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温香满怀
“这……好吗?”
那杜晨晨闻言便不说话了,她回好也不是,回不好也不是。
锦绣看不下去了便替杜晨晨解围道:“公子你真是……妹妹既然让你这么叫你便这么叫着好了,妹妹都不介意,公子介意什么?”
朱由检无奈的点了点头,勉强的道:“好吧。”,然后也不再言语,虽是应了,但“晨晨”二字他却一时叫不出口。
一路上朱由检不再说话,只听着一旁儿女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说的无非就是些你哪里好看,她哪里漂亮的话题。
马车行了一阵,便缓缓的停了下来,朱由检掀开马车侧帘朝外看了一眼,便见老杜和杜东山二人已经下了马车,似是已经到了地方,正招呼众人下车。
朱由检回头看着整姐姐妹妹叫的欢快的儿女,道:“你们等下再进行商业互吹吧,到地方了,先下车。”
杜晨晨听闻朱由检的话,乐得咯咯直笑,“朱大哥说话真是风趣。”,只一会的功夫,杜晨晨口中的称呼便由“朱公子”改成了“朱大哥”。
锦绣拉着杜晨晨的手道:“妹妹若是与我们家公子相处的久了便会知道,我们公子就是喜欢说些新奇的词,每次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风趣。”
一听锦绣的话,杜晨晨神色便有些黯然,“可是姐姐和朱大哥明日便要走了。”
他们也就是经过徐州府,总是要走的,所以锦绣见到杜晨晨的神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宽解她,对这个小妹妹,锦绣也是喜欢的很,她只得笑着道:“姐姐今晚便陪你聊上一夜,我们还是先下车吧,其他人都等着呢。”
杜晨晨点了点头,拉着锦绣的手出了马车。
朱由检下了马车后看着老杜走向的那处宅子,木门两旁用篱笆围起了两畦小小的菜地,篱笆后是一堵一人半高的土墙,墙头上盖着青瓦。
杜晨晨站在朱由检身后拉着锦绣欢快的道:“姐姐,这里就是我家了。”
朱由检回头笑笑,然后三人便朝着那处木门而去。
入了门,院中虽是站着十多个人,依旧显得宽敞有余,张之极与骆养性二人从未进过农家小院,到处都觉得新奇,于是围着院子到处的看。
朱由检打量着这个小院,院子里是黄土夯实了,踩上去很舒服,院子的东南角垒着个小屋,看上面的烟囱应是灶房,坐北朝南的六间土屋便是正堂与客房了,西北角搭了个棚子,下面是用石头垒的一个羊圈,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羊骚~味,院子的中间摆着个二尺宽的石磨,石磨旁不远处,堆砌着几块太湖石作装点,一看这太湖石便是杜晨晨的杰作,以老杜和杜东山腹中那点品味是绝不会有这主意的。
这时候就听张之极和骆养性二人围着个小池子玩的嘻嘻哈哈,朱由检好奇,朝着二人走去,就见那是一个七尺左右的小池子,深不足二尺,小池子下面铺着黄沙和鹅卵石,里面十几二十条肥壮的鱼儿游得欢快,有鳜鱼、鲤鱼、青鱼、草鱼、鲢鱼等,只是这么个小小的池子便将微山湖几种常见的鱼都养在其中。
院子里带荷塘养些金鱼的,张之极与骆养性二人见的许多,但这么小的池子就见里面那么多大鱼徜徉其中,这让二人很是
兴奋,于是张之极撸了袖子便伸手往池子里去捞鱼,手掌方才入水,就见里面的鱼儿一阵扑腾,溅了张之极二人满身满脸,还好朱由检见势不妙躲得快才没被殃及。
老杜乐呵呵的看着张之极二人在那里玩闹,也不去管,只是恐怕过了这一日,池子里的鱼儿还能活着吐泡泡的恐怕不多了,他吩咐杜东山到羊圈旁的鸡架子上去逮一只公鸡,又让杜晨晨去地窖拿些萝卜、白菜,用来招待客人。
这捕捉公鸡可是一项技术活,除了杜东山外,加上高寒、胡宝、纪纲的帮忙也废了一番功夫。
那地窖的入口藏得倒是很严实,就在那几块太湖石的边上有一块小的太湖石压着,若是不知道的人,只当那块小的太湖石不过是同其他几块一样作为装点用的。
朱由检还是第一次见到地窖,便随着杜晨晨一同下了地窖去看看,地窖口仅容一人出入,下面放了把木梯子供人上下,杜晨晨背着个不大的箩筐攀着梯子下了地窖,紧接着朱由检也跟了下去。
地窖很深,朱由检站在地窖里要举手才能摸到地窖顶,便是普通的成人在里面也不需要弯腰。地窖里面不算很大,借着地窖口的亮光仍旧可以清楚的看见下面存着的东西,整个地窖一半放着白菜,一半放着萝卜。
朱由检在下面溜达了几圈,然后道:“这地窖初见比较新奇,看过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用来隐藏倒是个好地方。”
杜晨晨一边往身后的筐子里放着菜一边笑着道:“这地窖是冬日里的时候怕菜冻坏了用来藏菜的,平白怎么会用来藏人,小的时候地窖刚挖好,我也喜欢下来玩耍,只是玩过几次之后也觉得没了乐趣就很少下来了。”
朱由检闻言笑着道:“你小的时候?那不就是现在?你现在也不大。”
虽然在地窖中没人看得见杜晨晨的表情,但她依旧嘟着嘴不满的道:“朱大哥明明比人家大不了几岁,却总喜欢倚老卖老,现在都有人来我家提亲了,哪里还小了?若不是我不同意,说不定我爹都已经把我嫁出去了。”
朱由检听了杜晨晨的话不由的一笑,道:“杜老伯现在这么着急吗?唉,如此说来我下次再来微山湖的时候便不一定见得到你了。”
杜晨晨不解的道:“为什么不一定见得到我了?”
朱由检道:“因为杜老伯已经把你嫁出去了还如何见得到你?”
杜晨晨听了朱由检的话又羞又急,也顾不上多拿几颗白菜了,她轻跺小脚,娇哼一声低着头就欲往地窖口走,可是地窖中虽有些亮光却仍旧昏暗,这走的又急,竟没注意到朱由检正站在她的去路上,接着杜晨晨便一头撞到了朱由检的怀里。
朱由检也没想到杜晨晨会这么着急的往这边走,忽然他就感觉胸前温香满怀,柔软无比,身子略一不稳,他伸手便将怀中的杜晨晨纤腰环住,接着便稳住了身形。
只一入手,朱由检便感觉手上酥软异常,心神一荡,朱由检没忍住又在那杨柳细腰上捏了一把。
杜晨晨感受到腰上的双手在作怪,她头伏在朱由检怀中,口中忍不住娇嗔了一声。
朱由检听到杜晨晨的声音,连忙放开怀中的人儿,口中连道:“抱歉,抱歉
,这毛病习惯了,一时没控制住。”
杜晨晨只感觉脸上发热,听了朱由检的话忍不住埋怨道:“朱大哥就会胡说,也不知朱大哥究竟欺负了多少女子养成的这个习惯。”
朱由检尴尬的嘿嘿一笑道:“不多,不多,这种毛病只需一次就容易养成习惯。”
杜晨晨借着地窖的昏暗,壮着胆子道:“朱大哥方才的话是真心的希望晨晨早日嫁出去吗?”
朱由检道:“自然是真心的,你看杜老伯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过作为女子来说,这个年龄出嫁确实太早了些,若是过了二十再出嫁才是刚刚好。”
初闻朱由检说真心希望她出嫁,杜晨晨心中不免有些难言的酸涩,只是这后一句却又让她破涕为笑。
杜晨晨道:“朱大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既希望人早些出嫁,又觉得二十以后再出嫁才刚刚好,过了二十岁尚未出嫁的那岂不是在家里养成老姑娘了。”,说完,杜晨晨也不等朱由检回话,便快步绕过朱由检沿着地窖的梯子出了地窖。
朱由检有些一头雾水的跟着出了地窖,再去寻找杜晨晨,院中却早已没了她的身影,朱由检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挪动那块太湖石将地窖口盖上。
此时的气候已有些炎热,到了晚间,饭菜便已准备妥当,堂屋之中自是坐不下这许多人,老杜与东山便拼了桌子在院子里摆上,借着两盏油灯和皎洁的月光,院子里倒也透亮。
徐州府的百姓人家少有精致的碗碟,盛菜所用皆是青花白瓷海碗,菜品虽是不多,但在这个年月的百姓人家来说已是极为丰盛,而且量也极大,桌上只有八个大海碗,莫说桌上这十多个人,就是再来十人也是吃不完的。
老杜招呼众人道:“这些菜都是自家种养的,用朱公子的话说就是绿色天然食品,这些都是小女下厨所做,倒不是小老儿自夸,我这女儿的厨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大家敞开了吃,千万不要客气。”
杜晨晨自出了地窖后便以做饭为由再不与朱由检说一句话,此时被老杜一夸,更是低下头脸色红红不肯说话。
众人早就闻见灶房里的香味,只是碍于面子一直忍着,此时老杜话音方落,哪还有人客气,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锦绣看着坐在一旁面色羞红的杜晨晨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自你取了菜后就一直面色通红,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地窖里热着了?还是做饭累着了?妹妹一人做了这么一桌的菜真是辛苦了。”
杜晨晨连忙拉了拉锦绣的衣袖,制止她再说下去,然后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妹晚些睡觉的时候再与姐姐说。”,然后她看了一眼朱由检又道:“姐姐别只顾着我了,赶快些吃饭吧,再不吃都要让这些人抢完了。”
锦绣见杜晨晨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众人尝过桌上的菜肴后不由的朝着杜晨晨纷纷伸出大拇指称赞道:“杜姑娘的厨艺当真了得。”
朱由检也不好意思光吃不说话,于是也学着众人向杜晨晨说些赞美的话,“杜姑娘……”
才一开口,杜晨晨便抬起头来用一双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要潸然泪下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赏心乐事
朱由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别人说都好好的,怎么一到自己就变成这个情形了。
锦绣在一旁倒是看明白了,他提醒道:“同车之时我便觉得妹妹亲切,公子叫杜姑娘多见外。”
朱由检听着锦绣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总算明白了其中缘由,连忙改口道:“晨晨的厨艺真是了得,若是每日都能吃到晨晨做的饭,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杜老伯和杜兄看来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所以才能每日吃到如此的美味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唯有杜晨晨不为所动,她看着朱由检道:“朱大哥若当真喜欢,晨晨也是愿意每日做给朱大哥吃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朱由检,连着老杜和东山都有些尴尬了,这不过见了一日不到,看情形有些不对啊。
朱由检打了个哈哈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一桌子的人,能明明白白听懂朱由检这话的也没几个,杜晨晨也不再多说下去。
老杜也不好意思提起女儿的事,为了缓解气氛,便让东山去搬来了一坛子酒,漆黑的酒坛子上面草灰封的严实,一看便是珍藏了许多年的陈酿。
老杜敲开上面的泥封,将垫着的一层红绸取下,对着众人道:“难得家中如此热闹,小老儿便将这珍藏多年的兰陵美酒取出来,大家尽情的畅饮。”
那酒坛子刚一启封,一阵酒香便四溢开来,只闻酒香,尚未入口,便让人有些迷醉。
这时候张之极不合时宜的道:“杜老伯这坛子酒不会是女儿红吧?”
朱由检闻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瞪了张之极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之极被朱由检一瞪,顿时改口道:“哦,应该说是状元红。”
这下连杜东山都尴尬了,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船家,哪和状元搭得上边。
一见这情形,张之极讪讪的干笑了几声,闭上了嘴。
倒是杜晨晨丝毫不嫌,她道:“这酒正是我出生时候埋下的,只是我们徐州府却没有状元红、女儿红的说法,那些黄酒酸不拉几的,哪有这兰陵美酒来的痛快。”
高寒一听,赞道:“杜家妹子倒是豪气干云,莫非杜家妹子也好美酒?”
杜晨晨一听高寒的问话,顿时熄了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会饮酒,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
一听杜晨晨这话,众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之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老杜道:“不瞒各位,这酒说是女儿红也不为过,当初小女出生之时小老儿埋下这酒就是为了小女出嫁之时拿出来宴饮的,只是今日高兴,小老儿便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骆养性道:“那可是我们的罪过了,如此一来杜姑娘出嫁之时岂不是没了这么好的酒了?”
杜东山在一旁道:“不打紧的,我爹可是埋了三坛子酒,喝了一坛子,不耽误我妹子出嫁。”
杜晨晨之前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敢说敢言,此时众人都在讨论她的亲事,甚至连自己的哥哥都在调侃,这让她再直爽也不免心中羞涩难当,于是她也不再接话,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菜。
杜东山拿起酒坛为每个人斟满了酒,盛酒用的是棕底黑沿的酒盏,这一碗酒少说也有三两,这时候的酒虽
然不如后世的白酒那般经过几道蒸馏的度数高,但酒劲也算不小了,至少比之黄酒的度数要高上许多。
朱由检拿起酒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一饮而尽,口中赞了一声,“好酒”。
张之极很是疑惑的看着朱由检,问道:“五哥不是向来以长身体著称,从不饮酒的吗?怎么今日喝酒如此豪爽?”
朱由检道:“别的酒我可以不喝,但这兰陵美酒却不舍得错过啊,我已经许久没尝过兰陵的味道了。”
张之极道:“难道五哥以前喝过兰陵美酒?”
朱由检看着眼前空空的酒盏,有些出神的道:“以前么?许久以前喝过的,那是在梦里的地方,喝的酒就叫‘兰陵大曲’。”
朱由检的话,听的人云里雾里的,杜东山道:“原来朱兄也是好酒之人,我东山没别的喜好,就是喜好没事喝点兰陵小酒,其实咱们喝这酒叫‘兰陵大曲’也不为过,这兰陵美酒的头曲便叫‘兰陵大曲’,兰陵的第二曲便叫‘兰陵二曲’,我们这酒正是头曲。”
骆养性道“那岂不是第三曲就叫‘兰陵三曲’,第四曲就叫‘兰陵四曲了’?”
杜东山解释道:“别的酒或许有三曲,但兰陵却是没有的,这酒过了二曲便喝不出酒中滋味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替朱由检继续将酒盏满上。
朱由检再次端起酒盏,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再次一饮而尽,喝完,他再次将酒盏朝桌上一放,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美景美酒美人,夫复何求,满上。”
杜东山也不介意朱由检的语气,乐呵着继续给他将酒斟满,而一旁的锦绣和杜晨晨听着“美人”二字,二人心里同时有些慌慌。
朱由检倒是未见二女神情,他也不客气,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大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啊是他乡!”
杜东山放下酒坛子,对着朱由检拍着手道:“好诗,好酒量,我东山已经许久没见过朱兄弟这般豪爽之人了,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杜晨晨朝着杜东山“呸”了一口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人家嗜酒如命,没事不如多读点书,他念的是诗仙的诗。”
朱由检略有些迷醉的眼睛,笑吟吟的回到凳子上坐好。
杜东山也不管杜晨晨说的是谁,他可不会因着杜晨晨的话便不喝了,他拿起酒坛子就要给朱由检再次斟上。
朱由检伸手盖住了酒碗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骆养性听了朱由检的话大笑道:“五哥这喝酒的套路真是妙,别人还未开始,你先三碗美酒解渴,别人开始的时候你已经结束了,初初以为是头猛虎,细看原来是只小花猫,哈哈哈哈……东山兄不用管他,我们喝我们的。”
朱由检三盏酒过后,便看着他们热闹,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满足之感。
吃过了晚饭,锦绣帮着杜晨晨将东西收了,老杜取了些珍藏的高碎,在院子里泡了,在京城时,朱由检几人是万不会喝这种茶叶末的,但在此处,老杜却只有招待贵客时才会拿出来,几人喝的也是格外的香甜。
朱由检有些微醺的躺在一条长凳上,看着皓月当空,星斗
满天,听着院外蝉鸣起伏,不由得感叹道:“这徐州府的星空蝉鸣,真是让人怀念啊。”
杜东山躺在朱由检旁边问道:“朱兄弟以前也曾到过徐州府吗?”
朱由检道:“晨晨叫我一声朱大哥,杜兄和杜老伯就叫我小五吧,叫朱兄弟生分了。”
杜东山笑着道:“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小五。”
朱由检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回忆了片刻,道:“我岂止是曾经到过徐州府,自小我便是在徐州长大,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沂河的浪花,云龙湖的波光,微山湖的麻鸭蛋,凤鸣海的水天一色,邳县的时光隧道,每逢深秋,雾霭袅袅,满地金黄的银杏叶,置身其中,犹如在时光中穿梭,不知今夕何夕,这一切多么令人怀念啊。”
杜东山听闻朱由检的话,不由一笑道:“看来小五你是真的喝醉了,我观你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如何说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有你说的那些地方,我在徐州府生活了二十年,除了微山湖的麻鸭蛋,其他的却是一个都没听说过。”
朱由检哈哈一笑道:“醉了醉了,当真是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杜兄莫要放在心上。”,说完,朱由检便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几人有说有笑的聊个不停,不过盏茶功夫,几人便听闻旁边起了鼾声,回头一看,竟是朱由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张之极笑着道:“五哥这酒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杜东山心里一直为一事疑惑,却因才相识不久并未问出口,此时趁着饮了酒都有些微醺,便开口问道:“我观你们年龄都比小五兄弟要大,为何都叫他五哥?”
一听这话,张之极和骆养性二人顿时一阵懊恼,还是骆养性沉吟了一下道:“此事说来话长,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害死人呐。’”
杜东山一听不由惊讶道:“你们这是输了多少银子?连自己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吗?”
