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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豆守望者     大明辅君txt下载     大明辅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不疑之约

    眼见朱由检带着锦绣离开,而朱由校又因锦绣的事误会了皇弟,心里有些愧疚,也跟着追了出去。

    此时堂上只剩下郑贵妃、崔文升和李选侍,此时的李选侍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计划被看透,郑贵妃再也没了主意,加上朱由检最后的警告,她才开始考虑这一直以来的算计已经让她与太子一系结怨太深,现在皇帝又下了遗诏,日后太子真的登基将会如何对她,此时看来太子继位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到这里,郑贵妃一直以来所有的野心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两位秀女,郑贵妃对着李选侍道,“皇长孙不在,正室还需再议,这两位姑娘本宫看着也都不错,不如就留作侧室吧,选侍以为如何?”

    “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崔文升,后面的事情就交给王安处理吧,你就不要再过问了。”吩咐完,郑贵妃便起身离开,崔文升将她送到了门口。

    边上无人,郑贵妃对崔文升轻声嘱咐道,“以后莫要再去得罪太子一脉,本宫也要为自己想想后路了,尤其是五世子那里,千万不要招惹,一些事情上能行些方便就行些方便,也算是拉些关系,就当给自己留条退路。”

    听了郑贵妃的话,崔文升明白郑贵妃这是放弃争斗了,如此就只能按郑贵妃说的做,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竟也正因如此,落了个惨死的下场,这是后话。

    朱由校一路追着朱由检回了寝宫,朱由检因为锦绣之事从城北走的匆忙,应好了张之极取字画的事也忘了,回到寝宫便吩咐高胜去城北找张之极将那两幅字取来。

    高胜拿了令牌领命去了。

    此时朱由校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五,今日是皇兄的错,皇兄不该如此恶意揣测你的,是皇兄愚笨,没有看透那糟老婆子的险恶用心,所以误会了你。”朱由校低着头主动承认错误。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皇兄,你不该疑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害你。”

    “小五,皇兄以后再也不会了。”

    “皇兄,若是日后你做了皇帝呢?那时我若忤逆于你,又会是怎么一个情形?

    “皇兄一直觉得你天纵之才,而我只喜欢研究些木工手艺,于读书一道毫无兴趣,更不要说做皇帝了,小五若是喜欢,皇兄就将皇位让于你做。”朱由校真诚的道。

    “皇兄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我只希望皇兄以后切莫要再疑我,我说过,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这话永远作数。”

    朱由校走到朱由检面前,坚定的道,“小五,今日皇兄与你约定,无论何时,我们永不相疑。”说完朱由校伸出手掌。

    朱由检站起身来,“永不相疑。”说完也伸出手掌与朱由校连拍了三下。

    “小五你刚才让高胜去取的是什么字画?”朱由校坐回椅子上问道。

    “那日行知书院作的诗,被徐小姐誊抄下来了……”朱由检把两幅字和张之极托他的事说了一遍,接着道,“按理来说这两首诗可是还有你一首呢,不如皇兄也给题个字?”

    “小五你这主意正合我意,六万多两银子的两幅字,我是要沾沾喜气。”朱由校拍掌笑道,然后便差人回去取他的印章。

    二人解开了心事,聊天便轻松了许多,朱由检与朱由校讲起了四海庄园和骆养性送的那座宅子,听得朱由校向往连连。

    此时内阁的值房,太子朱常洛仔细的看着首辅方从哲拿来的折子,这是自皇上拟了遗诏后方从哲连夜整理出来的奏折,这些奏折都是近年积压下来的督察院与吏部递交上来的官员考察名单,以及各部递交的要求补缺的折子。

    朱常洛已经看了一上午的奏折,但却没有动笔批阅任何一份。方从哲也一直坐在朱常洛对面候着。

    “阁老,此时干戈动的过大,事情会不会出现变故。”朱常洛有些谨慎,好不容易得来的势头,他也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此事老臣心里也有所顾忌,只是这补缺的事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了,所以老臣特意只整理出这些,那些户部上奏的关于地方受灾和工部、礼部、刑部等等的折子老臣都压着呢。”方从哲摇摇头道。

    “如此我们还是先从四品以下补缺,先看看父皇的态度,如无问题我们再继续,至于六部……”朱常洛略微犹豫一下接着道,“如今礼

    部有左侍郎翁正春,吏部有左侍郎徐光启,兵部有尚书秦文士,户部有尚书李待问,刑部有右侍郎李若,只有工部无人主事,四品以上就以工部为引,以调代补,不知阁老意下如何?”

    “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也拿不定主意。”方从哲再次摇头道。

    朱常洛明白,方首辅这是怕担责不准备给参考建议了。

    “尚宝司司丞的补缺折子这些里面好像没有?”

    “尚宝司并非紧要,老臣整理的时候没有放在里面。”

    尚宝司司丞为正六品官员,职责掌管宝玺、符牌、印章之事,多是为了勋贵子弟恩荫寄禄,也就是为了奖励大臣给他们的子弟一个挂职吃空饷的机会。

    “正因如此,无甚影响的缺多补一个父皇那里想来也没多少关系,我觉得以世鸿的能力倒是可以胜任这一职位。”

    “谢太子对犬子的抬爱,这里是一份关于南京刑部右侍郎何熊祥的平调折子太子可以看一下。”方从哲从一堆奏折中找出了一份吏部关于南京刑部尚书何熊祥调任工部右侍郎的折子,接着道,“南京六部主管官员长期空缺,何熊祥以刑部右侍郎之职主管六部之事,能力毋庸置疑,又是平调,想来不会惹皇上不悦。”

    朱常洛笑着道,“多谢阁老指教,如此我便借内阁的地把这些要递上的折子批了,阁老先去让吏部补一份尚宝司司丞补缺的折子,待我批完一起呈给父皇过目。”

    “那太子先忙,老臣先退下了。”说完方从哲便笑着行礼退下。

    待方从哲离开后朱常洛原本微笑的面容顿时阴沉了下来,方从哲这时竟还看不清形势,想着明哲保身。

    不到一个时辰,那些四品以下急需补缺的折子和那份何熊祥平调工部的折子朱常洛已经批完,这时方从哲也拿了吏部关于尚宝司司丞的补缺折子送来,朱常洛打开折子看也未看直接朱批写下,“允,着即刻赴任。”然后将折子合上放在了那些批好的折子中间。

    “阁老,著人将这些批好的折子送去给父皇御览吧,我也随去看看父皇的反应。”太子朱常洛起身对方从哲说道,说完转身离开了内阁值房向乾清宫行去。

第二十七章 四皇题字

    朱由检的寝宫内,高胜刚刚取了两幅字回来。

    朱由检在书桌上将两幅裱好的字打开,先是提笔在那卷春雷诗的后面用行书题上一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朱由检第一次题字,掌控不是很好,留白稍多了一些,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又在后面题上朱由检三个字,然后取出几枚印章,印了一枚朱由检印,和一枚未已山人。

    接着在另一幅字的后面用草书题上“余生,愿情有所寄,心无旁欲,朱由检”然后又盖了朱由检印和未已山人。

    两幅字题完,朱由检便将笔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笔沾了沾墨,问道,“小五为何取号未已山人?这未已二字何解?”

    朱由检听了朱由校的话有些迷茫,为何取“未已”二字?“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所取“未已”其实只为“白露”二字,可朱由检却不能说,那是他前世记挂的人,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好诗,好诗,还是小五有文采。”朱由校一边说一边在两幅字上写上朱由校三字,然后盖了个朱由校印。

    朱由检本有些伤感,可听了朱由校的话顿时笑了出来,“皇兄,这是诗经里面的名篇,可不是我作的。”

    “哦,哦,你知道皇兄读书少。”朱由校不以为意的道。

    “怎么皇兄就这一方印吗?”朱由检看了看皇兄的题字。

    “皇兄不懂这些文人的东西,就刻了这么一方印。”

    朱由检又取出两枚闲章,一枚篆刻“志存高远”,另一枚篆刻“诗和远方”,然后将那枚“志存高远”的闲章递给朱由校道,“这枚田黄闲章的立意与这首诗刚好相配,便送与皇兄了,你将这枚闲章印在题上刚刚好,皇爷爷那里说是你作的也说得过去。”

    朱由校接过印章便印在了诗前,朱由检也拿起另一枚“诗和远方”印在了春雷二字之前。

    朱由检收了印章朝着乾清宫的方向一指大叫一声,“搞完收工,去乾清宫。”

    二人每人拿了一副卷轴奔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内,王安手拿拂尘立在一旁,万历皇帝和郑贵妃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话。

    朱由检、朱由校二人来到乾清宫外先是探头朝里张望,刚好迎上老皇帝的目光。

    “你们两个小子来了就进来,在外面

    鬼鬼祟祟干什么?”万历皇帝笑骂一声。

    二人这才大大方方走进来,朱由检道,“不是怕扰了皇爷爷休息嘛。”

    “平日也不见你们过来,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老皇帝一眼就看穿了二人的把戏。

    “是有那么一丢丢小事,”朱由检用手指掐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的样子对老皇帝道,“不知皇爷爷可还记得我们昨日作的诗?那两首诗被徐侍郎的孙女誊抄下来,今日拿来想请皇爷爷给题个字。”

    老皇帝看朱由检那模样就觉得喜欢,每次见到这小孙子总会觉得挺开心,“这天下敢找朕题字的怕是也只有你们两个了,朕还从未给人题过字,今日就破例一回,拿过来吧。”

    老皇帝说完就起身朝桌案走去,“王安,研墨。”

    朱由检、朱由校二人乖乖的跟在老皇帝身后,然后分别把两幅卷轴在桌上打开。

    “没想到这徐侍郎的孙女字写得倒是不错,你们两个也弄的有模有样的。”老皇帝先是看了看两幅字道。

    待王安研好了墨,老皇帝提起笔先是在朱由校那首诗上悬了片刻,稍一思索便写下“有志不在年高”,这是引用了李商隐的诗“不在年高在性灵”之句,刚好与那枚“志存高远”的闲章呼应。

    老皇帝看了看两幅字上面“朱由检、朱由校”几字,犹豫了一下在后面接着写上“朱翊钧”三个字,然后命王安取来两枚印章,盖了“万历御笔之宝”。

    题完一副字后,万历皇帝先是看了看另外一首诗,然后提笔写下“天下维新,朱翊钧”,接着盖上“万历敕命之宝”。

    看见“天下维新”四字,朱由检隐约记得皇帝之前拟的遗诏中似乎也有“嘉与天下维新”几字,看来皇爷爷对革新除弊也是期盼的,只是他已经没有那份精力了,这几字正应了那句“只待新雷第一声”。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题出如此契合的字句,可见老皇帝之博闻广识。

    万历皇帝叹息一声, “这是朕这一生第一次题铭,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说完他怔怔的看着两幅字,有些出神。

    门外的脚步声让老皇帝回过神来,王安走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太子今日批阅的奏折,呈来请皇帝御览。”

    “让太子进来。”

    朱常洛进来后看到自己两个儿子也在不由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皇帝行礼道,“禀父皇,儿臣今日批了部分

    补缺的奏折,因为儿臣资历尚浅,怕有错漏,特意拿来请父皇过目,若有不当之处,儿臣好及时更正。”

    万历皇帝摆摆手道,“朕既然交给你就不再过问了,你与内阁酌情处理便是,批好了拿给王安用印即可,朕叫你进来并非为了这事,你过来看看你的两位儿子的诗,也来题个字,咱们祖孙三代一起题字,当能传一段千古佳话,哈哈哈。”

    朱常洛绕过书桌走到皇帝身旁,仔细的品读了两首诗,这让朱常洛大吃一惊。这两日他一直忙于联络一些近臣商讨遗诏之事,然后处理奏折,对其他事情毫不知情。

    皇太子朱常洛一直以来自顾不暇,对两个儿子很少过问,竟不知他们有这等才华。

    朱常洛看完两首诗后赞叹道,“好,好,实在是好。”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在两幅字上万历题的字旁写下“朱常洛拜读”。

    让唐唐皇太子用“拜读”二字,也是殊为不易。

    “儿臣今日没有随身带印章,日后有机会再补上。”

    “你们的事都说完了,朕也帮你们办了,朕今日也有一事,要你们答应朕。”万历皇帝看着父子三人道,然后朝郑贵妃走去。

    “今日内务府的事,朕听说了一些,由校立室选秀的事,就由你自己定夺吧。但你们要答应朕,日后无论如何,不得出现兄弟阋墙之事,朕要你们护郑贵妃和福王母子周全。”

    太子朱常洛毫不迟疑的答道,“谨遵父皇教诲。”

    万历皇帝看朱常洛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朱由检问道,“小五你呢?”

