,顾不得满地被片片撕碎的衣物,光着双脚,如蒙大赦般的直冲门外奔去。

    书老二看着两女惊悚不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他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曲身行礼的骑卒,冷冷的说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说吧。”

    骑卒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书老二一眼,旋即收拾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吞咽了两下口水,躬身回答道:“浮云军安宁守军许青松,受邓将军命令在北门监察车队。”他话音一顿,紧接着直起了身子,看着书老二说道:“今晨有信来报,北门外三里龙首林中,发现有一批车队,共有车架十四驾,除却领头的一架马车外,其余十三量皆为货车。除却日常辎重外,皆由油布首批遮住了车身。”

    “您等的车队,来了。”

第八十二章 安康城外贾无眠

    不同于安宁城外未知的杀意和秋雨,安平首府安康城外迎来了一位大人物。话说作为贤良太子刘伏掌兵的第一战,其意义自然重大。因此太子领兵平叛的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九州各大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各地藩王以及各大势力纷纷派遣出了精兵强将,汇聚到安康城外,打着辅佐储君的名号来对刘伏示好。一时之间,来者众多。沙琼州的世子,丰晴州的军师,烘瞳州的神秘暗卫等等。当然其中来头最大的还是墨狞州翟家家主,地境圆满修士翟毒以及与洪武州洪王伉俪情深的洪王妃。说起来一个是隐士修行的老修士,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妃,这地位已是极为显赫。可是今儿的来者,身份却是更高。因为来人正是今汉室皇帝的恩师,贾无眠。

    贾无眠,平民出身,时至今日,他目前的人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早在如今陛下荣登大宝之前,他的名声便传遍整个大汉九州。

    他是前朝百官之首。

    他为国操劳,终身没有成家。

    他是当今奸相林道子的义父。

    他是四位皇子之师。

    他以平民之出身,对外宣称修至地境,可是真是的境界,恐怕远不止地境那么简单!

    他心狠手辣,对敌坚持不留后患,妇孺皆杀。

    他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毒士,毒疯子。

    诸王掌本州之兵,州内设小朝廷,管理本州政事,自大汉创立时如此。在大汉王朝飘摇不定,诸王拥兵自重之际,他推出了归政令。归政令,意在归天下政事于皇室。他在归政令提出,诸王掌九州兵,皇室掌天下政。他要撤除诸州各王麾下的小朝廷,做到真正的“政由皇室出,法由皇室定,刑由皇室执行。”其真正目的就是削除各州王爷政权,以此为掣肘,限制诸王的实力。此策一出,天下诸王无不反对。可在贾无眠的一手安排下,这道政策却仍旧成功的推行起来。正因如此,在加强皇室集权的同时,也彻底惹怒了诸王。当时的九州本就混乱,这条政策也加剧了诸王叛乱的进程,成为了第二次九州大战的导火索。而后九州战火纷飞,涌出了一大批军中的英豪,沈遗南也是在被誉为“七王之乱”的平叛战争中立下了卓越功勋,成为了大汉军方的三座大山。而贾无眠在中间也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据说在他的主导下,首创建神秘机构“间堂”,旨在刺探情报,暗杀叛军贼首,为平定大汉河山做出了许多贡献。

    后来天下平定,九州归一,身为帝师的贾无眠更是深得皇帝信任,“间堂”组织更加完善。大汉天下,九州八十一郡人才,皆有间堂随意挑选。与此同时,间堂的权利也在与日俱增。其组织精通人心算计,能够轻而易举的是怕轨迹阴谋,一时之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皆其评算名单之中。

    即便是后来当今皇帝登基,间堂仍旧深受重视。旁人对于贾无眠皆称“间主”,可在背后却都管这位心狠手辣,毒计百出的老者叫做“毒疯子”!可是世事难料,当今皇帝登基不久,大汉就出现了另一个的神秘的

    势力“蜂巢”。虽说蜂巢存世不久,可是短短时间内风头就远超了间堂的存在。更令人惊异的是,天下人都看得出来,一朝皇帝一朝臣,如今的皇帝明显是更偏向于蜂巢多一些。也正因此,在皇帝登基后不久,百官之首的贾无眠便以老弱为名辞官,归故请辞。皇帝回曰:贾师为国操劳一生,劳苦功高,准辞以颐养天年,不过贾师旧故早已无人,特请贾师留养宫中,以养终老。打次日后,贾无眠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众人都以为皇帝为了削弱相权,早已经将其暗暗抹杀。可是谁知今儿居然传出了已经消失了二十余年的贾无眠,将要到安康城督战的消息。

    刘伏之前便受到了消息,早已在城门前率众恭候。只见安康城外的上空出现了一艘通体金黄的巨大战船,战船飞在空中,船头一高一低两面大旗,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站在船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战场中的众人。

    目光所到之处,阴冷之气弥漫。

    “好锋利的眼神,来着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场中一人见空中的飞艇,忍不住睁开眼睛观察。

    随着战船的靠近,两面旗帜上面的字也清晰起来。

    稍低的那面透体漆黑,没有图案,单有一个“贾”字!旗后站有数十位黑衣男子,个个低头不语。

    高的那面通体金黄,纹有龙形图案,上书一个“文”字。旗后站着一个身着金甲,手持巨剑的魁梧甲士,他的后背上背了一个大大的剑匣。他的身后还站在数十名银袍甲士,左手持枪,右手扶盾,气势凌人。

    看到黑色“贾”字旗的出现,九州各路人马心里都冷吸一口长气。因为它代表的乃是间堂的第一人间主贾无眠!

    如果说贾无眠的出现仅仅是让人长吸一口冷气的话,那么金黄色的“文”字龙旗的出现,足以让所有人伏地跪拜了。

    因为在大汉王朝,它仅仅代表一个人,那便是当朝皇帝,文帝刘佐婴!

    战舰稳稳地停在了战场一侧,两面旗帜随风飘荡,发出阵阵声响。

    贾无眠步履轻盈,雪白的头发整齐的捆在一起,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丝毫不见老态。身后跟着金甲卫士和三个看起来面容无甚差别的男子。三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汉子。

    “都起来吧。”看着跪倒的众人,贾无眠淡淡的说道。话音未落,他加快脚步走到洪王妃跟前,扶起洪王妃,然后弯腰行礼,恭声说道:“老臣见过洪王妃。”

    洪王妃不敢托大,不论此人如今身居何职,她都不敢怠慢了。因为贾无眠乃是自己夫洪王的授业恩师!曾经刘氏的四个皇子,除去站死的刘鸾平,如今三人,两个皇帝一个王!

    洪王经常说,没有贾无眠,就没有刘四方。

    “老师您何必多礼,快快请起。”洪王妃扶起贾无眠,心中虽诸多不解可脸上仍然一片恭敬,“我家四方经常念叨您,说是下次入京叙职,给您带几壶炎墟州特产的老烧酒呢。”

    贾无眠看着洪王妃,像是

    老父亲见到了久违回家的儿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那我可得收着,这小子打小嗜酒,当年可没少偷喝先皇赏与我的烈火酒。”

    贾无眠与洪王妃聊了几句往日的闲趣,便摆了摆手,:“老咯,话也多了,差点忘了正事。”

    言罢,贾无眠转身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九州其他人的身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寒意。他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紧跟在太子刘付身后的众人,然后目光忽然凌厉起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太子刘伏的双眼,又再一次若无其事的扫了几眼藏在刘伏身后的一员黝黑高大的年轻将领,默然无语。

    贾无眠颤颤巍巍的走下了飞艇,虽说他依然是苍苍老者,可是身子骨到也算是硬朗。虽说走起路来有些晃荡,可是眼里的精光却一如往常,锋利且直逼人心。贾无眠扫过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太子刘伏的身上。只见他对刘伏招了招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贾无眠的双眼里闪出一丝柔和。下一瞬间,他脸上浮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头也不回的说道:“张统领,取剑来。”闻言,随贾无眠而来的金装甲士取出后背所背剑匣里的巨剑,巨剑通体金黄,光彩夺目,一侧刻有山川河岳,花鸟鱼虫,一侧刻有万民百姓。剑柄乃是龙头!赫然是皇族圣器,九州帝王剑!张姓统领不敢握住帝王剑手柄,只是双手托住剑身,大步向贾无眠走来。

    贾无眠对着刘伏招了招手,出声言道:“老夫受皇命,特为太子殿下送来此物。”说罢,老贾头大手一挥,见到九州帝王剑剑身颤抖,发生阵阵轻鸣,直冲太子刘伏而去。

    刘伏闻声哪敢怠慢,连忙口称感激,便纵身跃起,将九州帝王剑接到了手中。太子横在在手,躬身朝着贾无眠一拜,恭敬的出声说道:“老师辛苦,还请老师随伏儿到城内歇息。”

    “老师,难道说这贾老怪当年并没有与皇家决裂,反倒是成了太子刘伏的老师了?”