张之极道:“若是输些银子算得什么事情?这不是心思上被碾压了嘛,唉,你便只当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吧,你见过这么小就已经成精了的人吗?那心思简直老练的不像话。”
骆养性与张之极二人也没说的太明白,杜东山也不知二人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听张之极那句“你便只当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吧。”,心思就有些不够用了,嘴里嘀咕道:“他竟当真已经二十多岁了,我还道他是喝醉了呢。”
一旁的杜晨晨虽在和锦绣说着话,但也竖着耳朵听着这边聊的闲话,一听杜东山所言,杜晨晨惊讶道:“朱大哥已经二十多岁了吗?那可有妻室?”
锦绣一听乐得“咯咯”直笑,道:“你莫要听他们胡扯,我是与我们家公子一起长大的,他若是二十多岁了,那我岂不是也二十多岁了?他们二人就没一个正经说话的,还是我家公子最老实。”
骆养性闻言不屑的道:“秀儿啊,护短也要有个限度,你家公子若是最老实,那这天下的老实人恐怕都要死绝了才行。”
锦绣“呸”了一声道:“偷听女孩家说话,不要脸。”,说完她便不再理会骆养性,转回头拉着杜晨晨的手道:“妹妹吃饭的时候要与姐姐说些什么?”
“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香酥夜话
杜晨晨方说了个我字便听那边老杜道:“虽是夏季,但夜里露气重,东山你还是把小五抱进屋子里睡吧,免得在外面着了凉。”
杜晨晨道:“我们也去睡吧,进了屋子我再与姐姐说,免得被这些臭男人偷听了去。”
那边杜东山依着老杜的话将朱由检抱起往屋里走,杜晨晨与锦绣二人也手拉着手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朱由检睡的也沉,直到杜东山将他放在床上,锦绣替他收拾好也未见他醒来,一切收拾妥当,几人才离了房,锦绣与杜晨晨入了旁边一间客房。
关了房门,杜晨晨与锦绣脱了外衫躺在床上,房内油灯依旧亮着,杜晨晨拉过薄被覆到鼻上,才羞羞答答的红着脸将在地窖下将她撞入朱由检怀里的事情与锦绣说了。
锦绣听了不由的“呸”了一声道:“公子就会作怪。”
杜晨晨嬉笑着道:“朱大哥也与姐姐这般作怪过吗?”
朱由检作怪的时候可是不少,但锦绣哪会承认,只是说道:“别看我们家公子口上花花,多数时候还是好的,他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杜晨晨见锦绣眼神闪烁,言辞顾左右而言他,便将手中的被子拉下,露出那娇艳的面容来,她看着锦绣笑着道:“如此说来朱大哥肯定是没少占姐姐便宜了,我看姐姐嘴上说着,心里定是一百个情愿。”
锦绣听杜晨晨说的露骨,顿时不依道:“如此羞人的事情哪能宣之于口,我看是你这小丫头心里一百个愿意才是,若公子真是轻薄之人,姐姐又怎可能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杜晨晨有些出神的道:“以朱大哥的学识样貌,还能不及于乱,也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了,只是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锦绣见杜晨晨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凄然,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过是公子的侍女而已,公子的身份特殊,其他的想法,就连姐姐也是不敢有的,只要能整日陪在公子左右,姐姐也就知足了,妹妹的心思姐姐明白,只是……妹妹还是将这事放下吧,时日久了也就淡了,否则也不过平白添些伤心。”
杜晨晨只当朱由检不过是个富家公子,但听了锦绣的话,好似并非那么简单,她连忙问道:“姐姐,朱大哥还有什么身份?”
锦绣见杜晨晨询问,口中呐呐不言,过了许久才道:“公子的身份,我不能说,若是有机会,日后你自会知道的。”
杜晨晨苦笑一下,神色黯然的道:“还会有日后吗?”
锦绣侧过身子替杜晨晨理了理有些散乱的秀发,道:“公子说了以后还会来微山湖,还会来徐州府,那就必定会来的,与公子在一起这么久,公子从未失信于人过。”
杜晨晨听了这话,面色转忧为喜,道:“其实姐姐能整日陪在朱大哥身边,妹妹便已经很是羡慕了,若真如姐姐所说,朱大哥还能再来徐州,晨晨只愿那时候还能再见朱大哥一面就心满意足了,哪还会奢求其他。”
“既然公子还会来徐州府,妹妹为何还担心见不到我家公子?”
杜晨晨又将在地窖底下与朱由检说的话说了一番,锦绣听完杜晨晨的话,笑着道:“公子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同,就连他唱的曲,讲的故事都很是新奇。”
杜晨晨一听很是诧异的道:“啊?朱大哥还会说故事吗?”
“公子会的可多着呢,好多都是别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姐姐快说与我听听。”
锦绣心下明白,这杜家的小妹妹恐怕又要落个一场空欢喜,她甚是怜惜这小妹妹,便将朱由检讲过的至尊宝与紫霞仙子的故事与她说了。
杜晨晨听完有些泪眼朦胧的道:“戴上金箍如何爱你,不戴金箍又如何救你。为什么有情人就不能成眷属呢?”
锦绣叹了口气道:“唉,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杜晨晨闻言,吃惊的道:“这阙诗妹妹从未听过,是姐姐作的吗?”
锦绣笑着道:“我哪有这才华,是我们家公子念来我听到的。”
“朱大哥原来这么有才华。”
“我们家公子说这阙诗也并非他所作,而是一位姓仓的老师作的,只是那仓老师的名字有些奇怪,我也记不得了。”
杜晨晨听闻皱着眉头道:“姓仓的老师?有此佳句不该籍籍无名才对,为何我从没听过呢?听姐姐这句诗似乎只是下阙,已然是不凡,不知可有上阙?”
“我们家公子说了,那位姓仓的老师是个隐士,不喜闻达,还说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只此两句,便已不输天下诗词,何必强求。”
杜晨晨听了锦绣的解释笑着道:“没看出来朱大哥年纪不大,倒是很有高人风范,只是姐姐这一句一个我们家公子,我们家公子说,还当真是片刻都离不开朱大哥。”,说完,杜晨晨自顾的咯咯笑了起来。
锦绣伸手去挠杜晨晨,口中道:“你这小妮子倒是调戏起姐姐来了,看我不让你瞧瞧姐姐的厉害。”
杜晨晨被锦绣挠的左闪右躲,连薄被都踢开了好大一片,正露出无限诱人风光。
二女笑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一番嬉闹,二人额头香汗涔涔,面色红润,发丝凌乱,好似经过一场精疲力竭的大战,只见她们领口的衣衫敞开了许多,一片片洁白如凝脂的肌肤裸露出来,朱唇咻咻的娇~喘连连,胸前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的随着心跳一鼓一落,煞是可爱。
幸而此时夜深,无人看见二人模样,否则定要徒生许多误解。(卖个萌,应该说是除了作者无人看见,不敢再往下写了,再写本书要被404了,这依旧是开往幼儿园的车,作者希望大家不要下车,车门已被焊死,车速两百八,想下车的从窗户往外跳吧。)
待二人平静下来后相视一笑,杜晨晨道:“姐姐再与我讲讲朱大哥的故事吧。”
锦绣点了点头,与杜晨晨讲些京城中的事情,杜晨晨也偶尔与锦绣讲讲徐州府的一些趣事,也不知到了几更,直到油灯燃尽,二人实在困倦之极才不舍的睡去。
锦绣与杜晨晨二人睡的虽晚,但杜晨晨起的却是很早,她怕惊醒了一旁的锦绣,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然后才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裳,轻轻的开了房门,此时的天色仍未亮,其他几间房中还有着震天的鼾声传出。杜晨晨独自一人朝着灶房而去。
锦绣醒来后见身旁并无杜晨晨身影,也未在意,穿了衣服收拾停当便向着朱由检的屋子而去,在京之时
平日里伺候朱由检起床,早已成了习惯,即使离了京,她仍旧每日如故。
昨夜朱由检虽喝的微醉,但老杜埋藏的这兰陵美酒确实不错,朱由检一夜睡的踏实,早上起来不仅毫无头痛之感,反而觉得有几分神清气爽。
待所有人都起来后,朝食早已备好,仍旧是在院中拼着的桌子上摆着,这一顿朝食,杜晨晨确实花了许多的心思,小笼、油饼、灌汤包,花卷、锅贴、手擀面,豆浆、油条、萝卜卷,馒头、咸蛋、菜煎饼,豆脑、烙馍、胡辣汤,应有尽有。
朱由检看着满桌的吃食,他不由的叹了口气道:“杜老伯和杜兄真是好福气啊,每日都能吃到如此丰盛的朝食,我们离了徐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此口福。”
杜东山道:“小五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次吃这么丰盛的朝食,也不知晨晨今日是发了什么善心。”
锦绣看了一眼显得有些疲惫的杜晨晨,那眼睛红的好像兔子一般,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昨日那般迟才睡下,只看这满桌的花样就知道不是一两个时辰可以做好的,这丫头怕是能睡足一个时辰就不错了,她很是理解此时杜晨晨的心思,便道:“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公子快趁热吃吧,若是日后公子还想吃,便常来徐州就是。”
老杜道:“怎么样,小女的手艺可不是小老儿吹嘘的吧?只是这一桌的东西便是极尽了在徐州府能吃到的所有早点,除了我家姑娘,就是那开了几十年的馆子能把这些东西都做出来还做得出如此味道的怕也是没有,小老儿今日也是沾了诸位贵客的光了。”
锦绣微微一笑,心下道:“可没有我们的事情,我们也是沾了公子的光了。”
朱由检手里拿着个萝卜卷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嗯,这萝卜卷做得地道,我上一次吃还是许多年前我妈妈做的。”
锦绣没听清朱由检的话,抬头问道:“公子说的什么?”
朱由检将口中的萝卜卷咽下后,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说晨晨这萝卜卷做得很是地道,下次就不知何时能吃到了。”
杜晨晨一听朱由检喜欢吃萝卜卷,连忙把那一笼屉的萝卜卷全部端到了朱由检面前,道:“朱大哥喜欢吃就都吃了吧,晨晨今日就只做了这些,下次朱大哥再来我再多做些。”
一旁老杜、东山、骆养性、张之极等人正准备拿取萝卜卷的手尴尬的晾在那里,老杜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儿是赔钱货果真不假,老爹想吃个萝卜卷都吃不上了。”
杜晨晨闻言顿时面色羞红,他只顾着让朱由检多吃几个,却把其他人都给无视了,她瞪了一眼老杜道:“爹你真是为老不尊,竟也来打趣女儿,爹爹若想吃我回头给你多做几笼就是,你还不是什么时候想吃都行,但朱大哥吃了这一次就没有下次了。”
这时骆养性插嘴道:“那我们呢?我们也是离了这里就吃不到了,为何就五哥一人受到优待?”
这时杜晨晨顿时没话可说了。
朱由检笑着将面前的萝卜卷放回桌子中间,道:“晨晨这话说的不对,哪能说吃了这次就没下次了,我才十多岁的年纪,还没活够呢,哈哈……”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君离开
朱由检故意说了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但那笼屉才一拿开,杜晨晨的脸色就变了,委屈的很是想哭。
锦绣见杜晨晨模样不对,连忙将那笼屉又端回到朱由检面前,我们家公子喜欢吃萝卜卷,其他的都让给你们了还不好,谁也不许与我们家公子抢。
锦绣看着霸道,只不过是怕杜晨晨伤心罢了,骆养性几人早已习惯了锦绣的做派,道:“好好好,你眼里只有你们家公子,我们就让着你这小姑娘。”
一见那笼萝卜卷又回到朱由检面前,杜晨晨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坐下身子对着锦绣道:“姐姐真好。”
锦绣没有与杜晨晨回话,倒是朝着朱由检道:“公子喜欢吃这萝卜卷,若是担心日后吃不到,只需把做萝卜卷的大厨带上不就行了?”
朱由检一听锦绣的话,要去拿萝卜卷的手顿时悬在那里,然后尴尬的一笑道:“秀儿怎么如此不懂事,杜老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若是把大厨带走了,杜老伯还不心疼死,日后我是能吃到萝卜卷了,可要苦了杜老伯和杜兄了,本公子是那种只顾着自己享乐不管他人感受的人吗?”
老杜心里呐喊着:“无碍的,无碍的,只要三媒六聘,喜欢你就带走吧。”,只是他终究脸皮没有那么厚,没能将这话说出口。
朱由检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锦绣仍是听出朱由检语气里的一丝不高兴,而这也是朱由检第一次怪她不懂事,于是锦绣再也不敢多言,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吃着东西,杜晨晨见锦绣为自己说话落了埋怨,心里也有些歉意,于是她伸手便将杜东山面前那盘菜煎饼端到锦绣面前道:“姐姐尝尝这个,这菜煎饼可是我们徐州地地道道的东西,别个东西姐姐或许在其他地方还能吃到,只是这菜煎饼却离了徐州府就没有了,这菜煎饼我哥哥最爱吃了,平日里他一日三顿的吃都吃不腻,经常出去摆渡还要带上一些。”
杜东山翻了翻白眼朝着杜晨晨道:“你还知道你哥哥最爱吃菜煎饼?我看着倒像是你哥哥一点都不爱吃的样子,这些年我算是白疼你了,下次做了错事可别想着再让我替你扛了。”
杜晨晨朝着杜东山吐了吐小舌,做了个鬼脸道:“那我以后再也不做菜煎饼吃了。”
锦绣见这兄妹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心里边也洋溢了起来,她明白杜东山不是与她计较这些菜煎饼,只是乐得与自己妹子玩笑罢了,锦绣也不推辞,拿着面前的菜煎饼吃了起来。
只一入口,锦绣便把朱由检埋怨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外面一层小麦煎饼用豆油的焦黄酥脆,煎饼内粘着一层嫩滑的鸡蛋饼,内里包裹着炒熟了的荠菜、韭菜、豆腐丁、粉条等,咬在嘴里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酥软相宜,喷香四溢,味道之美妙实在是无法言喻。
锦绣一边吃着一边不住的朝着杜晨晨点头,口中发出“嗯嗯”的赞许声,这对于自小受宫中礼仪教养的锦绣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在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说话,直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锦绣朝着杜晨晨开口道:“连我都想将你这大厨带走了。”
朱由检见锦绣那样子,伸手从面前的笼屉里拿过一个萝卜卷放到锦绣面前的盘子中,然后从中取出一块菜煎饼塞进嘴里,道:“秀儿,你也尝尝萝卜卷的味道,这菜
煎饼我也特别爱吃,咱们互通有无。”
杜晨晨见这菜煎饼朱由检也爱吃,只是这时候她便不好从锦绣面前取走全部送给朱由检了,只好道:“朱大哥喜欢吃就多吃点。”
朱由检对着杜晨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只是这一笑便倾了城了,看的杜晨晨一阵目眩神迷,只觉得这世间再无如此温暖的笑容。
直至众人吃完了朝食,杜晨晨耳中再入不进去别人一句话,只是看着朱由检怔怔发呆。
直到老杜招呼东山送送一行人,杜晨晨才回过神来,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只是转眼他们便要离开了。
此时门外,高寒早已叫好了马车,胡宝几人将不多的行礼装上马车,朱由检几人与老杜和东山致了谢,便往门外走去。
锦绣拉着杜晨晨的手道:“我们这便要走了,妹妹多保重。”
杜晨晨只是怔怔的看着一行人出了门,这时老杜和东山也站在门外与几人挥手道别,只有杜晨晨一人站在院中,显得有些单薄而孤单。
直到几人上了马车,杜晨晨快步跑到门外,朝着老杜和东山道:“爹,哥哥,朱大哥他们对道路不熟,不如哥哥将他们送到黄河渡口吧,也没有多远,省的他们走岔了路。”
杜东山疑惑的道:“这些车夫都认得路的,妹妹不必担心。”
杜晨晨恨恨的一跺脚道:“哥哥真是恼人的很,此前还小五小五唤的亲切,怎得此时连远送几步都不愿意了?”
还是一旁的老杜道:“东山,便与你妹妹去送送吧,看着他们上了船,心里也好踏实一些。”
杜晨晨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轻快的道了一声:“谢谢爹!”
然后便飞也似的爬上了朱由检与锦绣坐着的那辆马车。
杜东山听了老爹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之中,朱由检一脸不解的看着杜晨晨,心里很是疑惑,莫非老杜真的准备让自己把女儿打包带走了?
锦绣也是不明所以的问道:“妹妹这是?”
杜晨晨坐到锦绣旁边,开心的道:“我爹怕这些车夫走岔了道,让我与哥哥把你们送到黄河渡口。”
锦绣听闻杜晨晨的话,哪还不明白这小丫头的心思,这必定不是老杜的意思,肯定是杜晨晨出的鬼主意。
待杜晨晨坐稳,朱由检对着赶车的车夫吩咐道:“走吧。”
这一路甚是短暂,老杜的家与黄河渡口不过四五里,没多久马车便停了,那车夫回头朝着车厢里道:“公子,前面马车进不去了,还有几十步就是黄河渡口,要劳烦公子下车走几步了。”
马车中的杜晨晨听闻车夫的话,嘴里念叨一句,“这么快吗?平日里总觉得黄河渡口没这么近。”
朱由检没有说话,当先掀起轿帘下了马车,锦绣扶着杜晨晨跟在朱由检后面也下了去。
徐州府的黄河故道并不似陕西那般波涛汹涌,激流拍岸,这个季节水流也不算湍急,这一处黄河渡口的水也不似想象的那般苍黄浑浊,看上去只与一般的大河无异,离得远些看着似乎还有些清澈的味道。
只是这往黄河渡口的路,却有些狭窄泥泞,不算太好走,也难怪车夫不愿再往前。
朱由检回头与锦绣和
杜晨晨二人道了一声“小心”,然后便趟着脚小心翼翼的往前行。
一路到了渡口,这处渡口是用岩石从黄河岸边往河内堆出的约莫一丈有余的石台子,宽约五丈,两边用成人臂膀粗细的木头围了两处栏杆。
河内此时停着许多船,朱由检一眼便见看到了最大的一艘三层宝船,这便是徐州府官府督造的来往徐州府与淮安府的船只了,这船倒也好认,上面明晃晃的插着个“官”字旗帜。
先是高寒与胡宝上船询问几句,然后便掏出银子按人数付了船钱,接着招呼朱由检几人道:“公子,这船还要一个时辰才启程,不如先到船上候着吧。”
朱由检朝着高寒二人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杜东山和杜晨晨二人道:“我们便先上船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杜东山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朱由检挥了挥手,道:“小五你们路上多注意安全,日后空来再来徐州府,我给你弄几只微山湖的老鳖补补。”
朱由检对着杜东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会的。”,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船上走去。
杜东山拉着杜晨晨便欲回去,只是一下他却没能拽动,接着就见杜晨晨一把甩开他的手跟着朱由检几人朝着船上走去。
杜东山一脸郁闷的道:“晨晨,你这是做什么?”