    “孙儿希望贵妃娘娘能够好好陪着皇爷爷,若是如此还有人伤害贵妃娘娘,孙儿就是赔上性命也定当护娘娘周全。”朱由检看着郑贵妃道,这话算是应了皇上,其实也不过是把内务府说的话换了种委婉的说法重新说了一遍。

    老皇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也搞了几十年的斗争,朱由检的话他听得明白,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万历皇帝看向郑贵妃道,“你听到了?这些时日朕觉得乾清宫中冷清了许多,你就在这里多陪朕说说话,就不要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说完又看向两个孙子道,“你们有空也多来看看朕,朕喜欢和你们说话。”

    说着说着老皇帝就要瞌睡了,勉强吩咐了王安一句给太子批的折子用印后,便让郑贵妃扶着入内休息了。

第二十八章 幽兰比邻

    接下来的几日,朱由检搬到了骆养性送他的府邸,府门上骆养性早已安排人挂好了朱府的府匾。

    虽未大婚,朱由校也搬进了皇帝上次赏赐的宅子。

    朱由检闲来无事就去四海庄园马场练练马术,开始几日每次都被青霜颠的上吐下泻,这副身体实在太差了,这两天马术总算熟练了一些,境况好了许多,至少不担心会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再晕马了,这还多亏了高胜、高寒,空闲时朱由检就让他们指导一下学点强身健体的本事,现在一套刀法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不会再挥几下刀,手臂就觉得吃力。

    今日空闲,朱由检便准备前往四海庄园,出了后门没走几步,就见张之极在不远的一处府门前不时向里张望。

    朱由检早就想把那两幅字还给张之极,可是连着几日也没碰到过张之极的面,听老骆他们说近来张之极每日都往凤来仪报道,连四海庄园都去的少了,此时遇上也省的再派人去送了,于是吩咐高胜回府去把两幅字取来。

    这时一个门房从那府宅里出来,与张之极说了几句话,张之极抬脚就向里走去。

    朱由检远远的招呼了一声,张之极转头看见,颇有些兴奋的与朱由检招了招手。

    朱由检走近抬头一看,府宅上面写着“徐府”。

    “五哥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求徐小姐一些事情,你与徐小姐和小徐更熟悉一些,等下一定要帮我说说话。”

    “哪个徐小姐?”朱由检疑惑问道。

    “这里是徐侍郎家,自然是徐茗儿徐小姐了,你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没事去打听这是谁家干嘛,不过我和徐小姐可说不上熟悉,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五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上次徐小弟不是还邀请你到府上做客吗?刚好今日一起,你可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张之极拉着朱由检就要往里走。

    “哎哎,先等一下,我让高胜去取你那两幅字了,等他过来,天天见不到你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你就赶紧把东西拿走吧。”

    朱由检说完,张之极也不再拉扯他,和那门房一起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高胜就取了卷轴回来,张之极赶紧接过卷轴夹在腋下再次扯着朱由检就往里走。

    徐府不大,但院中颇为雅致,种了许多花草果树,还特地隔了一块地方种些蔬菜粮食。

    门房领着几人来到一处偏厅,“我家老爷正在正厅待客,请几位在这里喝些茶水稍等片刻,我家小姐马上过来。”说完便上了茶退下了。

    不多时就见徐茗儿和徐尔觉走了出来,看见厅中几人,徐尔觉兴奋的大叫道,“朱大哥你也来了?”

    徐茗儿见到厅中的朱由检也颇为惊讶,门房通报只说张之极一人,并没提到还有其他人。

    朱由检起身道,“门口刚好和子瑜遇上了,听闻这是徐小姐和徐小弟府上,作为邻居在下也该过来拜访一下。”

    “邻居?”徐茗儿有些不解的疑惑道。

    “旁边的那个朱府就是五哥新置的宅子,可不就是邻居吗?”张之极笑着道。

    “原来那就是朱大哥家,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经常去玩了,早就听说那座宅子很漂亮,一直也没进去看过。”徐尔觉兴奋的道。

    徐茗儿只是笑笑,“听说小公爷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

    张之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进来时我看院子里有许多未见过的花草,都是徐小姐栽种的吗?”

    “没错

    ,茗儿闲来无事就喜欢培育些花花草草,让小公爷见笑了。”

    “我此次来正是为了花草之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徐小姐能否将那株蝴蝶兰转让于我?”

    “这……”

    张之极见徐茗儿有些犹豫,连忙朝朱由检递了个请求的眼色。

    “蝴蝶兰应是兰花的变异品种,徐小姐可是只有这么一株?”朱由检问道。

    “年前方公子找我买那株兰花的时候确实只有一株,现在又多培育出来了几株,并非茗儿小气,只是这蝴蝶兰培育殊为不易,而且不懂习性极难养活,不知小公爷要这兰花作何用?茗儿担心最后落到了不懂兰花的人手中会糟蹋了。”徐茗儿为难的道。

    朱由检也清楚,对于喜爱兰花的人来说会把兰花视作生命,万万见不得人暴殄天物的。

    张之极有些扭捏的道,“不瞒徐小姐,我有一位红颜知己痴迷于兰花,近日是她的生辰,我想将这株兰花送与她作为生辰礼物。”因为担心徐茗儿拒绝又急忙道,“徐小姐放心,她也是爱兰之人,熟悉各种兰花习性,定然不会糟蹋的,到时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来请教徐小姐的。”

    “既然如此,我便去取一株来交给小公爷,还望你那位朋友能够善待。”徐茗儿起身道。

    张之极激动的躬身道,“多谢徐小姐割爱,不过在下一时筹不出三十万两银子,暂时只有十万两,希望徐小姐能够宽限我一段时间。”

    徐茗儿停下了身看着张之极道,“小公爷不必如此,茗儿今日是看在朱大哥那日帮过尔觉的份上才答应的,兰花素来高洁,不染俗物,小公爷若是想用银子来衡量,那还是请回吧。”

    张之极一时愣住了,他本是好意,没想到给人银子反倒是把事情搞砸了,一时后悔不叠。

    朱由检连忙圆场道,“徐小姐误会了,想来子瑜是见那方世鸿开了这么高的价徐小姐都没卖,怕是亏待了徐小姐。”

    “正是,正是,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徐小姐莫要见怪。”说完张之极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旁边放着的两幅字道,“这两幅是那日徐小姐拍卖的两首诗,我找人装裱好了,想来那株兰花徐小姐培育殊为不易,还请徐小姐不要嫌弃,收下这两幅字。”

    “哦?”徐茗儿接过两幅字,缓缓打开,正是自己誊抄的诗,待看到上面的题字时徐茗儿震惊到了,抬头看了一眼张之极,自己的字竟能得皇上、太子和两位世子同时题字,这张小公爷是何等的关系户。

    “既如此,茗儿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徐茗儿将卷轴收起。

    不多时徐茗儿就抱了一盆蝴蝶兰出来,张之极看着徐茗儿手里的花,清新雅致,花瓣直如欲飞舞而出的蝴蝶,让他这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的人都心生怜爱,何况是爱兰之人。

    接过兰花,张之极急忙道,“多谢徐小姐,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五哥你在这里多喝会儿茶,我先告辞了。”说完就抱着兰花跑了。

    徐茗儿看的心惊胆战,冲着张之极喊道,“你小心着点,人摔着没关系,千万别把花摔了。”

    张之极一个趔趄,哪有这样嘱咐人的。

    朱由检心里埋怨张之极不厚道,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去凤来仪找芙蓉献宝去了,直接把他丢在了这里。本来与这徐小姐就不算很熟,他一个人在这里更觉得不自在,只好不停的喝着茶掩饰尴尬。

    “朱大哥,我带你去见见我爷爷吧?”徐尔觉也看出了朱由检的不自在。

    “徐大人不是在接待客人吗?”

    “没关系的,那人就是我们书院的行知先生,你也是见过的,不碍事。”

    朱由检本没想去拜见徐光启,但听说来人是行知先生,让他想起了之前张之极说的一件事,觉得现在去见见也好。

    跟着徐尔觉来到正厅,就见行知先生和一年近六十的老者在一起喝茶,想来这位就是徐光启徐大人了。

    “爷爷,院正。”徐尔觉先是朝二人见礼,接着道,“爷爷,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朱大哥。”

    喝茶的二人打量了一下朱由检,行知先生陶皖华笑呵呵的道,“原来朱小公子也在。”接着对徐光启道,“老徐你可不要小看朱公子,朱公子近日在京城可是非常有名,不管是那些公子贵胄,还是文人雅士,无不想找朱小公子一较高下。”

    “呵呵,怎么会,这位小友的事迹我也听尔觉说了,连老夫都对那几幅对联佩服不已,如今有朱小友这般见识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徐光启抚须笑道。

    “爷爷,朱大哥现在和我们可是邻居了,就是旁边那座朱府。”

    “哦?旁边那座府邸竟是小友府上?”徐光启人老成精,可不像徐尔觉这么不通世事,那座宅子的来历他是知道的,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普通人住这宅子是要逾制的。“不知小友今日来可是有事?”

    “小子今日原是陪朋友过来找徐小姐有事相请,听闻徐大人和行知先生在此,小子特来拜见。”

    “小友客气了,还未请教小友名讳?”徐光启问道。

    朱由检知道徐光启怕是看出了一些苗头,索性也不隐瞒,“小子朱由检。”

    徐光启和陶皖华连忙起身,“原来是世子光临寒舍,快请上座。”

    “朱大哥,你竟然是世子?”徐尔觉吃惊的道。

    “尔觉,休得无礼。”徐光启斥责道。

    “无妨,徐小弟,你可要为我保密哦。”朱由检冲徐尔觉笑着道。

    “保密,保密。”徐尔觉说完撒腿就往后堂跑,怕是刚答应完保密就要跟他姐姐告密去了。

    “小子曾经拜读过徐大人的《农书草稿》、《宜垦令》、《北耕录》等书,近年来我大明连年灾害,自去年萨尔浒之败,我大明内忧外困,徐大人的著作若是能实地推行下去,定能解决许多问题,小子早些年曾听一游方道士讲道,闲聊时听闻南方曾有人可中三季稻,此外东南有人从吕宋(今菲律bin)引进番薯,生熟皆可食,一亩可产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且无地不宜,若能在山区和北方贫瘠之地推行,定可造福百姓,解今日缺粮之困局。”

    “世子果然见多识广,老夫对番薯也有耳闻,已托教会的西洋人从吕宋帮我带一些番薯过来试种,至于三季稻,老夫尚未听闻。”徐光启说道。

    “小子曾见过徐小姐培育的蝴蝶兰,美不胜收,徐大人或许可与徐小姐探讨一下蝴蝶兰的培育之法,稻谷也是一个道理,若是用优良的稻种进行杂交培育,或许徐大人会有所得,如今好的年景稻谷不过亩产六石左右,若是能够培育出好的稻种,或许可以亩产百石。”

