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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豆守望者     大明辅君txt下载     大明辅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医不治心

    朱由检见这些百姓愚钝的可怕,他只得走到旁边取过一张凳子对那些百姓道:“你们觉得这凳子沾染了邪祟吗?”

    那些百姓有些不敢确定,在他们想来,就没有什么是不会沾染邪祟的。

    看到这些人的样子,朱由检有些气急的道:“邪祟附身在板凳上面给你们在屁股下面坐着玩吗?”

    一听朱由检如此说法,前面一人便结巴着道:“应,应该……是没有的吧。”

    这人话音方落,朱由检朝着胡二宝喊了一声,“二宝。”

    胡二宝会意,一张符纸甩到那长凳上面,很快,符纸烧起来后鬼影又显了出来。

    朱由检看着那些人道:“你们觉得还有什么是不会沾染邪祟的?”

    这时人群后面一人拼命从人缝里挤到了前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太上老君塑像道:“这个神像是我从三尊那里请来的,想来邪祟是不敢沾染老君的。”

    朱由检都不去接那塑像,头也不回的再次喊了一声,“二宝。”

    又是一张符纸飘了过来,就停留在了塑像之上,符纸燃起,鬼影显现。

    这时,人群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难道这些邪祟当真都是假的?那那些花了许多银钱除祟消灾的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孩童,还有那些被烧死的道士。

    这时有人冲着胡二宝道:“仙长?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二宝真人闭上眼睛神情自若的道:“真的。”

    “那你们施展的那些神迹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些障眼法,贫道也没时间与你们一一解开,今日且说一个你们回去试试便知,所谓‘油锅洗手’,你们先在锅里倒上一半的醋,再倒上一半的菜油,接着只消在油锅中丢上一块水垢,你们便会看见油锅之中冒起气泡,连火都不用点就可看到油锅烧开的景象,而此时的油锅却是冷的,你们别说想洗手了,就是在里面搓个澡也没什么问题,若是在油锅下面点上火那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这些百姓听闻二宝真人的话此时已经信了七分,这些年来因为邪祟之事,他们可没少花费银子,而此时听来这一切竟都是假的,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倒不如还被蒙骗着心里更舒坦一些。

    于是一些百姓道:“不,不,仙长一定是弄错了,别处或许如此,但我们济南府当真是有神仙的。”

    胡二宝不屑的道:“你们济南府的真神就是三尊那三个妖道吗?你们竟是宁愿相信欺骗你们银钱的人也不愿相信真相?贫道且问你们,真的神仙会缺你们那点银子吗?为你们除个邪祟还要收了大把的银钱才行?贫道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家宅之中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三尊和他们弟子搞出来的鬼把戏。”

    这时有人声嘶力竭的吼道:“那你说的什么烧死那些小道士身上的邪祟山东的天灾就能解除也是假的了?”

    胡二宝毫不隐瞒的道:“不错,贫道没那个本事解除天灾。”

    那人接着道:“你胡说,三尊说了,只需除尽邪祟,三清便会替山东除去天灾。”

    朱由检看着那个人道:“天灾可怕吗?已经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天灾的同时再遇上**。你们的愚昧端的可笑,拜了这些年的三尊,求了这些年的神,可是有用吗?是天灾消了?还是你们日子过的更好了?你们当真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骗啊。”

    那人大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我们?谁还能来救山东?”

    此时胡二宝睁开了眼睛,他将头转向那些百姓,然后缓缓的道:“贫道送你们一句话,‘自助者天助之’。若是今日的一席话你们听不进去也没关系,贫道就继续帮你们祛邪除祟就是。”

    说完,胡二宝将袍袖之中所有的符纸全部抛出,那些符纸这次胡二宝没有特意去控制,而是任由那些符纸飘飘洒洒胡乱纷飞,有些在那些百姓的头顶上,有些落在了人群中,只是这些符纸无一例外的也都自燃了起来,接着胡二宝都懒得自己去动用什么缚妖绳了,他朝着客栈的伙计道:“大福子,你帮贫道把那些妖魔鬼怪都绑了吧。”

    缚妖绳就是那伙计之前帮着胡二宝做的,许多现在还挂在墙上晾着呢,之前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热闹,这时一听胡二宝招呼,他马上来了兴致,连忙就从墙上扯下一段泡过卤水的棉线,在那些显了鬼影的符纸上一绕一圈,待棉线外表烧的黢黑,便算是将邪祟绑了。

    这是胡二宝连糊弄都懒得糊弄了,便让这些济南府的百姓好好看看,那所谓的缚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那些符纸燃尽,鬼影消失,胡二宝连头都懒得转一下,他朝着那些百姓道:“好了,如今邪祟也都已经除了,你们便都回去吧。”

    那些百姓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家说没有邪祟时,他们不愿意相信,如今邪祟除了,他们便觉得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心底埋下了种子,总是要去面对的。

    那些挤在客栈之中围在客栈之外的人,慢慢的开始离开,直到给胡二宝治伤的大夫为他包扎好了伤口,那些人才算散了干净。

    虽然那老大夫一直全神贯注的在为胡二宝治伤,但这期间发生的事他也原原本本的看在了眼里,听进了耳中。

    待那大夫收拾好药箱后,先是将日后胡二宝需要换的药递给了一旁的

    朱由检,然后道:“这药前面七日需两日一换,介时便可下地行走,后面七日再换上两次便可痊愈了。”

    朱由检向大夫道了声谢,那大夫道:“医不治心,无药疗疾,几位已仁至义尽,那些该明白的也已经明白,装睡的,无论如何也是唤不醒,老朽告辞。”,老大夫说完便告辞离开,朱由检将大夫送至门外很远方回。

    就在朱由检回到客栈门前的时候,就见门外站着一人,想进去,却又一直踌躇不前。

    “纪纲?你站在外面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原本低着头的纪纲一听有人叫他,心下一阵慌张,抬头一看是朱由检,他搓着手道:“是小公子啊,之前在三尊观时我见师父受伤,后来结束后便被人群冲散了,我特地来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朱由检一边往里走一边道:“那在门口站什么?快进去吧。”

    纪纲“哦”了一声,便跟在朱由检后面进了客栈。

    朱由检笑着对胡二宝道:“你徒弟看你来了。”

    胡二宝已经被高寒和胡宝二人抬着下了桌子,此时正坐在桌前的凳子上,一见纪纲过来,他笑着道:“你小子倒是有口福,掌柜的才刚说过今晚做顿好的,你就来了。”

    虽然客栈内的人都是一副喜庆的样子,胡二宝也与纪纲说着玩笑,但此时的纪纲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看着胡二宝欲言又止。

    虽说纪纲是来看胡二宝的,但自他进了客栈后便一言不发。

    这时其他人也看出了纪纲神情有些不对,几人停止了说笑,胡宝走上前拍了拍纪纲的肩膀道:“师侄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有人欺负你?师伯替你去欺负回来。”

    纪纲摇了摇头,道:“没人欺负师侄,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就说。”,胡二宝见纪纲那样子,顿时敛了面上的笑容,他似乎有些猜到了纪纲为何如此,这纪纲应该是来了好一会儿了。

    虽然见胡二宝一脸严肃,但他仍是有些犹豫的道:“师傅,弟子……”

    这时胡二宝打断他道:“纪纲,我昨日便说过,你还并非是我弟子,既然你也尚未想通,那便不必以师徒相称。”

    那纪纲闻言顿时跪在了胡二宝面前道:“师傅,弟子并非是尚未想通,对于拜师之事,弟子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弟子无法理解。”

    胡二宝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将脸靠近纪纲道:“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想学的是道法,但是我并不会道法,也教不了你道法,明白了吗?昨日你要拜师之时,我想等到今日与你说的便是这句话,你起来回去罢。”

    纪纲抬起头看着胡二宝道:“师傅若不会道法,那您施展的那些都是什么?”

    胡二宝道:“你可以叫它戏法,可以叫它障眼法,也可以叫它骗术,但那唯独不是道法,你懂了吗?”

    纪纲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胡二宝重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纪纲磕完头要离开的时候,纪纲却开口说道:“那弟子便跟着师傅学戏法,学障眼法。”然后他露出一口白牙有些犹豫的接着说道:“还有……还有骗术……”

    众人听闻纪纲的话,不由得送了一口气,若这纪纲当真放弃了,虽然胡二宝嘴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会难过的。

    朱由检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凝重,他开口道:“我觉得二宝这些手法也别叫什么戏法、障眼法还有骗术了,不如就叫‘魔术’吧,听着也顺耳一些。”

    这时候骆养性附和道:“还是五哥好文采,这‘魔术’二字用的贴切,听着也舒坦,比什么障眼法骗术的强多了。”

    胡二宝听了朱由检和骆养性的话,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应下了,接着,他面带审视的盯着纪纲看了片刻,道:“学习这‘魔术’一途甚是辛苦,贫道担心你受不了这个苦,何况明日我们便要启程离开济南府了,这里是你的家,你便当真情愿舍下吗?”

    纪纲点了点头道:“只要能跟着师傅学习魔术,再苦再累弟子也不怕,昨日弟子便说了,家中只有弟子一人,师傅去哪儿,弟子便愿意跟去哪儿。”

    胡二宝既已与纪纲说清了原委他还愿意拜师,那他自然也是愿意收下的,他坐在凳子上伸手扶着纪纲道:“好了,今日你便算正式入了为师门下了,起来吧。”

    那边纪纲拍了拍衣服刚站起身,这时胡宝不愿意了,道:“昨日我收了个师侄都请了一桌宴席,今日你这徒弟都正式收了,难道还能没了什么说法了?”

    胡宝话音方落,就听旁边伙计道:“快让让,快让让,小心烫着。”

    几人回头一看,就见那客栈伙计大福子端着个小瓷盆往这边走来,挡着的几人连忙让开。

    那小伙计大福子道:“老母鸡汤。”

    胡二宝嘿嘿一笑道:“今日的宴席,有客栈掌柜的请了。”

    胡宝很是不忿的道:“你们师徒二人这运气倒都是不错。”

    这客栈掌柜的也是大气,今日这一顿宴席,置办的比昨日胡宝请的还要丰盛许多。这一顿饭直从过午吃到天黑才结束,待众人吃饱喝足后,朱由检道:“我们在济南府停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发生的事情也着实不少,今日便都早点歇着吧,明日一早继续出发赶路。”

    说完,朱由检看着纪纲道:“你既然愿

    意跟着你师傅学些手艺,今晚你且回去收拾行囊,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也好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再过来与我们一起出发,若是路远觉得不便,今晚收拾停当了也可以过来让掌柜的给你开一间客房住下,明日与我们一起走。”

    纪纲点了点头应下了,他与胡宝、胡二宝行了礼,又与众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倒是也没说是今晚过来还是明早再过来。

    待纪纲离开后,朱由检与掌柜的招呼了一声,若是纪纲回来便给他开一间客房,然后便与众人一起上了楼回房休息去了,这些时日除了赶路就是想着济南府的事情,确实疲累的很。

    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的起来下了楼,高寒与胡宝二人当先出门准备套上马车,才到了门口,就见纪纲怀里抱着个包袱蜷缩在门口靠着青砖的门墙在那里蹲着。

    胡宝上前道:“公子不是让你进店去住的吗?你怎么就在这里蹲着?不冷吗?”

    纪纲连忙站起身憨憨的笑着道:“这样省些银子。”

    胡宝摇了摇头道:“以后跟了公子这些银两是不用省的,省了反倒惹他不高兴,你先进去吃些早饭吧,等我们套好了马车就出发。”

    纪纲点了点头就抱着包袱走进了客栈。

    客栈的大堂之中,胡二宝见纪纲准时到来,才稍微安了些心,这徒弟总算没有耽误行程。他半生行骗,好不容易跟了个公子,才算走了正途,而且还是因为与众人结怨才搭上的关系,如今才没几日便又拉了个徒弟入伙,这让他心里底气不是很足。

    朱由检却不似胡二宝一般担心纪纲会失约,他见纪纲到来,便招呼他一起坐下。

    不多时,高寒、胡宝二人套好了马车进来,他们将几人的行礼搬上马车后才坐下来与其他人一起吃饭。

    吃完早饭,一切准备停当,一行人与客栈掌柜和伙计招呼一声,便上了马车离开。

    清晨的济南城,又是另一幅景象,他们第一日进城时已经近午,第二日又睡了个懒觉,直到今日离开他们才算看到济南府的晨景。

    不过区区两日时间,这济南府却是大变了模样,马车沿着一条条的街道走过,朱由检掀起轿帘,只见路两旁的摊贩总算不再只是卖些香烛了,而街道两旁的铺子,除了少数的几个还挂着招魂幡外,其余的大多数都已经取下。

    不论这两日之事那些济南府的百姓心里作何感受,但这妖魔鬼怪、邪祟魍魉的影子总算渐渐远离了济南府,且不论日后济南府如何,只是现在看来,朱由检这一群人的作为总算没有白费。

    朱由检放下轿帘,他心底嘿嘿一笑便将身体靠在锦绣身上。

    锦绣道:“公子怎么一上马车就要睡觉?”