杜晨晨头也不回的道:“爹爹说了,要看着他们离开才安心,这还有一个时辰才开船呢,我们一起上去候着,等船要开了我们再走。”
杜东山挠了挠头想了想道:“爹说的好像是看着他们上了船心里才踏实,何时说过看着他们离开了才安心了?”
“定是哥哥昨夜喝多了酒忘事了,爹爹明明说的就是看着他们离开才行,我就说让你平日里少喝些酒,喝酒容易误事。”
杜东山道:“昨夜喝的酒怎会把今早说的事忘了?”,不过他倒是也没纠结太久,便随着妹妹一起朝着船上走去。
朱由检走的稍微远些,也没听清后面杜晨晨与杜东山的话,只是在朱由检一行人上了船后,杜晨晨与杜东山二人却被拦了下来,原来高寒是按着人数付的银子,并未把杜东山兄妹二人算在里面。
杜晨晨朝着那人道:“我们只是上去送人,等你们开船的时候自会下来的。”
那人道:“见谅,我们向来是这个规矩,送行都到码头为止,一旦上了船我们去哪里分清哪些是付了船资,哪些又是送行的。”
一听这话,杜东山顿觉有理,于是拉着杜晨晨道:“既然上不去我们还是回去吧。”
杜晨晨不依不饶的道:“不行,爹说要看着他们离开就一定要看着他们离开,差上片刻都不行,你就不担心爹爹因为心里担忧出现什么毛病吗?哥,我们就付给他银子就是。”
杜东山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爹爹好生生的怎会出现什么毛病?你当真是……要不我们就在下面看着船离开再回去吧。”
“不行。”
“哥哥身上没带银子。”
“哥哥你还有什么用,出门竟连银子都忘了带,都说了喝酒误事,让你少喝点你就是不听,如今果然误事了吧?”
“晨晨你带银子了吗?”
“我……也忘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待发及腰
这时朱由检已经进了船舱,落在最后的锦绣听见后面的争执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杜晨晨与杜东山二人在与船家说话,她便有些猜到了二人所为何事计较,锦绣快步折身来到了杜东山与杜晨晨二人身旁,从袖中掏出一块散碎银子递给船家道:“这些可够?”
锦绣也不知道一人的船资是多少,想来也不会太高,这些寻常百姓都在坐船,若是高了便无人乘船了。
那船家接了银子才让开身子放杜东山与杜晨晨二人进去,正准备寻些银钱找还与锦绣时却见三人已经走远了。
从徐州到淮安走水路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因此这船上并无卧房,一层的船舱里甚是拥挤,有些人连座位都没有,船资也相对便宜一些,上面两层便是越往上越舒适了,相应的船资也会高上许多。
锦绣领着杜东山二人一路上了三层,朱由检等人见锦绣竟将杜东山兄妹二人领进来了,心下不由纳闷,问道:“杜兄,你们二人不是要回去了吗?怎么跟着一起上了船来?”
杜东山并未答话,只是看了看杜晨晨,杜晨晨开口道:“我爹说要我们看着朱大哥你们离开才能放心,我们也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
朱由检也没有多计较,道:“杜老伯有心了,杜兄,晨晨,你们也一同坐着歇会儿吧。”
杜晨晨听了朱由检的话,开开心心的拉着锦绣蹦蹦跳跳的寻了处离着朱由检近些的位子坐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就这么干坐着倒也略显得有些枯燥,杜晨晨好不容易又争取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哪会愿意如此坐过去,她对着朱由检道:“朱大哥,你上次在微山湖唱的越剧甚是好听,能否再唱几句?”
朱由检有些尴尬的道:“这船上人多,还是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单独唱给你听。”
一听朱由检要单独唱给她听,杜晨晨便也不去纠缠越剧的事了,又道:“听锦绣姐姐说朱大哥很会说故事,那能不能讲个故事来听?”
其他几人一听杜晨晨这连番的要求,心下不由得觉得好笑,以朱由检的身份,如今竟让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
朱由检为难的道:“讲故事嘛,倒是可以。”,说着她看了一眼锦绣,然后道:“我会说的故事秀儿都听过,让她给你讲吧,秀儿的声音又好听,说起故事来肯定比我强。”,朱由检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讲吧。
锦绣不满的道:“妹妹想听公子说故事,公子扯上我作甚?正赶着昨夜没睡好,锦绣这时候困顿的很,还是公子说与妹妹听吧。”
朱由检无奈的道:“其实这说故事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也都是从书上看的,想来许多晨晨也都看过,还是不说了吧,不过如此枯坐确实发闷,是要寻些事情解闷。”
说完,朱由检对着后面喊道:“二宝,二宝,表演几个戏法给大家解解闷。”
后面正与纪纲说话的胡二宝一听朱由检叫唤,顿时苦着脸道:“公子,杜姑娘让您说故事唱小曲,您便往小人身上推,这样真的好吗?小人如今还伤着呢,连走路都要人抬着,如何为大家表演戏法?”
朱由检道:“你是腿伤着了,手又没受伤,你就坐着表演些手上功夫就成了,大家也就看个热闹,我见你与徒弟传授的时候倒也利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还受着伤了?本公子让你打发打发时间你便推三阻四,莫不是要下次换药的时候我让老骆亲自上手帮你?”
胡二宝嘿嘿一笑道:“哪敢劳烦骆公子,小人这腿可不是木棍,经不起骆公子折腾,不如就让
我徒儿先试试手吧,反正是解闷子,小人也看看这几日教的成色。”
骆养性听闻胡二宝的话,双手松了松骨,捏的咔咔作响,然后抱着拳头朝着胡二宝道:“怎么?本公子下手很重吗?能让本公子换药的,也就你了,你竟还嫌弃,本公子还没嫌你鬼哭狼嚎的不消停呢,若不是换药的时候你双腿乱踢腾,本公子至于失手吗?”
胡二宝只得求饶道:“您老就仁慈一些吧,上次您老是觉着有趣,这试也试过了,趣味也没了,您老还是歇着,换药这种脏活累活哪是您老这身份该做的。”,说完,胡二宝也不待骆养性接茬,连忙朝着纪纲吩咐道:“还不快些去准备。”
这纪纲倒也不需要如何准备,最近时日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胡二宝学手艺,一些必备的道具身上都带着呢。纪纲也不怯场,只见他走到船舱中间,朝着四周一拱手,接着双手一番,就见手中多了只巴掌大的小兔子。
此时三楼的船舱中并非只有朱由检一群人,其他乘船的乘客见这边有热闹可看早就聚集了过来。
一见纪纲这神出鬼没的一手,那些看客顿时欣然叫好,连着杜晨晨都忘了纠缠朱由检讲故事的事情。
骆养性与张之极几人是戏弄纪纲习惯了,纪纲这一手虽然手法娴熟,堪称漂亮,那几人却丝毫不买账,张之极带着头嘘道:“切,这一手都看腻了,换点新花招。”
纪纲对几人的嘘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至少还有许多人叫好呢,他手捧着小兔子来到杜晨晨面前道:“多谢这几日杜姑娘的款待,这小兔子便算作纪纲送与姑娘的谢礼了。”
杜晨晨伸手接过纪纲手里的小兔子道:“好可爱的小家伙,谢谢你。”,说着,杜晨晨便把那小兔子抱在了怀中。
胡二宝在一旁听得好不心惊,这杜晨晨与朱由检的暧昧胡二宝早就看得出,也就这傻徒弟还敢往上凑,他皱着眉头连忙呵斥纪纲道:“休得放肆,还不快快回去。”
杜晨晨之前倒是没想那么多,甚至连朱由检都没有多想,但胡二宝这一声呵斥,却分明让人听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就连不太灵光的杜东山也看出了其中蹊跷,他连忙对着杜晨晨道:“晨晨,这兔子看起来挺好吃的,咱们回去是红烧呢还是椒盐?”
杜晨晨看着杜东山不耻的道:“禽兽。”,然后她又朝着朱由检羞涩的看了一眼道:“我便当这是朱大哥送我的了,我一定把它养的胖胖的。”
朱由检扶额,心里纳闷,明明是纪纲送的,怎么就又扯到他身上了。
纪纲并没有依着胡二宝的话回到之前表演的位置,他回头朝着胡二宝微微一笑道:“师傅别急,稍后就回去。”
说完,纪纲回头看着杜东山道:“杜兄,能否借一枚铜钱就?”
杜东山闻言很是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今日出门匆忙,忘了带银钱了。”
纪纲本以为一枚铜钱还不是很轻松就拿得出来,哪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又转向杜晨晨道:“杜姑娘……”
不待纪纲说完,杜晨晨连忙打断道:“我也走的匆忙……”,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杜晨晨看着纪纲那满脸尴尬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有些同情,还以为纪纲遇到什么难事了,于是她连忙从手上取下一只银镯子递给纪纲道:“这个桌子也值几两银子,你若急需银钱就拿去用吧。”
纪纲听闻杜晨晨的话,便明白她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推辞道:“多谢杜姑娘好意,我借一枚铜钱只是为了表演个戏法,并未是遇到什么难处。”
杜晨晨顿时闹了个红脸,她连忙将镯子收了。
纪纲转而朝着朱由检望去,朱由检见他看来,道:“铜钱本公子没有,银锭子行吗?”
“公子真是财大气粗,这个就不用了。”
锦绣道:“别看我,最低就是碎银子了,铜钱我也没有。”
纪纲朝着骆养性、张之极等人一个个看去,这几人一看就是身上不带铜板的人,他朝着四周叫了一声道:“接下来我为大家表演个铜钱聚宝,只需一枚铜钱便能一变十,十生百,谁愿借我一枚铜钱?”
这时一个船中的乘客道:“既然铜钱能聚宝,那借一枚还几枚啊?”
“这……”,所谓铜钱聚宝,当然不是无中生有,否则纪纲便是大明首富了。
还是胡二宝心疼徒弟,见纪纲表演个戏法竟无人配合,他摸出一枚铜钱朝着纪纲丢去,道:“拿去用吧,不用还了。”
纪纲伸手一接,道:“谢师傅。”
只是这一伸手不要紧,由于出手有些快了,只听哗啦一声,一大堆铜钱从袖中甩了出去。
张之极见状哈哈大笑道:“这就开始生钱了吗?”
锦绣也捂着嘴笑道:“难怪不要银锭子,原来是准备好了铜钱的,若是拿银锭子去变,也确实难为纪纲了。”
胡二宝一见戏法露了相,顿时朝着纪纲骂到:“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点收拾了回来,别在那里给我丢人现眼。”
说完,胡二宝朝着胡宝和高寒道:“大哥,还要劳烦两位将我抬过去。”
胡宝、高寒点了点头,将胡二宝抬到之前纪纲表演的地方,胡二宝道:“小徒献丑了,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表演几手。”
姜还是老的辣,胡二宝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演,看的船中众人目眩神迷,连经常看他表演的骆养性等人都不得不佩服。
在胡二宝的表演之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听着船舱外有人大喊一声“解缆起锚”。
正沉迷于胡二宝戏法之中的杜东山闻言连忙拉着杜晨晨的手就朝外跑,他一边跑一边懊恼道:“哎呀,光顾着看戏法了,都忘了下船了,差点就跟着一起往淮安去了。”
杜晨晨用另一只手按住杜东山拉着他的胳膊止住他道:“哥,你急什么,不是还没开船吗?”
杜东山停下脚步后,杜晨晨又小声嘀咕一声,“最多与他们一起走一程,有什么不好?”
杜东山回头道:“晨晨你说什么?”
“我说解缆起锚哪是那么快的,哪次不要耗费个一炷香时间才能真正启程,我们都没和朱大哥他们道个别,如此多失礼。”
杜东山想想也是,于是他朝着朱由检道:“听说要开船,一时心急莽撞了,小五勿怪,我们这便回去了。”
朱由检起身道:“杜兄,后会有期。”
杜东山略一抱拳,然后再次拉着杜晨晨转身欲走,这一把却没拉到,只听杜晨晨对着朱由检道:“朱大哥之前说日后还会来徐州府,可当真?”
朱由检微笑着道:“当真。”
杜晨晨伸手将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头绳取掉,秀发立刻垂了下来,如此一看,这杜晨晨却不再像是之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她伸手将头发朝着后面拢成一股,对着朱由检道:“那我便在这里等着朱大哥,无论你何时再来,便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你来,便一定还能见得到晨晨。”
说完,杜晨晨也不管杜东山,转身朝着穿舱外跑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万裕泰号
船舱里的人听着杜晨晨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有些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意思,只有朱由检和锦绣知道杜晨晨那话中的原委。
杜东山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朱由检,然后跟着杜晨晨追了出去,兄妹二人站在码头上,直到宝船行的看不见帆影才离去。
船舱之中,锦绣自杜晨晨离去后便一直看着朱由检,而朱由检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众人没有注意到朱由检二人的异状,依旧看着胡二宝在那边表演着戏法。
吵嚷之中,朱由检缓缓的摇了摇头,轻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说完,朱由检抬头朝着胡二宝道:“好了,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好好歇着还在那里卖弄,停了吧,别打扰本公子睡觉。”
胡二宝闻言将手里的戏法收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大老爷们竟瘪了瘪嘴唇,委屈的道:“公子,当真要这么诬赖人吗?”
朱由检自顾的闭上了眼睛也不理他。
能出的起三层船舱的船资之人,基本在徐州府也算得上非富即贵,此时看着胡二宝的表演正在兴头上竟被叫停了,胡二宝一停下来,船舱里的其他乘客顿时不乐意了,许多人纷纷掏出银子递到胡二宝面前道:“我们出银子,还请继续表演吧。”
胡二宝看着那些递来的银两,最低的都是一两的纹银,多的有出到十两银子的,这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也有上百两银子,他看了一眼朱由检,见朱由检闭着眼睛并没什么反应,伸手便想去将银子一一收了,心道:“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营生,一身的本事竟能把自己兄弟活活撑死。”
就在胡二宝伸出手的时候,只听不远处的胡宝咳嗽了一声,胡二宝转头看去,就见胡宝微微的摇了摇头,胡二宝连忙将朝上的手掌一翻,然后把那些递过来的银子往回一推,大义凛然的道:“多谢各位好意,今日实在是不便,还请诸位将银两收了吧,为各位打发打发时间本是应该,哪能收你们银钱,在下如今确实有伤在身,还请诸位见谅。”
那些人见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收了银两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于是三层的船舱之中便安静了下来,胡二宝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朱由检一群人昨日晚间都睡的很迟,这两个时辰的船程闲来无事,众人便都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船舱中人只感觉脚下一阵剧烈晃动,那些打着瞌睡的人便惊醒了过来,时常坐船的人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朱由检几人却是头一次坐船,朱由检醒来后慌张的问:“怎么了?触礁了吗?”
张之极与骆养性几人口中惊慌的道:“地动了。”
听闻几人的话语,再见几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个离着朱由检很近,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朝着这几人笑着道:“几位是第一次坐船吧?这不是地动,也不是触礁,是船只靠岸了。”
听了那中年人的话,朱由检才隐去面上的慌张,他坐直了身子有些尴尬的朝那人道:“确实是第一次坐船,见笑了。”
那人道:“我第一次坐船时也和你们一般无二,现在算算,已经快过去二十年了。”
朱由检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这时,就听船外想起来船家的声音,“淮安府到了。”
朱由检拍了拍犹自睡的香甜的锦绣,招呼道:“下船了。”
一群人下了船,朱由检对着高寒道:“再去找几辆去苏州的马车,我们也不要在淮安耽搁了,今日就出发吧。”
朱由检话音方落,就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几位也是去苏州府吗?”
几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提醒他们船靠岸了的中年人,朱由检道:“正是准备前往苏州府。”
那中年人道:“既是去苏州府,各位何必舍近而求远?若是坐马车到苏州府至少要一两日的行程,若是坐船沿着京杭运河南下,明日天不亮就到苏州了,而且船上还有客房可供休息,何必要受马车的颠簸。”
闻言,朱由检连忙道:“我们第一次前往苏州,道路不熟,多谢阁下提醒。”
那中年人颇为健谈,他摆了摆手道:“几位不必客气,我也是要回苏州府的,下了船听闻公子的话便提醒一句,都说百年修得同船度,我与各位说不定也真的是修了百年的缘分才有今日一遇,既然几位也准备去苏州,不如各位随同我们商号的船一同前往吧,就当一路做个伴了。”
朱由检与这人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连话都未曾说上几句,更不消说对这人有所了解了,他哪会接受这人的邀请,于是他推辞道:“多谢阁下好意,只是我们一行人数众多,就不打扰了。”
那中年人也没勉强,太过殷切了反倒让人觉得有所图谋,既然几人不愿接受好意,他便笑着与朱由检几人拱手告辞了。
高寒与船家打听了一下,便领着朱由检等人奔着运河码头而去。
运河码头与黄河码头相隔并不算太远,只是走了没多久,一行人便又遇上了之前的那个中年人,朱由检不由的觉得甚是巧合,倒不如直接跟着这人就好了,何必去问那船家。
那中年人很快也注意到了朱由检这一群人,于是他放慢了脚步等着几人赶上道:“几位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前面不远就是运河码头了,我们便一同前
往吧。”
既然同路前往运河码头,便是想不同行都不行了,朱由检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一路时不时的与几人聊上几句,朱由检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很快便到了运河码头。
这运河码头之上比之黄河码头又大了许多,这里停靠的船只,多是一些漕运的船只和许多商号的商船,朱由检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客船的身影。
高寒拉住一个肩上扛着麻包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问道:“劳烦,请问一下前往苏州府的客船在何处?”