    “早就听闻太子刘伏打小在宫中就有一个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师,如今看来这个神秘人就是贾老怪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下,贾无眠在太子刘伏的搀扶下,走进了安康城内。

    安康城原本的安王府内,太子刘伏小心翼翼的给贾无眠奉上了一杯茶,恭敬地说道:“老师此行所谓何事,向来定不是送剑那么简单。”

    贾无眠抿了一口茶水,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轻声言道:“呵呵,来见一个人。”

    “一个人,何人?”刘伏眉头一皱,疑惑的出声说道。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贾无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

    安宁城外,李安民和众兄弟们刚刚喝罢了肉汤,正抹着嘴角的油水,大声的感慨着束缚。就在此时,李安民忽然听到马车上的铃铛一阵狂响。少年郎神情一滞,飞快的冲到了马车之内,对着林白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林白脸色惨白,焦急的说道:“我感受到了书老贼的气息。”

第八十三章 战前一刻钟

    林白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此言一出,小小的马车里,气氛瞬间怪异起来。

    宋倩儿当即冷哼一声,嘴角一扬,冷笑了两声。她眉眼中流转着丝丝戏谑,挑着眉毛盯紧了李安民,意有所指的轻声言道:“据我所知,书老二境界虽低,不过人境圆满。可是他的手段却是不容小觑,他的书箱背篓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件儿,寻常地境也是头疼的很。”宋倩儿话声一顿,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俯看着坐在马车里脸色冰冷的李安民,继续说道:“呵呵,怕是只会偷奸耍滑的家伙要遭了殃了。”

    冯异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两圈,敷在碗里的嘴巴也生生停止了。他的脸上挂着沉思,再细细琢磨宋倩儿话中隐藏的深意。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冷,他深呼了两口气,对着林白问道:“你是通过何种手段感知到书老二的气息的?”

    林白站起身来,先来了遮在面颊上的轻纱,直勾勾的望着李安民,一脸严肃的冷声说道:“主人,你知道的,我深受种魂术的空置多年,灵魂对于魂牵的感知能力超强。而我的魂牵则一直都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而如今,我却明显地感知到了魂牵的震动。”紧接着林白脸色一滞,她露出了一脸惊恐地模样,对着李安民说道:“魂牵,正在飞速的移动,正在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飞速赶来。主人,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李安民听闻这话,脸色更加苍白。他默不作声的沉思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望着林白,沉声问道:“你与书老二最为熟悉,你细细说来,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宋倩儿所说,书老二书香背篓里藏着什么强大的物件儿,我们究竟有没有一战之力?”

    林白转身朝着宋倩儿看了一眼,紧接着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宋姐姐所言不虚,书老贼境界随低,可是他那书篓子却是一件异宝。那书篓子他宝贝的紧,可是我和哥哥都知道,那书篓子装着一本奇书,能够夺人心魄,乱人心智,操控人能够为他所有,地境以下,皆不可避。”

    “如此说来,人海战术是不顶用了?”李安民眉头紧蹙,喃喃说道。

    林白沉思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主人所言不假,若是被书老二放出了书篓子里的摄魂之光,只怕这车队里的人都免不了调转矛头来对付你。若是主人心存不忍,舍不得对这些人痛下杀手,只怕这些人非但不能成为您抵挡书老二的助力,反倒是成了掣肘的阻力。”

    一时之间,李安民怔住不语,脸上的神色流转不定,左右思索的应对之策。看到少年郎举棋不定的徘徊模样,宋倩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的望向别处,冷声说道:“哼,你这混蛋怕是躲不过此劫了。”

    李安民迟迟没有说话,林白的脸色越发焦急,她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急切的说道:“主人,快想想应对之策,书老贼越发靠近了,如今距离我们不过两里地,最多一刻钟便会追到此处。”

    李安

    民闻声,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只见他大步朝前,直奔宋倩儿而去。宋倩儿被迷晕之后,就被林白和李安民封住了浑身的经脉,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李安民,她压根儿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看到李安民凶神恶煞的模样,她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丝恐惧,浑身颤抖着连忙朝后缩了几步,色厉内荏的仓惶叫道:“臭小子,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些什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李安民一脸的不屑,走到宋倩儿的身前,伸出手指在宋倩儿的身上点了几下,冷哼一声,出声言道:“你放心,对于你这种货色,小爷还不至于动什么坏心思。”说罢,他一把拉起坐在小凳上的冯异,推到了宋倩儿的身边,继续冷声说道:“你走吧,记得把这小子照顾好。我早已经用天地之气感知过了,这小子身子通灵,经脉流转顺畅,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而且他性子沉稳,只不过有些食古不化,不过只需好生调教,日后定是匡扶社稷的栋梁之才,你一定要护他周全。”

    说罢,李安民有蹲下身子直勾勾的盯紧了冯异,沉声说道:“小子,你必须记得,你是大汉之人。即便是如今你的家乡罹祸,可是也抹不去你骨子里流淌着的大汉之血。如今生逢乱世,你且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学本事。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才有高傲的资本,才有决断的话语权。”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为冯异整理了一下衣装,轻轻地抚了抚小小冯异的脑袋,轻柔的说道:“本想着把你留在身旁好生调教,不过如今我大敌将至,只怕自身难保。你且跟随你宋姐姐走吧,她的本事不小,一定能够护你周全。记住,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冯异闻声轻轻点头,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李安民,开口问道:“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李安民轻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冯异的脸颊,轻声说道:“大汉天下以民为本,民存则国存,民安则国安。我的名讳不值一提,你且记之为安吧!”

    说罢,李安民站起身来,转身头也不回的朝马车外走去。

    话说李安民手指在宋倩儿的身上狂点了几下,原来是解除了宋倩儿身上的血脉封印。宋倩儿感受到了磅礴的天地之气重新朝自己的身上涌来,顿时神情一愣。她轻轻一挥手,瞬间就轰碎了马车的厢壁上的硬木,马车里瞬间涌入了呼啸的秋风和狂飙的秋雨。感受到了直扑脸颊的清寒,他朝着李安民转身离去的背影望了望,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人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些什么。直到她哀叹一声,朝着林白望了两眼,又一把揪起了呆滞不语的冯异,一个纵身就飞出了车厢外,不过片刻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李安民望着宋倩儿消失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马车车厢上的轰然巨响早已经引起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望着浑身起息狂涌的李安民,皱着眉头观察着李安民身上气息的变化。原来他们眼中弱不禁风

    的大安小爷,此刻竟然浑身上下弥散着锐利的锋芒。大白天里,大安小爷的身上居然冒出了丝丝黑气,那里是什么弱不经风少年郎,明明是一把锋芒毕露的漆黑宝剑啊。

    李安民目光凛然的跳下了马车,指尖轻点,就迸射出了道道冒着寒光的森然剑气。剑气鼓荡,直奔装载着磐岭石的马车而去,只不过瞬间,马车轰然倒塌,堆叠的磐岭石瞬间散漫了一地。车队里的众兄弟闻声瞬间集结成了一团,他们纷纷抄起了手中的各式刀兵,怒气冲冲的对着李安民喝问道:“大安小爷,你这是何意。这可是胖五爷的车队,你将车马毁去是何意,我等如何再将这一车车的山中玉运走!”

    李安民冷哼两声,也不解释,直接手指轻划,瞬间一道几尺长的划过地面,在众人眼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李安民目光凛冽的扫过众人,冷声呵斥道:“汝等都不是什么蠢人,即便是不明真相,也定能猜到这批运往安康城的磐岭石究竟是和用途。说什么是为了孔老太爷过寿搭筑假山,呵呵,不过是糊弄三岁小孩的故事罢了。这批山中玉定然是运往安康城与太子刘伏的对抗的战场,你们是在为浮云乱军做事,你们做的是霍乱安平州,霍乱大汉的不义之事。我虽年幼,但是血肉中流淌着的是忠义,是热爱,是拳拳的热血。念在同行数日的情分上,我姑且饶你们一命,但是我却羞于你们再为伍,你们,快滚吧!”

    “大安小爷,你这是何意?”胡大胡子紧紧地握住了双刀,眉毛蹙成了一团,一脸哭丧的望着李安民,嘴角颤抖着喃喃说道。

    “哼,大胡子,人家心中有道义,心气儿高的很,根部不屑与我们为伍,你休要再说了,非要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车队里众兄弟一把拉住了胡大胡子,冷冷的瞥了李安民一眼,没好气儿的出声说道。

    “哼,都怪我们哥几个瞎了眼了,枉我们还以为这王大安是与我们真心相待,可是没想到,呵呵。”

    “不知道若是被胖五爷知道了此事,他会作何感想!”