    “这样睡的安稳。”

    锦绣不解的道:“马车再怎么说也颠簸的很,哪有床上睡的舒服?公子的癖好当真是与众不同。”

    “本公子先睡一会,这事啊……日后你就知道了。”

    锦绣见朱由检说话时笑的诡异,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还是哪个字又掉进了他的圈套里面,索性也不再多言。

    马车晃晃悠悠的就朝着城外走去,朱由检才睡下没多久,就感觉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朱由检从锦绣怀来坐起,睁开眼问道:“这是到哪里了?怎么停下了?”

    锦绣道:“还没出城呢。”

    朱由检的马车是在第一辆,前面就是高寒、胡宝二人,后面还有两辆马车,见锦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连忙掀开轿帘朝外面望去,只见城门洞前数十人挡道,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胡宝调转马头来到朱由检的马车旁道:“前面那群人领头的看起来像是总督府的老太君和山东总督李临浦,还有济南府的邢知府。”

    闻言,朱由检有些纳闷,这些人今日在这里拦路又是为何?难道是要强留二宝真人去三尊观做观主?

    不待他多想,就见前面李总督扶着那老太君朝这边而来。

    那老太君来到高寒的马前头就停下了,她对着高寒道:“老身今日前来是特地为各位送行的,昨日客栈中的事情,老身已有所耳闻,老身多谢仙长与各位救济南府于水深火热之中。”

    胡二宝在三辆马车的最后,因此他完全听不到那老太君说些什么,这时朱由检下了马车,来到老太君面前道:“多谢老太君一早赶来为我们送行,只是仙长昨日受了重伤不便下车,便由在下替他谢过老太君了。”

    这时,那些跟在老太君身后的济南府百姓纷纷跪在地上,朝着这一行人磕头,朱由检不解的问道:“这是?”

    总督李临浦道:“这些人便是那些孩童的父母,特地前来感谢各位的。”

    朱由检未作表示,便由着那群人跪着,竟能把自己孩子送去烧死的,让他们跪一跪朱由检也觉得应该。他朝着李总督道:“予尝慕沧溟先生风采,如今何见白雪楼?予尝闻惠烈公青文胜为民请命,自经于登闻鼓下,未至济南之时,曾有人说李总督乃是个好官,但何曾闻为官者以绝百姓孩童而贤达于世?李总督好自为之。”

    说完,朱由检转身上了马车,然后朝着高寒吩咐了一声,绕开那群跪在地上的百姓,朝着城外继续行去。

    只是朱由检不曾见到,在他与李临浦说了那句话后,那李总督便弯腰拱手一直将他们一行送出了城门才站直了身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肥乡驿站

    出了济南府,朱由检一行人向南而行,经过长清时看起来便有了些萧条的样子,到了肥城,更是一片荒凉的迹象。

    肥城县城,除了坐在街边衣衫褴褛的乞丐,便很少能够看到行人,更不用说沿街叫卖的商贩了。

    高寒与胡宝二人在肥城找了许久,不要说客栈了,就是连个可以吃饭是地方都没有。

    过了半个多时辰,高寒和胡宝二人骑着马回到朱由检几人停着的马车旁,高寒对着马车里面道:“公子,都找遍了,不仅是客栈,连可以吃饭的地方也都关门了,我问了城里的百姓,那些开店的店家早就到别的地方逃难去了,几家没走的大户都被那些饥民抢光了粮食,今日我们恐怕没客栈可住了。”

    朱由检掀开轿帘下了马车,他向高寒问道:“大户被抢?官府也不管吗?”

    “管不了,县衙现在小吏、衙役一个都没了,县太爷就是想抓人都没人可用。”

    这时卢象升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几人身旁道:“我前些日子经过肥城时还有一家客栈开着,如今一家都没了吗?”

    胡宝回道:“一家都没了。”

    不一会,除了纪纲留在马车上照顾受伤的胡二宝,骆养性和张之极也下了马车围了过来。

    骆养性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小爷快饿死了。”

    朱由检道:“你怕是要一直饿着了,这县城里面连个可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不仅要挨饿,恐怕还要露宿街头了。”

    张之极瞪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破地方?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卢象升道:“小公爷久居京城繁华之地,不知这山东的境况,连年天灾下来,地里早就颗粒无收,这里的人能活下去就实属不易了,就算早些时候还有人能做个小买卖,长久无人光顾,也是要关门的。”

    张之极道:“天灾?我们早些时候在行知书院不是还募捐了三十多万两银子?难道还不够救济一个山东的?”

    朱由检看了看他,这小公爷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他道:“山东临着南直隶和京师,百姓总算还有个活路,山陕两地灾荒更为严重,那些银子应该调到山陕去了,虽是三十多万两的募捐,最后能落到百姓手里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

    卢象升接着道:“山东多种麦子,前年上半年赶上洪涝,黄河决了堤,受灾最重的就是章丘肥城一带,种下的麦子能收下两成就算不错了,而下半年又生了瘟疫,自山东的西三府至东三府无不遭难,入了冬又遇到大寒潮,户部赈灾的粮食种子颗粒无收,各地都开仓放粮应对天灾,奈何去年上半年又遇大旱,紧接着又是蝗灾,这山东府近两年就没太平过,在县城的街头还能看到乞丐,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到那西三府,恐怕连山都被啃秃了,就是早些年落草为寇的山贼响马都无粮可抢。”

    张之极听得一阵心寒,若如卢象升这般说法,山东要死多少人啊?

    这一行人身上银子充足,却苦于有了银子也无处花,而他们向来又没有携带干粮的习惯,早知如此,就该多带些干粮备着了。

    骆养性道:“饿上一顿也就罢了,可是露宿街头……”

    朱由检朝四周看了看,一片荒凉的肥城,如此景象,大明如何不亡?他摇了摇头,将

    那些不该他考虑的事情甩出脑袋,然后对着几人道:“去驿站看看吧,我们虽然不能暴露身份,但老骆那锦衣卫总旗的腰牌应该也是够用了,赶紧上马车吧,但愿敢在天黑之前能到驿站。”

    几人闻言,这样应该就不用露宿街头了,至于吃食,不用想也该知道,有没有且不说,就算有恐怕能不能吃饱也是个问题。围着的众人纷纷上了马车,高寒、胡宝领路朝着城外最近的驿站而去。

    一行车马沿着官道快行了数十里,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处驿站,这处驿站名为肥乡驿,连通着肥城与泰安州。

    这处驿站外面不过是围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篱笆,驿门倒是挺宽,不过那木门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门上面不过是用稻草搭起了一个门檐,此处肥乡驿看上去就像一个隐士的草庐。

    高寒当先下了马,先是提起门上的褡裢晃荡了几下,见没什么反应,他开口朝着里面喊道:“驿丞何在?”

    高寒喊完,不多时就见一个披着袍子的人一瘸一拐的从驿站里走了出来,见到外面的车马,那人问道:“你们是?”

    高寒掏出骆养性之前交给他的锦衣卫总旗腰牌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那人看了看后,连忙将驿站的门打开,道:“大人请进。”

    高寒点了点头,道:“驿丞何在?为何不让人出来牵马卸车?”

    那披着个袍子的人道:“在下就是驿丞,非是小人不叫人出来,实在是这里已经只剩下小人一人了,此处不过是个小驿,早些年还有几个驿卒,如今这里的驿卒不是饿死就是逃了。”

    后面才下了马车的骆养性别的没留意到,但一听闻驿卒都饿死了,他大惊道:“连驿卒都能饿死,难道连你们这里都没有东西可吃了吗?”

    那驿丞道:“那饿死的驿卒正赶上灾荒最重的时候,县尊大人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小驿的死活,后来情形稍稍好转一些,县衙总算调拨了些银钱下来,人是不至于再饿死了,只是那些驿卒也都逃的差不多了。”

    骆养性这才稍微放了心道:“既如此,车马也不用你去安顿了,你先去为我们准备些饭食吧。”

    那驿丞应了一声,便朝里面走去。

    没有驿卒帮手,这牵马卸车的事自然又是高寒、胡宝去做,不过此时多了个纪纲,那纪纲眼神颇为活络,没事也会去搭一把手。

    此时天色已暗,驿站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看上去颇为灰暗,不多时,那驿丞便端着一大盆东西来了,他将手里端着的黑陶盆子放在桌上,然后道:“几位大人请慢用。”

    围在桌子旁的几人怔怔的盯着那个陶盆有些发呆,张之极伸手拿起那盆子里的一柄勺子在盆里搅了几下,然后他看着那驿丞问道:“这里面是什么?给我们吃的吗?”

    那驿丞弓着身子道:“回大人话,这里面是麸糠,正是为各位大人准备的晚饭。”

    张之极一听,将手里的勺子往盆里一丢,气急的道:“麸糠?那是给人吃的东西吗?你吃给我看看?”

    那驿丞闻言,一阵错愕,但看那说话的大人又不像是作假的样子,他只好伸手从桌上取过一只碗,然后从陶盆中盛了一碗麸糠熬得稀粥,接着他端起来只是几口便将那稀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吃完后

    ,竟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碗底。

    张之极见那驿丞竟当真吃了一碗,他更是愤怒的道:“纵然你吃的下,小爷也吃不下这喂猪的东西,去给小爷换些好的来,就算没有鸡鸭鱼肉,饭总有吧?就算没饭,白面馒头总有吧?”

    那驿丞闻言,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道:“大人恕罪,您说的这些东西,小人这里都没有。”

    张之极指着那驿丞的鼻子怒道:“县衙给你们调拨了银子,你就只用来买了麸糠?”

    那驿丞道:“回大人话,正是。”

    张之极看着这驿丞一副义正言辞不卑不亢的样子,更是愤怒,接着便要再骂,却被朱由检伸手阻止了。

    朱由检看着那驿丞问道:“是县衙调拨的银子少了还是粮价涨了?”

    驿丞道:“县衙半年也才调拨了十两银子,可是如今十两银子连三石粮食都买不到,如何能够半年之用?何况如今这世道,除了各位大人,谁又吃的起粮食?能活着就不错了,就算是麸糠,那些饿极了的百姓也时常不顾性命的前来抢夺,小人这腿脚,便是因为护着这些麸糠被砸断的,若不是小人拼命护住了一些藏起来,各位大人今晚怕是连这些东西都吃不到了。”

    听那驿丞说完,朱由检对着他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些吧。”

    驿丞道:“小人不敢。”

    张之极听了那驿丞的解释,不满的小声嘀咕道:“也不早说,早说小爷何至于与你为难。”,接着他又朝那驿丞道:“让你吃你就坐下来吃,小爷没胃口,就不吃了,我的那一份让给你了。”

    骆养性也是将面前的碗往前一推,道:“我也吃不下,你把我的一道吃了吧。”

    朱由检看了看二人,没有多说,他拿起面前的黑釉陶碗,伸手从盆里盛起了满满一碗的麸糠煮的稀粥,然后端到了面前。

    尚未入口,朱由检便闻道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似麦香,也不是臭味,实在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那种味道,在他脑海中盘旋的想法就是,这是猪食的味道。

    朱由检尽量不去闻那股味道,他端起碗大口的喝了一口,因为这粥熬得很是稀薄,将粥咽下后嘴里倒是没有留下什么味道,只感觉入喉便是一种粗糙之感,嘴里还残留了许多渣子。

    吃的不是美味佳肴,朱由检怎会再去细细品味,那不大的陶碗,朱由检三口便将里面的麸糠粥喝了干净,喝完他接连又盛了两碗全部喝下,然后学着那驿丞的样子,将碗底舔了舔。

    其他人连盛都还没来得及盛,朱由检转眼便喝了三碗,尤其是那舔碗底的动作,看的众人目瞪口呆,连此前说不吃的张之极和骆养性都看的直咽口水。

    那驿丞看着朱由检笑了笑,没有说话,这麸糠他吃了许久,怎会不知道味道如何,那小公子竟然连吃了三碗,不由得让他心生敬意。

    锦绣本来吃的就少,何况这桌上的还是麸糠,本来也不愿意吃的她一见自家公子都吃了,她也端起碗盛了一碗吃了起来,只是才入口,她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虽然不好吃,她也是坚持将那一晚麸糠粥吃完了,只是不似朱由检一般连碗底都舔干净而已,莫说是麸糠粥了,就算是鲍参翅肚神仙粥,她也不会像朱由检一般舔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投桃报李

    高寒、胡宝等人本就不是什么世族出身,饿了有东西就吃,虽然有些难以下咽,但连自家公子都吃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胡二宝,连观音土都吃过,何况是这麸糠熬的粥,只是前两日吃的太好,今日突然吃起麸糠粥,让他感慨落差有点大,那纪纲更是毫不在意的拿起碗吃了起来。

    麸糠粥总吃的不是那么合口,所以这些人除了那驿丞吃了个饱,其他人也不过是勉强填填肚子,而张之极与骆养性二人此时却依旧饿着。

    待那一盆麸糠粥吃完,朱由检对那驿丞道:“劳烦驿丞替我们安排一下住的地方吧。”

    驿丞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众人道:“各位请随我来。”

    张之极很是不情愿的站起身,一副幽怨的表情看看驿丞又看看朱由检,然后道:“我饿了,我要住天字第一号。”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道:“你当这里是五星级客栈呐?还天字第一号。”

    “五哥,请问这五星级为何物啊?”