那个被高寒拉住的人扛着包本就有些吃力,此时已是满头的汗水,哪有功夫理会高寒,他回了句“不知道”便准备离开。
高寒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上,道:“兄弟歇息一下喘口气。”
那人看在碎银子的面子上,放下肩上的麻包,用手指着远处,道:“看到那个白色帆点了没?便是刚离开不久的客船,今日若想乘船,就只能去与那些商号商量商量,付些银子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带上你们了,去苏州府的客船早晚个一艘,若是找不到商船,那就只能明天赶早了。”,说完,那人重新扛上麻包转身离开了。
那扛包人说的话,一群人也都听见了,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在了朱由检的身上,此前那中年人邀请过朱由检同乘,却被朱由检拒绝了,此时反倒要去找商船商量着搭乘。
朱由检看向高寒和胡宝二人道:“你们便去挨家的商船商量看看吧,多给些银子就是。”
就在高寒与胡二宝二人准备动身的时候,之前那中年人再次出现在了几人面前,他看着几人道:“在下方才听船上的下人说前往苏州府的客船已经开走,想着几位还是要乘船前往苏州府的,便特意过来问问几位是否愿意与在下同行。”
朱由检打量着面前这中年人,这人看上去有些富态,一身上等的丝织华服,手上戴着祖母绿的戒指,看起来倒不像什么歹人,只是他也一时有些弄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殷勤,即便上了船了还特意下来招呼几人同乘,他向那中年人问道:“在下朱五,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道:“不敢,在下万裕泰的掌柜徐允。”,接着他朝着运河之中伸手一指道:“那里便是我们商号的商船了。”
朱由检顺着这徐允手指的放心看去,就见一个两层的大船,上面竖着一个“万”字旗。
看着那面“万”字旗,在一琢磨这徐允所说的万裕泰,心里就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钱财的心中提到过。
朱由检朝着徐允拱手道:“那就谢过徐掌柜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到达苏州
徐允一听朱由检答应下来,立刻变得眉开眼笑,接着道:“公子不必客气,其实在下也是有所求。”
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无事献殷勤,一听这徐掌柜有所求,朱由检才宽心了许多,能答应的便答应,不能答应的拒绝就是,最多就是换一艘商船,于是朱由检问道:“不知道徐掌柜所求何事?”
徐允道:“在徐州府的客船上,在下看那位先生的戏法甚为精彩,这一路南去苏州,至晚间还有一两个时辰,不知能否再让那位先生表演一番?”
朱由检听了徐掌柜的话才明白其中原委,他也没有立刻答应,转而看着胡二宝道:“身体还行吗?”,这问话的意思便是胡二宝愿意表演就应下,若是不愿意,那就拒绝。
这对于胡二宝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事情,若是拒绝了还要再去找商船,也是麻烦,索性他就一口应下了,回道:“没什么问题。”
朱由检又向那徐允问道:“不知贵宝号做的是什么营生?”
徐允有些自豪的道:“蔽号在苏州府开了几家印子局,公子到了苏州若有闲暇可到蔽号去坐坐。”
一听到印子局,朱由检忽然就想起来这万裕泰是怎么回事了,他道:“你们东家可是姓钱?”
那徐允闻言有些惊诧的道:“公子认得我们东家?”
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一行不管有没有闲暇都要到贵宝号去坐坐了。只是本公子有些没看明白,你们开印子局的,置办这商船有何用?”
徐允听这位朱公子知道他们是开印子局的之后,说话好像就少了之前的那种客套,他道:“不瞒公子,我们万裕泰虽说只是挂着印子局的招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营生,不止是这运河,还有许多陆路和水路都有我们的货运渠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江南的局势好像也没钱财信中说的那般急迫。”
一旁的张之极道:“局势不急不是最好,我们就当来江南游玩一番了。”
朱由检白了他一眼道:“就算真的局势危急你们便不是来江南游玩的了吗?”
那徐允是什么人?能做到万裕泰的掌柜也是个手眼通天,心思活络的人,自家东家的身份徐允是知道一些的,他一听朱由检的话便明白面前这些人身份不一般。他此时已不敢倨傲,向着几人再次拱手问道:“几位可是认得我们东家?”
骆养性也是听明白了这徐允原来是钱财在苏州商号的掌柜,如此他哪还知道客气为何物?骆养性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道:“我们可不是认识你们东家,而且我们还就是为了你们东家才去的苏州,这一行你可以给我们安置好了,挑着你们船上最好的客房给我们备着,若是怠慢了钱财定要责备与你。”
徐允虽说听着这几人的话挺像那么一回事,但看这些人的年纪都不算大,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了诓骗,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既然诸位是为我们东家而来,那要不要在下派人提前通禀一声,让东家在苏州为几位接风洗尘?”
朱由检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就说京城的朱公子到了,让他在苏州候着。”
一听这话,徐允心下便确定了几分,这事基本上不是作假了,这事一到苏州便可见分晓,只是这徐允也不敢真的依着朱由检的话让人去通知钱财在苏州候着。他对着朱由检一行人笑着道:“各位跟我来。”
朱由检等
人跟着徐允一路上了船,徐允让人安排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客房,然后便派人将“朱五公子一行于明日辰时到达苏州”的消息传回了苏州,也仅限于此一句话而已,至于钱财是否要在苏州候着,便不是徐允该说的话了,只要消息传到,该如何处理钱财自会定夺。
上了船,朱由检拉过不远处的卢象升问道:“卢兄是在常州下船还是与我们一同前往苏州?”
卢象升道:“从常州府的运河码头到宜兴县和从苏州府到宜兴县差不多路程,我便与各位一同到了苏州府再下船折回吧,本就是搭乘的商船,也省的在常州府特意为卢某停靠。”
“如此也好。”,朱由检说完便与众人一起进了卧房,之后再不提让胡二宝表演戏法的事情,而朱由检不提,徐允自然也不敢再提起,若是之前只当这是笔买卖也就罢了,此时知道了这些人是自家东主请来的,哪还能再让人去表演。
朱由检等人在登船之时,码头上还有许多扛夫来来往往的往船上搬着货物,在船上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商船才起锚离开码头。
到了晚间,船上备好了饭食,徐允亲自前来招呼朱由检一行人前往用膳,用过了膳食,朱由检也不好食言,便让胡二宝草草表演了半个时辰了事,看过了戏法,众人便回了卧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朱由检睁开眼时天色已经亮了,他穿了衣服出了卧房,一直走到二层的甲板上,看着河两岸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是已经到了苏州府境内。
这时锦绣手里端着个餐盘也来到了甲板上,朱由检看着锦绣道:“有些晕船,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
锦绣将食盘放在甲板上,道:“听徐掌柜的说再过一刻就到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锦绣进了船舱,“外面露重,去里面坐着吧。”
没过多久,徐允便走进船舱与朱由检道:“公子,到岸了。”
朱由检疑惑的道:“怎么这次没有触礁的感觉?”
徐允笑着道:“自家商船,停的稳当。”
朱由检等人跟着徐允下了船,这时的河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船只,只有几只小的乌篷船远远的靠在岸边,码头上也很是空旷,一眼便能看见码头之上候在那里的钱财。
徐允瞧了瞧站在那里的钱财,一看他头上沾着的雾水,便知他已经在那里候着不短的时间了,便是南直隶的总督,也没见钱财如此恭候,这不由得让徐允对朱由检一行人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徐允快步上前道:“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钱财没有理会徐允,直接绕过他迎上朱由检,躬身行礼道:“殿……”
不待钱财说出口,朱由检连忙伸手扶住钱财,口中“嘘”了一声,道:“回去再说。”
钱财会意,便改了称呼道:“公子一行可还顺利?”
骆养性从朱由检身后走出,道:“老钱,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只顾着五哥,怎的跟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钱财在锦衣卫颇有人缘,与谁都喜欢聊上几句,所以这鬼门十三差之中也就钱财与骆养性很是熟络,一见骆养性问话,钱财笑嘻嘻的学着骆养性的样子道:“少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才一个总旗,我可是千户,你该与我见礼才对。”
在官职上,骆养性自然占不到便宜,他道:“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与你说话,你却拿官职压人,真是不厚道。我们这一路可是遇到
了不少的麻烦,还吃了许多的苦头,在这苏州府你可要好好的招待我们,你都不知道前几日我们吃的什么东西,五哥连麸糠煮的糊糊都吃了,还有那什么山杆子烙的饼子。”
钱财诧异的看了朱由检一眼道:“怎么公子竟会吃这些?”
“山东不比这里和京城,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吃的,我也只是尝一尝罢了,百姓吃得,我也吃得。”
“少爷说你们还遇到了不少麻烦,可是遇到山贼马匪了?是什么人不开眼惹到公子头上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一言难尽,不提了,我们来的时候并未透露身份,所以一路才行进的难了些。”
见朱由检不想多说,钱财也不再多提,他道:“已经为公子安排好了别院,我们这便过去吧,公子先略作休息,晚间我再为公子接风洗尘。”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停下脚步,回头叫过卢象升,然后对钱财道:“这位是卢建斗卢公子,你安排人将他送回宜兴。”
码头外的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灭渡桥”三个大字,石碑旁停着十多辆宽大的马车,钱财听了朱由检的吩咐朝着那边找了招手,一人见状朝着这边跑来,钱财将朱由检吩咐的事安排下去。
朱由检道:“下次再见应该便是京城了,我在京城候着卢兄。”
卢象升拱手道:“后会有期。”,然后便随着钱财安排的那人上了马车离开。
送走了卢象升,朱由检随着钱财朝着马车走去。
朱由检上了第一架马车,钱财紧跟着就欲往车上爬,朱由检撅着屁股回头一看不是锦绣而是这胖子,便问道:“你是现在就要与我说苏州的情况吗?不急,到了地方再说不迟。”
钱财点了点头,但是上马车的动作却是没停,朱由检继续道:“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汇报吗?”
钱财疑惑的摇了摇头。
朱由检转过身子朝着钱财后面伸出了手,钱财顺着朱由检的手往后看去,就见锦绣正站在他的身后,这时钱财才明白朱由检话里的意思,那是让他换一辆车。
钱财略显尴尬的道:“属下是想问问公子朝食要吃些什么?我好吩咐人去准备。”
朱由检道:“可有萝卜卷吗?”
钱财疑惑的道:“萝卜卷是什么?”
“那菜煎饼呢?”
“山东煎饼属下倒是听说过,只是不是是否是公子所说的菜煎饼?”
“算了,准备点白米粥就好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几句话,钱财也算略微缓解了些尴尬,然后便退下了车凳,锦绣扶着朱由检的手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钱财看着马车上那犹自摆动的车厢下帘,他干笑了几声然后往后面的马车而去。
骆养性也早已上了马车,他正在马车中感慨,“一人一辆马车的感觉真好啊,想在里面睡觉都成。”
话音未落,就见张之极掀开帘子挤了进来。
骆养性不解的道:“后面那么多马车你为何跑我这辆上来?”
张之极道:“一人一辆马车,实在空旷的难受,自踏上苏州府的地面,我心里就有些不安,孤独的感觉你懂吗?我懂!”
ps:一天时间写写删删,就搞出来一章,本来写了很多后来都删了,感觉进度太慢了,索性徐州之后的故事都删了直接写到苏州,今天就这一章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曲解词话
“不安?为何事不安?难道在苏州府会有什么人要对我们不利?”
张之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心里的不安,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并非是遇到什么危险。”
骆养性摇了摇头道:“说的这么玄乎……”
“就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忐忑不安之感,你懂吗?”,张之极激动的按住骆养性的肩膀道。
骆养性一把将张之极的双手打开,道:“你这当过大头兵的不知道手上很重吗?”,说着他晃了晃被张之极捏的有些疼的肩膀道:“我看你是好不容易记住了一句诗特意来向我炫耀的吧?还近乡情更怯,我怎么不知道苏州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故乡了?”
“唉,不与你这粗鄙之人说了,那种细腻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明白。”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别院外面停了下来,一行人下了马车,这里的宅院不同于京城的高墙大院,只从外面看去便觉得内敛了许多,别院门外早有人开了大门候着,钱财领着朱由检进了别院,入门并无影壁障目,入眼皆是青葱的树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此时的房间里就只有朱由检与钱财二人,朱由检一边吃着白粥,一边问道:“我路上听徐允所言,苏州府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你信中所说的那般严峻?”
钱财本想等候朱由检吃完粥再与他说说苏州府的情况,此时见他发问,钱财不不好再等,他道:“徐允不过是万裕泰众多掌柜中的一个,所见不过是我们手下行当的万一,所知也不甚多,不仅是徐允,不了解其中详情的人,都觉得万裕泰生意做的甚大,只是其中危机却没几个人能看清。”
朱由检将碗中的最后一粒米吃净,放下碗匙问道:“现在粮价如何了?”
钱财听朱由检提到粮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已经到五两银子一石了。”
“什么?”,朱由检大惊,他一路从京城到苏州府,就连山东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不过三两银子一石,而苏州府这种鱼米富庶之地竟然要五两银子一石,“苏州府的粮市已经疯狂到这个程度了吗?竟比山东的粮价都贵了近一倍?”
“殿下所说的山东粮价是何时的价格?”
“七八日前吧。”
“是了,如今的粮价是一日一个价格,或许山东的粮价还没收到消息,要么山东的粮食在市面上流通的很少,都在官府的控制之中,而苏州府的粮价官府已经控制不住了,何况如今苏州府的粮市行情也有一部分是府衙推波助澜的功劳。”
“连府衙都参与进来了?那这事情就热闹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这两日你便让那徐允陪我在苏州府转转。”
钱财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几本账本放在桌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朱由检拿起账本随便翻了几下,只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就有些昏昏欲睡,若是这账本上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朱由检倒是还能看懂一二,只是现在的这记账之法,没个账房在旁边参谋,朱由检觉得看天书也不过如此,只是胡乱看了几页,朱由检便将账本丢在一旁。
日间钱财离了朱由检处后便一直忙着生意的事情再未见人,直至到了晚间,钱财才再次出现在朱由检房中,他在
外间候了多时,才见两个装扮伶俐的少年从里间出来,其中一个便是朱由检,而另外一个则是扮作小厮装束的锦绣。
朱由检朝着坐在那里喝茶的钱财招呼一声道:“走吧。”
锦绣连忙放下茶杯跟着朱由检走出了房门,一边走着,钱财一边问道:“殿下难道知道此行的安排?所以特意早早让锦绣姑娘换了男装?”
朱由检一听钱财这话不对,忙追问道:“什么安排?我不过是觉得锦绣以男装出面方才便于同桌而已,那些烂俗的规矩本公子看不上,总不能本公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让锦绣在房中候着或者在一旁看着吧。”
“哦,原来如此,是属下想多了。”
朱由检道:“你莫不是当真把接风的宴席摆在了什么秦楼楚馆里面?”
钱财连忙道:“那倒没有,只是无酒不成宴,无乐不成席,既是为殿下接风,难免要请些乐师舞师助兴。”
朱由检心下了然,虽然不是在秦楼楚馆设宴,但丝竹舞乐想来是一样都不会少,不过这钱财也是一片好意,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何况他对这些也并说不上排斥,只是太过露骨的事情于锦绣来说不太方便而已。
“今日宴席都有哪些人?”
钱财回道:“知道殿下不想泄露身份,今日除了殿下一行人外,皆是下面的一些掌柜。”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这段时日叫我公子就是,无论人前人后都勿再称呼我为殿下了。”
钱财点头应下。
三人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在前面候着的骆养性和张之极几人,这是钱财吩咐其他人去招呼的,只有朱由检是他亲自去请。
设宴的地方颇为别致,就在别院后的独墅湖之上,几人来到湖边,湖上早已停着一艘庞大的画舫,一看到那在湖风中飘飞的粉色幔帐,朱由检不由得就想起前世经常看到的挂着“温州发廊”招牌,里面亮着粉色灯光的小店。
几人登了画舫,钱财所说的那几个陪同的掌柜早已在画舫之中等候多时,这几个掌柜之中便有朱由检此前见过的徐允徐掌柜。
一见钱财到来,那些人连忙起身相迎,再看钱财旁边的一群人,除了两个随从护卫模样的年纪稍微大些,其他的不过都是些少年,这些平日里在苏州府呼风唤雨的掌柜一时弄不清这些少年的身份,便不敢如何言语,只有徐掌柜与这些人一路同行也算得上是认识了,加上早上到达苏州府时他见过钱财恭敬的模样,便知这几人身份定然不同寻常,也只有他上前与几人招呼。
略作寒暄,一行人便落座,钱财将主坐让与朱由检,朱由检也不推辞,便拉着锦绣在正中坐了,锦绣倒是有些不自然,这一桌的人怎么也摊不到他坐朱由检身旁,只是若细说下来,她便只能与高寒、胡宝等人坐一桌去了,或者说连个座位都不当有,于是锦绣也只好在朱由检旁边安稳的坐了。
只一看桌上的酒菜,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配上烧黄二酒,就是在宫中的宴席也不过如此。
朱由检道:“有些奢靡了。”
钱财道:“听少爷说你们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这一顿宴席就当改善一下这些日子的伙
食了,若是公子觉得奢靡,日后简单一些就是,只是今日特意为公子一行接风洗尘,也不能寒酸了不是。”
朱由检看着钱财打趣的道:“你这体型也该吃些清淡的了,长此以往下去,这身体也容易出毛病。”
钱财嘿嘿一笑,也不接茬,朝着后面拍了拍手,“啪啪”两声方落,画舫之中顿时响起了丝竹之声。
钱财端起酒杯,起身朝着朱由检几人道:“这第一杯酒便是为几位公子洗尘了。”,说完,钱财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初时桌上气氛颇为拘谨,那几个掌柜与朱由检几人都不认识,只是三杯水酒下了肚,钱财为一群人介绍过后,这些人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气氛总算热络了一些。
丝竹曲罢,画舫幔帐之后传出了美人歌声,起初皆是些缱绻的词曲,微风拂过,纱幔微扬,隐约可见幔帐之后薄纱附体的曼妙身姿,直看的骆养性口干舌燥。
两首曲子过后,骆养性不满的道:“老钱你何时开始食素了?在京城时你可不是这样做派。”,说完,骆养性朝着幔帐后面哈哈一笑道:“后面的小姐姐们,有没有点荤腥?”