    “什么?亩产百石?”徐光启无法置信。

    后世的超级稻换算成石的话最多可达两百石,朱由检已经说得保守了,此时他是希望通过给徐光启一些提示,能像后世袁老那样试验出能够拯救万民的水稻。

    “一切皆有可能。”

    徐光启陷入了沉思,徐茗儿的蝴蝶兰他是见过的,但却没有把粮食培育之法往这上面想。

第二十九章 纵论海禁

    “陶先生,听闻你拍下了一箱三保航海的档案?”朱由检没有去打扰徐光启思考,转而与陶皖华聊了起来。

    “不错。”

    “这箱档案对于我大明来说异常重要,希望陶先生能够妥善保存,或许用不了多久,这箱档案就会用到。”朱由检严肃的道。

    “我朝施行海禁已久,世子莫非有不同的看法?”陶皖华此次来徐府就是与徐光启讨论这箱档案及海禁问题的,大明能看透航海贸易重要性的没有几人,所以陶皖华想看看这少年对海禁有什么看法。

    “海禁自太祖始,因倭患严重,为加强海防,遂有‘片板不得下海’之令,洪武三年罢太仓黄渡市舶司,洪武七年,撤销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市舶司,海外贸易遂告断绝。洪武十四年太祖以倭寇仍不稍敛足迹,又下令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洪武二十三年,太祖再次发布‘禁外藩交通令’。洪武二十七年又一律禁止民间使用及买卖舶来的番香、番货等。洪武三十年再次发布命令,禁止中国人下海通番。然倭患仍旧不绝,反而绝了濒海民众之生计,民众无以为生便聚集亡命,入海为寇。实则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嘉靖年间倭患甚重,实则沿海海盗之祸远大于于倭寇,正因内外勾结才导致屡荡不绝。”

    “可是永乐年间成祖皇帝曾遣三保下西洋与诸国互通往来,然耗费甚巨,不仅伤财且劳民,所得者入不敷出,这又何解。”陶皖华问道。

    朱由检不知道陶先生是故意考量,以为他也没看出海上贸易的重要性,其实若真的看不出,又怎么会花重金拍下那箱档案呢。

    “当年郑和七下西洋因为贡赐厚往薄来,只为彰显我大明的威严,民间贸易仍旧不通,于民生一道并无益处,反而成为累赘。然解除海禁,开关通商,乃公平贸易,互惠互利,不仅濒海民众可自给自足,还可带动东南手工业,无地百姓可从事手工生产,户部可增加收入减小负担,航海船只有利可图,会减少劫掠,维护贸易,减少水军负担,节省军费,何乐而不为。我大明丝绸、茶叶、瓷器等深受海外诸国喜爱,然内需不足,导致作坊开工不足无以为继,而我大明的冶炼、锻造等技术比之海

    外略有不足,开关通商不仅可以买入我朝急需上等刀具及马匹、牛羊、皮毛、宝石、香料等,还可引进外国技术,弥补不足,于大明之未来百利而无一害。”

    “即便如此,如今我大明多处受灾,户部拨款救灾尚且不足,更有辽东急需军饷,各处城墙关隘需要修缮,京营装备需要更换,各部官员俸禄已拖欠~日久,都需要银子,哪里还有银子开海禁,不说重开市舶司,就是修建海船的费用都不知凡几,何况还要重开会所、工场等等。”前番询问陶皖华或许存心考量,而这次他是真心想听听朱由检的看法了。

    “如今户部没钱,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却不是主要问题,难就难在朝中无人支持开海禁,何况现在以皇上的状态,断无开禁的可能。其实开禁通商互市并不需要多少银两,只需修缮港口、市舶司衙门即可,缺口不过十万两银子,只要开了市舶司,东南及西方国家自然会前来互市,至于海上贸易,只是造海船一项就所需甚巨,何况即使有了海船,朝廷也无人能够出海。如今各衙门缺员严重,当务之急是及时补缺,否则即使时机成熟开了市舶司,恐怕也会因管理不善而问题重重,最后难逃重新关闭的命运。若是操之过急开了海禁,不仅无益反而有害,所以我才说希望陶先生能够妥善保管那箱档案。”

    这时徐光启出声道,“世子见解独到,老夫佩服。”

    关于开海禁的利弊,徐光启与陶皖华已经讨论了许多,只是如何解决开海禁的资金问题,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今朱由检一说,二人可谓茅塞顿开。

    “徐大人过奖了,既然事已说完,在下也该告辞了。”朱由检起身告辞道。

    徐光启起身道,“世子慢走,如今我们做了邻居,以后不妨多多往来,老夫对世子的学识见解很是钦佩。”

    这时只听“噗通”一声,似是堂内踢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就见徐尔觉被从一扇屏风后推了出来,“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继续。”徐尔觉讪讪的笑着,接着转身就向里间跑去。

    其实徐尔觉之前跑进去把朱由检的身份告诉徐茗儿后,二人就一直躲在屏风后偷听,直到听到朱由检要走,徐茗儿不小心碰到了屏风才暴露

    了。

    徐尔觉跑了,徐茗儿只得从屏风后面出来道,“朱大哥要走,我替爷爷送送朱大哥。”

    徐茗儿将朱由检送出门外。

    “没想到朱大哥竟贵为世子。”

    “徐小姐见谅,因为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在下并非有意欺瞒。”

    “无碍的,茗儿与朱大哥相交可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大哥的为人与学识。”

    “如此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朱由检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就见一辆疾驰的马车停在了他前面的路上,接着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首辅方从哲之子方世鸿。

    几人有些醉醺醺的朝着这边走来。

    “徐小姐,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方世鸿对一旁的朱由检恍若未见,径直走到徐茗儿面前问道。

    “对不起,我对你的事没什么兴趣。”说完徐茗儿便欲转身回府。

    这时跟着方世鸿的其中一人道,“今日可是方兄荣升尚宝司司丞的好日子,我们哥几个还等着你那盆花去凤来仪找乐子呢,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蛇鼠一窝。”徐茗儿冷哼一声,继续朝里面走去。

    “徐茗儿,今日本公子心情好,你可不要扰了本公子的雅兴,你不是喜欢那把焦尾琴吗?今日你若同意了将那株兰花卖与我,我可以在三十万两上再加一把古琴,你若不答应,本公子今晚就把那琴劈了烧火。”方世鸿醉醺醺的说道。

    此时朱由检才听懂几人来此所为何事,原来是与张之极一个目的,而且恐怕也都是为了凤来仪的芙蓉。

    徐茗儿听了方世鸿的话有些犹豫了,银子她不在乎,她也并没有想得到那把古琴,可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若真的被方世鸿烧了,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看到徐茗儿停住脚步,方世鸿掏出一叠银票趁热打铁道,“银子本公子也带来了,琴也就在马车上,只要你同意,立刻就是你的。而且你知道我这六品的尚宝司司丞怎么来的吗?那是太子为了拉拢我爹特意安排的,连太子都要讨好我爹,你可知道得罪我的后果吗?即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徐大人的仕途着想。”

第三十章 两株兰花

    朱由检听到自己老爹竟为了拉拢首辅而给了这么个废物一个六品官,心里有些失望。他知道方世鸿即使得了这株兰花也已经晚了,张之极恐怕已经把花送到芙蓉手里了。于是他存了坑方世鸿的心思,走到徐茗儿身边轻声道,“徐小姐不如就答应他吧,钱在他手里只会害人,但用在有用的地方可以帮助许多人,而且花可以再培育,古琴毁了就实在太可惜了。”

    听了朱由检的话,徐茗儿权衡了一番,虽然讨厌方世鸿,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对方世鸿道,“如你所愿,先把东西拿来,我回去把兰花取给你。”

    “算你识相。”方世鸿冲马车边的车夫招了招手,“把琴拿来。”

    车夫从车上取了琴来直接递给了朱由检,看来是把他当做出力的随从了。

    朱由检也不介意,一把抱住了颇为沉重的焦尾古琴。

    方世鸿把银票也递给了徐茗儿得意的道,“还请徐小姐快些,兄弟们还赶着去八大胡同寻欢作乐呢,哈哈哈哈。”

    徐茗儿哼了一声接了银票转身朝府中行去,本来欲离开的朱由检也只好抱着琴跟着返回,他总不好意思把这么重的琴丢给一个女子。

    很快朱由检就抱着一株蝴蝶兰跟在徐茗儿身后走了出来,“呐,你的花。”

    “哎呦,不好意思我刚看见,这不是名动京城的朱公子吗?恕在下之前眼拙,一时没认出来,原来朱公子只是徐家的下人啊?失敬失敬。”方世鸿盯着朱由检戏谑道。

    徐茗儿刚想替朱由检辩解就被朱由检拉住了,朱由检混不在意方世鸿的话,只是对徐茗儿道,“徐小姐请回吧,在下告辞了。”说完转身朝隔壁的朱府行去。

    徐茗儿看着朱由检离开也转身回府,然后对门房吩咐道,“把门关了,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方世鸿总算遂了多日的心愿,说不定今日就是与芙蓉深入交流的日子,心情自然美好,也全然不在意徐茗儿的话,朝

    着众人一挥手道,“兄弟们,下半场走着,跟本公子凤来仪快活去。”

    朱由检回到府中毫不耽搁,叫上高胜、高寒二人就骑马奔四海庄园而去。

    四海庄园人也齐整,都不用再派人去招呼,骆养性、秦、朱应安都在。

    朱由检叫上正在喝茶的秦和朱应安,硬生生的把骆养性从赌桌上拉了下来,“赶紧跟我走,去凤来仪,今晚那里恐怕有好戏看了,去晚了可就看不上了。”

    骆养性一头雾水的问道,“凤来仪?什么好戏?不就是芙蓉登台的日子吗?还没有我赌场赢钱来的有趣。”

    “哎呀,我居然差点忘了今日芙蓉登台,多谢朱兄弟提醒,没想到原来朱兄弟也是同道中人啊。”朱应安给朱由检递了个淫~荡的眼神。

    “五哥,你怎么和子瑜兄染上一个毛病,以前没听说你有这嗜好啊?”秦有些疑惑的道,接着又劝了一句,“你可要悠着点,这毛病伤身,多了可是会影响发育。”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先走,我路上在详细跟你们说。”朱由检拉着几人就走,这时候想来方世鸿一群人差不多都快到了,还好他们是坐马车,几人骑马会稍快一些。

    “今日早些时候子瑜拉我去徐小姐那里讨了一株蝴蝶兰准备送给芙蓉作生辰礼物,就是方世鸿之前要跟徐茗儿买的那一株,巧的是方世鸿方才也去找徐小姐了,而且威逼利诱最后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加上那把焦尾古琴最后也得了一株,估计也是打算今日送与芙蓉,而且方世鸿一群人喝的醉醺醺的,今晚想必会很热闹。”朱由检一边骑马飞奔一边朝几人喊着解释,一路上灌了一肚子的凉风。

    “我就纳了闷了,方世鸿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总是能够被我们碰上,我对他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朱应安哈哈大笑道,看方世鸿吃瘪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事。

    “太可怜了,你们怎么忍心可着一个人坑。”秦喊道。

    “是啊,要不我们

    换个人欺负吧,你们觉得小秦如何?”骆养性调侃道。

    “我同意。”

    “我也没意见。”

    “我不赞成,我觉得紧着一个人霍霍其实也挺好。”秦大声反驳。

    很快几人远远的就看到方世鸿一群人下了马车走进凤来仪,看来来的还不算太迟。

    来到凤来仪门口几人把马交给门口的小厮便快步走了进去,他们也不管别人招呼,找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就走了过去,叫了些酒菜准备喝酒看戏。