    朱由检道:“所谓五星级客栈就是不仅有柔软的大床,他们还免费请你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张之极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五哥你不要说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赶紧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一段报菜名朱由检才说了几句,就听张之极和骆养性二人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

    朱由检道:“不错,睡着了就不饿了,但是没吃饭的人通常都是饿的睡不着。”

    张之极、骆养性二人再不理会这用心险恶的人,连忙跟着驿丞走了。

    驿丞为各人分好了房间,只是没多久,就见张之极从房内跑了出来,他看着那忙前忙后的驿丞问道:“这房内的油灯为何点不着?”

    驿丞道:“除了厅子里的那盏油灯,其他的都没灯油了。”

    张之极单手抚额,无奈的道:“我是第一次见这么穷的驿站。”

    这时,站在张之极身后的朱由检道:“你一个连京城都没出过的人总共见过几个驿站?后面几日这种情形恐怕少不了,你要做好准备。”,与张之极说完,朱由检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给那驿丞道:“驿丞能否把剩余的灯油与各屋分一下?这银子你拿去明日再添置一些就是,没有油灯行动着实不便,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那驿丞见朱由检出手就是五十两的银子,他连忙推辞道:“使不了这么多,小人去把灯油拿来就是,何况这灯油本就是县衙置办的,小人哪能收公子的银子。”

    朱由检笑着将银子塞到驿丞手里道:“这银子你便收着吧,日后去找个好点的郎中瞧瞧腿,说不定还能医好。”

    这五十两银子可是县衙调拨半年经费的五倍,那驿丞说不动心也是假的,听朱由检如此一说,他便不再推辞,只是朝着朱由检行礼道:“多谢公子,小人这就去取灯油。”,说完,那驿丞转

    身就要走。

    张之极见朱由检这送银子的一手很是奏效,他连忙拉住了驿丞,然后也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塞给驿丞道:“不知驿丞能否帮本公子去买些吃的来?比如鸡鸭鱼肉什么的?”

    那驿丞闻言连忙把银子塞回给张之极道:“大人难为小人了,这年月哪还有什么鸡鸭鱼肉可吃。”

    张之极听此一说,连忙又把银子塞到驿丞手里道:“没有鸡鸭鱼肉,米饭馒头总有吧?”

    那驿丞道:“这些东西虽然少,但也不是买不到,只是路程很远,大人今晚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了。”

    张之极摆摆手道:“吃不到便吃不到吧,明日一早能吃到也行,你便拿着这银子帮我们置办些朝食吧,能有些荤腥最好,实在没有的话就算了,多的银两你就自己收下吧,权当本公子为吃饭之时说的话赔罪了”

    驿丞道:“大人言重了,经过小驿的大人也有不少,大人您这话算说的客气了,其他人比这难听的话多的是,小人不会放在心上。”

    张之极道:“那就当是你的辛苦钱吧,总之你收下就是。”说完,不待那驿丞多说,张之极转身便回了房。

    朱由检看着驿丞笑着道:“他既然给你你便收着就是,这位公子不差钱,驿丞去置办吃食的时候尽量多买一些,这一路之上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们也好备一些干粮留着路上吃。”

    驿丞道:“公子放心,这些银子够用了,小人一早就去那卖吃食的地方候着,有多少小人就全包了给各位带回来。”

    朱由检道:“劳烦驿丞了。”

    驿丞道:“公子客气了,遇到您几位这般不充派头摆架子的大人,是小人的福气,还得了您二位的赏钱,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公子您先回屋稍后,小人且去取了灯油过来。”,说完,那驿丞一瘸一拐的走了。

    不多时,那驿丞便取来了灯油为各个屋子一一添上,原本黑暗一片的驿站顿时亮堂了起来。

    有了光亮,众人收拾妥当早早的睡下了。翌日一早,待驿丞招呼着一行人起床吃饭的时候,原本以为又是一锅麸糠粥的几人,竟在桌子上看到了一盆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和一锅白米粥。

    昨日晚饭之时这驿丞还说的那般凄惨,不过一晚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直以为那驿丞在与他们编故事,但却又觉得那驿丞说的不像假话。

    这时张之极欣赏完了众人惊讶的神色,便清了清喉咙得意的道:“这是本公子有先见之明,托驿丞帮我们置办的朝食,各位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只是不等他得意完,还等着人夸两句呢,就见那些人早已如狼似虎的吃了起来,好似几日没吃过东西一样,不过是些白面馒头、白米粥,这些人吃的却比在济南府时吃的席面还要美味。

    朱由检在高寒和胡宝二人背上拍了一下道:“五哥还没下来呢,你们就开始吃了?”

    高寒头也不回的道:“锦绣姑娘还在给公子梳洗呢,公子让我们先吃,他们稍后就到。”

    就在几人吃了一半的时候朱由检与锦绣才从楼上的房中下来。

    那驿丞一见朱由检出来,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朱由检面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朱由检道:“公子,这是小人在回来的时候见到有人卖的,就剩下这么一个了,小人便买了回来,公子快快趁热吃了吧。”

    朱由检接过驿丞手里的油纸包,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是个吃的东西,朱由检打开油纸,见里面趟这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那驿丞指着包子兴奋的道:“肉馅的,公子快快尝尝。”

    朱由检也不过是一日未沾荤腥而已,所以他对这肉包子并不如驿丞那般兴奋,不过他也能理解驿丞的一番心意,自然不会拒绝,这便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朝着驿丞笑了笑,道了一声谢,然后将肉包子递给锦绣道:“秀儿,昨晚的麸糠粥想来喝的不合胃口吧,把这肉包子吃了。”

    锦绣笑着接过肉包子,道:“谢公子,只是公子不吃,我也不吃。”

    朱由检问道:“可是这只有一个肉包子该当如何?”

    这时正在一边吃饭的张之极听见了二人的话,于是他手里拿这个白面馒头就走了过来,看着锦绣手里的包子,张之极对着那驿丞道:“好你个驿丞,昨日本公子让你带些荤腥,你竟把这包子给了他们。”

    那驿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人也是无奈,那卖包子的也不是每日都卖,小人今日遇见时便只剩下这一个了。”

    张之极指着朱由检二人道:“所以你就给了他们?”

    那驿丞低着头不说话。

    张之极看着锦绣道:“既然一个肉包你们都不愿意独食,不如就给我吧,也别这么为难自己,这个困难我帮你们解决了。”

    锦绣道:“张公子这话说的真是糊涂了,一个肉包子我与公子二人一人一半不就可以了?”

    张之极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的回到桌前继续吃他的馒头咸菜白米粥。

    锦绣将那肉包从中掰开,然后分与朱由检一半,朱由检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张开嘴一口就将半个肉包从锦绣手里叼了去。

    骆养性在一旁看着这二人,不由得道:“唉,世风日下啊,一大早上的这两人就在那**,还让不让人好生吃饭了?”

    朱由检也不理会骆养性,半个肉包塞满了他的嘴,此时就是想回几句,他口中也说不出来话。

    待朱由检将包子咽下,他走向那驿丞问道:“有多备的干粮吗?”

    驿丞点了点头,转过身走进后厨。

    不多时就见那驿丞一手提这个白色的布袋从后厨走了出来,今日做的白面馒头都在这里了,一共是三百个,想来够几位大人吃上三日的了。

    朱由检接过布袋朝着饭桌走去,待一行人吃过了早饭便又要启程赶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狗仗人势

    用过早饭,高寒提着两个布袋的馒头装上马车,不用问也知道这几日怕是要依靠这两袋馒头度日了。

    一行人离开了肥乡驿,经过泰安州,再到宁阳,一路上果然就没有比这白面馒头更好的东西了,原本可以撑住三日的馒头,众人还是省着吃的情况下,不过才两日不到的时间,那两个布袋便已经空了。

    马车中,锦绣看着朱由检道:“公子你饿了吗?”

    朱由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锦绣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递给朱由检道:“公子,这是我留着的,你快快吃了吧,我见你早上把馒头都给了那些灾民,可是一口都没吃过。”

    朱由检把馒头推回去道:“你留着吃吧,少爷我不饿。”

    说完,朱由检也不看锦绣,他起身上前一步掀起轿帘朝着前面骑马的高寒道:“今日不进城了,想来这宁阳城也是一样,我们行快些,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曲阜,那里是衍圣公府所在,应该境况会好些,吃住的地方总该会有。”

    高寒回头看着朱由检道:“公子,这里离着曲阜还有六十里的路程,怕是天黑之前不一定到得了,若是关城门前进不了城我们就又要在城外露宿了。”

    朱由检道:“赶快些就是,若真是赶不上就赶不上了,昨夜不是已经有了在外露宿的经验了,再露宿一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就算进了宁阳还不是一样要露宿街头?昨日可不就是在泰安成里露宿的?”

    高寒不再多说,他与胡宝一甩马鞭,便加快速度朝前行去,后面的三辆马车立即跟上。

    当一行人赶到曲阜城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果如高寒所说,曲阜的城门已经早早的关了。

    待马车停下,不仅是高寒、胡宝骑马的二人甚是疲累,就是后面坐着马车的几人因为马车跑的甚急,在里面也颠的难受。

    骆养性走到城门前,看着面前高大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不满的说道:“曲阜不过是个县城,城墙竟快赶得上北京城了,连城门都关的这么早。”

    朱由检道:“这里可是衍圣公府所在,皇朝都换了不知多少代了,只有衍圣公历经千年不衰,老骆恐怕是没见过衍圣公府吧?可是比我的府邸都不知道气派多少,在大明朝也就只比皇宫差上那么一点了。”

    骆养性很是疑惑的道:“一个公爵府建的这么气派难道不算逾制吗?恐怕就算是王府也不敢建的只比皇宫差一点吧?不过五哥你也没见过衍圣公府,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由检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以前去游览过,于是他含糊其辞的道:“大成至圣先师受天下人敬仰,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也就你不学无术才未曾听说。”

    一听朱由检提到什么至圣先师,骆养性自知读书不多,哪会去与他再在上面计较,他贴着城门趴着朝门缝里面看,竟见到有人在里面看守,于是骆养性转过头朝着朱由检几人兴奋的道:“唉,有人,有人啊。”

    说完,骆养性提起门环在城门上使劲的砸了起来。

    只砸了几下,城门内便传出呵斥的声音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城门已关,明早再来。”

    骆养性冲这里面道:“我是锦衣卫总旗,现在要进城,速速给爷开门。”

    骆养性话音方落,就听成门内传来一阵嘲笑之声,“哈哈哈……锦衣卫总旗,好大的威风,衍圣公府可是就在城内,别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了,就是锦衣卫千户来了也要在城外乖乖等到明日一早再进城。”

    骆养性听闻竟被一个小小的守城门的看轻,不由恼怒道:“好狂妄,就是王府所在也不会如此跋扈,区区一个衍圣公便让你们连锦衣卫都不放在眼里了,有种你把城门打开,看爷不扒了你的皮。”

    城门里面那人当真也怕日后被锦衣卫寻麻烦,他可不是衍圣公府的人,没那么大靠山,于是放软了口气道:“外面的锦衣卫总旗爷爷,您也别与小的为难,这可不是小的慢待你,便是京城的规矩也只说城门落锁,等闲不开,咱这里衍圣公可是发了话的,城门落锁,非死不开,小的给您开了门,便吃不上明日的午饭了。”

    一听城门那人叫爷爷了,骆养性才稍稍消了火气,他“哼”了一声便不再与城门里那人再置气。

    朱由检在一旁也听清了骆养性与里面的对话,他拍了拍骆养性的肩膀道:“就再在外面将就一晚吧,过了曲阜后面的路就好走了。”,说完他朝着马车走去,今晚便又要睡在马车里了。

    第二日一早,朱由检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马车车厢被外面敲的砰砰作响。

    锦绣心里已经,连忙坐起拉着朱由检的袍袖道:“公子快醒醒。”

    朱由检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的朝着外面看了看,接着便揉着眼睛掀开轿帘下了马车,此时天才蒙蒙亮。

    一跳下车,朱由检就见马车外围了一群人,这情形顿时把他吓了一跳,若不是在城墙根下,还以为遇到劫匪了呢。

    只是这么一下朱由检就立马清醒了过来,再仔细一看,这些人皆是一身青衣小帽的打扮,看上去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家丁。

    不知道这些人围着马车所为何事,朱由检很是不满的道:“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这事做的忒不道德,围在这里何事?”

    一群人看着他不说话,这时一个站在马车车厢旁边的人走上前道:“麻烦把马车挪一挪,占着我们的地方了。”

    朱由检打量着这人,一身穿着与其他家丁略有不同,应该是个管事,看他之前站的地方,敲车厢的事应该就是他干的,这人嘴里说着“麻烦”,但面上的表情却是一副傲慢,丝毫没有说的那么客气。

    朱由检很不客气的道:“占着你们的地方了?这城墙根下何时成了有主之地了?莫非大明朝是你们家的?本公子只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知阁下府上是哪家的王爷?”