    “就是,亏我们五爷还把你当手足对待。我可告诉你李安民,五爷可是私下里与我们说过,他与你相交虽短,可是却把你当亲弟弟对待。如今你这样对待五爷留下的兄弟,我看你如何跟五爷交代。”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依我看你练婊子、戏子都比不过,哼,休要无他废话了,我们走。待日后五爷回来,定会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看到众人离去的身影,李安民深呼了一口子,他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五哥,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性命,我只能这么做了。立场不同,小弟别无选择,五哥实在对不住了。”说罢,少年郎转身走进车内,对着林白轻轻密语。

    李安民不知道,马车外的林障中正藏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只见他脸色木然的喝了一口酒,深深地望着李安民,眼里尽是无言。这胖子不是旁人,正是胖老五。

第八十四章 书老二终临

    龙首林前风声更紧,秋雨如坠,噼噼啪啪的搭在了胖老五肥胖臃肿的脸上。他呆呆的望着钻进马车的李安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沉沉的深呼了两口气,暗暗攥紧了紧握着铁痢疾的大手,哀叹一声,面无表情的消失在了这凄凉如幕的秋雨中。

    李安民正推开马车门帘,忽然福灵心至,他转身朝后方的草丛里望了一眼,却见草丛里空荡荡的一片。一无所获得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乎他深呼了一口气,一头钻到了马车里。

    此刻的林白已然是心急如焚,见李安民走进马车,他耐不住心中的急躁,直直的冲了过来,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魂牵越发近了,距离此处最多不过一里地。我们该怎么办,主人你快快做下决断啊!”

    少年郎深呼了一口气,他伸手紧紧握住了林白冰冷的手掌,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先前我只是清除了魂种对你的控制,却没有毁去魂牵留下的痕迹,而且那棵小小的魂树还深植于你的识海之中。说白了,书老二并不知道你的神智已经清醒,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我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不过还需要你乖乖听话,给我做好配合。”

    林白听李安民说自己已经有了办法,心里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喜悦,她兴奋地抬起头来望着李安民,激动地点着头。李安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截麻绳。这麻绳原本是捆绑在马车上固定山中玉所用,先前马车被李安民的剑气所毁,散落了一地。少年郎刚刚在雨中捡起了一截儿,这会居然拿了出来。他朝着林白靠近了几分,居然手脚麻利将其捆绑了起来。

    林白神情一凛,她随心存不解,切也没有反抗,只是一脸疑云的望着李安民问道:“主人,你这是何意,为何要捆绑住我?”

    李安民轻轻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他轻轻地说道:“傻丫头,在书老二看来你还是他的傀儡,这一点并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若是你安然无恙的与我待在一起,又如何能解释你的无所作为。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怀疑到你,我只好将你捆绑个结实。如若不然,魂牵链接着你的神魂,他神念一动你岂不就得神魂俱灭了。”

    林白闻声,眼珠子转了转,对李安民说道:“主人,你捆住我是为了救我,可是那你呢。我哥哥的手段也很高明,加上书老贼,恐怕以主人你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的啊。”

    李安民脸上露出一丝淡然,轻轻地说道:“呵呵,你叫了我那么多天的主人,恐怕还是对你的主人不够了解,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心中自有盘算,自能保我自己无恙,你放心好了。”

    林白闻声不再多言与,只是嘟囔着小脸望着李安民,露出了丝丝的疑惑。不多时,李安民已经把林白的手脚困住,并且找来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塞到了林白的口中。他轻轻

    的拍抚着林白的脑袋,伸手将带着轻纱的斗笠戴在了小丫头的头上。李安民把脸温柔的贴在了林白的耳畔,轻轻说道:“若是此战落幕,我能够安然无恙,我定然会为你和你哥哥彻底清除魂种,还你们自有。可若是我不幸的落败了也无妨,我已经将种魂术的译成了汉字,日后你可以悄悄练习,寻求自救。”说着李安民从怀里掏出了两页书册,轻轻地塞到了林白的怀里。

    林白闻声,瞬间将眼睛睁圆了,浑身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浑身颤抖着,似乎是在追问李安民此话究竟是何意。

    少年郎笑了笑,对着林白温柔的说道:“好了小丫头,不要闹了。毕竟你叫了我这么多天的主人,不论如何,我总归是要保住你的平安的,切莫拒绝了主人我的美意。”紧接着,李安民走出了马车,他张开了双臂,昂起头来去拥抱这磅礴而下的秋雨。雨点模糊了李安民的双眼,于是他干脆将双眼闭起,沉声说道:“我不过是刚刚走出了玄雀的一个无名小卒,如今也不过是人境初期的修为,能付应付得了书老二和林黑的联手,你主人我心里也没底啊。”

    听闻这话,林白终于安静了下来,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默默地不再言语。

    不多时,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声“驾驾”的催促声,李安民嘴角一撇,脸色露出了一丝冷笑,循声望去。只见一疲匹或枣红或漆黑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蹄上嵌着崭新且坚硬的蹄铁,在秋雨中健美的马蹄猛而有力地踩踏在地上,溅得水花四起,溅得淤泥飞离。雄俊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位孔武有力的骑士,他们个个面色冷峻,眼神凛冽,虽没有披坚执锐,但是打眼一瞅,李安民就断定了这伙人一定来自于军中。少年郎不着痕迹的朝着众骑打量,虽然如今秋意已深,可是这伙人却个个身着短衣,玄雀匕首,脚蹬制式马靴。马靴上统一的印着一个印记,一团雪白的云朵。

    刹那间,约莫百骑已然疾驰而至。看到了四散的山中玉和残破的车架后,他们便勒住了马缰,将站在秋雨中的少年团团围住。就在此时,队伍最后方缓缓地走出了两个人影。为首的一个背着书篓子,身材瘦削,留着八字胡,一副师爷的打扮儿。他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面无表情,双眼纯黑的少年。少年郎手里端这一把古朴的油纸伞,撑在了书篓子中年人的头顶。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书老二和黑童子。

    李安民看到书老二身影,就超前走了几步,将手一拱,一脸老实的出声说道:“哎呀,见过书二爷。不知书二爷此行所为何事,怎么不见我家五爷的同行?”

    书老二冷冷的笑了两声,表情阴鸷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呵呵,王大平,王大安。你说老五啊,可怜的老五最讲义气,先前我们遇袭,老五为了救人,至今还在伏火雷留下的火海里救人呢。”

    李安民闻声眼珠子转了转,轻轻说道:“哦?竟有此事,五爷

    高风亮节,小的着实佩服,看来我果然没有跟错人。”

    书老二看着躬身行礼一脸诚挚的李安民,冷冷的又笑了两声,他扫过全场,却没有寻找到白童子的身影,于是出声说道:“咦,这车队被谁人毁了,怎么车上的货物都散落了一地,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呢?先前我不是调来白童子监察车队吗。如今车队被毁,她人在何处,莫非是活腻歪了,竟然玩忽职守不成?”说着话,他转头对着黑童子出声说道:“黑,白童子可是你的亲生妹妹,如今他失踪了你这做哥哥的就没有一点担心吗,怎么还不去寻找白童子的下落?”

    黑童子闻声,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油纸伞交到了身旁的骑卒,许青松的手上,接着脚尖轻点,瞬间整个人忽然飘起,直直的朝着马车而去。只见黑童子靠近马车后,双手按在马车的车厢的硬木上。紧接着只见他双手一拍,就见车架瞬间被拍碎,四散在空中。而马车中,就看白童子双手双脚皆被麻绳紧紧的束缚住,整个人软软的瘫在了暴露在秋雨中的马车里。黑童子找到白童子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抱起了白童子,飞回到了书老二的身旁。

    书老二跟黑童子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粒药丸,随意的丢到了黑童子的手里。黑童子不再迟疑,直直的捏开了妹妹的嘴巴,将药丸塞到了白童子的口中。书老二见到白童子将药碗服下,露出了一副放心的表情,紧接着转头望向了站在身前的李安民,喃喃说道:“看来是二爷我失算了,白童子算是遇到硬茬子了。怎么着,王大安你不跟二爷解释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安民摇了摇头笑了笑,出声说道:“我只是这支车队归五爷掌管,即便是追责,恐怕也得五爷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二爷你吧?”

    “哈哈哈,嘴硬,二爷我就喜欢嘴硬的。”书老二听闻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不顾漫天的秋雨,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书老二一边伸手轻轻地为李安民整理着衣领,一边轻轻地开口说道:“二爷那支车队是被刘伏的伏火雷毁去的,占了伏火雷的神奇,算不得雒安城里兵士的本事。要说这大汉的军队啊,我最佩服的还得是咱们沈遗南沈帅所率领的玄雀军。大安你说呢,你们玄雀军是不是个个都是钢铁浇铸的汉子?”