这些唱曲的姑娘都是从楼子里请来的,莫说带点荤腥,便是大荤也不在话下,起初不过是得了吩咐不敢过火,此时一听外面客人的招呼,一女咯咯一笑道:“全凭公子吩咐。”
言罢,琴声婉转,便闻幔帐之后唱道:“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径一通津。帐望瑶台清夜月,还送归轮。”
一曲唱罢,骆养性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好一个桃花深径一通津,果然够婉约,够情调,我喜欢。”
朱由检旁边的锦绣听了这词曲本就觉得有些不堪入耳,再加上骆养性的重复,不由得轻“呸”一声道:“无耻,色胚。”
这时徐允旁边一个行段的掌柜道:“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未曾感受过人间至味,那**尸骨的滋味当真让人回味啊,这词曲已经是含蓄了。”
锦绣听那人说的下流,再加上那一脸猥琐的样子,让她觉得一阵不耻,只是这人不熟,不似骆养性一般可以随意责备,她索性闭口不言。
朱由检看锦绣那样子觉得很是好笑,这画舫之中除了那些请来的姑娘外,就只有锦绣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了,那掌柜不明所以,自然口不择言,他解围道:“这首易安居士的《浣溪沙》乃是一首纯情动人的小词,只是被人曲解了而已,下半阙的意思是,美人轻启朱唇,灵巧地唱起了歌,声声都似撒娇生气。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一直通到渡口的桃花小径,这时的桃花小径格外幽深。夜里,她惆怅地望着天上的明月,思念着月光下归途中的爱人。”
锦绣并不知这词乃是李清照所作,如此一听朱由检的解释,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只是如此一通解释,倒是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骆养性道:“如此美妙的词曲竟被你曲解的意境全无,桃花深径一通津,多么含蓄优美的调调,你真是不懂诗词之美。”
张之极笑着道:“敢说五哥不懂诗词的,老骆你也算头一个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曲解词话
“不安?为何事不安?难道在苏州府会有什么人要对我们不利?”
张之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心里的不安,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并非是遇到什么危险。”
骆养性摇了摇头道:“说的这么玄乎……”
“就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忐忑不安之感,你懂吗?”,张之极激动的按住骆养性的肩膀道。
骆养性一把将张之极的双手打开,道:“你这当过大头兵的不知道手上很重吗?”,说着他晃了晃被张之极捏的有些疼的肩膀道:“我看你是好不容易记住了一句诗特意来向我炫耀的吧?还近乡情更怯,我怎么不知道苏州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故乡了?”
“唉,不与你这粗鄙之人说了,那种细腻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明白。”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别院外面停了下来,一行人下了马车,这里的宅院不同于京城的高墙大院,只从外面看去便觉得内敛了许多,别院门外早有人开了大门候着,钱财领着朱由检进了别院,入门并无影壁障目,入眼皆是青葱的树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此时的房间里就只有朱由检与钱财二人,朱由检一边吃着白粥,一边问道:“我路上听徐允所言,苏州府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你信中所说的那般严峻?”
钱财本想等候朱由检吃完粥再与他说说苏州府的情况,此时见他发问,钱财不不好再等,他道:“徐允不过是万裕泰众多掌柜中的一个,所见不过是我们手下行当的万一,所知也不甚多,不仅是徐允,不了解其中详情的人,都觉得万裕泰生意做的甚大,只是其中危机却没几个人能看清。”
朱由检将碗中的最后一粒米吃净,放下碗匙问道:“现在粮价如何了?”
钱财听朱由检提到粮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已经到五两银子一石了。”
“什么?”,朱由检大惊,他一路从京城到苏州府,就连山东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不过三两银子一石,而苏州府这种鱼米富庶之地竟然要五两银子一石,“苏州府的粮市已经疯狂到这个程度了吗?竟比山东的粮价都贵了近一倍?”
“殿下所说的山东粮价是何时的价格?”
“七八日前吧。”
“是了,如今的粮价是一日一个价格,或许山东的粮价还没收到消息,要么山东的粮食在市面上流通的很少,都在官府的控制之中,而苏州府的粮价官府已经控制不住了,何况如今苏州府的粮市行情也有一部分是府衙推波助澜的功劳。”
“连府衙都参与进来了?那这事情就热闹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这两日你便让那徐允陪我在苏州府转转。”
钱财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几本账本放在桌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朱由检拿起账本随便翻了几下,只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就有些昏昏欲睡,若是这账本上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朱由检倒是还能看懂一二,只是现在的这记账之法,没个账房在旁边参谋,朱由检觉得看天书也不过如此,只是胡乱看了几页,朱由检便将账本丢在一旁。
日间钱财离了朱由检处后便一直忙着生意的事情再未见人,直至到了晚间,钱财才再次出现在朱由检房中,他在
外间候了多时,才见两个装扮伶俐的少年从里间出来,其中一个便是朱由检,而另外一个则是扮作小厮装束的锦绣。
朱由检朝着坐在那里喝茶的钱财招呼一声道:“走吧。”
锦绣连忙放下茶杯跟着朱由检走出了房门,一边走着,钱财一边问道:“殿下难道知道此行的安排?所以特意早早让锦绣姑娘换了男装?”
朱由检一听钱财这话不对,忙追问道:“什么安排?我不过是觉得锦绣以男装出面方才便于同桌而已,那些烂俗的规矩本公子看不上,总不能本公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让锦绣在房中候着或者在一旁看着吧。”
“哦,原来如此,是属下想多了。”
朱由检道:“你莫不是当真把接风的宴席摆在了什么秦楼楚馆里面?”
钱财连忙道:“那倒没有,只是无酒不成宴,无乐不成席,既是为殿下接风,难免要请些乐师舞师助兴。”
朱由检心下了然,虽然不是在秦楼楚馆设宴,但丝竹舞乐想来是一样都不会少,不过这钱财也是一片好意,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何况他对这些也并说不上排斥,只是太过露骨的事情于锦绣来说不太方便而已。
“今日宴席都有哪些人?”
钱财回道:“知道殿下不想泄露身份,今日除了殿下一行人外,皆是下面的一些掌柜。”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这段时日叫我公子就是,无论人前人后都勿再称呼我为殿下了。”
钱财点头应下。
三人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在前面候着的骆养性和张之极几人,这是钱财吩咐其他人去招呼的,只有朱由检是他亲自去请。
设宴的地方颇为别致,就在别院后的独墅湖之上,几人来到湖边,湖上早已停着一艘庞大的画舫,一看到那在湖风中飘飞的粉色幔帐,朱由检不由得就想起前世经常看到的挂着“温州发廊”招牌,里面亮着粉色灯光的小店。
几人登了画舫,钱财所说的那几个陪同的掌柜早已在画舫之中等候多时,这几个掌柜之中便有朱由检此前见过的徐允徐掌柜。
一见钱财到来,那些人连忙起身相迎,再看钱财旁边的一群人,除了两个随从护卫模样的年纪稍微大些,其他的不过都是些少年,这些平日里在苏州府呼风唤雨的掌柜一时弄不清这些少年的身份,便不敢如何言语,只有徐掌柜与这些人一路同行也算得上是认识了,加上早上到达苏州府时他见过钱财恭敬的模样,便知这几人身份定然不同寻常,也只有他上前与几人招呼。
略作寒暄,一行人便落座,钱财将主坐让与朱由检,朱由检也不推辞,便拉着锦绣在正中坐了,锦绣倒是有些不自然,这一桌的人怎么也摊不到他坐朱由检身旁,只是若细说下来,她便只能与高寒、胡宝等人坐一桌去了,或者说连个座位都不当有,于是锦绣也只好在朱由检旁边安稳的坐了。
只一看桌上的酒菜,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配上烧黄二酒,就是在宫中的宴席也不过如此。
朱由检道:“有些奢靡了。”
钱财道:“听少爷说你们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这一顿宴席就当改善一下这些日子的伙
食了,若是公子觉得奢靡,日后简单一些就是,只是今日特意为公子一行接风洗尘,也不能寒酸了不是。”
朱由检看着钱财打趣的道:“你这体型也该吃些清淡的了,长此以往下去,这身体也容易出毛病。”
钱财嘿嘿一笑,也不接茬,朝着后面拍了拍手,“啪啪”两声方落,画舫之中顿时响起了丝竹之声。
钱财端起酒杯,起身朝着朱由检几人道:“这第一杯酒便是为几位公子洗尘了。”,说完,钱财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初时桌上气氛颇为拘谨,那几个掌柜与朱由检几人都不认识,只是三杯水酒下了肚,钱财为一群人介绍过后,这些人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气氛总算热络了一些。
丝竹曲罢,画舫幔帐之后传出了美人歌声,起初皆是些缱绻的词曲,微风拂过,纱幔微扬,隐约可见幔帐之后薄纱附体的曼妙身姿,直看的骆养性口干舌燥。
两首曲子过后,骆养性不满的道:“老钱你何时开始食素了?在京城时你可不是这样做派。”,说完,骆养性朝着幔帐后面哈哈一笑道:“后面的小姐姐们,有没有点荤腥?”
这些唱曲的姑娘都是从楼子里请来的,莫说带点荤腥,便是大荤也不在话下,起初不过是得了吩咐不敢过火,此时一听外面客人的招呼,一女咯咯一笑道:“全凭公子吩咐。”
言罢,琴声婉转,便闻幔帐之后唱道:“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径一通津。帐望瑶台清夜月,还送归轮。”
一曲唱罢,骆养性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好一个桃花深径一通津,果然够婉约,够情调,我喜欢。”
朱由检旁边的锦绣听了这词曲本就觉得有些不堪入耳,再加上骆养性的重复,不由得轻“呸”一声道:“无耻,色胚。”
这时徐允旁边一个行段的掌柜道:“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未曾感受过人间至味,那**尸骨的滋味当真让人回味啊,这词曲已经是含蓄了。”
锦绣听那人说的下流,再加上那一脸猥琐的样子,让她觉得一阵不耻,只是这人不熟,不似骆养性一般可以随意责备,她索性闭口不言。
朱由检看锦绣那样子觉得很是好笑,这画舫之中除了那些请来的姑娘外,就只有锦绣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了,那掌柜不明所以,自然口不择言,他解围道:“这首易安居士的《浣溪沙》乃是一首纯情动人的小词,只是被人曲解了而已,下半阙的意思是,美人轻启朱唇,灵巧地唱起了歌,声声都似撒娇生气。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一直通到渡口的桃花小径,这时的桃花小径格外幽深。夜里,她惆怅地望着天上的明月,思念着月光下归途中的爱人。”
锦绣并不知这词乃是李清照所作,如此一听朱由检的解释,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只是如此一通解释,倒是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骆养性道:“如此美妙的词曲竟被你曲解的意境全无,桃花深径一通津,多么含蓄优美的调调,你真是不懂诗词之美。”
张之极笑着道:“敢说五哥不懂诗词的,老骆你也算头一个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梨园名优
骆养性道:“我可不是说他不懂诗词,而是说他不懂诗词之美,便让你来说,五哥那解释你听的下去?不过就是为了讨好某人罢了。”
这一桌的几人除了钱财、张之极和那位徐掌柜知道锦绣是女儿身,其他几个掌柜却是不知道的,一听骆养性的话,心思便揣摩开了,再看朱由检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这么小年纪口味就已经如此之重了吗?
锦绣看着那几人古怪的眼神,又不好说破,她只得恨恨的瞪了骆养性一眼。
接着就听幔帐之后继续吟唱道:“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曲罢,骆养性咂吧着嘴道:“这一首小曲差点情趣,比不得易安居士的那一首,到底是大家作的词就是不一样。”
朱由检道:“你知道这词是何人所作吗?怎么就道作这词的不是大家了?”
骆养性问道:“这词是何人所作?”
“白衣卿相柳三变,这可是流连烟花巷陌的祖宗,在你口中就成了差点情趣了。”
骆养性不服的辩解道:“那又如何?差点情趣就是差点情趣,这词索性连含蓄都算不上,直接是遮遮掩掩了,有什么情趣可言?罗帐一放,绣被一遮,就在被窝里鼓捣,任他波涛万丈,还不是只能看着个被子,谁爱看这些?”
锦绣道:“便是再清绝脱俗的词曲到了你口中也不过是味同嚼蜡,你便只爱听个十八~摸。”
骆养性听闻锦绣的话,眼中放出精光道:“秀儿也知道十八~摸?看来是同道中人啊,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老钱,让人挑了帐子请姑娘们出来喝几杯水酒吧。”
钱财猥琐一笑,朝着旁边侍立的一人吩咐一句,那人便去将幔帐挑了起来,几个美貌歌女声音犹自不停,只见旁边走出几个身段曼妙的女子,他们身披半透明的白色薄纱外袍,内里的粉色纱裙薄如蝉翼,里面薄薄的亵衣亵裤,包裹着丰满浑圆的胸臀,隐隐约约仍可见其中春色。
几个美貌的舞女伴着丝竹之声,玉体轻舒,水袖斜抛,媚眼朱唇朝着外面频频暗送,几下身姿摇摆,那胸前紧束的花团直如山峦叠嶂,欲冲出云雾,玲珑的曲线毕现无余,一摇一曳之间,犹如那歌女手中弹奏琵琶的拨片,一下下的撩动人的心弦。
**裸的春宫,这几位京城的公子见得不少,但如此隐隐约约的才最是勾人,尤其是骆养性此时已看的腹胀如鼓槌。
伴着曼妙的舞姿,那几个歌女檀口轻启,一曲《醉春风》悠悠而出,“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骆养性站起身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曲妙舞秒人更妙。”
骆养性话音一落,里面的几个歌女收了丝竹乐器,那几个起舞的舞女翩然而出,朝着两桌客人而来。
骆养性未及舞女依偎,他便一把拉过一个中意之人,那女子被骆养性一拉之下身形不稳,“呀”的惊叫
一声跌入骆养性怀中,半嗔半羞的面容略一回眸,佯怒道:“长夜漫漫,良辰美景,公子何必急在这一时。”
骆养性哈哈一笑,放开怀中女子,道:“你便坐在小爷旁边陪小爷喝酒。”
那女子依言起身,在骆养性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其余女子见这位公子如此狂放,便以为这满桌的客人都是如此做派,两个仰仗姿色的女子便朝着主位之上的朱由检和旁边的锦绣缓缓而去。
其中一个女子大着胆子攀着朱由检的脖子便欲往他腿上坐去,朱由检伸手一把撑住了那女子的纤腰,道:“借用那位姑娘的话,长夜漫漫,良辰美景,姑娘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接着伸手指着旁边的凳子道:“坐。”
这女子倒是久经沙场,闻言也丝毫不觉得羞涩,收回攀着朱由检的手,若有若无间摩挲着朱由检的肌肤,道:“公子不仅相貌俊朗,说话也是如此风趣,真是让人稀罕。”
朱由检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着那女子示意一下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而另一女子见自家姐妹在朱由检这里吃了憋,也消了调戏的心思,规规矩矩的坐在锦绣旁边道:“奴家陪公子喝酒。”
锦绣看着旁边那些裸露的女子,心里很是不安,她羞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看上一眼便是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了,听闻旁边的女子说话,她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不用陪,你去别处玩吧。”
那女子见锦绣年纪不大,羞涩如此,只当她是第一次经这种香艳场面,便开口劝道:“小公子不必拘谨,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一次,慢慢就习惯了,姐姐陪小公子喝一杯。”,说完这女子便将酒杯端到了锦绣面前。
锦绣只觉得面前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啊”的一声伸手将那女子推开,一推之下,酒杯里面的酒水撒的到处都是,好在地上铺了波斯毛毯,酒杯落在地上并未摔碎。
这一变故让桌上的众人顿时停下手上的活计朝着锦绣看来,锦绣抬头看着众人的目光更是无地自容,再加上那几个把手放在女子领口之中的掌柜,锦绣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她起身朝着朱由检道:“公子,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不待朱由检回话,锦绣已经提着袍子“咚咚咚”的朝着画舫外跑去。
朱由检对钱财道:“让船靠岸,派个人送她回去。”
钱财朝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便将这事安排下去。
那被锦绣拒绝的女子满面通红,一双眼睛委屈的看着众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骆养性看着那女子道:“秀儿真不懂怜香惜玉,如此绝色真是暴殄天物。”,说完,他朝那女子招了招手道:“到小爷这边来。”
那女子忙不迭的朝着骆养性靠去。
画舫靠了岸,将锦绣送下船后,船中再次热闹了起来,那些掌柜个个都是欢场老手,此时饮酒作乐放浪形骸,待画舫再次来到湖中央之时,原本唱曲的地方却换了一人。
舞台之外的众人只顾着眼前的欢愉,根本无人留意台上的情况。
忽的箫、笛、琵琶声起,初时悠扬,再而急促,接着所有管弦之音皆止,只闻一女子之声骤起,唱的是
一场弋阳腔的《西厢记》。
台上声音一出,直如空谷绝响,便是爱听些淫词艳曲的骆养性也觉得这声音胜过之前的曲子千倍万倍。
音色之美妙,如莺声呖呖,直让流鱼出听,六马仰秣,更不消说这台下消遣之人了。
众人朝着台上看去,一时间皆凝神屏气,惊为天人。
这一看,连着朱由检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钱财和那些个掌柜则是为台上之人清丽绝俗的姿容而着迷,而朱由检几人看着台上低回婉转的唱着《西厢记》之人的相貌,一时有些惊呆了。
只是片刻,朱由检和骆养性纷纷转过头看着张之极,只见张之极面色涨红,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为了台上之人所致。
张之极面上那道疤痕仍旧隐隐可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生怕一不留神那人便会消失。
台上之人一边唱着戏曲,一边打量着台下众人,那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一颦一笑都会令观者为之魂断,她早已见惯了那一双双为她迷醉的眼神。
那些陪酒的舞女看着这一个个美女在怀仍旧心猿意马的男人,心里也不免得生出些许嫉妒之情。
张之极怀中女子见他看的失神,不由的撒娇道:“公子,奴家还满足不了公子吗?”,说完,那女子拉过张之极的手放在她的腿上。
张之极朝着台上望去,正见台上那女子朝他看来,四目相对,张之极此时突然觉得心慌意乱,就好像偷情被抓了个正着一般,他慌忙之中一把将怀中那女子推开,朝着骆养性道:“老骆,都给你。”
骆养性嘿嘿一笑,来者不拒,一把将那女子揽入怀中。
将怀中之人推开的张之极把双手在衣袍之上使劲的擦着,就好似手上沾染了洗之不掉的脏东西一般。
如此擦了几下,张之极再往台上看去,那伶人却又好像在认真的唱着戏,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让张之极心里不由的生出许多颓败之感。
一出戏唱完,那台上伶人丝毫不做停留,转身朝着屏风之后而去。
张之极张了张口,却直到那伶人离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朱由检看着张之极那患得患失的样子,便知那女子被他记挂住了,他对着张之极道:“只是有些像而已。”
张之极有些消沉的道:“五哥,你说竟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骆养性怀抱三女,听着张之极的话就觉得一阵糟心,他冲着张之极不满的道:“这就是你近乡情更怯的不安之源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若是不喜欢就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这三个分你一个,晚上随便你摆成一百零八个姿势,若是喜欢,就算强抢也要给他抢来,我就不信,有五哥跟老钱在,苏州府还有摆不平的姑娘。”
朱由检道:“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要扯上我?为什么不是你和老钱?”