    只见方世鸿一群人占了一桌最靠近舞台的位子,那株蝴蝶兰就放在桌子中央,几人大声的吆喝着喝酒。

    天色微暗,就见芙蓉着一身红衣登台了。

    芙蓉刚来到台中央,下面的喧闹声稍微小点,就听方世鸿那桌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今晚大家尽情的玩,一切费用由方公子结账。”

    朱由检躲在角落里不怀好意的对几人道,“他今晚这人,怕是要丢大了。”

    连日来,每逢芙蓉登台,张之极都在幕后以竹笛伴奏,这一次仍是一样。

    此前芙蓉每次登台都是直接跳舞或者弹琴,唯有这次她却只是立在了台中央。

    虽未说话,台下已经主动安静了下来,连喝酒的也放下了酒杯,怕发出杯盘碰撞的声音唐突了佳人,静的连坐在角落的朱由检甚至都能听到楼上的房中隐约传来嗯嗯啊啊的呻吟声。

    芙蓉朝台下看了看,入目就是那张离台最近的桌上放的一盆蝴蝶兰,这让她略微有些失神,然后又看了看坐在桌前的方世鸿。

    方世鸿见芙蓉看向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观芙蓉的表情,今晚携手登~床想来是**不离十了。

    芙蓉看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先是朝台下施了一礼,接着道,“自芙蓉挂牌以来,蒙各位抬爱,芙蓉不胜感激。为表谢意,今日芙蓉就为各位多弹几首曲子,跳几支舞。自酉时起,至亥时止。”

第三十一章 争风吃醋(上)

    听了芙蓉的话台下顿时爆发雷鸣般的叫好声,平日里芙蓉每次登台不过是匆匆弹一首曲子或跳一支舞,而今日竟要表演两个时辰,众人怎能不兴奋,离得最近的方世鸿一桌叫好最是大声,他们觉得之所以如此全是这盆兰花之功。

    待台下声音稍小一点后,芙蓉接着又道,“只是过了今日,芙蓉便要摘牌了。”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错愕,然后便是一阵的窃窃私语,有的不忿,有的惋惜,甚至有的破口大骂。

    朱由检只听旁边一位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特别遗憾的道,“这么好的女子不做鸨儿真是可惜了。”

    此时与其他人反应不同的只有方世鸿,只见他满面兴奋之色,人心里一旦有了想法就容易着了相,此时他竟觉得芙蓉之所以要摘牌就是准备从良委身于他了。

    看众人依旧躁动,方世鸿直接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都吵什么吵?人各有志,芙蓉姑娘要从良这是好事,何况芙蓉姑娘都许诺为你们表演两个时辰作为补偿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都别吵了,影响本公子欣赏佳人表演。”

    “呦,没看出来方世鸿这种连逼良为娼的事都干得出来的,居然还有这种觉悟。”朱应安小声的对一起来的几人道。

    “看着吧,这家伙估计是想岔了,等会有他气急败坏的时候。”朱由检看了一眼方世鸿小声的道。

    “怎么说我们今晚的花销也是人家方公子请的,你们低调点。”秦调侃道。

    随着方世鸿的搅和,凤来仪中的客人也逐渐平复了,毕竟摘牌还是赎身是凤来仪说的算,再揪住不放不成了逼良为娼了吗?

    随着台下渐渐平静,芙蓉也开始了表演,先是跳了两支舞,然后回去换了身衣服略作休息又弹了几首曲子,中间穿插着其她女子的表演,芙蓉果然如承诺一般表演了近两个时辰。

    方世鸿在下面看的一脸的陶醉。

    当外面二更的梆子声响起时,芙蓉结束了最后一首曲子,便与台下众人再次道了谢准备离开。

    这时方世鸿站起身朝台上喊

    了一声,“芙蓉姑娘且稍等。”说完便端起了桌上的那盆蝴蝶兰从边上的台阶绕行到了台上。

    来到芙蓉身边,方世鸿将手里的兰花递向芙蓉道,“听闻今日是芙蓉姑娘生辰,又是在下晋升六品司丞的日子,真可谓双喜临门,故此方某特意买了这株蝴蝶兰来送与姑娘,所谓名花配美人,相得益彰,这花正符合姑娘的蕙质兰心。如姑娘不弃,方某愿入内与姑娘共同赏花,吟诗作曲,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真是让方某心生向往。”

    朱由检几人听着前面还像那么回事,可是越往后听,方世鸿的话越是下道,最后直接就是下流了。

    尽管芙蓉曾是挂牌的姑娘,可也毕竟还是个清倌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裸的调戏,连朱应安也看不下去了。

    “多谢方公子好意,只是这花如此珍贵恕芙蓉不能接受,而且芙蓉已经摘牌,对方公子的心意芙蓉承受不起。”

    方世鸿以为芙蓉只是在谦让,毕竟这花她已经垂涎已经,嘴上说着不要心里恐怕已经欢喜的要死了。

    “芙蓉姑娘不用客气,再贵的花送与你都是值得的,你就收下吧。”方世鸿说着就去拉芙蓉的手把花硬往她手里塞。

    芙蓉连忙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道,“方公子请自重。”

    这时方世鸿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想象的情节好像不太一样,他很是不解的看着芙蓉道,“这株蝴蝶兰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花吗?”

    “好花不在多,一株足以,今日已经有人送了一株于我,芙蓉并不贪心。”

    “不可能,我找人打听过,这花世上只有这一株,可是我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加一把古琴才换来的,除了我还有谁能送你?”方世鸿失态的咆哮道,此时他已经离奇的愤怒了,以为芙蓉只是找个借口拒绝他而已。

    “送她另一盆花的人是我。”这是张之极手里端着另外一盆蝴蝶兰从幕后缓缓走了出来。

    台下众人看着两盆一模一样的花一时有些错愕,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不可能,这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那株一定是假的。”方世鸿一手端着花,一手指着张之极喊道。

    “看来方公子找人打听的消息不太准确呀。”张之极笑着道。

    若从无希望方世鸿也不会如此愤怒,本以为已经水到渠成的事竟变成现在的局面,让本就喝了不少酒的他有些失去了理智,现在想来之前一番得意的做作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

    方世鸿猛地将手中花向地上摔去,怒骂道,“你这贱人竟敢戏弄于我,既然无意于我,今晚为何又频频向我示意。”

    “想必是方公子误会了,这厅中的人皆可作证,芙蓉今晚并未向方公子示意过。”

    “婊子。”方世鸿抬手就往芙蓉脸上打去。

    一旁的张之极早就防备方世鸿会狗急跳墙,伸手就握住了方世鸿的胳膊,然后将另一只手中的花递给芙蓉道,“你先回去。”

    芙蓉接过花转身离开。

    张之极可拉两石弓的力量可想而知,哪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方世鸿比的了的。

    方世鸿用力抽了几下胳膊硬是动弹不得,于是朝着台下的一群人道,“上来给我弄死他。”

    朱由检几人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往台子跑去。

    台下与方世鸿同来的人本就是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得了方世鸿招呼纷纷拿起板凳酒壶就往台上跳去。

    张之极射箭了得,力量也足,但这种打架斗殴拼的就是人数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张之极也不得不松开方世鸿暂避锋芒。

    一看张之极要跑,方世鸿更来劲了,“给我打,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打残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虽说两人这是结了仇,但方世鸿还有点理智,那毕竟是英国公的独子,要真打死打残了别说他爹保不住他,恐怕连他当爹的首辅都要跟着倒霉,毕竟英国公现在还掌管着中军都督府,执掌京营。

    张之极还没跑出舞台就被追上,当先的两人直接把张之极扑倒,随后的几人围着张之极拳打脚踢。

第三十一章 争风吃醋(下)

    方世鸿刚追过来就想往里面围着的张之极踢上几脚,这时高胜、高寒到了,三两下就把围着张之极打的几人摔了出去,包括方世鸿在内,不过他们也没有下太重的手,而且先被摔出去的人还给方世鸿做了肉垫。

    方世鸿爬起身揉了揉摔的有些疼的屁股,朝高胜、高寒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管我的事?”

    这时朱由检几人也已经到了。

    “你拿着没办法的人。”朱应安奚落道。

    “你们都在啊?就这么看着我挨打也不早点上来帮忙。”张之极拍拍身上的土冲着几人埋怨道。

    几人看着张之极白色的儒杉上到处印的鞋印就有些好笑,身上、屁股上都有,脸上也没能幸免。

    “我们这不是来了嘛,之前一直在那边角落里猫着呢,谁知道他们动手这么快。”老骆指了指他们之前坐的角落道。

    “听说方公子晋升了?看来以后我要改口叫方大人了,足足有六品,这么大的官,好吓人啊?”朱应安对着方世鸿一通讽刺,在京城,一块墙砖掉下来砸到一个当官的恐怕都不止六品。

    “你……哼,既然看不上,有能耐你也弄个六品官做做?”

    “小爷可看不上,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留给你这种人一点机会。差点忘了,我记得那日在行知书院,方大人可是承诺在楼子里碰到小爷要退后三丈开外的,方大人现在是不是站的离我太近了?”说着朱应安就朝着方世鸿面前迈了一步。

    “你……小人得志。”说着方世鸿就往后退,虽然方世鸿人品不怎么样,但有一点,好面子,众人皆知的事他也不会反悔,那样传出去太丢面子。

    方世鸿一步步往后退,朱应安一步步往前迈,一边走一遍嚣张的嘀咕,“再退,再退,还是太近,继续退……”

    直退到台下方世鸿忍无可忍就要爆发的时候,朱应安才停了脚步。

    闹了一阵,方世鸿一群人酒也稍微醒了一些。看着这几个人,

    方世鸿也确实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而且有两个像木头桩子一样护在张之极面前的人,看他们之前的身手,他也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

    方世鸿看了一眼地上那盆已经被踩成烂泥的兰花,那可是他花了巨资买的,不仅没占到便宜,还丢了大人,这又让方世鸿心头火起,“哼,你们给我等着,我们走。”

    舞台上闹得欢腾,台下一点都没受到波及,众人更是乐得看看热闹,所以都打成那样了也没人去管。

    就在方世鸿快要走到门口时,却被之前坐在朱由检旁边一桌的那个虬髯大汉拦住了,“小子,你们不是说今晚费用你们结账吗?怎么?不付钱就想走?俺可是给你们面子点了四个娘们。”

    方世鸿那个火啊,拿那几个少爷他没办法,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一脚的。方世鸿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居然又被揭了伤疤,这他哪里忍得了。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那虬髯大汉一听要动手,一拳就打在了站在最前面的方世鸿的眼窝上,然后就抱着头蹲下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

    方世鸿疼的眼泪直流,看这些人还在打,居然没人管他,气的大吼一声,“好了,赶紧送我去看大夫。”这时一群人才罢手朝他围过来。

    方世鸿接着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丢给那个还抱头蹲着的大汉,拿去结账,多的算是你让本公子打你出气的辛苦钱。接着方世鸿又在那大汉身上踢了一脚然后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待方世鸿几人走后,张之极和几人走回了之前的角落继续喝酒,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

    尽管台上搞得乱七八糟,但老鸨也知道几人身份不简单,只是安排人赶紧清理,也没有来寻几人晦气,何况那个张公子还跟芙蓉关系不一般。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巧也来这里喝花酒?我猜一定是元廷兄记得今日是芙蓉登台的日子,所以带你们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张之极摇头笑了笑接着道,

    “不过要不是元廷兄带你们过来,我今日可能真的要吃大亏了。”

    “这你还真猜错了,是今日你把我扔在徐府一个人跑了,后来我走的时候刚好方世鸿也去找徐小姐买花被我碰到了,我猜今晚这里会有好戏,所以特意带他们来看热闹的。你挨这几下揍,就算是你见色忘义把我扔下的报应了。”朱由检对着张之极鄙视道。

    “你们不是故意让我挨这几下的吧?太不够意思了。”

    “你这算英雄救美,不挨这几下,怎么能让美人怜惜你呢?脚印可别擦,尤其是脸上的,人家姑娘一心疼,说不定今晚就会留你下来秉烛夜话,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和身体了。”朱由检忽悠张之极道。

    “我觉得五哥说的挺有道理,不过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身上的脚印都擦得差不多了。”

    “这还不好办。”朱由检说着给同桌的几人一一递去了眼色,接着几人就把张之极的椅子推倒,然后把他按在地上印脚印,直到连脸上也印了两个脚印后几人才放开他。

    “你们这一群禽兽。”张之极骂完,刚想抬袖去擦脸,当看到几人期待的眼神时连忙放下了袖子。

    若是脸上的鞋印擦了,几人再给他印一次也不是不可能,不,是一定会。

    “好了,热闹也看完了,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别耽误了张公子花前月下。里面佳人说不定都等急了。”骆养性打着哈欠道。

    几人不再管满身鞋印的张之极,直接起身离开。

    待几人离去,张之极急奔后堂而去,见房中无人,张之极拉住一个路过的婢女问道,“可有见到芙蓉姑娘?”