    李安民听到书老二这话,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先前早已料定书老二此行定是来者不善,可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探清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知道自己是从玄雀军而来!少年郎瞬间如临大敌,他知道今日断然没了善了的可能。可是他脸色刚变,正欲抽身,却见书老二动了。只见书老二搭在李安民脖颈上整理着衣领的枯手瞬间落在了少年郎的胸膛之上,倏忽之间,天地之气狂涌,书老二握掌成拳,猛然轰击而出。李安民躲闪不及,直直的承受了书老二的全力一击,他整个人就像脱了线的风筝,嘴角鲜血狂吐,飘向了远方。

第八十五章 黑白无常

    一击之下,少年郎整个人滚落,翻滚几圈后,才缓下了倾颓之势。只见他一手扶住胸口,一手撑地,双腿弯曲蹲伏在地上。李安民几喘了几息后,伸手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他抬起了低垂的脑袋,一脸阴沉的朝着书老二望去。

    “呵呵,还不老实交代,你乔装打扮潜入我们的车队究竟受谁指示,所为何事?”书老二脸上的笑意全无,只剩下一脸的森寒与冰冷,他死死的盯紧了少年郎,冷声问道。

    李安民先是沉默不语,良久后他稳住起伏的胸中之气,没有回答书老二的问题,反倒是追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那我便不再伪装了。只是我很好奇,我自问一路上隐藏的很深,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我乃玄雀中人的?”

    “呵呵,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你的伪装,而我自然也有我的门路。若是你真把我们当成了讨活得走私郎,也未免太小瞧与我等了。我们身后势力之大,门路之广,只怕你想象不到。”书老二趾高气昂的望着李安民,一脸不屑的说道。

    “哦,呵呵,势力之大?门路之广?再大也不过是浮云教,再广也不过是夜下鬼。呵呵,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怎么敢与我传承千年的大汉争辉。”少年郎不断地言语拖延着时间,无非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用以恢复,毕竟他拥有鲜为人知的强大的自愈能力。

    “呵呵,你小子倒是牙尖嘴利,看来你暗地里下了不少的功夫,知道我们不少的秘密。”书老二闻听少年郎说出浮云教时面色倒也平常,可是当他知道李安民已然知晓夜下鬼时,书老二的眼珠子瞬间狂转了几圈,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急色。只见他恼羞成怒,直直的指着少年郎,暴喝道:“快说,你究竟所谓何事,你又是如何知道夜下鬼的?快快老实交代,如若不然,哼,休怪二爷痛下杀手。”

    李安民看到书老二一脸急切地模样,顿时知道他中计了。他本来还不确定谢长风一伙人与夜下鬼究竟是否存在联系,可是经他这么一试探,书老二焦急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只怕这场席卷了安平的浮云之祸背后,站着的就是夜下鬼。感受到胸中翻滚的气血渐渐归于平静,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他回忆起了当日石桥镇的惨状,胸中的愠怒暴涨。他面色冷峻的抬起头来,冷冷的望着书老二,森然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们与夜下鬼是狼狈为奸咯,如此说来,石桥镇的惨祸是你们所谓了?”

    话音未落,少年郎突然暴走,只见他双腿猛然蹬地,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噌的一声爆射而出。只见他眼神里写满了愤怒,手指伸直,气息流转之间指尖显出点点精光,好似锋芒剑意一般。暴怒之下的李安民选择了突然发难,直冲书老二激射而去。

    书老二也被突然暴起的李安民吓了一跳,原本他那一掌已经用了八成之力,按照他原本算计,只怕受了

    方才那一掌,李安民即便是不死,也难逃重伤。可是这才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少年郎已经从重伤吐血,变回了锐不可当。书老二终于知道先前的交流都是李安民的算计,这下子他怎么能不恼怒,只见他恨得牙根儿痒痒,一边脚尖轻点,辗转腾挪的抄一遍爆闪。而另外一边,书老二头也不回爆喝一声:“黑童子,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书老二的身后暴射而出,朝着李安民迎头赶上。原来书老二沉溺于酒色,修的是合欢法。合欢之法若想大成,必须先修其心,再修其性,最后修其行。他这人的骨子里就有着根深蒂固的淫邪之性,况且合欢之法又可通过男女之事达到阴阳调和,极容易腐蚀心智。而书老二就是侮辱了歧途的典型,他终日放浪形骸,早已经被掏空了身子。虽说境界已达到人境中期的水准,可是这身体素质着实不要太差。面对着李安民狂暴的攻势,他便无他法,只有命令黑童子匆忙来挡。

    黑白童子在磐岭和安平两州早已经传出了些为名。白童子以凄厉哭声夺魂,黑童子以阴森尖啸索命。只是如今白童子早已经被李安民阴差阳错的收复了,只是迫于魂牵的压力,她没有办法站出来帮助其主。同样的,她此时选择了装虚弱、扮昏迷,也没有站在哥哥黑童子的身旁。只见黑童子昂头尖啸,陡然间就已经冲到了李安民的身前。说来神奇,黑童子的天地之气居然也是黑色。只不过不同于寻常修士,寻常修士的天地之气可以凝而成形,凭空凝实。可是黑童子的天地之气却是依托于声波而存,随着黑童子的尖啸不止,层层黑气荡漾开来,如同水中波纹,荡漾之下,直扑少年郎而去。尖啸之声直直的穿透了层层屏障,刺入了李安民的识海之中。少年郎只觉得脑中似乎有钢针数枚,直扎的他有些恍惚。刹那间,李安民的冲势稍顿,他匆忙的运起幽冥气,想要以此驱赶识海中依托于声波而形成的黑色气针。可是少年郎这一顿挫,居然被黑童子抓住了机会。黑童子见李安民神情稍滞,刹那间,他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把模样怪异的弯曲匕首,直直的朝着少年郎的脖颈处抹去。

    看着自家哥哥掏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漆黑匕首,躲在后方悄悄观察的白童子不由得神色一紧。魂牵还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她没办法直接暴露,纠结之中,她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现。只见白童子陡然之间忽然暴起,身后瞬间凝成了一道迷迷糊糊的白色人形虚影。只是这道虚影显出的人形面色惨白,舌头长身,手持脚镣手铐,头顶带有高帽,高帽上上书一贴,写有“一见生财”四字。只是白童子似乎境界不足,体内的天地之气不足以维持这道虚影的凝成,她浑身颤抖着,就连虚影也隐隐有些溃散的痕迹。可是白童子却强挺着发出了一道哭嚎,这道哭嚎声好似屡屡愁丝,缠绕而去。不知是因为同胞兄妹的原因,还是功法相近的缘由,白

    童子身后虚影凝成之后,黑童子的身体就忍不住有了几分颤抖。当白童子哭出声来之后,黑童子紧握着匕首准备割下李安民脑袋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下来。只见他呆呆的回头望了妹妹一眼,当看到妹妹身后那道白色的人影后,黑童子忽然仰天长啸,爆吼一声。他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道道漆黑的气息就从他的身体中溃散出来,丝丝缕缕,飘飘忽忽,转瞬之间就在黑童子身后重新汇聚,不过数息之间,就隐隐的凝成了一道人形。

    黑童子这一卡顿,李安民终于也是回过了神来。他皱着眉头朝着白童子望了一眼,看着白童子颤抖的身子,少年郎细细思索,想到了这可能是白童子施展的手段。他连忙将身子一扭,整个人就躲向了一旁。少年郎将身子站定,运起了幽冥气,准备驱赶走识海中气针的嗡鸣。

    书老二见到黑白童子莫名其妙的先后暴走,他先是神情一滞,朝着白童子深深地瞪了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因为白童子的引出的乱子导致黑童子没能直接一刀把李安民斩下。可是随后不久,书老二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嘴角一撇,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书老二深呼了一口气,飞快的抽身闪到了众骑卒的身旁。他看了站在自己分胖一脸惊骇的许青松的脸,轻笑两手,旋即从后背的书篓子里掏出了一张隐隐散发着光泽的符篆,随后轻轻地甩到了空中。昏黄的光芒罩住了书老二和百骑,许青松吞咽了两下口水,目瞪口呆的望着黑白童子身后凝出的那两道面目可憎的虚影,难以置信的对着书老二问道:“呃,书,书二爷,这两位究竟是什么来头。莫不是从地府里来的恶鬼,我看这两人身后的虚影,怎么有些像城隍庙里的黑白无常啊?”

    书老二闻声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回答道:“呵呵,这世间哪里来的恶鬼,所谓黑白无常不过也是修习了神魂功法的修士大能罢了。不过他们身后的虚影,倒是黑白无常不假。只是小白境界不足,不知为何强行引动了白无常虚影,只怕会落个昏迷的下场。不过黑童子吗,呵呵,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这下子李安民这小子怕是神仙也难救了,我倒是好生期待小黑引动了黑无常后的样子啊。”

    话说与此同时,黑童子身后黑气凝结,引动了无数的乌云,刹那间,电闪雷鸣不止。而他身后的黑气渐渐凝实,隐隐可见一个面色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的虚影...