骆养性在怀中一女子屁股上捏了一把,就听“啊呜”一声嗔叫,他道:“看见了没?本公子谈的是感情,用的着强抢吗?”
朱由检不去理他,只是看着张之极道:“你喜欢吗?”
张之极伸手摸着脸上那道疤痕,犹豫了许久,仍道:“我……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章 请教曲艺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记得初次见你是在行知书院,你所作的那首《大风歌》言犹在耳,‘数英雄兮张之极’,平日里见你行事也算豪爽,怎得一到情感之事就如此优柔寡断?”
若只是逢场作戏,张之极自不在话下,只是今日所见这女子却是他不敢亵渎的,于是张之极只顾低着头任朱由检如何说,他只是一言不发。
骆养性看着张之极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将怀中女子推开,那女子惊呼一声,差点跌坐到地上,见之前还温言软语的公子突然就变了个模样,那女子不由的嗔道:“公子弄疼奴家了。”
骆养性此时完全没了兴致,他朝着身旁三女连连挥手道:“滚滚滚。”
那三个女子见骆养性是动了真格,其中还有两人是被二次消遣,不免觉得扫兴,也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起身便离了宴席。
少了三女在那叽叽喳喳,骆养性才朝着钱财问道:“老钱,说说之前那唱戏的女子什么来路?”
钱财之前听了三人的对话,虽然仍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总算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他道:“这女子原姓邢,名沅,小字圆圆,居于吴中桃花坞,自小父母双亡,幼从养母陈氏,故改姓陈,后被那重利轻义的养母卖入梨园,习得一身不俗的弋阳腔的技艺。初登戏台,便一鸣惊人,年纪轻轻就有名士大家风范,短短时日就已名动苏州,冠绝梨园,多少人一掷千金就只为见她一面,今日我也好不容易才将她请来唱上一场。”
张之极自顾自的在那小声念叨着,“圆圆,圆圆……”
朱由检惊疑的道:“陈圆圆?能否请那位圆圆姑娘出来一见?”
钱财朝着酒席上剩下的那些舞女看了一眼,然后道:“请来见见自然可以,只是想如这般……那是不能的。”,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几个把手放在舞女身上轻拢慢捻的掌柜。
“放心吧,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钱财吩咐人去将之前唱戏的陈圆圆请来,然后他朝着席上坐在那些掌柜怀中的女子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有几个女子早被揉捏的心火腾腾,此时钱财挥手赶人,那几个女子顿时露出幽怨的眼神。
不多时,陈圆圆便随着去相请的侍从款款而来,越是走近,越发觉得这女子明艳动人,离着桌子还有两步的时候,陈圆圆便停下了脚步,朝着席间众人福了个万福,道:“不知几位老爷公子请小女子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之极看着那一般无二的面容,听着那如黄莺鸣啼的声音,直觉得似在梦中一般,他不由的站起身,轻轻唤了一声:“水色。”
坐在张之极旁边的骆养性见他那失神的样子,一把将他拉回了凳子上,呵斥道:“别失了分寸让人家姑娘笑话。”
张之极顿时回过神来,乖巧的“哦”了一声。
陈圆圆看着那位忽的站起又忽的坐下的公子,不解的问道:“公子方才是在叫我吗?”
见到陈圆圆失神的人不少,但如张之极这般不仅失神还胡言乱语的却是少有。
张之极尴尬的摆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认错人了。”
钱财有如财神一般微微一笑,道:“方才听了姑娘的声
音,真是余音绕梁,在座的无不为姑娘的声音所倾倒,所以请姑娘来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样超凡脱俗之人才能唱出如此优美的声音,顺便请姑娘喝一杯水酒。”
在座的几个年龄大些的,陈圆圆都认识,这些人没少去梨园捧她的场子,尤其是说话的这位钱老爷,听闻连知府大人都要惧他三分,只是那几位年轻的公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既然在这金鸡湖的画舫之上一时下不了船,再加上这些人都是在苏州府有些权势,陈圆圆自然不好拒绝,她道:“既是几位老爷公子吩咐,圆圆自当遵从。”,说完,她却站在那里犹自不动。
钱财起身向着之前锦绣坐的位置指引道:“圆圆姑娘请这里坐。”,说完他对着侍从吩咐道:“去给圆圆姑娘换一副碗筷杯匙。”
陈圆圆按着钱财指引的位置坐了,那处座位正在朱由检与张之极之间,张之极见陈圆圆在他身旁款款而坐,他顿时装作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目不斜视。
那几个掌柜倒是经常去听陈圆圆的戏,只是共处一席这还是第一次,不免得有些雀跃,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多的有些密不透风,陈圆圆应付的也颇为得体,让人说不上亲近之感,也感觉不到疏离之情。
如此一来倒是让插不上话的张之极三人受了冷落,骆养性见那几个掌柜也不知道收敛一二,便朝着钱财道:“老钱,我见方才那几个女子离去的时候很是幽怨,想来是被几位掌柜撩拨起了心火,这酒也喝的尽兴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别让姑娘们久等了,赶紧给几位掌柜的安排着。”
那几位掌柜的一听骆养性的话,轻易就听出了其中的不满,顿时就收了声,不用钱财提醒,那徐掌柜当先道:“几位公子,在下突然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就先下去休息了,几位公子和姑娘慢聊。”
有了徐允的起头,另外几人也不落人后,道:“这酒的后劲太大了,哎呀,对不住,各位慢用,我也先下去休息了,徐掌柜快扶我一把,在下也不行了,。”
不一会儿几个掌柜就走了个干净,钱财也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派人用小船将那几个喝醉了的掌柜送上岸去。”
钱财一走,这一桌就只剩下朱由检、张之极、骆养性和陈圆圆四人,少了那些掌柜陪着,几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冷清下来,场面顿时就有几分尴尬。
陈圆圆此时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知那人将其余人支走想做点什么,之前在台上之时就见骆养性左拥右抱,摸摸抓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莫不是对她起了歹意?
见几人都不说话,朱由检轻咳一声道:“子瑜不是说要与圆圆姑娘请教曲艺的吗?怎么此时倒是不言语了?”
张之极闻言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看朱由检,心道:“我哪懂什么曲艺。”
朱由检一看张之极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朝他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就是上次你在微山湖上唱的那个什么黄梅戏,你不是说有几句觉得需要斟酌斟酌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几句唱起来不太圆润,还望圆圆姑娘能为在下开解一二。”,张之极这时候若是再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那就活该孤独终老了。
陈圆圆道:“公子见谅,恕圆圆才疏学浅,这黄梅戏的名字圆
圆未曾听过,更未曾习过,实在无法为公子开解。”
朱由检在一旁帮腔道:“不碍事的,天下戏曲一家亲,圆圆姑娘听了说不定就知道了,子瑜你还不快快唱来。”
“是是,五哥说的对,天下戏曲一家亲,姑娘能将这弋阳腔唱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于音律一道自是不在话下,姑娘就莫要谦辞了。”
陈圆圆有些为难的道:“既如此,就请公子唱来吧。”
陈圆圆说完,张之极额头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之前光想着如何去找些共同的话题,这一要开口唱却把词给忘了,那日微山湖上他觉得这黄梅戏好听还特意和朱由检学了许多遍,今日需要卖弄了却突然记不起来了。
等了片刻不见张之极出声,陈圆圆抬头刚想询问,就见张之极朝着她身后挤眉弄眼,一见陈圆圆看来,张之极连忙伸手摸了摸眼睛,不自然的转了转脖子。
陈圆圆再回头去看,又见朱由检手舞足蹈的在那比划,一见作弊被发现,朱由检伸了伸胳膊,道:“坐久了有些累,活动活动筋骨。”
陈圆圆不解的看着这奇怪的二人,然后问张之极道:“公子为何还不开始,我见你方才频频眨眼,可是眼睛不舒服吗?”
张之极尴尬的道:“好像有沙子进了眼睛。”
一旁的朱由检和骆养性纷纷扶额,陈圆圆认真的道:“奇怪了,这画舫之中怎么会有沙子,公子现在好些了吗?”
张之极此时也想一掌把自己拍死,竟寻了这么个烂借口,他道:“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
陈圆圆点了点头,道:“那公子快些开始吧。”
朱由检见自己不惜暴露,给张之极比划了半天竟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得咬着牙含糊的说了“树上”两个字。
陈圆圆回头问道:“公子说什么?”
朱由检道:“没什么,我也在催他快唱。”
虽只是含糊不清的两字,张之极总算在提示之下想了起来,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好不容易一字不错的唱完,张之极松了一口气,朱由检朝着他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陈圆圆认真仔细的听完,接着便开始凝眉沉思。思虑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圆圆之前虽没听过这黄梅戏,但细品之下又觉得和黄梅采茶调有几分神似,听上去清雅秀丽,优美明快,单论这戏曲而言,圆圆甚为喜欢,只是不知这一出黄梅戏公子觉得哪里不够圆润?圆圆实在找不出其中的问题。”
张之极不过是信口胡诌,他哪里知道何处唱起来不圆润,若是忘词也算的话那基本上就没有哪里能称得上圆润了,只是陈圆圆问起,他又不好不答,只能继续胡扯道:“每一句之间的衔接,在下都觉得有些生硬。”
一听张之极这么说,陈圆圆心中灵光一闪,道:“是了,我想到了,这出戏分明就是两人唱的,正旦起头,正生接续,一旦一生,才是这戏的本来面貌,所以公子独自唱起来才会觉得生硬。”
这一出黄梅戏的本来面貌,只有朱由检一人知道,而这陈圆圆竟只听一边就能说出其中奥妙,不由得击掌赞叹道:“不愧是梨园大家。”
第一百九十一章 欲擒故纵
以陈圆圆的色艺双绝,吹捧她的人自然不会少,因此对于朱由检的夸赞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谦恭的道:“公子谬赞了。”
“既然这黄梅戏圆圆姑娘也喜欢,子瑜何不与邀请圆圆姑娘共同演绎一番?如此好的戏曲却变成独角戏,不免有些可惜。”
陈圆圆闻言推辞道:“圆圆并不会唱着戏曲,如何能与公子共同演绎?”
朱由检笑着道:“那便又要劳烦子瑜给姑娘多唱几遍了,这曲子朗朗上口,想来以姑娘的技艺算不得多难。”
陈圆圆此番前来不过是碍于场面不得不来,对于与人对唱之事从未想过,朱由检这要求让她一时有些为难。
“这……”
朱由检见陈圆圆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这女子虽然在梨园抛头露面,但与人相交总存着几分戒备,何况这不过是初次见面,难免有些保守,他道:“听闻姑娘喜欢戏曲,子瑜虽然唱的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但他对于戏曲一道却是深有研究,除了这黄梅戏外,包括京剧、越剧、评剧、豫剧等等他都有涉猎,若是姑娘不嫌弃,日后或可与子瑜交流一二。”
张之极在一旁听的很是心虚,这一曲黄梅戏他都唱的磕磕绊绊,朱由检说的另外几个曲种他虽然听朱由检唱过,但却是一句都听不懂,哪谈的上都有涉猎,若只是听过也算深有研究的话,那朱由检的话倒是没错。
戏子对于读书人来说向来是下一流,陈圆圆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公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没想到公子竟也精通戏曲,是圆圆有眼不识泰山了,既然几位公子不嫌弃,圆圆愿与公子共唱一曲,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一听陈圆圆问他姓名,张之极面色腾的一下就红了,如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般扭捏的道:“在下张之极,表字子瑜,在下也不过是略懂,略懂。”
“还请张公子为圆圆再演绎一遍方才那首黄梅戏。”,陈圆圆只当张之极是自谦之言,哪成想他竟真的只是略懂而已,而且还是非常略。
张之极依言又将那曲子唱了一遍,只此一遍唱罢,陈圆圆便道:“那小女子便先开始了?”
张之极惊讶的道:“姑娘只是一遍就记住了吗?”
“圆圆没别的能耐,就是记性不错,尤其是于戏曲一途,只要不是太晦涩的,认真听上一遍差不多就可以记住了。”
骆养性在旁边取笑道:“姑娘倒是说的直白,那头一遭就是没有认真去听了,子瑜,你要使点劲了啊,哈哈……。”
陈圆圆头一遍却是未曾认真去听,但她的话却是无心之言,而骆养性倒是说的更加直白,不由得让陈圆圆有些歉意,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方才只顾着寻找曲子中的问题去了,并未留意其中词意。”
骆养性打了个哈哈道:“无妨,无妨,我只是随口一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们且唱吧。”
陈圆圆袍袖一甩,拂面而过,开口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张之极接道:“绿水青山带笑颜。”
……
那陈圆圆确实是天籁之音,如此一对比之下,张之极的声音就有些难以入耳了。
二人一曲唱完,朱由检厚着脸皮鼓掌道:“二位配合真是天衣无缝,珠联璧合啊。”
张之极
听的这话心里都觉得太假,开口道:“五哥这话听着怎么像在骂人。”
陈圆圆闻言掩唇轻笑,道:“公子说话好生风趣,这曲子在其意而不在其声,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圆圆姑娘觉得我唱的不差吗?与姑娘一比,子瑜自忖唱的有如鸭子在叫。”
“公子过谦了,若不是公子相授,圆圆都不知竟有如此天籁的戏曲,虽说圆圆精通戏曲,但论胸中沟壑,却也是比不得公子的,她日这曲子若是搬上梨园,只怕立时就会引起轰动,不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倒把张之极问住了,他只是学了这曲子,还真不知道名字。
朱由检在旁边解围道:“圆圆姑娘有心了,如此美妙的曲子确实该与众人分享,子瑜你可不能藏拙,这首《天仙配》的选段你日后可要悉数写与圆圆姑娘才是。”
张之极连忙道:“哦,对对对,五哥说的对,合该如此,他日有机会了子瑜便将这首《天仙配》写下来给圆圆姑娘送去。”
“公子方才所说的那些京剧、越剧这些可否也唱与圆圆听听?”
张之极哪会这些,他求助的看向朱由检,朱由检连忙道:“今日时间不早了,还是改日再唱吧,日后有机会让子瑜将那些戏曲一起写给圆圆姑娘。”
说完,朱由检起身走到张之极身边,一把将他拉起,道:“圆圆姑娘我们便先告辞了。”
张之极还没看够美人颜色,哪肯起身离开,朱由检拉了几下竟没拉起。他有些无奈的俯身在张之极耳边道:“你想露馅吗?好滋味要慢慢品,也要给人家姑娘留些悬念和遐想,你若不想失败就继续坐着。”
张之极闻言连忙起身,与陈圆圆拱手道:“在下就先告辞了。”
陈圆圆也站起身道:“这是极为公子的画舫,该是圆圆告辞才是,公子怎得颠倒了。”
朱由检一时心急只想把张之极带离,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他在张之极身上拧了一把,道:“快些解释。”
张之极讪讪的对着陈圆圆笑笑道:“哦哦,我们是想去老钱打声招呼让他靠岸,姑娘不妨再次多休息片刻。”
陈圆圆对着张之极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顾念,小女子也该去后台收拾行装了,公子若是有意,日后可到梨园,圆圆在梨园恭候公子大驾。”
“一定一定。”,说完,张之极便与朱由检、骆养性朝舱外而去,走了几步,张之极又回头道:“不知圆圆姑娘是在哪座园子?”
陈圆圆闻言回头道:“公子不知道吗?”