    那人听朱由检话说的很是不敬,不由皱了皱眉道:

    “家主衍圣公,虽然不是王爷,却深受天下读书人敬仰,即便是王爷见了我家老爷也要礼敬三分,这是哪里来的少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少爷连日来在此处布棚施粥,今日却被你们的马车占了,还不快快让开。”

    “难怪连个奴仆也敢如此傲慢,原来这奴仆是衍圣公府上的,《孔子家语》有言,‘敦礼教’,你们便是这样效法祖宗的吗?卫之君子多以礼教自持,连衍圣公的家仆都学会狗仗人势,看来于礼教一道,衍圣公府也稀松的很,这深受天下读书人敬仰的话以后不提也罢,至少我这读书人便是有些不屑的。”

    那人闻言顿时吓了一跳,在曲阜就算你悄悄的骂两句皇帝都没事,但若是敢诋毁衍圣公那便是要命的事,他连忙辩解道:“你,你,强词夺理,我何时不敬祖上了,我只是让你挪一下马车而已,何时狗仗人势了?呸呸呸,你才是狗,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就是弯弯绕绕的多,骂人都不吐脏字,杀人还喜欢诛心,我对我们祖上也是万分敬仰的,岂会……”

    朱由检不待那人结结巴巴的说完便打断道:“我们读书人?你们衍圣公府可是读书人的楷模,你这么说读书人岂不是连你们家主上也一起诋毁了?哎呀,还说你忠心,我看你当真是大逆不道。”

    这人本来读书就不多,哪里说得过朱由检,他听着这诛心之言气得用手指着朱由检哆嗦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全乎了,只是“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就在朱由检还想再说的时候,一个人推开围着的家丁走了进来,他拍了拍那被驳的说不出话的下人的肩膀,然后看着朱由检,接着朝着朱由检行了一礼道:“小公子教训的是,下人不懂规矩,打扰之处还请见谅,既然公子不愿让出我们换一处地方就是。”

    朱由检看着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紫色绸缎长衫,后领出还插着个孔雀翎,看上去十分风骚,就算是在京城这穿着也能引领时尚潮流了,只是看这穿着便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他看着这人道:“阁下应该就是这人口中的少爷了吧?布棚施粥本是行善积德之事,切莫因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知道的便说是阁下乐善好施才急着赶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衍圣公府没有教好下人才如此嚣张跋扈呢,或觉得衍圣公府之人皆是这般跋扈岂不是有损衍圣公名声?”

    那少爷口中称是,面带微笑,然后朝着那些家丁道:“换一处地方搭棚。”,说完又朝着朱由检行了一礼道:“告辞。”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我们这就走了,你们也不用再换地方了,换来换去也麻烦。”,说完他便转身准备招呼其他人进城。

    这时正巧锦绣掀起轿帘朝外张望,看朱由检折返,她连忙问道:“公子怎么样了?这么多人没有为难公子吧?”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没事,城门开了,我们可以进城了。”

    那着了紫袍插着孔雀翎的少爷只是朝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第一百七十章 焚林之求

    只见马车上一个被帘子半遮半掩的少女,掀帘的青葱玉指白皙可人,一张侧颜温静而淡然,几缕青丝,带着晨曦的疲倦,纷扰而不显杂乱,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似与远处的朝霞交相辉映。

    那衍圣公府的少爷此时头脑中如盘古开天辟地一般轰然炸开,此时他只能看着那少女翕动的嘴唇如霞光一般绽开,而自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如仙音袅袅,充耳而不闻其意。

    衍圣公府的少爷正看的入神,忽的就见马车上那扇罪恶的帘子落了下去,遮住了那位超凡脱俗的少女,立刻他就清醒了过来,这人砸吧了几下嘴,心道:“古有洛神,今有卷帘女神,妙,实在是妙哇”。这人看着朱由检朝远处走去的背影脱口而出道:“公子稍等片刻。”,见朱由检并未停身,他只当朱由检离得远些加上周围的声音并未让他听见。

    这衍圣公府的少爷一把推开前面挡路的家丁,急忙快行几步赶上朱由检道:“公子,公子……”

    朱由检这次知道那位衍圣公府的少爷是在叫他,他不解的转身看着那位少爷问道:“阁下还有事情吗?”

    那位衍圣公府的少爷后撤一步朝着朱由检拱手施礼道:“在下衍圣公府孔胤植孔懋甲,不知公子此行去往何处?”

    朱由检不知何意,也应付的还了一礼,然后问道:“我们正准备入城,孔公子这是?”

    孔胤植面带微笑的道:“之前听闻公子一番话,懋甲颇有些感悟,那一番话直说进了懋甲的心坎里,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来便是如此了,听公子口音想来是外乡人吧?此番入城可是要住店?”

    之前还不见这孔胤植如此殷切,朱由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态度,只是这人看起来没什么恶意,既然问起朱由检便如实回道:“正是。”

    那孔胤植开怀大笑道:“公子何须如此麻烦,我观公子气度不凡,怎么能在客栈里屈就?公子方才替我教训了家奴,懋甲感激不尽,如公子不弃,不如到我府上小住几日?公子见识非凡,懋甲也好借机与公子请教些学问上的见解。”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朱由检自然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况他此行不过是路过曲阜,并不想与衍圣公府扯上关系,于是他推脱道:“孔公子谬赞了,若论学识见解,这天下哪有人敢在衍圣公府称道,在下的那点见识在孔公子面前不过是徒增笑耳,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进城休整一日便要离开曲阜,就不去府上叨扰了,在下谢过孔公子好意。”

    孔胤植没想到这世上竟有文人会拒绝到衍圣公府做客的,这倒很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女神在前,哪能如此便放弃,他接着道:“不叨扰,不叨扰的,如今年岁不好,这曲阜之中的客栈也邋遢的很,以公子的风姿那等地方定会住不习惯,何不如诸位到在下府上休憩一日再行出发,懋甲命人备下好酒好菜招呼诸位,我要与公子一醉方休。”

    自己都已经拒绝了这孔胤植还是如此殷勤,更让朱由检提高了戒心,他朝着孔胤植道:“阁下此前可曾见过在下?”

    孔胤植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提起这话,不过还是老实答道:“不曾。”

    “那公子可知在下名姓?”

    孔胤植闻言又是拱手行礼致歉道:“是在下失礼,尚未请教公子贵姓。”

    朱由检拱了拱手道:“在下朱五。”

    那孔胤植恍然大悟的道:“哦,原来是朱公子,失敬失敬。”

    朱由检见孔胤植那样子,似乎当真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那他如此殷勤便不会是因为他的身份了,如此更让朱由检想不通了,既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那这人到底是为何呢?

    既然心里想不通,朱由检也不去多想,只是这无妄而来的好意朱由检是不会接受的,他也不与这孔胤植嗦,拱了拱手算作谢过好意,然后直接转过身朝着后面两辆马车走去。

    见这人如此不识好歹,孔胤植心头不由的生出一股怒气,在

    兖州,还少有人敢驳了他的面子。

    只是任由那孔胤植如何生气,朱由检却是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也不会理会,他走过两辆马车,对着两辆马车的车厢敲了几下,然后说了一声“起来进城了。”

    第二辆马车里的骆养性带着困意的嘟囔一声,“这么早。”

    叫醒了众人,朱由检便回了自己的马车,任由孔胤植在不远处看着。

    不一会几辆马车便朝着城内驶去,就在马车入了城门洞的时候,孔胤植叫过几个正在搭棚的人,然后在他们几人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点头表示明白后,孔胤植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那几个衍圣公府的下人在得了孔胤植的吩咐后便一人寻了一匹马,接着便跟在孔胤植的马车后也进了城。

    高寒和胡宝二人骑着马在街道上正走着,不一会儿二人便发现了异常。

    高寒对着胡宝道:“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胡宝点了点头,然后减了马速,等到朱由检的马车赶上时,胡宝朝着马车低声道:“公子,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朱由检闻言掀起马车车厢的侧帘,看着与马车并行的胡宝道:“可知是何人?”

    胡宝道:“看衣着像是衍圣公府的人。”

    朱由检皱眉沉思了片刻,跟踪的人既然是衍圣公府的人那想必定然是城外的那批人,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那孔胤植到底想干什么,为何无缘无故的非要请他去衍圣公府,而自己拒绝了之后他还要派人跟着。

    朱由检道:“既然不是歹人就不必理会,我们自行我们的便是。”

    胡宝应了声“是”,然后骑着马朝前赶上高寒,将朱由检的话与他说了。

    没多久,高寒便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客栈,他勒住了马,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高寒下马进了客栈,只是很快,他便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出了客栈门,高寒走到朱由检马车旁道:“公子,这家客栈客满了,我们再往前面看看吧。”

    朱由检应了一声,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只是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高寒连着问了三家客栈竟都是客满,朱由检有些纳闷的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客栈空的时候,怎么会都客满了呢?何况这个年景,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那么多人住店?”

    高寒道:“兴许时辰还早,晚上住店的人客房还没退吧。”

    朱由检没有答话,虽说高寒说的不无道理,但他总是觉得其中透着蹊跷,他只是对着高寒道:“既如此就再找找吧。”

    高寒点了点头然后重新上了马。曲阜说小不小,说大倒也算不上大,只是一个衍圣公府便占了两百多亩地,这曲阜城的其他地方又能大到哪去?

    一行人又寻了一个时辰,差不多曲阜的所有街面上显眼一些的客栈都找遍了,竟无一不是客满,而这最后一家离着衍圣公府也没多少路了。

    朱由检偏偏不信那个邪,他也下了马车与高寒一同进了客栈,也不问有没有房,开口便道:“掌柜的,今日剩下的客房小爷全包了,给小爷领路。”

    那掌柜的一见这人穿着便知这人身份不俗,再加上那说话的口气,想来必是哪家官爷府里的少爷了。那掌柜的闻言也不敢怠慢,连忙绕过柜台来到朱由检、高寒二人面前。

    掌柜的很是歉意的道:“两位爷见谅,您二位来的不巧,小店的客房之前不久便被人全包下了,此时没有空余的客房,不如您二位换其他家看看?”

    朱由检面露不悦的道:“又是客满,还是被人包下了,而且就在我们来之前不久,请问掌柜的这包下整个客栈的是何许人?”

    那客栈掌柜面露为难的道:“这位爷见谅,那包下客栈之人交代过,让小人不可泄露他的身份,小人实在是不能说。”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赶在我们之前包下所有客栈,还隐藏身份不许人说,

    这衍圣公府的少爷好大的手笔。”

    那客栈掌柜的闻言大惊道:“这位爷,小人可没说过是衍圣公府的人包下的客栈,您为何有此一说。”

    朱由检看那掌柜的骇然的脸色,他也不欲和这掌柜的为难,但这已经是曲阜能找到的最后一家客栈了,他对着那掌柜的道:“既然没有客房那就算了,如此小爷也不与你为难,你去给小爷备下一桌好酒好菜,住店不成,这吃食总不至于也被全包了吧?”

    那掌柜的连忙道:“那倒没有,小人这就去吩咐后厨给二位爷准备。”

    那掌柜的转身正要往后厨走去,朱由检连忙叫住道:“不是二位爷,是好多位爷,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给小爷招呼上。”,说着,朱由检便朝着桌子上丢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接着道:“也不用省,就照着这银子去置办,再给我们备上十人三日的干粮。”

    那掌柜的拾起桌上的银子揣入怀中,然后朝着朱由检点头哈腰的道:“公子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就在那掌柜的进入后厨的时候,高寒便起身出门去招呼众人先下车吃些东西,没了客房也要先把肚子里的油水攒足了,这样露宿街头有好有些心气。

    就在众人进了客栈刚坐在桌边等候上菜的时候,那掌柜的悻悻的从后厨走了出来。

    那掌柜的径直走到众人桌前,然后从怀里将那锭十两的银子掏出很是不舍的递回给朱由检,只见他一脸歉意的道:“诸位客观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里的饭菜都在昨日用光了,今日尚未来得及采买,也是小人的疏忽,竟然没能及时察觉,让诸位客观白白候了许久,还请诸位客观见谅,不如几位移步别处用餐吧。”

    朱由检闻言,也没有去接那银子,而是用手轻轻敲着桌面,一脸平静的看着掌柜的道:“没关系,我们不急,你可以现在去采买,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候着,你们什么时候买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吃。”

    那掌柜的听了朱由检的话一脸不知所措,见朱由检就是不接银子,他双手捧着银子急忙放在朱由检面前的桌上,然后道:“这位爷见谅,小店伙计出门办事去了,人手不够,今日怕是没人去采买了。”

    朱由检收了敲着桌面的手然后摸着下巴道:“这样吗?既如此我们也不挑剔了,就把你们平时吃的东西拿来给我们吃就行了,这银子你继续收着。”

    那掌柜的这时更是为难了,他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诸位爷还是去别处吃吧,小店实在是没东西可吃了。”

    这时骆养性也看出来了苗头不对,定是有人在给他们下绊子了,他掏出锦衣卫的腰牌往桌上一拍,大怒道:“今日小爷来你这里吃饭是给你面子,若是再不识趣莫怪小爷不留情面,你不是说你店里没东西可吃吗?小爷现在让人进去找,若是找到可吃的东西就别怪小爷砸了你这店子。”

    那掌柜的见这人不似之前那位公子一般温言软语,便知道是个不好说话的客人,他再往桌上拍着的那块腰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等认清了腰牌上面的字后这掌柜的吓得腿都软了。

    那象牙腰牌上刻着“锦衣卫总旗”几个大字,另外的一些小字虽是看不清楚,但只是这几个字便已经够用了。

    放在桌上的腰牌就如加身的刀斧一般,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自然是知道锦衣卫的可怕的,莫说是锦衣卫总旗了,就是最普通的锦衣卫也不是他一个客栈掌柜可以开罪的起的。

    那客栈掌柜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各位爷恕罪,小人实在是无意冒犯,小人真的是没办法给各位爷提供吃食,求各位爷还是移步他处吧。”

    朱由检道:“没想到衍圣公府竟是如此的手眼通天,不过是府中的一个少爷便让你如此忌惮,连锦衣卫的腰牌都没用了,你这里既然又不住人,又不卖吃食,那这客栈开着还有何用?”