    与此同时,龙首林中的阴风呼啸,雷霆大作引起了好几双眼睛的关注。

    其中就有手里拎着冯异的宋倩儿,只见她飞驰的脚步忽然停滞,回身望向不远处的雷霆。宋倩儿眉头微微一皱,沉思了良久后喃喃说道:“既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怎么能够死在别人的手上。”说罢,她把冯异轻轻地放下,一脸平和的对着冯异说道:“小冯异,乖乖在这里等我,姐姐去去就回。”冯异问听,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六章 冯子良死国可乎

    龙首林中狂风席卷着黑云铺天盖地的涌来,刹那间便成了遮天蔽日之势,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唯有雷霆大作时的电闪雷鸣,才透出道道撕破了天幕般的光亮。黑童子脸色狰狞,目露凶光,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来自深渊谷底的阴森,他浑身上下颤抖不止,深深地低着头等候着身后黑漆的凝成。

    轰隆隆的雷鸣声不止,电光划过天际,映出黑童子身后凝成的虚影模样。这人形一身黑袍,神采短小,面带凶光。与白童子身后出现的虚影一般,黑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上也带着一顶高帽,上面一样贴着一张长长的字帖,贴上写着硕大无比的四个字“天下太平”。

    随着宋倩儿忽然的回援,她把冯异安置到了一处树洞之中。虽说冯异少年老成,可毕竟不过是七八岁的稚童,看着身后漆黑的一团,闻听着阴风飒飒,雷声轰轰,他怎么能不害怕。只见冯异屈膝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蜷缩在树洞里。好在树洞够大,遮去了大半的秋雨,免于小孩子再被淋湿的命运。他脑袋低垂着,埋在双腿之间,听着树洞外雨声滴答,他长吁短叹不止,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着绵绵的秋雨。

    就在此时,一阵舒缓的马蹄声传来。冯异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少年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在遮天蔽日的疾风骤雨中还能悠闲地任马缓缓前行。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匹通体透白,不带一丝杂色的神驹。只见此马脖子周围长毛好似雪白的丝绸,丝丝飘散在空中,好生狂烈。更令冯异惊异的是,黑云压天,天地昏暗,可是这雪白的宝驹上竟然亮起了淡淡的白光。小男孩抬头朝上望去,就看到了马上端着着一座一身白袍的俊俏青年。这青年生的俊朗,剑眉星目,面若白玉,带上戴着一股温和和强大的自信。这青年手里端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正在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乱景。他嘴角一扬,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兴致盎然的喃喃说道:“哦,这气息难道是修炼神魂的法门。修习这等法门的修士就是在修士时代也颇为罕见,据说只有神魂特殊之人方可修炼,可万万没想到今儿却被我撞见了。”青年明显是来了兴致,他伸长了脖颈朝着前方望了望,看到黑白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顶的字帖是,他的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呵呵,这是被称为七爷和八爷的黑白无常啊。”说着,冯异忽然轻轻吁了一声,那宝驹闻声即可停了下来。青年翻身下马,朝着冯异躲藏着的树洞走来。一边走着,青年一边不停地右手抚过林子里的草木,他冲着冯异笑了笑,出声说道:“小孩儿,难道你不知雷雨天儿不能躲在树下吗,会遭雷劈的哟。”

    自从青年一人一马出现,冯异的眼睛就落在那匹雪白的宝驹上没有移开过分毫。听闻青年对自己开口说话,冯异正好就坡下驴,只见他伸手指着神骏的宝驹,出声问道:“大哥哥,那匹马

    是照夜玉狮子吗?”

    青年问听冯异的话,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此事他已经走到了树洞前。只见他伸出双手把冯异从树洞里抱了出来,轻笑两声,好奇的说道:“哟,小伙子见识不短啊,竟然识得此马是照夜玉狮子。”

    冯异乖巧的任由青年把自己抱了出来,出声回答道:“我家里人会相马,所以爷爷从小就教我识遍了天下名驹。”

    青年慢慢悠悠的把冯异一路抱了回来,伸手就把他扔在了照夜玉狮子的鞍鞯之上。他轻轻笑了笑,紧接着大手一挥,就见点点秋雨在在冯异的眼前凝成了一团,随着青年指尖轻动,雨团凝成了神骏宝驹的模样。冯异看着眼前的雨水变幻莫测,最后变成了万马奔腾的景象,早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青年见状,轻轻拍了拍呆滞中的冯异,出声问道:“以后跟着我如何,我可以带你识遍天下名马,更能让你见识到这世间的除马之外的坐骑,如何?”

    冯异闻声,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小脸儿一沉,恳声回答道:“我要先与爷爷告别。”

    “城里?”青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宁城,挑着眉毛朝着冯异问道。

    冯异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城里门卫防守很严,不知道大哥哥你进不进得去这城里。”

    听闻这话,青年忽然笑出声来。他牵着照夜玉狮子慢慢悠悠的朝前走着,一边气定神闲的说道:“呵呵,小子你放心好了,这安平州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城门。”青年说着,朝着龙首林里望了望,对着冯异说道:“怎么了,那里有你认识的人?”

    冯异闻声沉默不语,只是将头深深地垂下,露出了一脸的苦涩。青年见状,笑出了声来,轻轻地说道:“呵呵,江湖路远,不必害怕,自会有重逢之日。”

    “大哥哥,我叫冯异,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冯异问听青年的话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所说李安民和眼前这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可是面对这两人时,冯异总觉得心里有一种相同的信任之感。小小年级的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何,他想不明白,只好摇了摇头。

    “冯异,冯异。好的,我记住了。”青年闻听此言,口中反复念叨了两边冯异的名字,然后大笑两声,出生回答道:“冯异,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就是你大哥。大哥我叫做葛云,既然如此,那大哥的兄弟姐妹也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你且记住,除了大哥我之外,你还有一个二哥叫做刘凌,一个姐姐叫作小妍儿。”

    “大哥葛云、二哥刘凌、姐姐小妍儿。”冯异坐在马背上,念念有词的重复着。

    安宁城的城楼之上,站着一位身着将袍,举手投足只见却透着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人面若冠玉,下巴上蓄着胡须,到是平添了几分将军的铁血意味。他面无表情的

    望着龙首林中团团黑云,眼里流出几点深沉的意味。这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奉命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军四大将,浮云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邓踽踽。此时,邓踽踽身旁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藤椅之上。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眼里尽现浑浊之意。只见他的身旁铺着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似乎想要为老者从秋雨中保存一丝生机和暖意。老头儿艰难的喘息了两口,对着身旁的邓踽踽开口说道:“将军,老朽活了一辈子了,除了我那孙儿以外,就再无其他的牵挂了。原本老朽可以安心地离去,可是现在不敢随意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啊。任凭老朽如何想象,都玩玩没有料到竟然在行将朽木之际,看到了家园罹祸,安平乱起,家不为家,国将不国。老朽虽然别无他能,一辈子都苟活在马厩之中。可是马儿尚知何为家,谁为主,怎么这人反倒是不懂了这此中的道理?”

    邓踽踽深呼了一口气,望着老头儿说道:“冯冯冯老莫要气愤,您您是举国皆是的相马大家,不管是有多少皇室御马,都是经由您手。早年间,若不是您您您,于危难之间救济与我,那那那么也便没了今日的邓踽踽。您您放心,我邓踽踽保证,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将会拼尽全力保冯异一生平安富富富富贵。”

    听闻了邓踽踽的话,躺在躺椅中虚弱不堪的冯老头脸色涨红,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只见他苍老的身子颤抖着,艰难的举起了那双枯瘦的老手,重重的拍在了藤椅上。老头儿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了丝丝凛然的怒意,义愤填膺的说道:“枉我冯子良相了一辈子的马,却终是相不对人。自打你邓踽踽率领浮云军攻进了这安宁城,你莫非不知是谁家先站出来反抗,是谁家的儿郎率先赴死?是我冯家,是我冯子良的儿子,是冯异的爹娘,是平日里待你如亲兄弟的你冯家兄嫂啊。安宁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从小由我收养,可是偏偏破开安宁城的人是你。我冯家之所以不惜身死,难道是为了保住冯异的富贵?你送来的草药,钱粮我统统拒之门外,难道你不清楚究竟是为何?”冯子良怒眼圆睁,强撑着病体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邓踽踽怒骂道:“就因为我冯家与你邓踽踽有旧,所以别人能忍,我冯家不能忍。别人能将就,我冯家不能将就。我冯家若是逆来顺受,岂不是弱了汉人的气势,损了汉人的风骨,我冯家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血洗清楚与你这祸国乱党的关系,用自己的血唤醒安平州民众的忠义与血性!”

    冯子良挣扎着朝着城墙走了两步,他望着荒凉的安宁城,望着龙首林的风雨,慷慨陈词道:“我不求你庇护我冯家,只望你勿要再助纣为虐了。我冯子良一介庸人,虽然垂垂老矣,可是却忘不了身体里流淌的是大汉得热血。我虽为相马匹夫,但死国可乎?”