    “回公子,芙蓉姑娘在后院。”

    张之极听后便往后院寻去。

    凤来仪后院的一棵玉兰树旁,就见芙蓉怀抱着那株兰花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月亮出神。

    “水色,你怎么坐这里?夜深露重,小心着凉。”张之极来到芙蓉身旁轻搂着芙蓉说道。

第三十二章 金屋藏娇(上)

    此时初春,京城的夜晚尚有些寒冷。

    芙蓉依偎着张之极,略有些伤感的道,“水色虽是摘了牌,但毕竟出身青楼,与公子身份悬殊,水色配不上公子。”

    “我们既是两情相悦,又何必顾虑这些,何况你曾经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寄身于此而已。”

    “可是公子家里会接受水色吗?素闻英国公家风甚严,如水色这般女子,怕是连进国公府做婢女的资格都没有。”

    “跟我走,今晚我便带你去见我父亲。只要我跟父亲好好说,相信他会同意的。”张之极拉起芙蓉就要走。

    “公子不可,这时候去,怕是国公爷更觉得水色不懂事了。”芙蓉连忙止住张之极道。

    张之极听了芙蓉的话想想是自己冲动了,“那我们先进去吧,这事明日再说。”

    回到房中,光线亮了许多,这时芙蓉才看到张之极身上的鞋印,她紧张的抚摸着张之极的脸为他拭去脸上的泥土,“是刚才被他们打了吗?伤的严重吗?”

    张之极见芙蓉紧张的样子,心里一阵开心,连忙握住了芙蓉轻抚的手,“不打紧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芙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帮张之极掸掉身上的脚印。

    待芙蓉将张之极身上的泥土擦干净后,张之极拉着芙蓉的手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日再过来接你去见我父亲。”

    芙蓉听了张之极的话又是担忧又是羞涩,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张之极的手朝内室走去,“公子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张之极闻之,心里激动的翻江倒海,心想,“五哥的套路太深了,这一身的脚印没有白费。”

    第二日清晨,张之极和芙蓉二人收拾妥当,只见张之极面上得意的看着一脸羞涩的芙蓉,携着手道,“咱们出发吧。”

    二人坐上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先奔朱府而去,对于如何说服父亲张之极心里也毫无底气,见识了朱由检昨日的套路,他想先请教一下朱由检的招数。

    下了马车,张之极不待门房通禀就直接拉着芙蓉往里面走去。

    此时尚早,朱由检正在跟高胜一起舞刀锻炼身体,见张之极领着芙蓉到来,便停了手,取过备好的汗巾擦了擦脸,问张之极道,“子瑜这么早与芙蓉姑娘过来可是有事?”

    张之极拉着芙蓉的手道,“五哥,她已经摘牌了,以后就改回本名叫水色了。”

    “哦,那请问子瑜与水色姑娘这么早来所为何事?你不是就来告诉我水色姑娘改名了吧?”朱由检笑笑道。

    “额,其实我是有一事想找五哥给我出出主意。”张之极有些扭捏的道,“你知道我父亲那人是个老古董,我想娶水色为妻,怕我父亲不同意,所以来看看五哥有没有什么能够指点我一下的。”

    “这……”朱由检还真是有些为难,在这个年头就是普通的文人想娶一个青楼女子都难,何况是堂堂国公的独子。

    “子瑜,我觉得这事怕有点难,如果英国公不知道水姑娘的身份还好,以水姑娘的学识气质英国公想必是会满意的,但你若要成亲总要纳采、问名、纳吉,到时英国公必然是要知道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张之极有些烦躁的道。

    朱由检皱着眉头想了想,“办法倒不是没有,就是有些麻烦,让水姑娘回原籍,既然水姑娘改回本名,想来京中知道的不多,你只要与英国公说立个侧室,从京城到湖州路途遥远,你再打点一下,想来英国公不会察觉,事情略微低调一些,应该可以如你所愿。但时间久了恐怕还是会暴露,只是那时木已成舟,英国公想改变主意也没有办法了。”

    听了朱由检的话,张之极看了一眼旁边的芙蓉,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我要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把水色娶进门。”

    朱由检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

    出了朱府,两人坐上马车朝英国公府而去,马车里芙蓉握着张之极的手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名分的。

    我觉得朱公子的办法挺好的,不如我们就按他说的做吧?”

    “不行,我不能让你受委屈。我不仅要娶你做我的妻子,而且我这一生也只会娶你一人。”张之极坚定的道,“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张之极回到家中,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拉着芙蓉悄悄摸摸的往里走,如同做贼一般。

    “少爷,你这是干嘛呢?”身后的管家张忠见到张之极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张之极回头见是老管家张忠,张忠自幼就在国公府,府上的所有人都对他礼貌有加。

    “嘘,忠叔,小点声,我爹在书房吗?”

    “在呢,我这正准备给老爷送一杯参茶过去,这位小姐是?”

    “哦,这个回头再说,参茶给我吧,我给我爹送去。”张之极接过张忠手里的参茶道。

    “水色,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张之极对水色说了一句,然后端上参茶大大方方的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英国公张维贤正埋头处理公文,张之极把参茶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张维贤见参茶放下后半天没有动静,便头也未抬的道,“张忠,还有其他事情吗?”

    “爹,是我。”

    张维贤抬起头来见是张之极,便训道,“你这小子最近都干什么去了?天天见不到人影,书院也不去,是不是觉得能挽两石弓就了不起了?你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做到参将了。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爹,您当年英明神武,我怎么能跟您比。”张之极谄媚的道。

    “有事快说。”张维贤近日来因为朝中大势已定,太子参政补缺,心情格外不错,对张之极说话也不似以前那般严厉,张之极心里一喜,有戏。

    “爹,我想娶媳妇。”张之极低着头绞着手指说道。

    “噗”张维贤一口参茶喷了出来,“什么?我没听错吧?以前逼着你成亲你都不愿意,每次一逼你就往张勇的营里躲,现在怎么想通了?”

第三十二章 金屋藏娇(下)

    “爹,你稳重点。”张之极说着伸出袖子擦了擦案桌上的水,“这次不一样,我遇到心仪的女子了。”

    “哦?好,好,跟爹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我找人上门提亲。”张维贤激动的大笑道,他就张之极一个儿子,早点成亲抱上孙子也能了了一桩心事。

    “她叫水色,就在外面。”说着张之极走到书房门口拉了个女子进来。

    张维贤心里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未曾提亲就主动上门的。

    直到张之极把人带进来,张维贤原本激动的心情顿时凉了个透。

    张之极没有留意到老爹神情的变化,仍旧开心的介绍道,“这就是儿子说的水色,原是湖州吴兴县令之女,因受人诬陷家道中落,现寄居在京城故人家中。”

    张维贤一拍面前的桌子暴怒道,“你放屁,逆子,这明明是凤来仪的芙蓉,你爹还没老眼昏花。”

    张之极惊讶道,“爹,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去凤来仪看过水色演出?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爹。”

    张维贤向来不准张之极去逛青楼,这一时说漏了嘴,更是恼羞成怒,“孽障,孽障,居然用假名来骗我,给我滚出去。”

    “爹你听我解释,水色只是无奈才寄住那里的,芙蓉只是花名,水色才是她的名字,我和水色是两情相悦你就同意吧。”朱由检恳求道。

    “休想,从明天开始你到张勇的军营去历练,再敢乱跑,我打断你的腿。”张维贤站在桌子后面站起身指着张之极愤怒的道。

    “爹,你让我去军营可以,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用八抬大轿把水色娶进门的。”张之极终于不再唯唯诺诺了,站直了身子与老爹对峙道。

    芙蓉在一旁拉了拉张之极的袖子。

    “你还想八抬大轿,你还想明媒正娶,你是怕你老爹这张脸不够丢人吗?你是要让全京城人都知道我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娶了个窑姐吗?”张维贤见张之极竟敢顶嘴,已经气得快喘不过气了。

    “爹,水色是个清白的姑娘,你不能侮辱她。”

    张维贤拿起桌上的参茶就朝

    张之极砸去,“你,你……你不要叫我爹,张忠,张忠,把这个逆子给我打出去。”

    老管家张忠早就听到里面在吵架,也听清楚了里面发生的事,听到老爷在叫他,连忙跑了进去拉着张之极小声劝道,“少爷,先出去再说吧。”

    张忠拉了两下没拉动,“少爷,听我一句劝,这事以后再说,现在这样对你和水色姑娘都没好处。”

    芙蓉也拉着张之极一只胳膊劝道,“子瑜,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时张之极才被二人拉着往外走。

    张忠一边拖着张之极一边回头道,“老爷消消气,我劝劝少爷。”

    张之极直到被拉出书房很远,张忠才松开他,“少爷,这事你要慢慢和老爷说,老爷哪是一下就能接受的?你越是惹怒老爷,这事越是难办啊。”

    “哼,老顽固,以前还每天教训我不要去逛青楼,自己还不是也去。”张之极气哼哼的道,“水色,我们走,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认他这个爹。看谁给他传宗接代,看谁给他养老送终。”

    张忠眼睁睁的看着张之极走出府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敢如此顶撞老爹,叹了口气,这次少爷怕是真的上了心了。

    出了门,张之极对芙蓉道,“你就不要再回凤来仪了吧,我去找处宅子你先住着,早晚我要堂堂正正的把你迎进国公府。”

    张之极没置办宅子的嗜好,但骆养性名下很多,于是张之极特意跑到四海庄园。

    “老骆,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你送了五哥一处府邸,也要送我一个。”张之极无耻的道。

    “五哥那府邸我送你你敢住吗?”骆养性白了张之极一眼道。

    “所以咱只要个小点的就好,我要求也不高,最好环境清幽,依山傍水就行。”

    “就这要求还不高?在这地界你让我上哪给你弄依山傍水的去?你直接去五哥府邸的后花园住去好了,那里倒是依山傍水。”

    “我这不是把水色接出来了吗?住五哥那里多不方便,要不找个差不多的也行。”张之极想想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便退而求其次道。

    “我倒确实有处宅子,临着芝麻胡同,门朝柳汀街,你是知道的,柳汀街边上就是柳汀河,那宅子虽然不大,只有一个小院,但里面是个二层小楼,开窗便能见到河上风光,想来给你金屋藏娇也是足够了。”骆养性想了半天总算记起还有这么一处宅子,“不过那里离得方府不算远,别哪天被你那情敌把你的水姑娘给叼了去。”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去凤来仪把水色的东西搬来,你先让老乔安排人去清理一下,我们今晚就住进去,另外宅子都送了,下人什么的总也该配个十个八个的吧?”说完张之极转身就跑。

    “滚吧你。”骆养性一脚踢在了张之极的屁股上。

    这真是赔了宅子还要搭上许多仆从。

    花了几个时辰总算安顿好了芙蓉,虽说骆养性嘴里说的不情不愿,不过无论是物件还是仆从,他倒是安排的妥妥当当。

    解决了这一切,张之极该想想办法去解决自己的老爹了。

    自太子补缺已过去许多时日,因内阁只有方从哲一人,连日来首辅方从哲都住在了内阁值房,今日总算将补缺的折子处理完了,才得空回一趟家。

    但刚到家里方从哲便听到一个另他震怒的消息,方世鸿竟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去买一株兰花讨好一个青楼女子,他挨了许多骂名推行的矿税,一年从中小心翼翼捞的油水也不过五十万两。

    此时正准备出门的方世鸿刚好遇上了愤怒的方从哲,方世鸿对着方从哲叫了一声“爹”,然后就准备绕过溜走。

    “站住,你又准备去哪鬼混?”方从哲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训斥道。

    “爹,我正准备去书院。”

    “放屁,日头都要落山了,你要去书院,你们国子监都是晚上教书的吗?”