张之极挠挠头道:“在下初到苏州,尚未曾听说。”
骆养性也不避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非要这么老实吗?稍后问问老钱不就知道了。”
陈圆圆轻笑道:“小女子在桃花坞的庆芳园。”,说完便转身离去。
直到陈圆圆不见了身影,张之极才抓住朱由检的胳膊紧张的道:“五哥,这可怎么办,我哪会什么戏曲,日后圆圆姑娘稍一试探不就全都露馅了。”
朱由检鄙视的道:“你倒是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自己怂包一个,我至于替你扯谎吗?”
“那现在怎么办啊?”
“你不会不是还有我吗?五哥我会啊……”
“可是一晚上的时
间我也学不会多少,如何能拿得出手?”
朱由检一把甩开张之极的手,道:“你是色迷了心窍了,这才刚走开你就准备明日再见了?亏你还知道自己一晚上学不了多少,那就是准备把脸凑上去给人打吗?”
“呃,五哥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可是要多久才能去见她呢?以我这天赋就是给我一年半载也学不会多少?老骆是知道的,除了射箭,其他的我学什么都是左进右出。”
朱由检嘿嘿一笑,道:“你既然这么有觉悟,那干脆不要学了,我也省点事,至于见面嘛,索性就不要见了,到时候回了京城反正也不会再见,浪费那功夫干嘛。”
张之极此时急得都有些冒汗了,听朱由检消遣的话,恨恨的跺了跺脚,道:“五哥你就不要说些风凉话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朱由检一边往舱外走一边道:“我与你讲个故事,有个这老者喜欢观棋,但有对弈者他便在一旁观看,对弈者下到精彩处,那老者便频频点头,下到穷处,则是频频摇头,其他人都觉得这老者深不可测,且传闻这人未尝一败,皆以为棋中圣手。这老者有一子,每每请求老者传授下棋的技艺,老者都摇头拒绝,直至这老者临终,其子问曰:如何能够弈棋不败?那老者答道:不与人对弈。”
张之极一边跟着朱由检往外走,一边听他讲故事,到朱由检讲完,张之极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唱给她听?”
朱由检道:“话都说出去了,如何能够一句不唱?唱还是要唱的,只是曲艺博大精深,就是我会的也不多,与那陈圆圆比起来也是天上地下,你想只凭着几日之功就想折服人家姑娘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但若只是俘获姑娘的芳心,肚子里有点东西就够了,也不消多,京剧、越剧、黄梅戏、评剧、豫剧,每样学上几个,学不会的只需将戏文抄给她让她自己去琢磨,她与你讨论起来你知道的就说上几句,不知道的就故作高深让她自己体悟,曲艺一道,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便能解决你所有困惑,这感觉她作为一个曲艺大家自然明白。”
张之极竖起大拇指道:“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三人出了舱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钱财的影子,骆养性大喊大叫道:“老钱,让船靠岸了。”
骆养性话音刚落,钱财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表情猥琐的问道:“这么快就与圆圆姑娘交流完了?”
骆养性道:“难不成你以为还会宿在船上?当然了,某个好色之徒倒是想的,只怕人家姑娘不同意。”
张之极道:“就你左拥右抱的德行也好意思说别人好色之徒?老钱,不用理会他,我们下船吧。”
钱财去命人将船靠了岸,几人下了船,张之极便站在岸边驻足不动了,那些请来的舞乐也跟在他们后面一道下了。
待人都离开后,张之极也没见着陈圆圆下来,不由的疑惑道:“圆圆姑娘怎么还未下船?”
钱财道:“你在这里等她吗?怎么不早说?她早就与同行之人乘小船离开了。”
张之极怔怔的道:“已经走了吗?”
朱由检揽过张之极的肩头道:“你就别发呆了,赶紧走吧,我回去还要哄那位小姑奶奶呢,老骆你也别想跑,里面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赔本买卖
“我有什么好跑的,让我去了说不得再嘲笑她几句,平日里得罪她的也不少,今日宴席上多这一件也不算多,反正我又不像你,把小姑娘弄哭了还要去哄。”,骆养性满不在乎的道。
“既然你如此有底气,那便走吧,你往后躲什么?”
骆养性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挺胸,底气略显不足的道:“谁躲了?走就走,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怕了一个小女子不成。”
几人回了别院,此时除了院里还有几个下人在候着他们,其余人皆已熄灯睡下了,放眼望去,满院的屋子,也就锦绣那里还亮着灯。
张之极知道事情不妙,对着朱由检道:“五哥,我先去你屋子里温习一下你前些日子教我的戏曲,你们保重。”
钱财见势不妙,也早早的逃了。
骆养性被朱由检拉着来到锦绣房门前,朱由检用眼神示意他去敲门,骆养性硬着头皮上前轻轻敲了几下。
半天没有回应,骆养性小声的道:“你看没反应,想来是睡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明日再说。”
朱由检不理会他,上前重重的敲了几下,问道:“秀儿,睡下了吗?”
过了片刻,房中的锦绣才道:“门没锁,进来吧。”
朱由检伸手将门推开,就见锦绣坐在一张铺着绸子的圆桌旁,对着桌上的油灯怔怔出神,骆养性见门大开,身子一侧,便缩在了门框之外。
朱由检伸手一把将骆养性拉到门前,然后用力一推便将他推入房内,然后紧跟着步入房中。
锦绣抬头看着骆养性,道:“你这好色之徒过来做什么?”
骆养性见锦绣开口说话,心里就安了许多,女人生气不可怕,可怕的是怒而不发,只要你肯说话,什么都不算问题。骆养性厚着脸皮也在那圆桌旁坐下,道:“秀儿,你这话说的不对,应该说你们两个好色之徒过来做什么。”
锦绣气哼哼的不搭理他。
朱由检也在骆养性边上坐下,道:“你一人就可以了,我又没有如你一般左拥右抱。”
“公子不是说长夜漫漫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由检道:“秀儿,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本公子的品味,那些庸脂俗粉,本公子怎么会看得上?”
锦绣道:“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就要长夜漫漫了吗?”
骆养性学着教书夫子的口吻对锦绣道:“这七出之条其六就是善妒,锦绣你可不能学坏了。”
锦绣也是与朱由检随意惯了,看着这么一位不守礼法的公子,自然也随意了许多,虽然骆养性是在说着玩笑,但一听“七出之条”,锦绣顿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确实是任性了,她强自辩解道:“我可没有善妒,只是觉得你们怎么可以与那些不自爱的女子亲近?岂不是平白无故污了自身清白,若是染上什么病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道:“还染病,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明日我便让人把那些话本都烧了。”
一听朱由检要烧话本,锦绣顿时着了急,“我是听旁人说的,与话本何干?公子岂能将事情迁怒到书上?”
朱由检轻咳一声,有些得意的看着骆养性道:“既如此,书我就不烧了,只是以后可不许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锦绣有些委屈的道:“知道了。”
骆养性在一旁看的直竖大拇指,这套路,甚得我心呐。
锦绣一看骆养性的样子,心里便明白过来,今晚明明是这两人的不是,怎么反倒是他们在这兴师问罪了,一想到这里,锦绣顿时换了模样,怒哼哼的道:
“你们就欺负我吧,明明是你们当着一个女子的面行~淫邪之事,反倒要特意跑到我房中来说我的不是,我要睡了,你们回去吧。”,说完,都不待二人离开,锦绣张口吹熄了油灯。
朱由检在骆养性胳膊上捏了一把,道:“让你嘚瑟。”,接着他淅淅索索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上。
屋中重新亮堂起来,朱由检很是神秘的道:“我们自然不是来说你的不是的,而是来告诉你一件奇闻,你跑的早,没能看到,真是可惜了。”,说完,朱由检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然后住了口,不再言语。
一听到“奇闻”二字,锦绣心里生起了好奇,刚想开口询问,但一想自己还生着气呢,于是连忙闭了口,只等着朱由检自己说下去。
骆养性等了半天见二人都不说话,不由纳闷道:“秀儿,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奇闻吗?连我都好奇的紧。”
“你们要说自然会说,我可不会求着你们讲。”
朱由检这才开口道:“你猜我们今晚见着谁了?真的是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见锦绣还是不问,朱由检也不再卖关子,接着道:“我们见到水色水姑娘了。”
原本不打算开口的锦绣一听朱由检的话连忙大惊道:“水姑娘不是已经……你们怎么会见到她?莫不是你们喝的太多了?哎呀,公子我早些时候就与你说,喝酒的时候多吃些菜,但凡有一粒花生,你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朱由检白了锦绣一眼道:“跟在本公子身边久了,你这说怪话的本事也是见长。”
骆养性接着道:“自然不可能是水姑娘,但那女子与水姑娘却是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都不知道子瑜那样子,真是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小公爷不知道该多伤心,你们还在这里笑话他,想想就觉得可怜,那女子真的那么像吗?”
朱由检道:“自然是一般无二,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我们可不是在笑话他,若没我们,就只是子瑜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就能把人吓跑了,平时很伶俐的一个人,今晚就像个傻子一样,比猪哥强不到哪去。”
“公子,猪哥又是何物?”
“哦,这个……你就想见到女子就馋的流口水的那种人就是猪哥。”
“公子直接说老骆这种人就是猪哥我不就明白了,何必这么委婉。”
“你……”,骆养性伸手指了指锦绣,咬了咬牙又恨恨的将手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朱由检道:“五哥,明日我带你逛窑子去。”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朱由检可不会上当,他自然不接这茬,回道:“没空,初到苏州,明日我要带秀儿去苏州城里逛逛,你自己去吧。”
“五哥的求生信念也是让我敬佩的很,长夜漫漫,我就先回去睡觉了,良辰美景,你们也不要急于一时。”,说完,骆养性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朱由检也跟着起身道:“秀儿你也早些休息,子瑜还在房中等我,我也先回去了。”
锦绣点了点头,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外,然后将房门关上,只是不消片刻,锦绣忽的又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将头探出门外,冲着还没走开的朱由检问道:“公子,这么晚了小公爷在房中等你……莫不是长夜漫漫,你准备与他良辰美景。”
朱由检回过身,一把按在了锦绣的额头上,将她探出的头推回房中,口中大喊道:“话本呢?我要烧话本……全烧了,一本都不留。”
锦绣嘻嘻一笑,“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朱由检回到房中,张之极
正无聊的翻着早些时候钱财留下的那两本账本,朱由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道:“连书都不愿意看的人竟然会看账本?看的懂吗?”
张之极将账本合上,道:“五哥,这你就小看我了,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四海庄园呢,而且我们家在京里的铺子田庄也不少,若是连账本都看不懂,岂不是任人糊弄了?”
朱由检意外的道:“意思就是说这账本你看懂了?”
张之极有些尴尬的道:“别的账本我能看懂,但是你这个我还真有些看不明白。”
朱由检放下茶杯调侃道:“感情方才一同吹嘘还真的就只是吹嘘而已。”
张之极梗着脖子强辩道:“我哪有吹嘘,非是我看不懂,而是你这账本有问题。这账本可是你名下的产业的掌柜交给你的?定是那掌柜的在坑你,若不是遇见了我,你的银子早晚要让人坑完。”
朱由检不解的问道:“哦?何出此言?”
张之极重新拿过一本账本放在朱由检面前,随意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蝇头小字道:“你就看这个,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布券为何物,但想来买来是要花银子的,上面写着三月初九入一丈布券三百张,出现银一百八十两,中间的其他出入且先不管,再看后面,三月初十,出一丈布券五十张,入现银二十五两,三月十二,出一丈布券一百张,入现银五十两,三月十五,出一丈布券一百五十张,入现银七十五两,同样是三百张一丈布券,不过六日时间,这一进一出就亏了三十两银子,而这整整一本账本里面多数都是这般出入手法,要么就是高买低卖,要么就是低卖高买,这不是在做买卖,我看这掌柜是在苏州府做慈善来了。”
说完,张之极又伸手拿过另外一本账本放到朱由检面前道:“再看这一本,除了进缴存该做平了之外一无是处,自三月至今,三个多月的时间足足亏损了六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我这种对做买卖一窍不通的人也不至于三个多月时间亏损这么多啊?哦,当然了,雄鸡帮赌场那种是个例外。不过五哥,我要劝你一句,虽然在雄鸡帮的赌场你是赚了不少,但按这账本上的情况看,最多撑不过今年你那两百万两银子就要被败光。”
“嗯,我知道了,明日我要好好去骂骂那个掌柜,怎么能如此糟蹋银子,瞧把我们子瑜都给吓成什么样了。好了,不说账本的事了,我先教你几首戏曲你先应付着,空的时候我再抄几场戏文你拿去献宝,明日我与秀儿准备去逛逛苏州府,你便与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到书局买几本关于戏曲史的书,日后见着了也不至于全部都靠糊弄。”
张之极见他说账本的事朱由检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本想再劝几句,但一听到他说起戏文的事,马上把账本一丢,就将亏钱的事抛诸脑后了。
在画舫之上,朱由检和张之极二人都喝了些酒水,夜色一深,二人就都有些困倦,朱由检便随意挑了几个简单的戏文唱与张之极听了,也算将这一晚糊弄过去,朱由检教的心不在焉,张之极却是上了心,耸拉着个昏沉的眼皮强迫自己多记几句,偶尔再嚎上几嗓子。
朱由检道:“学戏文也不急在一时,此时夜深了,不要扰了人家的清梦,你且先把戏文记住了,学唱就先不要学了,到了日间再说。”
这深更半夜的,那一声声唱起来不管别的房中是否有人听到,张之极自己也觉得不太好,索性也就不再唱了。
张之极脱了外袍挤到朱由检的床上,拿着写满戏文的纸专心记着戏文,如此安静的看了一会,不多时,朱由检便听身旁起了鼾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多饭香
第二日一早,锦绣推开朱由检的房门,端着水盆走到内房,就见床上张之极搂着朱由检睡的香甜。
锦绣“啊”的一声,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就往外跑。
听见响动,朱由检睁开眼睛看着正往外跑的锦绣,想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张之极抱着结实,一下竟没能坐起来身。
这时朱由检才明白锦绣怕是看着这副情形误会了,他朝着往外跑的锦绣喊道:“穿着衣服呢。”
锦绣听到朱由检的声音,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一看,果然见此时已经坐起身的朱由检身上穿着衣服,被角因朱由检的起身而掀起大半,露出了睡在朱由检里面的张之极,而这张之极竟连外袍都没脱。
朱由检见锦绣停下来,开口问道:“你跑什么?”
锦绣结结巴巴的道:“我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们长夜漫漫,良辰美景……”,锦绣有些心虚的道。
朱由检伸手使了好大的劲才都没能将张之极的胳膊搬开,他只得低下头趴在张之极的耳边道:“圆圆姑娘来了。”
睡梦中的张之极立刻惊坐而起,道:“哪呢?圆圆姑娘在哪呢?”
“叫了你几声没叫醒,圆圆姑娘不忍扰了你的清梦已经离去了。”
张之极四下看了看,此时房内除了锦绣哪还有旁人,他便明白受了哄骗,于是倒下头继续睡觉。
朱由检掀开被子下了床,寻了件外袍披上,对着锦绣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不是公子与我说今日要去逛苏州城,让我早些起来的吗?”
“哦?还有这事吗?昨晚喝多了,忘记了,许是又胡说八道了。”
锦绣听朱由检这话,还以为他只当那是酒后之言,不会践行了,自昨晚便心劲满满的她顿时失望透顶,心下便有些委屈的道:“那锦绣伺候公子洗漱。”
待朱由检洗漱完毕,就有别院的下人进房来通报,“公子,徐掌柜已经在厅子里候着了,让小人前来禀报一声。”
“嗯,让他候着,本公子收拾停当就过去。”
那人应了一声便出门离开,朱由检将擦过面的脸帕朝着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之极头上丢去,那湿哒哒的脸帕有如泥巴一般糊在张之极的脸上,顿时让他觉得头面上一阵潮湿。
张之极伸手将粘在面上的脸帕扯下,睁开眼睛坐起身,朝着朱由检不满的道:“让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难道长得好看的人就不配拥有睡觉的权利吗?”
朱由检道:“有能耐把你这张油滑的口舌用在圆圆姑娘面前,在我这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本事。”
“你这就是**裸的嫉妒。”
锦绣正帮朱由检整理着衣袍,朱由检转头朝着张之极道:“你就继续自我陶醉吧,既然不想起来你就接着睡,昨晚与你说的话你也不必当真了,一个名伶而已,哪有睡觉来得舒服,我们一会就出门,可没工夫等你。”,说完,朱由检迈开步子朝房门外走去。
张之极一听朱由检的话,顿时睡意全无,飞快的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边奔向水盆一边道:“五哥你慢些,我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朱由检也不答话,仍旧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张之极也不换水,接着朱由检洗过脸的水便清洗起来,他抄起水胡乱洗了几把,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朝着外面跑去,这时朱由检和锦绣不过走过房门前的檐廊转角,张之极看见二人身影便快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追去。
一路跟着朱由检和锦绣来到正厅,张之极不解的道:“不是说要出门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用朱由检解释,三人步入厅子里就见万裕泰的徐掌柜正坐在那里喝茶,张之极便明白这是来见客的。
徐掌柜在厅子里等的时间很短,见朱由检三人这
么快就过来,再一看张之极那有些纷乱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绸缎袍子,徐掌柜连忙起身相迎道:“在下来早了,扰了公子休息。”
朱由检心道,你若真有歉意在这里候着就行了,何必让人去通告,只是口上随意的道:“无妨。”
徐掌柜道:“昨日东家让我今日前来领公子在苏州城里转转,在下特意早些过来,以免耽误了公子的行程。”
这徐掌柜张之极也见过好几面了,从徐州开始一路道苏州府,一行人与这徐掌柜同行了一路,起初张之极对着徐掌柜还颇有好感,但此时他打量着徐掌柜,一脸审视的看着这徐掌柜问道:“你便是替五哥打理产业的掌柜?”