    说完,朱由检朝着高寒和胡宝二人道:“去把这客栈的招牌拆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阳谋不成

    高寒、胡宝二人闻言起身朝门外而去,高寒才走了两步便被原本跪在地上讨饶的客栈掌柜一把抱住了大腿,接着就听那掌柜扯着嗓子朝后厨方向喊道:“小公爷,您老人家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着这客栈过活。”

    高寒被那掌柜的抱住,他若想挣脱倒是不难,只是想来自家公子也不是真的想拆了这客栈,于是他回头看了看朱由检。

    朱由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朝着高寒笑了笑,然后便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后厨传来。

    朱由检朝后厨方向看去,就见那衍圣公府的少爷孔胤植正从客栈的后厨迈出,然后看着朱由检道:“原来朱公子也在这里,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我们的缘分当真是不浅。”

    朱由检看着那副嘴脸,手段都被人揭穿了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装作若无其事,朱由检怎会去理他,他只是没想明白那跟踪他们的车马一直在他们后面,怎么这孔胤植就跑到后厨去了,难道这客栈的后厨还有后门?就算有后门,孔胤植能每次都赶在他们之前将客栈订下,也可看出这人手段不俗。

    孔胤植见朱由检不说话,也不以为意,他慢悠悠的来到朱由检身旁的那张桌子边坐下道:“实在抱歉,今日府中来了许多重要的客人,曲阜城里的所有客栈和食肆都被我府中人包下了,给各位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诸位包涵一二。”

    人家用的是阳谋,朱由检也是没什么办法,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孔胤植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索性朱由检也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孔少爷如此针对在下一行如此行事到底是为何?我等还有事在身不想与孔少爷玩这些围追堵截的游戏,孔少爷若是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了吧。”

    孔胤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惊讶的道:“朱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仰慕朱公子还来不及又怎会针对朱公子行事?这一切说来也真是巧合罢了,若不是刚好府里来了贵客,懋甲也不会为此而耽误朱公子住店用餐。此番误会既已酿成,懋甲也不愿多加解释,只能用行动向朱公子表明在下的心意,懋甲冒昧的再次邀请诸位到府中作客,既可消了此番误会,又可解了诸位当务之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朱由检努力不去看孔胤植那一副假惺惺的嘴脸,生怕把隔夜的饭都恶心的吐出来,他再次拒绝道:“谢孔少爷好意,只是我已与孔少爷表明心意,我们只是路过曲阜,明日便会离开,阁下何必强人所难?”

    那孔胤植见这人如此不识好歹,脸上也不再伪装,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强人所难?天下多少人想入我衍圣公府而不得,今日我诚邀你们前往却成了强人所难?既如此,那懋甲便不打扰诸位了,只是这吃住的问题各位便想办法解决吧,还恕懋甲无能为力,告辞。”

    由检看着准备起身的孔胤植道:“我等无意入衍圣公府,既然曲阜的客栈食肆都被孔少爷包了,如此我们离开曲阜便是。”

    孔胤植闻言哈哈大笑道:“在山东敢如此不给我衍圣公府面子的你算是第一个,你以为离开曲阜就行了吗?只要本公子愿意,你们就算出了曲阜,这一路我也一样可以让你们食住无落,也不知你们在不吃不住的情况下能不能撑到出了兖州。”

    孔胤植这话就算是已经撕破了脸皮,朱由检倒并不如何把他威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他很好奇这孔胤植到底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非要让他们去衍圣公府,衍圣公府也不是什么土匪窝,就算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想来这孔胤植又不是当代衍圣公,谅他也不敢在衍圣公府里做出什么让天下读书人不耻的事情来。

    朱由检似乎放软了口气问道:“我们与孔少爷不过初遇,难道只是因为我们的马车占了孔少爷布棚施粥的地方,孔少爷便要与我们如此为难吗?何况我们已经将那处地方让出了,若说只是因为朱某训斥了贵府下人几句,也不至于让孔少爷如此大动干戈吧?衍圣公府我们无意前往,若是孔少爷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便直接说了吧,气氛已然如此尴尬,再遮遮掩掩就没什么意思了。”

    原本要离开的孔胤植闻言便止住了身子,他转过身看着说话的朱由检,然后拍了拍手大笑道:“朱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公子当属俊杰中的才俊。”

    孔胤植讽刺了朱由检两句,却也没说到底要干嘛,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朱由检面前,然后指着朱由检身后的锦绣道:“这位姑娘看样子应该是朱公子的侍妾吧?”

    只是听了这一句,朱由检已经明白这孔胤植要干什么了,只是他没想明白的是在城外锦绣并未下过马车,这孔胤植是如何见到锦绣的。

    朱由检阴沉着脸道:“阁下这是何意?”,此时若不是朱由检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直咬紧了牙关忍着,他那攥紧的拳头早就落在孔胤植的身上了。

    孔胤植好似没看到朱由检的表情一般,道:“诸位既不愿意去府上做客也就罢了,只是如此佳人怎么住在这种破落的地方?若是懋甲让佳人流落至此当真是一种罪过,朱公子只要让这位姑娘到衍圣公府住上一晚,我孔懋甲保朱公子一行好吃好住的离开兖州,绝不会有任何人敢在为难朱公子。”

    在朱由检身旁的锦绣看着那孔胤植的神情,哪还有半分之前温文尔雅的样子,一副垂涎欲滴的嘴脸,此时怕是连青楼里最急不可耐的嫖客也不过就是这样,只差看着她口水还没有流下来了。

    锦绣不由的攥紧了朱由检的袍袖,往他的身后又躲了一些,极力想避开孔胤植的目光。

    一旁的骆养性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倒在那里幸灾乐祸的道:“唉,都说女人是红颜祸

    水,果然没错,五哥,我不知这事你怎么看,反正换了我我忍不了。”

    张之极这话一出,锦绣反倒不那么紧张了,她朝着张之极“呸”了一声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朱由检原本伸手拍着锦绣攥住他袍袖的手,想出声宽慰她的,一听这地图炮的话,朱由检顿时无奈的道:“秀儿啊,你这话是把本公子也捎带进去了。”

    锦绣一听,知道是口误了,吐了吐小舌头,连忙道:“公子与他们不一样,公子最好了。”

    那边骆养性道:“五哥,秀儿这是说你不是男人,哈哈哈……”

    孔胤植见自己的条件提出后,那些人竟将他无视了,不仅没有回应他的条件居然还在那里有说有笑。

    孔胤植脸色铁青的怒道:“你们这是在无视于我吗?”

    朱由检原本与几人说笑的脸庞顿时沉了下来,他转回头看着孔胤植道:“滚吧,再多说废话本公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听闻朱由检威胁的话,孔胤植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他何时受过这种气,一直以来都是他恐吓别人,今日却被一个让自己逼的无房可住,无饭可吃的人给威胁了,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孔胤植伸出手指着朱由检似笑非笑的道:“好,你很好,在这曲阜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和我说话,你一个外乡人,恐怕是不知道衍圣公府在兖州的厉害。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给我等着,若是连你们都解决不了,本公子就跟你姓,到时候本公子定要你求着将侍妾送给我。”

    朱由检一把拍开孔胤植指着他的手,道:“只是跟我姓吗?本公子早就听闻三姓公的大名,初见时本公子还以为所闻有误,如今见识了你的做派,那传言倒是证实无误了。不过你只是跟了我的姓,那还差两个姓呢,前些日子本公子见过一个小和尚叫黄来儿的,你顺便连他的姓也跟了吧,还有辽东的建奴,到时候正好可以凑齐三姓。”

    “你,你……竟敢如此折辱我衍圣公府?”,这孔胤植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想自己何时出了个“三姓公”的称号,不仅这三姓无从说起,他此时还没继任衍圣公,这“公爵”的说法更是说不上了,如此看来这“三姓公”就是无稽之谈,定是这人杜撰来羞辱他的了。

    “自辱者人恒辱之,你若敢再伸手指一下本公子就断你一指,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滚,再在这里影响本公子食欲莫怪本公子让人把你横着扔出去。”

    一听朱由检的话,孔胤植连忙收了手指,此时对方人多势众,孔胤植自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给我等着……”

    等孔胤植走后,朱由检看着那仍旧跪在地上抱着高寒大腿不放的掌柜道:“现在你的小公爷走了,可以去准备饭食了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去而复返

    客栈掌柜见这位公子与衍圣公府的小公爷计较了这么久竟还没忘了这一出,他连忙松开高寒的腿,朝着朱由检扣头道:“各位爷,小店实在是没有……”

    不待那掌柜的说完,朱由检便打断他道:“停,小爷不想听你胡扯,你若觉得小爷是个傻子你就接着往下说,小爷见了那孔胤植后火气正旺无处可撒,若是我们在你后厨里找到可以吃的东西,莫怪我们拿你撒气了。”

    那掌柜的闻言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若是再说没有,后厨就在那里,人家一看便知。

    此时可没有孔家小公爷撑腰,但若是与他们说有,而且吃食一旦给他们供上了,那就算是得罪了衍圣公府的小公爷,日后在这曲阜怕是就要寸步难行了。

    朱由检见客栈掌柜的一时也不回话,便吩咐高寒道:“既然掌柜的非要刀架在脖子上才肯老实,你也不用客气了,去拿把刀看着他做饭,若是做的不合小爷胃口,直接一刀切了就是,免得看着碍眼。”

    那掌柜的一听朱由检的话连忙摆手道:“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做个饭哪还需要人陪着,小人这就去吩咐后厨准备。”

    那客栈掌柜的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朱由检,施施然的朝着后厨而去。

    不消三刻,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那客栈掌柜的道:“若是当真不合几位客官的胃口也还请诸位多担待些吧,日后再想尝尝小店的饭菜怕是没机会了。”

    朱由检道:“为何?既然你已备下了饭菜我们又不会当真把你店铺砸了。”

    那客栈掌柜的苦着脸道:“时下几位是吃上了,只是如此一来算是把小公爷得罪惨了,日后再想在曲阜将客栈经营下去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朱由检道:“那孔胤植如此霸道吗?你与他说是受我们胁迫不就好了?”

    客栈掌柜道:“几位是不知道这位小公爷,那小公爷看上去潇洒儒雅,实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和善的面孔,实际就是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曲阜的百姓哪个不知道,所以从来没人敢拂逆于他,一旦惹他不满,轻则如小人一般关张了事,重了怕是要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要赔上。”

    锦绣听闻客栈掌柜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道:“那人看上去也不潇洒儒雅,你这掌柜的看人真是不准,一看那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副阴险刻薄,欺软怕硬的小人相。”

    锦绣这话那掌柜的可不敢随意接,也不敢应和。

    朱由检一行人中唯有卢象升是标准的文人仕子,这些人中也只有他对衍圣公府心存敬仰,其余人不过只当那就是一个国公府罢了,他听闻那掌柜的把孔胤植说的如此不堪,之前虽然也见识了那位孔家少爷行事嚣张,但却未曾想到他会因为被人忤逆而害人一家老小性命。

    卢象升看着那客栈掌柜的道:“衍圣公府以礼教传家,因仁义礼智信而受天下敬仰,那衍圣公府的少爷如此做派岂不是有悖圣人之训?难道当代衍圣公也不管吗?”