    “哦,哦,爹,是这样的……刚好有几个书院的同学邀我去参加个诗会。”方世鸿磕磕巴巴总算想出来了个蹩脚的理由。

    “去青楼参加诗会吗?你以为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三十万两,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畜生。”方从哲伸手就要去打。

第三十三章 是进是退(上)

    方世鸿一见势头不妙,转头就跑,“爹,你怎么能这样骂我,我要是小畜生那你是什么?”方世鸿一边跑一边说道。

    “你,你……气死我了。”眼见方世鸿就要跑到门口了,方从哲对着门房喊了一声,“把门给我关上,谁要是让他跑出去了,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门房本来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这一老一少斗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以小少爷成功逃脱告终,但这次听了老爷的话门房可不敢放水了,趁着方世鸿还没跑到门前连忙把大门关了起来。

    “来人,把他给我关到祠堂去,今晚不许给他吃饭,这几天你就在祠堂好好思过,谁敢把他放出来谁就给我走人。”方从哲冲着两个护院吼道。

    护院也不敢违抗方从哲的命令,只得拉着方世鸿关进了祠堂。

    头一天晚上得了吩咐的方府众人谁也不敢给方世鸿送饭,直到第二日一早方从哲出门去了内阁,才有人偷偷给方世鸿递了个鸡腿。

    起初方世鸿以为老爹只是吓唬吓唬他,谁知道竟真的在祠堂连着关了三日。本来方世鸿还有些不满的嘀咕几句,过了三日总算是把脾气磨掉一些,但是他却把所有的怨恨全转到了凤来仪的芙蓉身上,第三日的晚上吃饱喝足之后方世鸿开始计划怎么能够逃出去。

    “哼,芙蓉小贱人,只要让我出去,我定要让你跪在我脚下求我。”方世鸿心里恨恨的想着。

    第四日一早,方从哲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出门前问管家道,“少爷怎么样了?”

    “回老爷,少爷这两日一直跪在祠堂,想来是悔过了。”

    “哼,让他去书房抄一遍论语,抄不完不准他出门。”说完,方从哲便出门而去。

    管家明白了老爷的意思,是要放少爷出来了,总在祠堂跪着,也怕跪出点毛病来。

    “少爷,少爷,出来吧,老爷走了,气消的差不多了,让你去书房抄论语。”管家打开祠堂的门对方世鸿道。

    方世鸿听了急忙爬了起来,打打身上的褶皱道,“总算放我出来了,再不

    放我,身上都长虱子了。”说完就朝外面走去。

    出了祠堂,方世鸿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去。

    “少爷,老爷让你抄论语呢,你可不能再跑了,否则老爷回来再生气把你关起来。”管家劝道。

    方世鸿听了管家的话也有些担心,但都憋了这么多天,他实在忍受不住了,“老办法,还是让方文帮我抄,我就先走了。”

    方文是方世鸿的伴读,自幼每次遇到抄书写字做文章都是方文在帮他代笔,这次也不例外。

    出了门方世鸿便叫上一帮狐朋狗友前往凤来仪而去,上次受了那么大的耻辱,又因为芙蓉白花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加上被老爹关了几天的憋屈,今晚要一并讨回来。

    “方少,咱们这样用强不会有事吧?”方世鸿身边的一个随从听了他的计划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过是一个凤来仪,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若是今晚不从了我,就给我把凤来仪砸了,一切损失由我负责,出了事情由我担着,我就不信这京城还有敢跟我爹对着干的。”

    “得嘞,方少您今晚吃肉,兄弟们就跟着喝汤了。”

    有了方世鸿的话,几人就昂头挺胸奔凤来仪杀去。

    自那日张之极带着芙蓉离家后就一直住在骆养性送的宅子里,两人整日如胶似漆,过的也算甜蜜,但有时芙蓉仍是会想着心事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张之极看到芙蓉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愁闷,于是便差人请了几个兄弟过来出些主意。

    “你们几个都过来了,好歹出个主意,都在不停的喝茶,你们是蹭茶来了,还是出主意来了?”

    “这事真不好办,我是没办法了,若是国公不认识水姑娘,上次我那办法还好用,这都认识的还能怎么办。”朱由检也发愁的道。

    “子瑜,没看出来啊,你爹居然是同道中人啊,你不说还真没看出来。”朱应安压根就没去想主意,他也知道就凭这脑子想了也是浪费时间,看着张之极那样子有些猥琐的调侃道。

    “去去去,净捣乱

    。”张之极烦闷的道。

    “实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骆养性一拍桌子咬牙决定了,几人看他的样子都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了。

    只听他接着说道,“子瑜你去约你老爹赌一把,赢了就让你娶水姑娘,输了你就认命吧。”

    “白痴。”本来报以希望的张之极白了他一眼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要能成你这事就算定了。”秦眼睛一转说道。

    有了骆养性的前车之鉴张之极对他也不抱多大希望,“你不是让我去绑架老头子威胁他吧。”

    “我有你那么蠢吗?”秦不爽的道,“若是五哥能让皇上下一道旨给你赐婚,那这事怕你爹也不敢不听吧。”

    “咦,这办法倒是可行。”张之极听完秦的建议转头看向朱由检道,“五哥,那两幅字都能请皇上他老人家题字,想来这个应该不算太为难吧。”

    朱由检仿佛看两个白痴一样看着二人,“让皇爷爷下旨给你英国公小公爷赐婚,赐的还是一个流落青楼的女子,你还不如去绑架你爹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嘛。”张之极抓着头发郁闷的道。

    “我觉得什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就不要想了,反正水姑娘也不在意什么名分,何况你不是说了一生只娶这么一个吗?那还分什么正室侧室。你也退一步然后去跟你爹好好商量,实在不行就跪下去求他,他迟早会被你打动的。”朱由检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们几个要陪我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你们一起帮我说说好话,人一多我爹也不至于打我不是。”

    “这话没错,你们几个陪他去吧,我就不去了,否则英国公肯定认为是我带你去青楼认识的水姑娘,这事就更难办了。”朱应安赶紧推辞道。

    “我……”

    “五哥,看在我叫你五哥的份上就别你,你,你的了,你们也一样,跟我走吧。”张之极连忙拉着几人就走。

    出门时张之极回头冲着楼上喊了一声,“等我好消息。”

第三十三章 是进是退(下)

    二楼的窗子虽然没开,但芙蓉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几人商量,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从几人的样子也知道,这是怕是没什么希望。

    看着几人出门离开后,芙蓉也下了楼,来到小院中几人之前喝茶的石桌,把桌上的杯盏收拾起来,虽有仆从,但这些她总喜欢自己亲自去做,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

    没认识张之极前,她从没后悔挂牌为凤来仪招揽客人,而现在她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一朝入此门,再无红尘事。

    所以水色愈发的羡慕那些普通人的身份,每日日暮之时,她都习惯站在河边,望着河上往来的船,那是莺歌燕舞的画舫,身后的柳汀街,则是来往的行人,而她刚好就在那中间,退,也退不得,进,更进不得。

    方世鸿带着一群地痞无赖来到凤来仪,本就是来闹事的,声势闹得小了,反倒没了气势,这些人倒是熟谙闹事之道。

    进了门几人便寻了处桌子,坐也不是坐,站也不似站,就差把脚翘到桌上了。

    “让你们老鸨出来。”方世鸿安稳的坐着,另外几人大声吵嚷。

    一见这些人来者不善,早有人禀报了老鸨。

    “哎吆,几位爷,可是招待的姑娘们让几位爷不满意?我这就招呼给您几位换一批。”老鸨讨好的道,凤来仪赚的就是卖脸子的钱,老鸨自然不介意多说些好话。

    “好啊,叫芙蓉出来伺候着。”这时方世鸿说话了。

    “对,叫芙蓉出来。”边上几人应和着。

    “原来是方公子,对不住了几位爷,芙蓉已经摘了牌离开这了。”莫说芙蓉已经不在凤来仪,即使在也不可能让她出来接客。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本公子不敢砸了你的楼子吗?有谁不知道芙蓉是你从江南带来养大的,她还能去哪?居然拿这种话来糊弄本公子,给我砸。”方世鸿听了老鸨的话以为是在糊弄他,马上吩咐那几人开砸。

    得了吩咐几人立马就准备动手。

    “唉,等等,方公子有所不知,自芙蓉摘牌后一日便随了那位张公子离开了,至于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还望方公子手下留情,我再给您安排几个姑娘,包您满意。”老鸨见几人真准备动手急忙制止了解释道。

    方世鸿一听是跟张之极走了,心下便信了几分,本来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准备报复芙蓉顺便砸场子,结果连人都找不到,这让方世鸿泄了气,随从的几人也有些蔫了,手里还拿着凳子酒壶呢,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砸。

    一时有气没处撒,方世鸿憋得难受,拿起一个酒壶就往地上摔,“来都来了,不砸点东西,本公子心里难受。”

    其他几人一看方世鸿摔东西了,也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摔。

    “几位爷使劲摔,来这里哪还能让各位憋出火来,甭管是找姑娘泻火,还是拿杯子盘子泻火,咱都是专业的。尽管摔,摔完了我安排人换新的。”老鸨舔着脸赔笑道,只要不伤人,随他们摔,反正摔的越多赔的越多。

    一桌的杯盘碗筷摔完,方世鸿也觉得无趣,“好了,赶紧让人换了新的,上些好酒好菜,找几个漂亮的陪着,本公子要一醉方休。”

    “得嘞,快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掉,别割伤了几位爷,再换上一桌新的,叫如烟、知画几人过来陪着,什么,知画没空?没空也要来。”老鸨看一群人闹得差不多了赶紧把事情安排下去。

    此时张之极拉着几人刚刚进了国公府,张忠见多日不见的小公爷总算回来了,赶紧去禀报给老爷。

    英国公自那日教训了儿子后见儿子几日不回家,心里也有些担心,毕竟是单传。

    听张忠禀报得知儿子既然回来了,架子又不自觉的端了起来。

    既然已经怄气多日,张之极本也想端着点,奈何有求于老爹,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不多时张之极就领着几人来到了英国公张维贤的书

    房,张维贤听到张忠汇报后早就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此时几人来了,他仍装作专心看着公文的样子头也不抬。

    “爹。”

    这时张维贤才抬起头,“你还知道回来?那个狐狸精没把你的魂勾了去?”