    话音未落,冯子良苍老的身子大步朝前,从安宁城高筑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第八十七章 满门忠烈

    似是枯枝上的黄叶,不堪秋意的肆意把玩,于是借着鼓荡着的瑟瑟秋风,打着旋儿凄婉零落。安宁城里名誉大汉九州的相马名家冯子良,在这个萧瑟的秋朝,强撑着病体,从高耸的安宁城头上愤然一跃而下。

    邓踽踽大惊失色,脸色苍白的他赶忙飞身援救,可却终究是晚了半步。邓踽踽面无血色,他浑身战栗着,双手紧握成拳,撑在了安宁厚重的城头上。这位浮云军新晋的大将军低头下望,却看到了冯老苍老浑浊的双眸里熊熊燃烧着狂热的烈火。邓踽踽看到坠落而下冯子良笑了,他懂得那份笑,当是见大汉山河壮美的欣慰,是慷慨赴国难的洒脱。刹那间,邓踽踽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看口型是在重复念叨着“冯父”,可却不知何故,终究是归于无声。

    冯子良化身成叶,从大汉的城墙上落下,淹没在居心叵测的浮云之中。苍老的身躯跌落在地上,给满目疮痍的安宁城染上了滚烫而又灼热的殷红血色。

    “咦,这不是从皇城里归来的老冯头吗,怎么从城头上掉下来了?”

    “先前我可见道浮云的邓将军与他一同登上了城楼,难道是邓将军下的毒手?”

    “休要胡说,你懂什么。内子的姨母曾在冯老的府上当差多年,据他说浮云军这位邓大将军家境贫寒,孤苦伶仃的,是冯老见其可怜就命人将其领回了冯府,将他抚养成人。据听说,邓将军和冯府的公子一同长大,冯老也将其视为己出。两人情同父子,怎么可能是邓大将军下的毒手。”

    “情同父子?冯大公子?莫非你不知道冯家早已家破人亡,究其缘由,都是浮云军这位邓大将军害的。”

    “嗯?家破人亡?冯家人向来忠厚,对邻里也没少帮衬,是一家子好人,怎么会家破人亡呢,你快说来听听。”

    “唉,说起来还不是浮云军闹的。自打一两粮事件爆发以后,安平州内一夜之间多出了无数的浮云教众。自打安鹿军溃败以后,安宁城里也少了许多的安宁。话说在浮云教众的策应之下,浮云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攻下了安宁城。带兵攻城大将军正是这位邓踽踽,可是谁能想到。邓踽踽的大军没有遭受到安鹿军的抵抗,反倒是进了城之后吃了个大亏。原来冯家少爷和少奶奶伉俪情深,纠结了不少热血青壮,就在这安康城里打了浮云军一营的伏击。可是奈何浮云军人多势众,冯家两口子力有不逮,所率青壮共计三百余人统统遭受了屠杀。邓踽踽获悉此事之后,痛心不已。当即负荆请罪,亲自跪在冯家门前。可是冯老非但没有领这个浮云大将军的情面,反倒是将其痛斥一番。冯老说,冯家是大汉的冯家,冯府容得下大汉的狗,却容不得乱臣贼子,容不得他浮云军的大将军。随后不久,冯老变卖家产,大张旗鼓的招募乡勇,要组建队伍把浮云乱贼驱赶出城外。可是浮云军势大,哪里有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触浮云的霉头。这下子可惹恼了浮云军的人,他们本就是各地唯恐天下不乱的地痞流氓,

    根儿里就凶顽,于是整日纠结在冯府打砸抢烧。若不是邓踽踽多次出面维护,恐怕冯府早就被那群贼人给烧了。”

    “这冯老头莫不是烧坏了脑袋,听你这么说这邓大将军等同于他的养子,而且为人倒是情深义重。如今浮云势大,有这么一个大将军做儿子正好是大树下面好乘凉。他怎么非要拧着干,闹出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冯子良坠落在地,安宁城的乡民们围成一团议论纷纷。正当众人纷纷感叹冯子良不识时务之时,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闭嘴,你们这群腌小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爷爷妄加非议。哼,爷爷不是他,而是有心中有所坚守。爷爷说过,我们骨子里流的是大汉的血,贫贱也好,富贵也罢,做人永远都不能忘本。越是在危难之际,越是不能屈服,越是不能忘记自己是个汉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青年。小男孩端坐在雪白的照夜玉狮子上,他双眼通红,脸上却露出了丝丝的执拗,他强忍着眼中的泪珠,执拗的撅起了嘴巴,冲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出声怒喝道。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冯子良的亲孙,如今冯家存世的唯一血脉,冯异。众人显然是认出了冯异来,他们低下头来交头接耳,眼神不住地在冯异身上游离,暗暗地为冯异让出一条路来。

    原来葛云牵着照夜玉狮子,慢慢悠悠朝着安宁城晃荡而来。可谁知坐在马上的冯异忽然心生警兆,他坐立不安,局促的揉搓着小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焦急。葛云见到了冯异的异常,心思微动。他在就听闻血亲之间在生死存亡之际往往会有所感应,他眉头微皱暗道不好。于是乎连忙翻身上来,驾着照夜玉狮子急速朝着安宁城赶来。谁知方才望见城楼,坐在马背上的二人就看到了冯子良从城头上纵身跃下的一幕。感受到了身前冯异止不住的颤抖,葛云当即猜出了纵身而下的老者大概就是冯异的爷爷了。冯异浑身战栗,他怒目圆睁,气急之下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于是葛云翻身下马,准备安抚冯异。可是谁知少年将手一拜,很快就稳住了气息,对着葛云说道:“无妨,爷爷赴国难,为汉亡,死得其所。”葛云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就牵着照夜玉狮子缓缓地走到了安宁城的城墙之下。

    见到冯异直奔冯子良的尸骨而去,门前守备的浮云军守卫顺势便围了过来。他们将刀斧对准了冯异,冷声喝道:“你莫不是冯家的乱贼余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冯异闻听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他熟练地翻身下马,虽是小小年纪,可是面临刀斧加身却凛然不惧。少年冯异怒发冲冠,挺直了腰背伸手指向浮云守卫,大义凛然的慷慨说道:“千年来安宁城始终是汉土,我冯家为保汉之威严,满门皆亡而不悔。而汝等枉活一世,食汉食,居汉土,却行霍乱大汉之事。你说,谁是反贼!”

    两名浮云守卫身形彪悍、膀大腰圆,却被一个小小少年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到说不出话来。两人恼羞成怒,对视一

    眼,接着张牙舞爪的挥舞起了刀斧,神色凶悍的对着冯异怒吼道:“小小年纪如此牙尖嘴利,居然敢跟大爷们呈口舌之利。哼,待大爷将你收押,拔去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嚣张。”

    看着两人朝着冯异闯来,葛云眉头微微一紧,就将手握在了腰间悬挂着的宝剑之上。可是未等葛云出手,忽然听到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统统,统统住手!”话声结巴,两护卫问听当即就知道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巴将军邓踽踽。两名护卫眼珠子一转悠,想起了传闻中邓踽踽与冯家的关系,当即对视一眼,双双闪到了一旁。

    邓踽踽冷哼一声,随后一脸沉静的走向了冯异。他蹲在了冯异的身前,双眼直直的望着冯异,诚恳的说道:“异儿,冯伯的事,邓邓邓叔叔深表歉意。我我我慢了一步,没能救下冯伯的性命。如今冯家已然落到了如此下场,与我始终是脱不了干系,可是你要相信如今的结果实非叔叔所愿。当下你举目无亲,不过你无须担忧,叔叔已经答应了你爷爷,定要护得你一声平安富贵,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冯异闻听此言,忽然脸色一正,他望着邓踽踽,出声言道:“不知我这声叔叔叫的是在冯府里充当大马,让冯异骑高高的邓踽踽。还是扰安平,乱大汉的浮云反贼的大将军?”

    邓踽踽闻声脸色一滞,一脸苦涩的对着冯异说道:“异儿,你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症结,叔叔也有自己的难处。不管我邓踽踽对外是何身份,对内都是能让你骑在脖颈上的邓叔叔。”

    冯异闻听此言冷笑了两声,面露苦楚的对着邓踽踽说道:“呵呵,邓叔你年纪不小,可是却还是如此糊涂。难道你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爷爷为何要从城楼上跳下吗?他老人家为的就是能用自己死将你唤醒,他不忍见你称为遭世人唾弃,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啊!”话音稍顿,冯异看着邓踽踽一脸的坚定,忍不住哀叹一声,出声言道:“罢了,我冯异年纪尚小,但却知道家国大义。我冯异一介平民,高攀不起浮云军的大将军。我冯家的满门忠烈,皆是报国而死。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况且我已经找到了追随之人,你也无需挂怀,你切记住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若是他年他日,你我战场相见,莫要留守。”

    说罢,冯异静静地走到了冯子良的尸骨旁。小小年纪的他极其艰难的抱起了爷爷的尸骨,步履蹒跚的朝着城外的青山走去。邓踽踽哪里放心的下,他连忙去追,却被葛云拦下。只见葛云站到了邓踽踽的身旁,不着痕迹的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在邓踽踽的眼前晃了晃。邓踽踽见状大惊,身为浮云大将军的他竟然下意识的屈身行礼。葛云见状,暗暗地伸手将其拦下。他伸手指了指冯异,轻轻地对着邓踽踽的说道:“放心吧。”

    方行数步,冯异忽然站定。他头也不回的对着邓踽踽说道:“龙首林里被围攻的青年救了我一命。若你还顾念与我冯家的情分,便不要再为难他。他走出龙首林后,帮我把我冯家的至宝赠与他。”