    客栈掌柜的摇了摇头道:“客官有所不知,当代衍圣公已年近八旬,就是想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而且那位小公爷实际并非老公爷的亲生子嗣,老公爷孔尚

    贤无子,这位小公爷乃是入继大宗,所以小公爷之事,老公爷很少过问,何况小公爷在衍圣公府行事素来低调谦逊,名声可是很好,在外所行之事那老公爷怕是连知都不知道。”

    卢象升不忿的道:“如此之人若是承袭了衍圣公爵位,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诟病?实在是有损圣人之名,不堪,不堪之极。”

    朱由检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安抚道:“建斗不必如此,圣人已传承千年,后人如何总是不确定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是我不知此人行事也就罢了,今日既然碰上了,那孔胤植还能不能袭爵,就看天意了。”

    那掌柜的只以为这些人最多就是个锦衣卫的身份,想来也是万万得罪不起衍圣公府的,因此也没听出朱由检话里的意思,他劝道:“几位还是快些用过饭食赶紧躲难去吧,若是收拾的快,未被那小公爷当场看到我给各位准备饭食,兴许小人还能躲过一劫。”

    卢象升因为一时胸中不畅,竟把身边这位爷给忘了,只是衍圣公的封爵之事乃是圣上定的,虽然这位爷也是身份不凡,却不见得能影响圣上决断,但能不能影响孔胤植袭爵是一回事,若说因为惹了孔胤植便折在曲阜,那就成了大笑话了,因此他也全然不把客栈掌柜的话当做一回事。

    卢象升朝着那客栈掌柜的道:“谢过掌柜的提醒,无碍的,那小公爷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尽量快些吃尽量不牵连掌柜的就是。”

    朱由检见卢象升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有想代表天下读书人到衍圣公府谴责孔胤植的意思,他道:“不去想了,赶紧趁热吃饭吧,都几顿没好好吃过一顿热乎饭菜了。”

    卢象升闻言也不再去想,就算想也无用,若当真去衍圣公府谴责孔胤植,恐怕还没入府门就被当成疯子打出来了。

    饭菜算不得丰盛,但却比前几日吃的不知道强了多少,一群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就在众人吃的欢快之时,就听客栈门外一阵纷乱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孔胤植带人找茬来了。

    很快,众人正低着头吃饭,就感觉客栈大门的光线一暗,然后就听孔胤植嚣张的声音道:“你们倒是很有胆色,在曲阜得罪了本公子还不赶紧逃命。”

    说完,孔胤植看着众人面前桌上的饭食,不由得回头朝着客栈柜台里面的掌柜狠狠瞪了一眼,那掌柜原本正在朝孔胤植那边张望,想看看这位小公爷会如何处置这些人,结果就看到了小公爷不善的目光,他慌张的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朝外望去,手底下的算盘竟这一吓也被他完全拨乱了,连账本也不知道胡乱翻到了哪一页,若是平日里这客栈掌柜的必定懊恼不已,只是这一刻他已无心顾及账本账目了。

    几人都是听到孔胤植的话了,除了锦绣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孔胤植外,其他人却全然没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甚至连那三个赶车的车夫和胡二宝、纪纲也是一样,依旧自顾的低着头吃饭。

    纪纲在离开济南府的时候胡二宝便把一行人的身份说与他听了,初时还把他吓了一跳,想着当街就给朱由检磕头,只是被胡二宝拉住了。

    方知道几人身份时纪纲还有些拘束,连吃饭都不敢与众人同桌,还是胡二宝劝解了

    说连车夫都同桌吃饭了,出门在外这几位爷也不在乎那些虚礼,而且这几位都不愿暴露身份,想拘礼还是等着以后跟着去了京城再说吧,这样纪纲才敢上的桌。

    孔胤植看着锦绣望来的如烟波一般还带这些怯生生的眼眸,顿时心里都酥了一半,正想着与她多展示些风雅,孔胤植只是欣喜的稍稍往前迈了一步,就见锦绣的脸庞也埋了下去,再看其他人,皆是一副无视他存在的样子,不仅是那几个看起来有些身份的公子如此,竟连那几个下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孔胤植顿时怒火中烧,忿不可遏。

    孔胤植三两步来到几人吃饭的桌前,将手里拿着的马鞭朝桌上一拍道:“本公子带人看望几位来了,这一次,我要让你们为之前的无礼和狂妄付出代价。”

    这一拍之下,桌上的碗碟都颤了一颤,朱由检想不搭理这孔胤植也不行了,否则这顿饭定是吃不稳当了。

    朱由检抬起头混不在意的看着孔胤植,讥讽道:“都说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来也不尽然嘛,难道孔少爷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吗?哦,忘了你没看过电视,肯定是不曾听过的,只是你就带着这么几十个虾兵蟹将就敢来寻衅滋事,还要我们付出代价,不觉得自己太过单纯了吗?”

    孔胤植听着朱由检云里雾里的话,什么“电视”,又是什么“反派死于话多”,直听的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那些骂他是狗,又轻贱他人手不够的话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自己都带着几十人过来了,这么一行人也不过就十来人,还有一女子,竟仍是不把他当回事,这是在自己地盘,而且人数还占优,他哪还会觉得收拾不了这么几个人,加上受了朱由检的辱骂,他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于是他也不再与朱由检逞口舌之争,而是拿起桌上的马鞭朝后退了一步,一边后退一边吩咐后面的家丁护院道:“给我打,打死打残我担着,千万别伤了那位小姐,谁敢伤她丝毫我要了你们的命。”

    说完,孔胤植当先一鞭朝朱由检几人的饭桌上甩去。

    那些堵在门口的家丁护院一见自家少爷动手,也都不愿落了人后,连忙快步朝前涌去,这种欺负人的事他们与自家少爷也没少干,一看他们动作娴熟稳健,丝毫不见犹豫慌乱,便知这群恶奴业务纯熟。

    孔胤植那一鞭挥的甚是突然,吃饭的众人手上没带什么武器,高寒只得迅速端起面前的一只吃净了的碟子朝着鞭子略作抵挡,只听“乒乓”一声,青花白瓷碟子应声而碎,只是这一阻,鞭子的势头就不那么重了,高寒另一只手伸出,将那系了个红绸的鞭梢一把抓在了手里。

    鞭子被拿住,这倒是出乎了孔胤植的意料之外,以前欺负人很少有敢还手的,就算那些敢还手的也少有能抵挡得住,更别说被人抓住鞭子了。他用力的扯了几下,却是丝毫扯不动。

    就在这时,孔胤植只感觉手里的鞭子上传来一股大力,接着他人就跟着鞭子上的力道朝前扑去,在他前扑的时候只见拽住他鞭子的那人脚下一踩座下凳子,人就上了饭桌

    只听高寒口中呼了一口一声:“快到怀里来。”,而孔胤植的去势正是桌上那人的怀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客栈乱斗

    若是上门欺负人刚一开战便反被人先擒贼擒王,那这笑话就闹得大了,别说是带了几十个家丁护院前来,只要自己一旦被这人拿住,就是来上几百个家丁护院也不顶事。

    论力道,孔胤植一上手便知道自己是远远不及对面那人,他只得连忙松了手,将鞭子让与那人。

    只是这去势甚急,虽是松了手,孔胤植仍是朝前跌了半步,好在二人之间还有些距离,他这才没有落入敌人之手。

    高寒见孔胤植主动让出鞭子稳住身形,他直接跳下桌子准备将孔胤植捉了。

    只是高寒往前跳,那孔胤植稳住了身形后也在往后躲,这时那些家丁护院也刚好赶了上来,见对面那人欲对自家少爷不利,他们也顾不得上前打人了,连忙将自家少爷护了起来,欺负人的时候少打两下拳脚最多就是在少爷面前少出些风头,若是让自家少爷给人捉了去,那这罪责就打了。

    高寒见那孔胤植被几十人围着,没能将孔胤植捉住,他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这时再想捉了孔胤植就没那么容易了。

    衍圣公府的一群家丁护院虎视眈眈的看着高寒,生怕他再暴起对自家少爷不利。

    这时孔胤植见没了危险,他站在一群人之后继续叫嚣道:“便只有这点能耐吗?就这样就敢挑衅衍圣公府,当真是不知死活,继续给我上。”

    叫嚣完,孔胤植觉得气势略微足了一些,算是把之前的面子找回来了。

    那些家丁护院一听孔胤植的命令,立马又朝着高寒冲去,几十人一起挤在这个不大的客栈内,空间本就不够,所以高寒直面的也不过四人而已,而其他人则是绕着朱由检几人坐的那张饭桌围了过去。

    高寒目光越过人群朝着后面的孔胤植看了一眼,孔胤植见高寒望来,心下不由一慌,连忙拉住面前两个欲往前冲的护院,道:“上去的人手够了,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免得让他们人跑了。”

    那两个护院相互看了一眼,心道:“这些人都被围的铁桶一般哪还能跑掉,明显就是自家少爷之前被吓着了,留着两个人护卫而已。”

    只是那二人也不说破,便依着孔胤植的话站在那里守着不再上前。

    这一下围上来几十人,高寒便是有心去护着朱由检一时也拦不住这么多人,好在他知道朱由检的身手,对付这些家丁护院是一点问题的也有,唯一需要他照料好的就是锦绣姑娘了,虽说那孔胤植发了话不准伤害锦绣姑娘,但若真的放任不管,谁知那些人会不会把锦绣姑娘捉了去。

    于是高寒也不往前突,而是回到锦绣旁边站着,来一个摁倒一个,来两个弄倒两个。

    这时候朱由检一群人,除了锦绣在那里没有动手,其他的就是连赶车的车夫也都上了。衍圣公府的家丁护院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并不是什么江湖练家子,所以这些人对付起来也算不得太难,只是偶尔被人围着打才会吃点亏,就连那书生卢象升打起架来都丝毫不见怯懦,而去连纪纲与胡二宝都不免吃些闷亏,这卢象升倒是一下没挨着,竟是他欺负人了。

    朱由检、张之极与骆养性三人身手都不算差,尤其是张之极还在军营练过几个月,与普通的家丁护院打起架来自是不在话下。

    朱由检也是长日里与高胜、高寒习武的,除了体型上吃点亏,力气略微输了一些,但招式套路却是一点不差。

    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若不是后面还有些人挤不进来,朱由检一群人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朱由检见身旁的人越打越多,他不由有些着急,堂堂一个世子被人围在小客栈里打,这事传出去日后还怎么再京城混。他朝着旁边的高寒道:“把‘青霜’给我。”

    高寒闻言大惊,不免的劝道:“公子不能吧?这些不过是些普通人,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朱由检怒道:“不见血你倒是替小爷想想办法啊。”

    一听朱由检的话,高寒不免手上加了些力道,三五下他旁边围着的人就都倒下爬不起来了。

    高寒冲着胡宝道:“宝儿,别耍了,赶紧帮公子脱困。”,然后又冲着胡二宝道:“二宝,你也使些力气,把你那些看家本事拿出来,再不用你那瘸腿要给人拖出去折腾了。”

    胡二宝本就行动不便,这时候胡宝和纪纲正护在他身旁以免他出了什么意外,那还没好的腿在让人弄残了就麻烦了。

    一听高寒的话,胡二宝才想起来自己好歹也做过二宝真人的,怎的竟在胡宝和纪纲后面打闷棍了,腿虽然不便,那戏法也一点不影响。想到这,胡二宝从袍袖中掏出两个黑黢黢的东西朝着躲在后面的孔胤植丢去。

    护在孔胤植身前的两个护院一见有东西朝自家少爷飞来,还当是什么暗器,二人连忙用身体去挡。

    那两个黑黢黢的东西方一接触二人身体,便“噗”的一声如放屁一般的轻响,一阵青烟在二人面前飘起,接着二人就闻见一股臭不可耐的味道从面前扩散开来。

    只是片刻,那孔胤植便捂住了口鼻,只是尽管如此仍是难掩那臭气熏天的味道,接着他便感到一股辛辣的感觉直窜眼鼻,然后眼泪鼻涕就不可抑制的留了下来。

    离的远些的人受的影响轻些,最倒霉的就是孔胤植三人了,不仅臭味令人难以忍受,还有那眼鼻之中的辛辣刺激之感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朱由检冲着胡二宝道:“你弄的什么东西这么臭,这么小的地方乱丢,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胡二宝道:“哎呀公子见谅,我随手一掏就掏出来这么个玩意,因为形势紧急我没来的及多想就用出去了。”

    朱由检一边抵挡那些家丁护院的攻击一边道:“下次看清着点,挑好了再用。”

    “好嘞!”