    张之极听到老爹叫芙蓉“狐狸精”,刚想顶嘴就被朱由检拉住了。

    “爹,我今日回来就是来通知你一声,过几日我准备与水色在四海庄园成亲,你来与不来自己看着办吧。”张之极说道。

    这是几人来的时候商量好的计策,先给英国公下点猛药,然后在徐徐而退,让英国公慢慢放松底线。

    “什么?”张维贤本以为儿子今日是想通了回家来认错的,这一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你今日回来就是想气死我的吗?张忠,去把张勇叫来。”

    “是,老爷。”张忠应了一声便领命去了。

    “又想让勇叔把我关起来吗?我能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他的军营在我看来进出就像菜市场一样方便。”张之极不屑的道。

    “小兔崽子,我那是照顾你,你竟然这么看不上我京营,看我这次还会不会让你跑掉。”此时张勇接了张忠的消息刚好赶到。

    张之极见张勇到来连忙给他递了个眼色。

    “好,我就看你怎么进出京营如菜市场一样方便,张勇,你听到了,就让他去京营给你做个传令的小校,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若是让他离开京营一步,你就自己去领了军法吧。”张维贤见张之极不仅忤逆于他,而且贬低京营,张维贤执掌京营多年,那里可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听了张之极的不屑心里哪里还受得了。

    “爹,你不讲道理,我又不是军籍,你凭什么关我,你这是以权谋私。”

    “好,你跟你老爹讲道理,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棍棒之下出三从四德。”说完他冲着张勇道,“你先把他给我拉出去打二十军棍再带回军营里去。”

第三十四章 芙蓉坠马(上)

    “都督,这……”张勇有些犹豫,毕竟张之极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有些不忍,而且还是英国公的独子,又不属于军籍。

    “怎么,连你也要违抗我的命令吗?”张维贤朝着张勇一瞪眼道。

    “末将遵命。”

    “爹,你不能这样,唉,勇叔,别拉,爹,这么多人你给我稍微留点面子啊。”眼看着就被张勇拉出门外,张之极连忙道,“爹,我有话说。”

    “先放开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不明媒正娶也行,纳个妾总行吧?”张之极被放开后往里面跑了几步,离门稍微远了点后说道。

    “就是纳妾也不能纳青楼女子,张勇,带走。”

    “既然如此,勇叔你就把我打死吧,不能与水色在一起我生不如死,爹,你就别指望我会再娶媳妇给你生孙子了。”说完张之极双手一伸脖子一梗,一副束手就戮的模样。

    “张副将,且稍等片刻。”张之极对着准备把张之极带走的张勇说道,然后转身向着英国公张维贤道,“国公且听我一言。”

    “你是……”张维贤一开始没有留意到朱由检,骆养性和秦以前经常出入国公府,对他的威严也是有些惧怕,之前几人都未说话,以为这也是与张之极一起厮混的哪家公子哥,此时见此人说话才仔细打量了一眼,“你是世子?”

    张维贤以前是见过朱由检的,只是朱由检重生以来尚未见过英国公。

    “正是朱由检。”

    “世子请上座。”虽说朱由检年龄小,但君臣之礼却不能废,即使贵为国公也不能冒犯。

    “国公不必客气,我们此番原本是来劝子瑜与国公认个错的,却不想他竟又是冲动触怒了国公。”

    “世子深明大义。”张维贤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道,你们这一帮人要是有这觉悟才怪。

    “国公可是不信?”朱由检看了英国公的表情心里便清楚了,接着道,“子瑜素有从军报国之志,曾言‘男儿当征战沙场,方不负青云之志。’

    ,我们几个比之子瑜皆是不如啊。”

    不待英国公说话,又接着道,“只是英国公此时可敢让子瑜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吗?”

    英国公犹豫了一下,他确实不敢,这可是独苗,别说马革裹尸了,断个手脚也受不了啊,但当着世子的质问,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张嘴刚想说话,却又被朱由检截住了话头。

    “国公非是不敢,而是有所顾虑,子瑜前些时日吟了一首诗,让我大为触动。”朱由检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晃脑的吟道,“男儿立志出乡关,不复河套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吟完,朱由检就停住不再说话,让英国公仔细体会。

    此诗吟出,连张之极都是一愣,我什么时候做的这首诗?

    而骆养性和秦二人看怪物一样看着张之极,这货居然有这水平?

    英国公听完心里十分的不平静,他自幼就能征善战,为何到了自己儿子就连让他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呢,“把一匹狼生生养成一头羊,自己这么保护他到底是对是错,到底是让他做个决胜千里的将帅,还是让他做个太平公爷?” 张维贤一时心绪复杂的看着儿子,“可是若真的马革裹尸而还,这一脉算是断了,连个香火都没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之深远,子瑜若是立正室,国公当深思细琢,若是只立个偏房,一来可以早些为国公府开枝散叶,二来并不影响国公府声名,连武宗皇帝都建豹房收名伶,文人名士也常以纳名妓为雅事,国公又何须如此为难。”朱由检看英国公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就趁热打铁说道。

    英国公仔细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世子说的在理,可是这逆子却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如何能允?”

    “子瑜,你觉得呢?”朱由检冲着张之极狂眨眼,都到这火候了,要是再来个“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偏房就偏房,就按爹的意思来吧。”张之极装作十分勉

    强的道。

    “什么我的意思,明明就是你的意思。我能同意就不错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都督,那军棍还打吗?”张勇看父子俩谈的差不多了,很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滚,滚,滚,今晚就把他带你军营去,日后给我好好操练他,不掉几层皮我拿你试问。”张维贤烦躁的挥手赶人。

    “爹,那我明天就把水色接府里来了?”张之极试探着问道。

    “张勇,快把他给我带走,省的我看着心烦。”张维贤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末将遵命。”张勇行礼带着张之极退了出去。

    朱由检等人也告辞离开。

    “我爹这算是答应了吗?”张之极没得到准确答复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难道还指望你爹笑着对你说‘好儿子,赶紧把芙蓉接进来’吗?不反对就是赞成了,你还想怎样。”骆养性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现在都觉得英国公太委屈了。

    “五哥真是太神了,还有你那首诗,‘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估计把老爷子吓得不轻。”张之极佩服的说道。

    “怎么?不是你的诗吗?”张勇疑惑的道。

    “对,对,是我的诗,我说的是五哥念的……”差点说漏了嘴,张之极忙改口道。

    出了国公府,张勇随着几人往柳汀街而去,英国公虽然交代今晚就把张之极带去京营,也不过随口一说,何况张之极明日还要把水色姑娘接回府中,今日是肯定不可能去军营了。

    方世鸿一行人已是酒过三巡,几个视色如命的便留宿凤来仪,其他人就簇拥着方世鸿离开了,因为连日不曾出府,今日得了自在就多喝了许多,此时的方世鸿已经有些迷糊,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几人骑上马就奔芝麻胡同而去,在马上被风一吹,方世鸿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离着方府不远的时候,几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看那里。”

第三十四章 芙蓉坠马(下)

    其他人顺着声音就看到那人指着河边一棵柳树下立着个消瘦的身影,虽然夜色颇浓,但河边那人一袭白衣,被河中画舫的灯光一照,总算可以模糊的看出一些模样。

    河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人在凤来仪没有找到的芙蓉。

    柳汀街两层小楼的院门打开,一个婢女拿着件披风走出,来到芙蓉身边为她披上,“姑娘,夜色有些深了,先回去吧,公子应该也快回来了。”

    “嗯,回去吧。”说完二人便往小院走去。

    才到路中间,就见六匹快马飞奔而至,芙蓉与那婢女连忙往后闪避,只见三匹马停在了她们身前,而另外三匹停在了她们身后,让她们避无可避。

    因为天色黑暗,虽看不清马上之人容貌,但见此情形,芙蓉也知对方来者不善,主仆二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几步之隔的小院暂时也回不去了。

    只见六人齐齐下马,把主仆二人团团围住,这时芙蓉才看清,那领头的是方世鸿方公子。

    见不是劫匪,芙蓉心里也稍微安定下来,“不知方公子为何拦住我们去路?”

    本就对芙蓉心生怨恨的方世鸿见对方此时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顿时更是怒不可遏,他抬起芙蓉的下巴,道“为何?你戏耍的我这么惨,还害得我白白花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被我爹关了好几日,我当然要收回些利息了。”

    芙蓉下巴被方世鸿抬起,躲了几下都没能躲开,“方公子请自重。”

    “自重?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把她给我带走。”方世鸿不理会芙蓉,直接吩咐道。

    这时离得芙蓉最近一人上前胁着芙蓉就往马上而去,其他几人也已经重新上马,芙蓉挣脱不开,低头狠狠的咬在了那人手臂上,这人手上吃痛,略一松劲就被芙蓉挣脱开来。

    趁着这个机会,芙蓉拔下头上发簪抵着自己的喉咙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我便死在你面前。”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就见这伙

    人就要胁迫姑娘离开,此时那婢女才回过神来,见到芙蓉以生命作威胁,那婢女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因为事情发生在柳汀街的路中间,离芙蓉住的小楼也不过几步,听婢女一声叫唤,从院中冲出几人,但都是些丫鬟婆子,路上的行人听闻也驻足围观。

    方世鸿眼见事情有些闹大,索性心一横道,“你的确有些姿色,死了倒是可惜,不过你要死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凭你这张脸,即使死了,也休想安生。”

    因为与张之极的事情不顺,芙蓉心里本就有些苦恼,这些日子每日看着河里的画舫与路上的行人,觉得自己好像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此时听见方世鸿的话,也是明白什么是死都不得安生,既然方世鸿垂涎她的美色,索性心一横,拿着簪子朝自己右脸划去。

    一道深深的伤痕从眼角直至唇角,血也流满半张面颊,芙蓉有些凄苦的冲着方世鸿笑道,“你满意了吗?这张脸你现在还喜欢吗?”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此时方世鸿怒不可遏,仿佛一件精美的玩具被人毁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躲掉了吗?我看不上,但作为曾经的凤来仪头牌,有的是人不介意,把她给我带走,去三河坊。”

    之前胁迫芙蓉的那人一个失误竟发生了这种事,心里也很是懊恼,趁芙蓉没有留意连忙从后面夺下她手里的发簪远远丢开,然后单手抄起芙蓉便上马。

    其他几人见芙蓉已被制住,便策马前行,芙蓉双手被挟,挣扎也用不上力气,此时马已经跑了起来。

    三河坊是三公槐有名的斗鸡、走狗的地方,那里除了一些常去赌斗的达官贵胄,还有许多贩卖斗鸡、蛐蛐这些的贩子,因为利润极高,这些贩卖渠道便被一些人垄断,这些垄断的人组成了一个帮派,叫雄鸡帮,而跟着方世鸿的这几人就都是雄鸡帮的人。

    三河坊的雄鸡帮芙蓉也是有所耳闻,她知道被挟持到那里将会受到怎样的凌辱,心底害怕,她使出了全

    身力气把头狠狠的朝后面撞去,只是这么一下,那骑马的汉子立刻松开一只手捂住了鼻子,眼泪鼻血横流,痛的眼冒金星差点没有从马上摔下去。

    芙蓉得了机会便从马上纵身跳了下去,因为马速很快,加上跳的匆忙,这一下摔的有些不清,芙蓉落了地,在地上翻滚出十来步才停了下来。

    方世鸿几人见芙蓉那边又出状况,便急忙勒了缰绳,下马查看,略一试探就发现芙蓉已经摔的没了气息。

    此时就见后面路上烟尘滚滚,只怕有几十匹马往这边飞奔而来。

    在那女婢第一声呼喊的时候就有从院子里出来的丫鬟去往国公府报信了,没行多远就遇见了张之极一行人,张之极一听芙蓉出了事情立刻策马扬鞭飞奔而来,而此时巡城御史也得了路人的消息急忙往这边赶来,两路人马路上汇到了一起。

    方世鸿一听芙蓉没气了,顿时知道闯了大祸,再见后面的阵势,心里只想着赶紧跑,于是撇下众人赶紧上马,但还没等他离开便连同马下的几人被二十多匹马团团围住。

    张之极赶到时就见芙蓉躺在地上,他不待马停就已经飞身下马,连忙抱起地上满脸是血的芙蓉,大喊道:“水色……”