徐掌柜想了想,万裕泰的东主名录里好像并没有这位朱五公子的大名,甚至连姓朱的东主都没有,于是他摇了摇头道:“张公子这话从何说起?万裕泰的东主是钱老爷。”
在张之极想了,可能是这徐掌柜的不知情,他有些警告的道:“不管东主是谁,徐掌柜好好干吧,莫要行中饱私囊之事。”,说着,张之极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分开指了指自己的双目,然后又用手指指了指徐掌柜,接着道:“我会盯着你的。”
徐掌柜被张之极弄得有些愣神,不知他是何意,莫非是自己吃回扣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朱由检听了张之极的话,便想起了昨晚账本之事,他见二人样子,开口解围道:“徐掌柜用过朝食了吗?”
“已经用过,公子若是未及用膳,我便在这里等候公子,待公子用过朝食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朱由检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几时出去闲逛,顺便在街上寻一处苏州府的特色尝尝也是一样的。”,说完,朱由检回头问张之极道:“子瑜还要回房收拾一下吗?”
张之极怕朱由检将他抛下,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有一种沧桑的感觉,男人讲究的是内涵,不在乎妆容的。”
既然张之极不准备再去更衣洗漱,朱由检便对徐掌柜道:“那我们便走吧。”
几人出了别院的门,徐掌柜招呼几人上马车,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既是闲逛,坐马车岂不是要错过许多,今日就不乘车了,我们一路沿街走着就好。”
徐掌柜整日养尊处优,出门便是车马,今日既是朱由检要求,他也只好 弃了马车与几人同行。
整个独墅湖占地颇广,围湖而建的宅子稀稀拉拉也有不少,只是如钱财这处别院规模的也就那么几座,而且皆有名头,这一处便叫做“风行别院”。
这一处地方风清水秀,有些银钱又有些闲情雅致的便都在这附近置办了宅子,所以这一边地方没什么商业所在,朱由检几人走了许久也没寻见个可以吃东西的地方,他不由的纳闷道:“苏州人都不在外面吃东西的吗?”
徐掌柜解释道:“这里的宅子可不便宜,动辄都是上千两银子,有这么多银子在这里置办宅子的,哪一户家里会没个帮厨佣人,就算这些人府里的东西吃厌了,也宁愿坐马车去繁华之地吃些好的,这里也曾开过几个馆子,后来都经营不善关门了。”
“早知如此我们也该坐上马车直接奔那些商业之地去。”
这话徐掌柜就没法接了,他早就走累了,只是这时候再回去寻车马他也是不愿意的,于是徐掌柜的也不接茬,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朱由检道:“还有多远才有馆子?”
徐掌柜的道:“拐过这个街口,再走两条街就到了。”
几人走了三条街,朱由检、张之极与锦绣三人仍是面不改色,再看徐掌柜,此时已经满面通红,汗流满面了。
虽已很是疲累,徐掌柜却也不敢怠慢,他指着前面的一处不小的馆子道:“几位就去那吴香楼吃些吧,那里算是这一片最好的馆子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跟着徐掌柜往他指着的天香楼而去。
到了天香楼门前,朱由检只是朝着里面张望了一眼,就见原来这里不仅是外面门庭冷落,就是里面也是门可罗雀。
天香楼的小二一见有客人前来,忙上前张罗,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朱由检拉住正准备往里走的徐掌柜,看着那小二道:“这里的饭食很贵吗?”
小二看这几人衣着觉得定是有钱的主顾,便道:“不贵不贵,几位客官若是想吃的丰盛些,一顿下来不过一两银子。”
朱由检装作满脸惊讶的道:“四人一顿朝食就要一两银子,这还说不贵?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徐掌柜听了朱由检的话很是疑惑,能让钱财恭迎的人竟会计较区区一两银子,不仅是他,连张之极和锦绣也很是不解朱由检到底是何意。
徐掌柜连忙道:“公子不必担心银子……”
不待徐掌柜说下去,朱由检暗中捏了他一下,徐掌柜立刻住口不言。
朱由检转身便走。
那小二也急了,连忙道:“若是几位客官嫌贵,便宜些的也有的,三文钱一壶的大麦茶,八文钱一个的肉包子……”
朱由检也不理会身后那小二的声声呼唤,领着几人转身离开。
天香楼的小二垂头丧气的回到柜台前,掌柜的埋怨道:“又将客人吓跑了吧?”
那小二不服气的道:“看这几人一说不俗,哪成想竟是几个穷鬼,一两银子就吓成那样,连肉包子都吃不起还敢来我们天香楼。”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如今年岁不好,看着那些人衣着光鲜,谁知内里已经破落道什么程度了。”
待走的远些,张之极不明所以的道:“五哥这是何意?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一两银子了?”
朱由检道:“你看那里人如此之少,肯定是因为做的东西不好吃,否则怎么会没有人去吃?”
徐掌柜解释道:“天香楼的东西我曾吃过多次,色香味俱佳,并非公子所说的那般。”
朱由检没有顺着徐掌柜的话往下说,伸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苍蝇馆子道:“你们看那里人多,生意红火,东西肯定好吃,我们过去看看。”
徐掌柜见朱由检并未听他的话,也不再往下说,反正不是他自己吃,由着几人选择哪里。
几人来到那处小馆子,寻了张桌子坐下。
这间馆子不大,纵深不过五步,左右也只放得下两张桌子,此时天气有些闷热,来吃东西的客人都坐在馆子外面的桌子上,里面的桌子就空在那里。
这间馆子的门内放着一张半人高的条形长案,案上放着一块面团,店家正在案上拉着面条。
朱由检见店家手上的动作很是兴奋的道:“拉面?”
这时店家正将手里拉好的面条放入一口大锅中,忙活完才过来招呼朱由检几人。
“几位客官吃些什么?小店有包子、馒头、大饼、面条。”
“店家给我来一份拉面,要韭叶的。”
张之极和锦绣一起道:“我也一样。”
店家茫然的道:“韭叶的?是什么?”
张之极几人也看着朱由检,等着他解释。
“拉出来的就像韭菜叶一样形状的,扁的,宽的。”
“好嘞,几位客官稍等。”
朱由检见稍一解释这店家就明白,看来应该是叫法不同,他道:“店家卖力些拉,拉得好了本公子有赏。”
那店家站在案前应道:“您就瞧好吧。”
朱由检依言朝里面瞧去,就见那店家张口在双手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双手搓了搓,接着用力的按在了面团上,看起来果然很是卖力的样子。
张之极和锦绣看的目瞪口呆,竟是这个卖力法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只买贵的
张之极看了一眼朱由检,道:“五哥,这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好吃,一会你多吃点,我还不是很饿。”
锦绣也眨着一双幽怨的眼神道:“公子,要不我们换一处地方吧?”
朱由检看了一眼徐掌柜,有些尴尬的道:“看来还是徐掌柜有眼光,我们坐着休息一会,稍后再回天香楼去吃。”
这时,几人旁边的一桌有人喊道:“店家,结账。”
那店家也不抬头,仍旧卖力的拉着面条,只是口中回道:“一碗面条六文钱。”
那人听了店家的话,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这才三日功夫就又涨了一文钱,这行情真是越来越好了。”,说完,那人放了六枚铜钱在桌上,然后嘴里哼着小曲就离开了。
虽是一件吃面付钱的小事,却看得朱由检、张之极和锦绣三人一阵糊涂,怎么一听说面涨价了这人反倒如此高兴?
不多时,店家就端着一碗面出来了,送到几人旁边的桌上,顺便将之前那人付的面钱收了。
朱由检趁着店家出来的空当问道:“店家,怎么这些人听到面价涨了反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吃饭花的钱多了,不是该气愤才对吗?”
那店家看了看朱由检几人,道:“听客官口音应该不是苏州府的人吧?这些都是老主顾了,都知道小店从不乱涨价,若是哪日涨价了,必是小麦的价格高了。”
张之极不解的道:“小麦的价格高了和面价高了有什么区别吗?总之都是吃的东西涨价了。”
“客官有所不知,这些人手里可都是屯了不少的券,小麦涨价,手里的券价自然也跟着涨,这一碗面才涨一文钱,可是那一石一张的麦券一涨就是五钱银子,你说他们还能不高兴吗?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锅里的面要煮糊涂了。”,说完那店家快步朝大锅跑去。
张之极皱着眉头很是不懂,“又是券,这券到底是何物?”
朱由检道:“今日逛上一天的苏州城你就明白什么是券了。”
几人正说着话,店家便用一张木托盘将朱由检三人点的三碗面端了上来,将面摆上桌后,店家吆喝一声,“三位的韭叶面,请慢用。”
看着眼前的面,几人忍不住朝着店家的手上扫了一眼,不禁想起方才店家揉面的那一幕,再看这店家黢黑的指甲缝,三人再没了吃面的想法。
这时,馆子里又来了几个吃面的客人,纷纷朝着店家喊道:“一碗拉面。”
朱由检看着正准备朝旁边一个空桌坐去的新客,招呼道:“几位兄台,我们这面点的多了,如几位不嫌弃,不如到我们这桌来吃如何,放心,我们还没动过,不收钱的。”
那几人来的时候垫江刚把面送上桌,他们自然知道几人确实还没开始吃,再看几人衣着,也不像什么行骗的败类,便道:“这,不好吧。”
朱由检道:“几位别客气,在下也是有事想向几位请教。”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道:“既然几位点多了,倒了也实在浪费,我们便帮你处置了吧。”
“自是如此,辛苦几位了。”
那人起身往朱由检这边走来。
朱由检四人坐的是一张四方桌,四条长凳,刚好四人一人坐了一边,朱由检朝着对面的锦绣招了招手,“坐到我这边来。”,然后对着张之极道:“你与徐掌柜的挤一挤。”
邻桌那人过来后,一边端起一碗面,一边道:“小兄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朱由检道:“兄台不必移桌,不如将那两位兄台也叫过来一起吃,这三碗面刚好够三位兄台每人一碗,你们一边吃我们一边叙话。”
那人一听顿时不解的道:“小兄弟你们四人一共叫了三碗面,然后还多了三碗?”
“兄台误会了,我们今日出门时已经吃过了一些,此时有些吃不下了。”
无论朱由检如何解释,那人都是理解不了,既然吃不下了怎么还要点?那人将手里的碗放下,道:“你们不会是没带银子吧?”
“自然不是,我们是诚心诚意请几位吃面。”,说完,朱由检掏出点碎银子,招呼店家道:“结账。”
那店家过来收了银子,之前朱由
检说的话店家也是听在耳中,“这面可是不合客官胃口?”
“不是不是,当真是吃不下了。”
店家想想也是,这几人连筷子都没动过,自然不会是因为味道有问题。
另外一位客人见朱由检连银子都付了才放下心来,于是对店家道:“这为小兄弟请我们帮忙吃面,我们方才要的面都不用了。”
店家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馆子里面。
待店家走后,那人将他同来的二人也一起叫了过来,三人坐下后也不客气,拿起快吃就吃了起来,今日的运气确实不错,吃个面不仅都不用等候,还有人替他们付钱。
当先过来的那人一边吃一边问道:“小兄弟想问些什么?虽说这面我们是帮你们处置掉,但总是你们花了银子的,我们自然也不能白吃,但凡我们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朱由检向前伸着脖子凑近那人一些低声问道:“兄台,有券卖吗?”
那人吸溜一口将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因为离得太近,面汤崩了朱由检一脸,将面吃下,那人也向朱由检凑近了一些,同样低声道:“小兄弟想要什么券?”
朱由检看着面前这人的大脸盘,活脱脱就像在中关村卖碟的,而他只想着别人,自己的样子又何尝不像,他道:“什么券都可以,只要有我就要。”
那人眼睛咕噜噜一转,道:“我现在身上带的不多,只有一张布券,一张麦券和一张米券,公子若想要,我可以都转给你,只是这价钱?”,一听朱由检什么券都要,这人连口中的称呼都由小兄弟变成公子了。
“价钱还好说,自然不能让兄台亏本,兄台尽管开价就是。”
“公子爽快。”,说着,那人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三张券,放在桌上,道:“这张布券就给公子算八钱银子,一石麦券就算四两银子,一石米券算六两银子,公子给个十两五钱就好了。”
朱由检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连着之前店家找回的五钱银子就要递给那人,却被徐掌柜伸手拦住了,他看着那人道:“小兄弟这价格有些高的离谱了吧?”
那人道:“怎么会?听你们口音就是外地来的吧,你们恐怕是不知道这苏州府的券价,就拿着米券来说,真是一天一个价,说不准过上三五日这米券的价格还要再翻上个一番。”
徐掌柜还欲开口争辩,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徐掌柜多虑了,我觉得这位兄台的价格尚算公道。”,说着,他将银子递给那人,然后接过他的三张券。
张之极和锦绣二人分别从朱由检手中取过一张券看了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苏州府的券。
这三张券全是用上等的厚藤纸裁制而成,大小不一,最大的米券有巴掌大,最小的麦券不过婴儿的小脚丫般大小,三张券分别在中间自上而下用正楷手书“凭票兑去壳新米一石”、“凭票兑红苏细绢一丈”、“凭票兑去壳小麦一石”,左上角为三家商号的字号,分别为二隶书、一篆书,颜色不一,右下角为三家商号掌柜的私人印章,背面则是一连串的数字,同样盖有三家掌柜的红色私章。
朱由检道:“在下还想多收一些券,不知到哪里去收券更容易些?”
卖了三张券的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不知公子准备收多少?”
“多多益善。”
那人道:“若是想方便些,自然是去钱庄、当铺、印子局收比较快,但相对来说价格也较高些。”,一说到价格高,他顿时住了嘴。
朱由检见这人正说着突然又不说了,不免催促道:“还有其他方法吗?”
“除了这几处,那就是去寻常人家手里去收了,只是这要挨家挨户的去收,而且有人还不一定卖,这就会麻烦许多。”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多谢。”
与之前卖券那人同来的二人一见那人将券卖了个天价,一眨眼的功夫就赚了二两银子,纷纷将怀里的券掏了出来,道:“我们这里也有几张,公子若是还想要的话,我家里还有,公子稍后片刻,我去家里取来。”
虽然朱由检不让徐掌柜的与那人计较,只是看这三人不知足的样子,徐掌柜瞪了他们一眼,用苏州话道:“白乘仔航船,还嫌比杉木臭。
”,这是一句苏州的谚语,意思是得了人的好处不仅不知感谢,还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一听这人说的是地地道道的苏州话,而且还是在讽刺三人,那三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起先还以为这四人都不是本地人,才存心报了个天价,只要是苏州府人,便是卖菜的老太太也知道每日的券是个什么价。
那人有些心虚的道:“要不,我们再给公子便宜些?”
朱由检道:“不用便宜,若是便宜了本公子反倒不喜欢了,本公子买东西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不过等你们回去取来怕是等不了了,三位若是有心卖券,不如留下名姓,可回家取了券,晚些时候到风行别院去找我,我将你们的名姓告知门房,你们只需报上姓名就说找朱公子就行。”
那三人闻言,连忙通报道:“在下刘有田。”
“小的范满仓。”
“小人于得水。”
朱由检点头示意已经记下,掏了银子将几人的券全部收下。
那三人得了银子,连面都顾不上吃了,连忙起身回家去取券。
旁边吃饭的人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待那三人走后,纷纷凑过来道:“公子这券还要吗?”
朱由检道:“要,不管多少本公子一律收了,若是家里或者亲朋好友那里还有的也可以一并取了,到风行别院去找我。”
原本平静的苍蝇馆子因为朱由检顿时热闹了起来,就是连这馆子的店家知道朱由检高价收券,也停了手里的活计赶紧将所有的券都取了出来卖给了朱由检。
张之极和锦绣在旁静静的看着朱由检一一付了钱又收了券,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直到将在这家馆子吃饭的人手里的券都收了,朱由检才松了一口气,徐掌柜不解的道:“公子连天香楼一两银子的朝食都嫌贵,如今却又在这里大把撒钱,这事何故?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公子这不到一刻已经亏进去一百多两银子了。”
张之极一听徐掌柜的话,长大了嘴巴道:“什么?为了省一两银子竟亏进去一百多两?而且这半天连饭都没吃上。”
朱由检不满的冲张之极道:“你小点声,还嫌亏的少了吗?”
张之极翻了翻白眼瞪了他一下道:“你还怕丢人?一会功夫搭进去一百多两,你这散财的本事跟方大少也不相上下了。难怪你那账簿上面是那般状况,原来这些掌柜做买卖都是和你学的,高买低卖,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五哥,不是我打击你,你就不是做买卖的料,不能因为那一次赚了两百多万两就开始骗自己有经商的天赋了,那是你赌钱赚的,跟明抢没太大区别,这样下去那点家底早晚要让你赔光,还是安安心心的回京城做你的五阎王吧。”
“你何时这么唠叨了?”
说完,朱由检起身,对着锦绣道:“秀儿,我们去天香楼吃好的,让他继续在这念经吧。”
“好。”,锦绣欢欣雀跃的起身跟着朱由检走了,她是从未怀疑过朱由检的本事的,便是今日亏了一百多两那也是凭本事亏的。
“哎哎哎,你们等等我,我也还没吃……”,张之极和徐掌柜二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那拉面馆子和天香楼虽然相隔不过几十步,但就这点距离张之极也是絮叨了一路。
天香楼的门前,见朱由检几人前来,那小二不仅没有因几人之前因为一两银子离开而恼怒,反而看上去更加的殷切了,那笑容看起来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就是“假”,一张脸都快皱成菊花了。
几人进了堂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张之极对着小二大声吩咐道:“挑你们这最好的朝食上,今日他请客。”,说着张之极一指对面坐着的朱由检。
朱由检一脸鄙视的道:“说的如此义愤填膺,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亏银子的是我,又没掏你的荷包,而且难道平日里吃饭你付过银子。”
如此一说,张之极顿时没了声响,他对朱由检无言以对,只把满胸的郁气出在一旁的小二身上,见点完了餐小二还站在那里,张之极骂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准备?”
那小二满脸堆笑的道:“我们掌柜的说了,今日公子、小姐随便用,不用结账,都算在我们掌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