    胡二宝又往袖子里掏了掏,接着手里就拿出来个小臂粗长的陶瓷罐子,他掀开罐盖闻了闻,只是那味道让他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的将鼻子挪开,然后冲着胡宝、纪纲二人道:“你们自忙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又办法让他们靠近不了了。”

    胡宝二人也知道胡二宝手段多,闻言也不多说便朝着外面的人冲去。

    在胡宝、纪纲二人走开后,胡二宝忍着恶心将那陶瓷罐子里的东西喝了一口,但他并没咽下,而是将其含在了嘴里。

    接着就见他右手拇指和中指用力一搓,不过是打了个响指,却见一簇火苗在他指尖燃了起来,然后他将那火苗朝着左手中的陶瓷罐子轻轻一弹,那火

    苗便胡二宝自右手手指上转到了陶瓷罐口。

    胡二宝手拿陶瓷罐子对着那些家丁护院,然后用嘴朝着上面一喷,接着就见一大团火球朝着那几个正欲上来打他的人冲去。

    冲向胡二宝的几人被这火球吓了一跳,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些人里竟然还有人会玩喷火,一个不小心他们便被火球点燃了衣角,他们顾不上去打胡二宝,只是用手用力的朝身上扑腾着想把火给灭了。

    胡二宝也不管那几个正在灭火的家丁,他再次举起陶瓷管子朝着别处喷去,如此喷了一圈,胡二宝身旁便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来,这地方本就狭小,如此一来只能是别处更加拥挤了。

    那些身上被喷了火不幸点着衣服的家丁护院,在全力灭火之下火势小的倒是很快就灭了,几个比较倒霉被连喷了好几次,火势烧的旺的眼见靠自己扑腾不灭了,他们只得乱窜着朝外面跑去找水。

    那几个倒霉蛋身上还带着火头横冲直撞,原本就是人挨人人挤人,如此一来无意中又引燃了几件衣服。

    这时候人多便不见得是优势了,一番纷乱之下,那几个身上带火之人伤及的全是自己一方的人,一阵哭爹喊娘的闹腾之下,围着朱由检一群人的家丁护院顿时少了许多,他们身上的压力顿时轻了,如高寒、胡宝这般的身手,身旁不过三四人,只是三两下便撂翻了,后面的人忙着救火,哪有功夫替那些被打倒的人补位,如此一来孔胤植一方就有些后继无力了。

    此时衍圣公府的少爷孔胤植被不知名的东西迷了眼,泪水鼻涕不停的流,而下人身手又着了火,这主主仆仆都不得安生。

    前面安好的人没了支援,很快就被朱由检一行人收拾了,后面那些安好却被挡着进不去战圈的人,此时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朱由检一群人倒是也没做趁火打劫的事情,毕竟这些不过是些普通人,最多就是几个恶奴,他们也不愿真的闹出了人命。

    胡二宝冲着衍圣公府的家丁护院喊道:“还不赶紧去灭火,再不去取水这几人就要从狗腿子变成烤狗腿了,你们在外面看热闹的是想把这客栈点了吗?”

    那些在外面尚且安好又进不来的人听闻胡二宝的提醒,这才想起来去找掌柜的取水。

    不多时,便有几人每人提着两桶凉水过来了,他们朝着那几个身上衣服带着火的人兜头盖脸的浇去,很快,几人身上的火就灭了下来,这几人除了身上略微有些灼伤外,倒是没有太大的事情。尽管几人身上的火灭了,但此时再让他们上去他们也不敢了,谁知道啥时候再被那人喷火点了。

    之前朱由检没有趁着火势返攻,此时衍圣公府的那些家丁护院看着几个被火熏得黢黑的人和高寒等人脚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他们早已无心再战,于是他们就只是与朱由检一行人对峙着,没有人再敢上前去。

    这时就听孔胤植在外面用袍袖捂着口鼻道:“狗杀才,还不快点给爷打点清水洗洗,爷快要被那古怪的东西熏死啦。”

    之前那几人提来的水早就在灭火的时候用完了,虽然后来火灭了还剩下一些,几人为了不浪费也全浇在了着火之人的身上,此时孔胤植一喊要清水洗脸,几人只能再去打一盆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卿蛆甘带

    就在几个家丁准备去打水的时候,胡二宝哈哈一笑道:“不用白费劲了,贫道的这个‘霹雳无敌开花臭气弹’乃是采用一十八种中草药混合制作而成,有滋阴补血之功效,副作用就是身上奇臭无比,还会让人涕泪横流,清水是洗不掉的,孔少爷也不用着急,你只需要挨过一十八日,这副作用自然就消失了,而且保你面色红润,皮肤白嫩。”

    朱由检鄙视的看了一眼胡二宝道:“你这假道士还扮上瘾了?什么‘霹雳无敌开花臭气弹’,叫的好不拗口,不就是个催~泪弹吗?”

    胡二宝闻言嘿嘿一笑,道:“口误,口误,应该是‘魔术师’,公子是有文化的人,二宝自是比不了,这‘催~泪弹’言简意赅,形象,本魔术师决定以后就叫它催~泪弹了。”

    那边正欲去取水的几个家丁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去打水。

    孔胤植此时难过的要死,见胡二宝和朱由检二人还有说有笑,他恼怒的道:“本少爷阳刚的很,哪需要什么滋阴补血,你们莫要装神弄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水。”

    那几个家丁也不敢违逆孔胤植的话,不管有用没用,先把清水取来再说。

    不一会儿,两盆清水便打了过来,孔胤植急忙占了一盆,另外与孔胤植离得最近,也是受催~泪弹伤害最大的二人也争先恐后的用另一盆清水洗脸。

    待三人全部洗过之后,那目鼻之中的感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像是更重了。

    胡二宝唉声叹气的道:“劝你们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反倒不听也怪不得本大师了,这催~泪弹遇水则化,不消一刻你们面皮上就会有火辣辣的感觉,一样,也是需要一十八日才能消散,除非有本大师亲自研制的解药,否则……你们便好好忍着吧。”

    孔胤植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此时他已经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也看不清胡二宝在哪,只是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用手指着道:“你这混账不早说?快把解药交出来,本少爷饶你们不死。”

    胡二宝丝毫不把孔胤植的威胁当回事,他从袍袖之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道:“这天地之间,有一物必有一制,那一十八种草药如是,所以先有了那催~泪弹,然后便有了我手中这解药,这人啊,亦如是,夸不得高,恃不得强,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今这解药在我手里,不如孔少爷让人来抢抢看?”

    孔胤植听闻胡二宝手中有解药,虽然看不见是真是假,但此时他已经痛苦难当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能早上一时半刻的消除痛苦才是最好,他连忙喊道:“快去把解药给我抢来。”

    “慢来,慢来。”,胡二宝一见那些家丁蠢蠢欲动连忙开口制止,“孔少爷可是要想好了,这解药可是难得的很,若是在你这些家奴的抢夺之下毁了,那孔少爷就只能挨过一十八日了。”

    一听这话,孔胤植顿时冷静下来,大呼一声“住手。”

    此时一群家丁护院还没开始动手抢夺呢,自然也就算是住手了。

    孔胤植知道对方虽然有解药,但是双方本就有矛盾,再加上现在还把人围在客栈里,让他们交出解药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只凭几句威胁的话就能让对方乖乖交出解药,于

    是他开口问道:“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你肯交出解药,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胡二宝并未对孔胤植许诺的银子动心,他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叹了口气道:“几日来好不容易吃上一口热乎饭,这才吃了一半就让人搅和了,饿啊,本大师一饿,除了睡觉,其他什么都不想干了。”

    孔胤植一听,连忙吩咐道:“快,快给大师准备饭菜,要最好的席面,越快越好。”

    只是他话一说完,却没一点动静,孔胤植勉强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朝着四下看了看,那些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人行动,只是这稍微的睁了一点眼睛就让孔胤植再次涕泪横流,眼睛酸涩加剧,他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孔胤植大怒道:“都是死人吗?快去准备饭菜。”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家丁道:“少爷,这里就是客栈。”

    孔胤植“啪”的一声拍了那家丁一下道:“本少爷不知道这里是客栈吗?那掌柜的呢?掌柜的死哪里去了?”

    之前店里一番乱斗,那掌柜的早就缩在柜台里不敢出来了,此时一听孔胤植召唤,连忙从柜台里跑了出来,朝着孔胤植点头哈腰的道:“小公爷,小人在呢。”

    孔胤植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眼前之人,但是听着声音也知道人就站在那里,他伸出脚“砰”的一声踢在了那掌柜的身上,掌柜的见孔胤植踢来,连躲也不敢躲,只能生生的受了,那掌柜的被踢得翻了好几个翻,孔胤植的力道倒是不大,那客栈掌柜只是想着反正他看不见,翻的远些也省的挨上第二脚。

    孔胤植怒道:“你这铺子是不想在曲阜开下去了吗?本少爷不让你给他们供应饭食,你偏偏供了,如今本少爷让你去准备,你反倒又不做了,连你也敢跟本少爷作对吗?”

    那掌柜的此时还被孔胤植踢得坐在地上呢,一听孔胤植的话,他连忙辩解道:“小公爷饶命,小的哪敢与小公爷作对,小人也是被他们拿刀胁迫着才不得已给他们做了饭菜,就是借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违背小公爷的意思。”

    孔胤植听那掌柜的还在废话,他可是还忍着疼痛呢,想再伸脚去踢人,只是脚伸出去了,却踢了个空,因为看不到人在哪,孔胤植只好收了脚,怒道:“那你还不快点滚去做饭。”

    “是,是,小人这就去。”,那客栈掌柜连滚带爬的朝着后厨跑去。

    听到客栈掌柜离开的声音,孔胤植对着那些家丁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这里收拾清爽了,伺候大师用膳。”

    那些家丁闻言,连忙动手开始收拾起来,只是经过之前一番争斗,这客栈里面已经凑不齐一张完整的桌凳了,自己造下的孽,跪着也要解决啊,那些家丁收只得去旁边的铺子借了一副桌凳过来供胡二宝一行人就坐。

    孔胤植五官之中犹如万千蛇虫鼠蚁在爬行,又痒又麻又疼,家丁给他搬了一张长凳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催促一番。

    好在那客栈掌柜的也没那么快,在那些家丁收拾停当之后客栈掌柜的饭食也刚刚备好端上餐桌。

    朱由检一行人此时不再急切,慢悠悠的用着饭食。

    孔胤植却是坐不住了,他对着胡二宝带上几分讨好的口气道

    :“大师,这饭食也备好了,您老是不是该把解药给我了,本少爷实在是难受的很。”

    胡二宝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孔少爷莫不是把我当三岁孩童了吧?只要我这解药一交出,孔少爷解了身上之痛,怕是我们这饭也不用吃了,你们立刻就会动手吧。”

    孔胤植确实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他连忙摆手矢口否认道:“在下哪还敢对大师不敬,并非在下有意催促大师,只是这身上实在是一刻都忍不下去了,孔某只怕撑不到大师用完膳食。”

    胡二宝道:“孔少爷放心,我这催~泪弹只是折腾人,不致命的,孔少爷莫急,一切等我们吃过了饭食再说,你这越是催促,我与你回着话吃的越是慢啊。”

    孔胤植一听连忙道:“大师快快吃吧,孔某不催就是。”

    胡二宝见孔胤植不再说话,他低声与朱由检问道:“公子,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店吗?不如我们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若是耽搁的久了,我怕那孔二愣子会狗急跳墙。”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你的那个催~泪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胡二宝嘿嘿一笑道:“哪有什么十八种中草药混合制作而成,不过是骗他的,也不用十八日,只消过上一日他自然就好了。”

    朱由检朝着胡二宝悄悄的竖了个大拇指,道:“就你这骗人的手法,能被本公子送进大牢也算是本公子撞了大运了。”,说完,朱由检便装作一本正经的吃起饭来。

    孔胤植好不容易挨到胡二宝等人安安稳稳的吃好了饭,他才敢开口道:“大师,如今您老吃也吃完了,喝也喝足了,该把解药给在下了吧?”

    胡二宝道:“给你自是该给你的,只是谁知道给了你之后你还会不会继续动手?虽然我们也不怕你们动手,但总被这样被纠缠也着实麻烦。”

    孔胤植连忙道:“不会,绝对不会了,大师赶紧把解药给我吧,我保证以后再曲阜绝对不会有人敢得罪大师。”

    与胡二宝说完,孔胤植又大喊了一声“掌柜的。”

    那客栈掌柜听见孔胤植再次呼唤,他就如召唤兽一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讨好的道:“小公爷,小人在,有何事您老尽管吩咐。”

    “快去给这几位贵人开几间上房。”

    胡二宝闻言阻止道:“不必了,我们一行人不过路过此地,还急着赶路,就不住店了。”

    “这……”,那掌柜的一听,也不知道按谁说的来好,一时也不知那上房到底还要不要开。

    孔胤植不解的道:“几位之前不是还要住店的吗?各位找遍了曲阜都没有空房,如今有了为何又不住了?”,他嘴上劝着,心里倒不是真的如此殷切,不过是想先将解药骗到手,然后解了身上的罪,再行想办法伺机报复,若让几人走了还去哪里寻人报复去。

    胡二宝自是清楚孔胤植心里的打算,他可不会纯洁到被人叫了几声大师就觉得人家真把他当大师一般礼敬有加了,他道:“我们本想着在曲阜休息一日顺便游览一番曲阜的文化盛景,只是此前的遭遇却让我等完全没了兴致,不看也罢,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怀鬼胎

    孔胤植听胡二宝如此一说,也是明白对方心里通透的很,这点把戏是无法瞒住对方,既如此他也无法强求,还是先把身上遭的罪解了再说,其他的另行再做计较。

    既然胡二宝一行人不愿住店,孔胤植也没了由头再去讨好胡二宝,他只得道:“既然大师不愿住店,那接下来的打算是?”