    连喊了几声丝毫不见反应,张之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了试芙蓉的鼻息,感受不到丝毫的气息,张之极拼命的咬紧着牙齿,那只伸出的手因僵硬而不停的颤抖,此时朱由检、骆养性几人也下马来到了张之极身边,看他的样子,几人心里便清楚了芙蓉的状况。

    “啊……”张之极终是抑制不住哀嚎了出来,“啊……”,张之极一边大声哀嚎一边流泪。

    “呜呜……”张之极双手紧紧的抱着芙蓉,脸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眼泪鼻涕已经浸湿了芙蓉的衣衫,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一旁的几人看见张之极和芙蓉的样子,也跟着抑制不住的难过,本以为柳暗花明、皆大欢喜,却在这时发生了这种事。

第三十五章 将相不和(上)

    朱由检只是抱着张之极的身子什么都没有说。

    张之极抬头看着朱由检,哭嚎着问道,“为什么?五哥,为什么会这样,我爹都已经同意我们了。”

    朱由检只是无言的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张之极。

    张之极逐渐停止了哀嚎,缓缓的放下芙蓉,然后慢慢的站起身,只见他双手握紧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

    就见他慢慢的朝坐在马上的方世鸿行去,此时方世鸿被巡城御史薛贞带的十几个人马围着无法走脱,薛贞正与他说着什么。

    见走来的张之极和那欲杀人的目光,方世鸿急的大喊道,“他要杀人,快拦住他,快放我走,我要被他杀了。”

    薛贞此时也看到了张之极那恐怖阴狠的目光,连忙道,“不要冲动,快拦住他。”

    但他的手下都在马上,此时再下马阻止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随张之极一起赶来的张勇在后面抱住了张之极的腰。

    张之极并没有挣扎,而是平静的道,“勇叔,放开我,我要报仇。”

    “子瑜,不要冲动,巡城兵马已经把他围住了,他跑不了的。”张勇一边抱着张之极一边劝慰他道。

    “勇叔,放开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不行,你杀了他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张之极见张勇仍不松手,便用尽力气倔强的往前走,张勇出身行伍,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若是平时以张勇的力气或许能完全制住张之极,但悲愤之下的张之极,让张勇似乎有些拉不住。

    只是英国公特意将张之极交给他,若是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让张之极杀了方世鸿,闯下祸事,他真是百死莫赎,所以他也只得拼尽全力将张之极抱住。

    张之极离方世鸿的马还有半步远的时候就再也走不动了,悲愤之下,他“啊”的大吼一声,身子前倾,右手拼尽力气挥出,一拳砸在了马头上,接着又是一拳。

    方世鸿骑坐着的

    马应声而倒,人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此时巡城御史薛贞及一群手下也已经下了马,一部分人把方世鸿团团围住,另一部分人则上前帮张勇拉住张之极。

    这两个京城有名的二代,薛贞是认识的,他是谁也得罪不起,但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他也不可能去包庇,若是让张之极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方世鸿,无论是否事出有因,他都会一样将其逮捕。

    “方公子,得罪了。”薛贞先是朝方世鸿说了一句,然后朝着一干手下道,把这些人抓起来送顺天府。

    “你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方世鸿虽然摔得不轻,见这小小的巡城御史竟要抓他,不由的叫嚣起来。

    “人命关天,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我想就是首辅大人来了怕也是庇护不了方公子了。”薛贞见这纨绔害了人性命还如此嚣张,心里也很是气愤,冲着迟迟没动手的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全部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被一群人拦着,张之极拼命的挣扎,眼见方世鸿被人带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瞪着通红的双眼朝着方世鸿的方向怒吼道,“此仇不报,我张之极誓不为人。”

    “张小公爷放心,此事我薛贞定会如实参奏,不会让这位姑娘枉死。我们走。”薛贞朝着仍在挣扎的张之极抱拳道。

    听闻一个“死”字,张之极如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停止了挣扎,若不是此时被人拉扯着,怕已是瘫倒在地。

    薛贞带着巡城的兵士相继离开。

    张之极如同失了魂魄,众人怎么招呼都没有反应。

    “子瑜,你振作一下,水姑娘还躺在那里呢,你便忍心让她一直这样躺着吗?”

    听了这话,张之极才有些反应,但仍是失魂落魄的走到芙蓉身旁,轻轻抱起满脸是血,浑身破烂的芙蓉,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我们回家。”

    张之极也不上马,就这样双手抱着芙蓉,一步步沿着来时

    的路朝着国公府走去,其他人怕他路上出些什么状况,也都牵着马在后面一路跟着。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已有人去国公府向英国公禀报了,听了来人的禀报,张维贤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便急忙又派人再去打听消息。

    他知道张之极的秉性,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既然敢为了那个女子与自己争吵,说明他是真的对这女子用了心了,而今晚自己刚刚同意了他们的事,如此大喜大悲之下,几人能受得了。

    很快,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报告,张之极抱着芙蓉朝国公府来了,张维贤也匆忙出了府,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就见张之极抱着芙蓉,后面跟着一群人朝府门而来,张维贤看儿子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哪里还是昔日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他急忙上前拉着儿子的胳膊想安慰几句。

    张之极用力一甩,把张维贤的手甩开了,“自今日起,水色就是我的妻子,我要让她进宗祠,入祖陵,你若再反对,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说完也不理会张维贤的反应,抱着芙蓉一步步踏上府门前的石阶朝里面走去。

    看见张之极和芙蓉的样子,张维贤心里也生了许多愧疚,若是自己早些同意,怕就没有这许多的事了,到了如此的地步,他最担心儿子以后会因此一蹶不振。

    看着张之极坚定的背影,张维贤心疼的应道,“都依你,一切都依你。”

    “张勇,带上人马跟我去方府。”待张之极进了府,张维贤立刻露出了京营统帅的威严。

    虽是京营统帅,在京中也不能私自调兵,所以这些兵士全都换了国公府的装扮,这个年头占役的事再平常不过,莫说换了装扮,就是穿着京营的行头去办些私事,也不过被皇帝说上两句而已。

    待人马集齐,张维贤翻身上马朝着方府而去。

    来到方府,不待张维贤吩咐,张勇命令所有人刀枪出鞘,把方府围了。

第三十五章 将相不和(下)

    方府管家听见动静连忙出门查看,见是英国公让人围了府门,连忙上前告罪询问。

    “让方老头给我滚出来,虽说我张维贤多年不杀人,他就真以为我英国公府是泥捏的不成?”张维贤看也不看管家一眼大声喝道。

    “国公爷这是哪里的话,何事惹您发这么大的火?”管家见张维贤怒目圆睁的样子心里也直突突,他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从哲早些时候是在府里,听了别人的禀报,早就出门躲到内阁值房去了,此时管家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向老夫问话?快点让方老头滚出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今日就烧了你们方府。”

    “国公爷息怒,我家老爷早些时候有要事去了内阁值房,今日恐怕回不来了,国公有事可以跟小人说,等老爷回来了我再向老爷禀告。”

    “不在是吗?好哇,来人,给我进去找,见到那个老东西把他给我请出来。”

    张勇连忙带了人就要进去搜。

    “慢着,国公爷,虽说您是皇亲国戚,可这里也是首辅大人的府邸,您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如今正是方从哲如日中天的时候,被张维贤接连欺辱,这管家心里也有些底气说几句硬气的话。

    听了管家的话,张维贤本就一肚子火更觉得受到了挑衅,他夺过旁边张勇手里的长枪调转了枪头,用长枪的蜡杆狠狠的抽在了方府管家的脖子上,这一下差点没把管家抽死过去,“给我搜,有人敢阻拦,一律给我打,只要不打死一切由我担着。”

    管家挨了一下,索性闭了眼装晕,即使他不装,现在想起也是起不来了。

    不到一刻,进去搜查的人纷纷出来了。

    “没有。”

    “没有。

    “没搜到。”……

    进去搜查的人纷纷报告。

    直到几队人全部出来后,张勇向张维贤汇报道,“方首辅恐怕真的不在府里。”

    张维贤心里犹豫了一下,便决定撤了,方从哲不在府里必定

    是躲到内阁值房去了,内阁值房在宫内,带人围了方府最多只是被训斥几句,可他却没胆子带人围了皇宫去把方从哲从值房里拉出来,那样就与谋反无异了。

    “你先带人回去,我去一趟太子府,小骆应该还在我府里,你让他回去传话给骆思恭,是时候做出决断了。”张维贤对着张勇低声说道,说完就骑马往太子府而去。

    张勇回到国公府,骆养性几人都留在了国公府,张之极关了房门抱着芙蓉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几人便都在门外或坐着或站着。

    张勇把英国公的话告诉了骆养性,骆养性与几人说了一声便骑马离开。

    太子府内,皇太子朱常洛吩咐了府中人等不许靠近书房一步,然后与英国公关了书房的门在里面说话。

    张维贤一直以来就属于太子一系,进了书房便将晚上发生的事与太子说了,包括带人围了方府并进府搜人的事。

    “太子殿下,如今局势已定,也该做出决断了,方从哲这老东西就是个墙头草,说是忠于皇上,还不是为了两边都不得罪。即使现在情况明朗,方从哲表面向着太子,可每年不还是往福王府送礼,到现在与那边还有书信往来。”

    “国公今晚之事倒无大碍,方府围了也就围了,只是目前还不能动他,如今朝中齐党势大,虽说去年辽东战事不力,方从哲失了许多威信,但如今一来朝中缺员,二来内阁只有他一人,此时要动他,父皇那里怕就行不通。”

    张维贤也明白方从哲之事急不得,他今晚也只是想拼了挨骂也要教训一下方从哲,为儿子出口气,可是过了今日再想寻方从哲的晦气恐怕没机会了,他只得无奈的拍了一下大腿叹了一口气道,“真不知道经此一事,子瑜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子瑜那边还需要你去安抚,切不能因为冲动犯了傻,三司那边我会去施压,可最终决断还是要看父皇,恐怕明日一早方从哲那老狐狸就会找父皇去请罪,他若是执意要保方世鸿,他这首辅也就做到头了,若是他以罪请辞……”太子看了一眼张维贤接着道,

    “父皇怕是会保下方世鸿。”

    “哼,就让这老东西再得意几日。”

    “笃笃”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我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许靠近吗?”

    “太子爷,锦衣卫千户项洪求见。”此时门外一个太监回话道。

    项洪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手下十三得力干将之一,这十三人行踪不定,各有本事,人称鬼门十三差。项洪因为人颇有谋略且出手狠毒,排在鬼门十三差之首,人送外号毒蛇。

    房内太子疑惑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骆思恭之子骆养性与五世子和子瑜关系颇深,今晚之事他也在国公府,我便让他回去与骆思恭传了几句话,此时骆思恭应该是有所决断了。”

    听了张维贤的话,太子心里便明白了,“让他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来人头戴乌蓬帽,一身皂色紧身衣,入了门那人就取下帽子朝太子行礼,“参见太子。”

    “免礼。”

    来人项洪,只是那双狭小而黯淡无神的眼睛和布满褶皱的脸,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普通人,而有这种感觉的对手多是死在了他的绣春刀下。

    项洪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上前递给太子道,“义父让我把这个交给太子,目前他还不便前来,让我替他向太子告罪。”

    太子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心里就是一惊,接着站起身走近一盏宫灯拿起灯罩将信纸烧了,“回去告诉骆指挥使,他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骆养性回到家里就将晚上发生的事与骆思恭说了,并传了英国公的话。骆思恭思虑了许久才做了决定,此时太子一系拉拢,若是不从,他日太子继位必遭清洗。

    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指挥使一职无论何时都只是皇帝的护卫、耳目和爪牙,非亲信之人不可。

    于是骆思恭叫来项洪,将锦衣卫所有暗卫的名单及部署交与了太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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