第八十八章 战

    秋风冷,冷不过阴森鬼意。秋雨寒,寒不过透骨杀意。

    黑白童子兄妹两人所修功法被称“阴阳无常法”,乃是与神魂相关的罕见法门。传说先民时代有一股叫做“阴曹”的先民势力,其下成员皆修神魂之类法门。其中被称为“白七爷”的谢必安和被称为“黑八爷”的范无救更是其中颇为有名的佼佼者。即便是阴曹实力与先民时代就神秘失踪了,可是关于他们传说却仍旧流传至今,世人称两人为黑白无常。而“阴阳无常法”就是当时两人所修功法,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况且又经历了先民时代与修士时代的两次变革,此功法早已非完本。可即便是但凭残卷加上后人的修缮,其威力也不容小觑。

    话说林白见李安民抵挡不住黑童子的尖啸,顿时心生一计。原来两人分修此卷,林白修白无常之阳法,林黑修黑无常之阴法。阴阳无常法有一特点,那便是修炼此法者在踏入地境之后,便可以召唤黑白无常虚影,加持己身。借用此法,可行黑白之能,逞无常之威。除此之外,此法讲究阴阳调剂,黑白无常向来一同现身。也就是说不管林白林黑兄妹两人谁先召唤出无常虚影,都会引发另一方的协同。而林白心中明了,之所以召唤无常虚影需要地境以上的修为皆因神魂之法极其损耗神魂。若是境界未达而强行召唤,轻则神魂受创,陷入昏厥。重则神魂被毁,或痴傻,或湮灭。针对于此,林白强行召唤了无常虚影,都是为了能够引动兄长的联动,为李安民削去一大阻力。

    可是天不遂人愿,林白万万没想到,虽然她成功的引动黑童子也召唤出了黑无常的虚影,可是哥哥林黑非但没有陷入了昏厥,反倒是控制的游刃有余,甚至仍有余力反哺至自己的身上。感受到林白所修的同源阴气源源不断的涌来,支撑着自己维系着白无常虚影的运转,林白忍不住一阵头大,惊骇道:“这是何故,难道哥哥已经突破到了地境不成?”

    黑童子当然没有突破到地境,之所以他能够游刃有余的支撑着黑无常的虚影,皆是因为他神魂之中深植着的一粒种子。

    望着身旁黑童子大发神威,身后浮现狰狞可怖的黑无常虚影,李安民皱着眉头,脸色有几分焦灼。虽说黑童子凝结无常虚影期间动弹不得,可是李安民依旧站在原地观望,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原因无他,只因他的退路已经被书老二带来的百余骑兵封住。

    无奈之下,李安民只好堂堂正正的站在了黑童子的对面。看着气焰冲天的黑童子,少年郎眼珠子转个不停,暗暗思索着应对之策。他朝四周瞄了瞄,忽然眼前一亮,李安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口中轻轻说道:“有了。”

    话罢,少年不再迟疑。只见他脚尖轻点,霎时,少年郎周期黑气萦绕,直冲黑童子身后的无常虚影而去。黑童子眼眸皆黑,感受到了

    少年郎的异动,身后的双目轻阖的无常虚影陡然间睁开了双眼。矮瘦的黑无常感受到了少年郎身上的幽冥气,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几分迟疑。他观望了片刻后将眉头一蹙,双眼轻转,转身间伸出了大手朝李安民猛然拍了过去。无常虚影乃是黑童子体内的天地之气构成,这一拍之下,自然带着天地之间的威严。只听闻龙首林中的风声更紧,呜咽之下,扫过了林间的老叶,荡平了四散的尘埃。问听这阴风呼啸,不管是骑卒还是书老二瞬间脸色凝滞。实力稍差些的骑卒已然捂住了脑袋,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口鼻之中迸溅出了鲜血条条。

    李安民直直的站在掌风之中,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势,他应接不暇,转身之下就被黑童子身后的无常黑影一下子扇飞了出去。少年郎的身子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再一次重重的被拍打在了地上。李安民重重的咳嗽了两手,他瘫坐在地上,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沉沉的望着黑童子,喃喃说道:“不是说是神魂攻击吗,怎么还能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啊。”

    站在后方的书老二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超前走了几步,望着少年轻笑着说道:“呵呵,小子,你未免太过天真。黑童子这天地之气是裹挟着神魂之力,可是天地之气就是天地之气,引动的掌风却是实实在在风啊。”

    李安民听到这话露出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土灰,紧接着对着书老二拱手谢过,出声言道:“哦,原来是这样,多谢书二爷指点。”说罢,李安民再次摆开架势,站在了黑童子的身前。

    看着李安民嬉皮笑脸的模样,书老二忍不住一阵气急,怒气冲冲的对着李安民吼道:“呵呵,臭小子就是嘴硬。黑童子,莫要留手,使用全力,给我灭了他。”说着,书老二从书篓子里掏出了一道木牌。木牌被他高举在手中,上面隐隐可见几股丝线,连着到了黑童子的身上。李安民看到木牌后,不着痕迹的朝着林白望了一眼。见林白也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少年郎心中这就有了算计,心中暗暗道:“这就是黑童子的魂牵啊。”

    只见魂牵逃出来的一瞬间,平日里仿佛冰山一块的黑童子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露出一副狂躁不安的神情,嘶吼着朝着李安民冲了过去。随着黑童子的暴走,他身后的黑无常虚影却是沉沉的定在原处没有动弹。

    黑童子身形如电,他再次紧紧握住了那把神奇的匕首,一次又一次逮住了机会,狠狠的朝着李安民冲杀过来。

    黑无常虚影不动如山,经过了方才的试探,他似乎少了许多了的顾虑。只见他或是大手一挥,或者开口狂啸。总之每每一动,总会卷起阵阵阴风,直冲李安民而去。

    少年郎匆忙的闪躲,黑无常的阴风震慑心魂,稍有不慎救回陷入凝滞。而黑童子就像是一个隐藏

    在黑暗中的猎杀者,他手中的弯曲匕首就是最锋利的毒刺,随时准备逮住机会给出致命的一击。在黑无常加持下的李安民忍不住有些狂躁,不过短短几个回合,他的身上就多出了许多道口子。

    李安民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应对之法。他知道,此战的关键单并不在黑童子,而在书老二。黑童子毕竟是受了种魂术才会书老二控制,一旦解决了书老二,相信林白也可以放开手来帮助自己制服自己的兄长。少年郎已经观察了良久,他发现书老二手段虽多,可是体质却是奇差。而且李安民此前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施展出剑气修为,因此书老二难免对他有些轻视。所以李安民相信,若是他趁着书老二不备,以他锋利剑气的破坏力,一定能够一击将其击杀。可是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剑气虽然锋利,但是却不能离体。李安民和书老二之间除了一众浮云军骑卒以外,更是横亘着黑童子和他背后得黑无常虚影。少年郎缺的不是攻击,而是距离啊。

    少年郎苦心思索着应对之策,随着伤口越来越多,纵使少年郎自愈力极强,如今也慢慢感受到了吃力。况且黑童子手中弯刀带着黑无常的天地之气属性,具有一定的腐蚀性。在李安民身上留下伤口后,少年郎清楚地感受到了丝丝的灼热,恢复起来也更为缓慢。渐渐地,少年郎行动有些迟缓。稍不经意,就见一阵裹挟着灰气的阴风直直的扑到了自己的面门之上,李安民神情一凛,想要闪躲已是来不及了。不过片刻只见,他就感受到了识海之中的刺痛,就在此时,隐藏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黑童子终于再次逮到了机会,鬼魅一般的飘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黑漆的刀刃处寒芒一闪,黑童子的致命一击刹那间就落到了李安民的脖颈之上。

    李安民神色悲悯,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神魂之中的示警,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可是怎么奈何黑无常发出的阴风直直的钻到了少年郎的识海之中,瞬间爆裂开来,少年郎只举得脑中震荡,耳中嗡鸣,他瞬间丧失了对于肢体的控制之力,无论他如何挣扎,却都丝毫动弹不得。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悠然的长叹,感慨道:“唉,万万没想到,我李安民竟然命丧于此。老爹,流萤,凡凡,还有贞贞,我去了。”

    就在李安民面色决然,准备坦然赴死之际,忽然一道人影从龙首林中冲了过来。此人身形如电,脚尖轻点,好似燕雀舞在云端般的悄然无声。倏忽之间,一道细微的轻风铺面,李安民忽然听闻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正在他迟疑之际,紧接着就感受到了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猛然间将其拉出了黑童子的攻势之中。

    少年郎知道有人来援,于是兴奋地睁开了双眼。可是当他看清眼前方才救助了自己的人后,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错愕的神情,难以置信的出声问道:“怎么是你?”

第八十九章 战(二)

    话说李安民一招不慎,竟被黑无常的阴风命中,整个人陷入了凝滞之中。而伺机待发的黑童子恰逢其时逮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然伸出了弯刀,对准了少年郎的脖颈。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龙首林里飞出了一人出手来援,在关键时刻一把将李安民拉出,躲过了黑童子的致命一击。

    待身形落定,少年郎惊喜的朝着来援住自己的人望去,谁知脸上的惊喜变成了错愕,因为救助自己的人竟然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宋倩儿。李安民直勾勾的望着宋倩儿满头大汗的脸庞,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你为何要救我?”

    宋倩儿一路疾驰来援,没有片刻的停歇。汗水加上绵绵秋雨早已经把这个身形修长的女子浑身打湿了,俊逸的长发附着着雨水,紧紧地粘在额头上。宋倩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前起伏不定。听到了李安民的问题后,她没有看向少年,只是绣眉紧蹙的望着黑童子和黑无常虚影,一脸傲娇的说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话音未落,宋倩儿突然瞪圆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焦灼,猛得跃起身来,又把李安民拉向了一旁。而两人方才的落脚之处,被黑无常发出的一道气浪狠狠的轰出了一个坑来。

    见黑无常掀出的掌风来势汹汹,宋倩儿只顾念着拉着李安民闪躲,直到现在才发觉方才情急之下,自己拉住的不是李安民的衣袖,竟然是少年郎的手掌。李安民听到了宋倩儿的皆是痴傻般的憨笑两声,嬉皮笑脸的对着宋倩儿说道:“嘿嘿,为何你傲娇的样子到有几分可爱。”

    宋倩儿听闻这话瞬间羞红了脸,她恼怒的伸出一脚踹在了少年郎的身上,怒气冲冲的大吼道:“滚!”

    站在一旁观战的书老二见到场中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修士,竟然将李安民于危难之间救了去,他心中一阵气恼。书老二身形站前一挺,伸手指向宋倩儿,恼羞成怒的怒喝道:“来者何人,何故要来救他。你可知老子乃是何人,竟然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不怕耗子太大,撑破了你这狗肚子。我可告诉你,老子此行可是替浮云军办事,浮云军的名号想必你不会没有耳闻,若是坏了他们的好事,哼哼,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书老二怒火中烧,戟指怒目的冲着宋倩儿连声吼道。宋倩儿听到了书老二的叫喊,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一脸森寒的低声喃喃:“真是聒噪啊。”说着,她转头望向书老二,投给对方一个冰寒刺骨的眼神,赫然而怒的反击道:“若不服便下场一战,若是不敢下来就闭上你的臭嘴。”

    书老二听闻这话,整张脸瞬间就涨成了绛紫色。如此挑衅,照理说书老二本应早就跳下场中一战了,可是谁知他眼珠子转了转,深呼了两口气。紧接着他铁青的脸色渐渐淡去,转而微笑着望向宋倩儿,轻笑着说道:“呵呵,汝等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怎

    能劳我亲自出手。对付你们,由我黑白童子就够了。”话音未落,他又从背后书篓里掏出了一根枯枝。枯枝漆黑一团,上面布满了锈蚀的空洞,似乎只需轻风一吹便会飞灰湮灭似的。书老二将枯枝对准了站在原地装成呆滞模样的白童子,只见他手中生出一团团略带红粉气息的天地之气,汇集到了枯枝之中。只见枯枝上勾连着几根若有若无的青丝,直接勾连到了白童子林白的识海之内。霎时间,李安民和白童子都把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那根枯枝,他们知道,这就是书老二用来约束和控制林白的魂牵。

    感受到了书老二利用魂牵施展开的摄魂之力,林白似乎听到了识海中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之声。可是先前李安民已经利用种魂术将林白的神魂唤醒,所以即便是魂牵之力有震慑之能,可是林白却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被操控之下的她感到脑袋有些浑浑噩噩,身体也跟着不明所以朝着李安民和宋倩儿走去。

    宋倩儿冷冷的瞪了书老二一眼,不屑的说道:“呵呵,真是无胆鼠辈。”一边说着,宋倩儿一边拉着李安民匆忙的躲避黑童子和黑无常虚影带来的麻烦。就在此时,宋倩儿看到了白童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正在缓缓朝着二人走了过来。若仅是如此倒也无大碍,只是起身后凝结的白无常虚影也随之而动了。黑白童子二人不仅仅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两人所修功法也是同宗同源,互相调剂的组合功法。黑童子夺魂,白童子索命的说法在安平、磐岭两州依然被许多人熟知。若是此时白童子以及起身后凝结成的白无常虚影也加入战场,只怕两人联合起来的战斗力绝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喂,这是什么情况,小白子的魂种不是被你清除了吗,怎么看眼下这架势是要跟你这个主任不共戴天啊。”宋倩儿伸手,一掌拍在李安民的后脑门上,一脸疑惑地问道。原来先前几日,宋倩儿和林白在马车里共度了许多时光,彼此早已熟络。因此,宋倩儿见林白以及她背后的白无常虚影开始动了的时候,心中很是不解。

    “种魂术很特殊。施法之人需要通过一物来操纵魂种,而这物件就叫做魂牵。而小白的魂牵还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小白识海里的魂种我随时都可以清除,可是魂种清除必定会一发魂牵的异动。到那时,是老二只需神念一动,魂种便会自毁,皆是小白必然回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李安民目光炯炯的望向林白,轻轻地在宋倩儿耳畔喃喃说道。

    宋倩儿闻声脸色一紧,他朝着书老二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书老二手中紧握着的那根枯枝上。宋倩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声对着李安民嘀咕道:“原来如此,那魂牵莫非就是书老二手中的那根枯枝不成?”

    李安民轻轻颔首,默然不语。宋倩儿呵呵轻笑两声,出声说道:“就知道你小子没有彻底清除种魂术的本事,说不定当初说

    要给我种下魂种都是唬人的。”紧接着她悠悠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一脸苦涩望着李安民,无奈的说道:“眼下怎么办,想必你也听说过黑白童子的名号。两兄妹配合之下,已经是极为难缠的了。更何况是有黑白无常这等先民时代就存在的神秘威能,只怕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抵挡不了分毫啊。”宋倩儿低下头来冥思苦想,最后他眼前一亮,对着李安民说道:“不然我们想办法逃走吧,我看他们也就百十人,想逃走倒也不难。”

    宋倩儿心情急切,一下子提出了许多建议,可是李安民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他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朝着自己缓缓走来的林白。直到宋倩儿气不过,一脚踹在了李安民的腿上,羞恼的喝道:“你自己不说话,我问了你也不答,这是何道理?我好心帮你,莫非你这般不识抬举,哼,就当老娘多管闲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宋倩儿负气将要离开,李安民终于笑了笑,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莫要生气,你所说的我都听着呢,只是心中有所思量,所以并未作答。以我们现在的情况,逃走已然是痴人说明。你可知道这群骑卒来自于浮云军中,虽然明面上只有区区百人,可是我可不敢保证是否有大部队在后方接应。浮云势大,一旦我们被盯上,就断然没有逃离的可能了。况且我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只是此法还万万离不开你的帮助。”

    宋倩儿努力的平复心中的郁闷之气,她冷着脸望着李安民,面无表情的索道:“我姑且相信你,说罢,接下来我们怎么应对?”

    李安民摇头晃脑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帮我先拦住黑童子即可,至于小白嘛,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说罢,李安民摇晃着身子,大大咧咧的迎着白童子走了过去。只见他身上黑气萦绕,脸色尽是嚣张之意。看着李安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管是宋倩儿还是书老二都忍不住一阵暴汗。尤其是宋倩儿,一边匆忙应对黑童子的攻势,一边惊疑不定的喃喃自语:“这小子倒地靠不靠谱,这模样,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只见白童子将头低低的垂下,一边朝前走一边捂着眼角抽泣不止。其哭声凄厉,如怨如诉,好似万鬼齐喑,令人毛骨悚然。起身后白无常虚影尤为不凡,只见高高的长帽下吊着一张瘦长的惨白的脸,而脸上的长舌却低低的垂下,随着白童子的哭声,白无常的虚影也微微颤抖着,发出阵阵刺耳而又尖锐的哭声。场中众人顿时惊颤,露出丝丝惧怕之意。可是李安民的气焰却是极其嚣张,满脸都是不可一世。他眼神睥睨的望着白童子,放声大吼道:“呵呵,什么黑白童子,黑白无常,老子天生神人,专治各种阴森邪物。”紧接着,他猛地一下子跳到了白童子身前,伸出右手朝着白童子一指,而左手却叉在腰间,气焰嚣张的喝道:“呔,兀那小鬼,还不速速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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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定江山介绍:
巍巍强汉,大厦将倾。
九州之内,暗流涌动,波橘云诡。
皇权旁落,奸相当道。各方势力,处心积虑试图瓜分天下之权柄、之财富、之势力。
四地之外,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四大异族,虎视眈眈,试图分食汉之血肉,染指中原。
且看来历神秘的边城少年,如何一步步成长。平内乱,攘外邦,终得还天下以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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