    胡二宝好像看个傻子一般的看着孔胤植道:“既然不住店,自然是要离开曲阜了。”

    也亏得孔胤植看不见,否则的话只是见了胡二宝那眼神就会有生吞活剥他的想法。

    孔胤植闻言立刻问道:“大师现在就要离开?那这解药……”

    胡二宝道:“解药自然是要等我们离开兖州再交给你了,否则我给了你解药后谁知道你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孔胤植一听大急,道:“大师怎能说话不算话?你们饭也吃完了岂能反悔?等你们离开兖州至少也要三五日,来回就是近十日,本公子岂不是要活活痛死了?何况一旦你们离开兖州,若是再次反悔,本公子要到何处去找你们?”

    胡二宝道:“本大师何时说话不算话了?我只是说一切吃过饭再说,可没有答应你吃完饭就给你解药,你放心,一旦我们确保你不会再为难我们,本大师就将解药给你,你只需派个人跟着,到时候让那人将解药带回来就行,我们尽量早些离开兖州,也好让孔少爷少受些罪。”

    孔胤植此时明知被胡二宝戏弄了,却也不敢发作,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只是这时候说话,口气已带上了几分火气和威胁,他对着胡二宝道:“就算几位加快脚程赶路,路上总要吃喝休息的,最快也要三日才能离开兖州,我的人就算取了解药后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赶路也要一个昼夜,这样也要五日才行,大师觉得若是本公子能挨得过五日的痛苦,就不会咬咬牙再多坚持个十来日吗?如此一来,这解药就可有可无了,大师觉得本公子说的话可有道理。”

    不等胡二宝回话,朱由检当先接话道:“孔少爷这话说的没毛病。”接着他又对着胡二宝问道:“不知你这催~泪弹的解药需要多久才能见效?”,反正孔胤植看不着,朱由检一边问话一边朝着胡二宝大大方方的挤眉弄眼。

    胡二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朱由检想要个什么答案。

    朱由检一脸无奈,只好当着孔胤植的面在胡二宝耳边耳语了几句。

    胡二宝听完,似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道:“这催~泪弹的解药也要六个时辰以上方能见效。”

    朱由检满意的一笑,然后对着孔胤植道:“孔少爷觉得离开兖州再把解药交出太迟了,本公子也觉得二宝你这条件有些过分,加上解药见效的时间竟要让孔少爷活活疼上六日时间,哎呀,这感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我们怎么能做此等惨无人道的事情,对不对呀孔少爷?”

    孔胤植闻言

    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大师还是赶紧把解药给我吧,本公子一定让人安全的将各位送离兖州府,一路的花销都算我的。”

    朱由检连忙否定道:“孔少爷这话说的便是没有道理了,本公子不忍心让孔少爷忍受多日苦痛折磨,但心头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不如这样,二宝与孔少爷各退一步,孔少爷只需派个人跟着我们去取解药,我们出了曲阜便把解药交给孔少爷,如此一来,来回不过半日,再加上半日的时间解药见效,孔少爷只需忍耐个一日时间就好。”

    孔胤植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到时候给的解药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本公子岂不是还要再忍耐几日时间将你们捉回来?”

    朱由检笑着道:“正如我们也不知道给了孔少爷解药后,孔少爷会不会反悔再派人将我们捉了。这就是个君子协议,就看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了。”

    孔胤植想了想,到时候派几个人一路跟着,只要不离开山东,他便有办法将那几人捉回来,于是他点头应道:“就依你所言,出了城你们便把解药交给我的人带回来,我保证不与你们为难,既然各位已经吃饱喝足,那便事不宜迟,赶紧赶路吧。”

    朱由检知道孔胤植身上和心里都急,他却偏偏不急不慢的朝着掌柜的道:“麻烦掌柜的再帮我们备下三日的干粮,都算在孔少爷账上。”

    那客栈掌柜的此时也不知道该应还是不应,于是他一脸疑问的看着孔胤植,只是这时候孔胤植哪里看得见客栈掌柜的样子,只是在他听了朱由检的话后却没听到其他动静,他开口问道:“已经在准备了吗?”

    那掌柜的这时候才意识过来孔胤植看不见,他忙问道:“小公爷,这位公子的话……”

    一听这掌柜的还没开始准备,孔胤植顿时大怒道:“连你也敢拖着本公子吗?还不按这位公子的话赶紧去准备,再耽搁片刻本公子让人砸了你的招牌。”

    那客栈掌柜闻言不敢多说,连忙去准备了。

    很快,那客栈掌柜的便把后厨的吃食搜刮了个干净才勉强凑足十多人三日的干粮,有白面做的馒头,还有许多小麦糊子烙的山东煎饼。

    胡宝接了客栈掌柜拿来的几袋干粮装上了马车,朱由检一行人也都离开了客栈,孔胤植也不知是谁,随手拉过身边一人道:“去,多派几个人跟着。”

    这时孔胤植只听被他拉着的那人幽幽的说道:“若是派人跟着我们去取解药,只需一人前往就行,孔少爷这多派几人跟着是什么意思啊?”

    孔胤植因为看不见所以才随手拉了个人,哪知道自己拉过的竟不是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声音是谁,但只是从语气也能知道这是对面的人。

    孔胤植心里暗骂一声“废物”,一群人看着竟被人混到了他身边,只是此时却不是问责的时候,他只得强颜解释道:“不是怕一个人

    取解药路上会有什么闪失嘛,所以特意多派几人前往。”

    这个被孔胤植拉住的乃是骆养性,他见那个之前不可一世的孔胤植如今闭着眼睛涕泪横流,本来想悄悄靠近给他下个绊子摔他一跤,哪想放一靠近就被人拉住了。

    听闻孔胤植的解释,骆养性自是不会相信,只是他也没有揭穿的意思,即使孔胤植不说,也没人会相信他会不派人一路跟着。

    这时候骆养性也已没了给孔胤植下绊子的想法,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孔胤植拉着的手,快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而去,然后把孔胤植的话告诉了朱由检。

    朱由检听闻路养性的诉说,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只是冲着孔胤植的方向喊道:“不要脸的小人行径岂是孔少爷所为?孔少爷既然说是怕路上有所闪失才多派的人手那就定然是这么一回事了,人若言而无信,与臭乌龟烂王八有何异。”

    孔胤植虽然听出朱由检话里有话,对方指桑骂槐,他却是万万不会承认往自己身上招徕骂言的。孔胤植只能勉强辨个方位,对着那边催促道:“正是正是,各位放心赶路,莫要瞎琢磨了,快些出城,免得耽搁了时辰。”

    骆养性道:“孔少爷就放心吧,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出城的,耽搁不了,听闻曲阜城门开关的规矩甚严,我们昨日已经领教过了,可不敢再误了出城的时辰,否则说不得就要再在城里候上一日了。”

    这话虽是骆养性为昨晚被迫在城外露宿一夜抱怨,但在孔胤植看来这就是对他催促**裸的讥讽了,明明只需一个多时辰就能出城,却说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出去。

    孔胤植道:“几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怕各位误了下一程的时辰。”

    朱由检几人也不再与孔胤植赚些口舌上的便宜,上了马车后再不耽搁,两马三车快速朝着南城门方向而去。

    正如一行人入城时一般,马车后跟着几个骑马的衍圣公府护院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一路不停,车马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的便看到了曲阜南城门的门洞。

    高寒、胡宝当先减了马速,一行二马三车出了城门便在路边停了下来。

    朱由检当先下了马车,朝着最后面胡二宝所乘坐的马车走去,这时跟在后面的衍圣公府护院还在城内尚未出来。

    上了胡二宝的马车,朱由检开口问道:“你之前拿的那颗药丸真是催~泪弹的解药吗?”

    胡二宝嘿嘿一笑道:“公子多虑了,那颗药丸是我临时从身上搓下来的。”

    朱由检道:“我听闻你说催~泪弹的效果只能持续一日的时候便隐约猜到了,你附耳过来,等衍圣公府的人过来拿解药的时候你就如此这般与他们说……”

    胡二宝依言将头靠近了朱由检,听他说完,胡二宝朝着朱由检竖起了大拇指道:“公子这主意当真是……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灵丹妙药

    朱由检很是配合的与胡二宝相视一笑,然后下了马车,这人一出了个猥琐的主意,倒是连动作都有些猥琐了,只见朱由检朝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缩头缩脑的躲到了胡二宝的那辆马车后面。

    没过多久,就见一人骑着马朝着停在路边的三辆马车而来,那人是看着朱由检一行人上的马车,所以这时候倒也不用费劲去找胡二宝到底坐在哪个马车上,那人骑马直接就奔着第三辆马车而去。

    来到马车旁,那名衍圣公府的护院下了马,朝着马车车厢拱手喊道:“大师,此时各位已经离城,是否该如约把解药交与在下带回去了?”

    那人话音落下不久,就见胡二宝掀起马车侧帘,然后探出头四下张望了几眼,接着看向那个下马的护院道:“我可是见着你们一行来了不少人,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人过来?孔少爷不是说怕出什么闪失吗?怎么此时又不怕了?”

    那人面色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回道:“大师,小人让其他人在城内候着接应呢,还请大师快快将解药交给在下带回吧,回的迟了小人怕要受少爷责罚。”,他自然不会实说只有他一人是来取解药而其他人是等着跟踪的。

    胡二宝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先是将掀着的帘子放下,然后把手伸进衣服在身上使劲的搓了半天,或许是最近洗澡洗的勤了些,这一番折腾竟只是搓下来一个小拇指肚大小的灰团,这哪够孔少爷补的。

    于是胡二宝又将目光看向了一直陪在他旁边的纪纲。

    纪纲被胡二宝猥琐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有些颤巍巍的紧了紧衣服,然后看向胡二宝道:“师傅,您老这般看我是……”

    胡二宝朝着纪纲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你这小混蛋想哪里去了,为师不好那一口,何况外面还有人呢。”,说完,他朝着纪纲招了招手,接着道:“附耳过来,莫让外面的人听到。”

    纪纲依言靠了过去,胡二宝在纪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胡二宝听完顿时眉飞色舞的小声道:“师傅放心,徒儿已经近月余没洗澡了,莫说二三十颗,就是百八十颗如师傅搓下来那般大小的也没问题,就算要十全大补丸那种的说不得徒儿一人也能给他凑出来一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带点虱子肉馅的。”

    胡二宝坐直了身子道:“莫要再说些讨巧的话,外面那人还等着呢,可不能让孔少爷等急了,快些个吧。”

    纪纲按照胡二宝的话,双手快速伸进衣内使劲的搓了起来,不一会,纪纲旁边便摆上了近三十颗灰团。

    胡二宝一脸嫌弃的将那些灰团拿在手里,连着从自己身上搓下的两颗也放在了一起,接着他重新掀开轿帘伸手将灰团递了出去,然后冲着那衍圣公府的护院道:“这里是三十颗解药,你拿去交给孔少爷,三个人每次只需服用三颗即可,隔上两个时辰服用一次,只需一日不到身上的毛病即可解除,这解药每次服用的越多效果越好,只是今次出门我身上只带了这些,否则再多为三人备上一些,恐怕一两个时辰便可解除身上的麻烦了。”

    那护院接过胡二宝手里的药丸看了看,见这些药丸颜色深浅不一,有

    黑有灰,他有些不解的向胡二宝问道:“请问大师,这些丹药既然药材相同,为何颜色上会有差别?”

    胡二宝略一思索道:“药材虽然相同,但炼丹的火候不同,药丸色泽自然会有些差异,你且放心,虽然火候不同,药效却是不差的。”

    那人朝着胡二宝拱手道:“多谢大师赐药,小人这就回去将解药交与我家少爷。”,说完,那个衍圣公府的护院便要翻身上马。

    胡二宝连忙把他叫住,道:“慢来,慢来,这解药还需一个药引子,否则即使服下了也是无用。”

    那人闻言连忙止住了身形,他看向胡二宝问道:“还需什么药引子大师便一起说了吧。”

    “我那催~泪弹中其中有一味草药名为七虫七花草,每一株草上乃是以七种毒虫形状开出七朵奇花,此草还有无药可解,唯有一物可与之相克,那便是……”,胡二宝略作停顿然后故作高深的道:“那便是童子尿,因此服用解药之时,还需佐以童子尿,每次需取童子尿两升,其中三分外敷,七分内服。”

    那护院闻言有些将信将疑的道:“大师这解药……不是信口胡说的吧啊?两升的童子尿,七分内服,就是白水喝下去也要撑着啊,何况是童子尿?”

    胡二宝道:“你若是当本大师胡说那就是胡说吧,你只需将本大师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家少爷,是真是假他可自行分辨,若是不信不用便是,如此只需撑过一十八日也一样会好,何况除了你家少爷不是还有两人中了催~泪弹吗?可以让他们先行试试不就知道真假了?至于能不能喝的下,喝下去又会不会撑到,你又没中催~泪弹,也不需你去喝,何必操心这么多?”

    那护院闻言告罪道:“是小人妄言了,小人这就去与我家少爷复命,定当将大师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我家少爷。”

    胡二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理会那人,自顾的放下帘子安稳的坐好。

    那名衍圣公府的护院得了解药和服用之法便上了马快速朝城里敢去,入了城,他朝着那些躲在城内的其他衍圣公府众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马不停蹄的往后赶去。

    朱由检一直躲在马车的另一边悄悄听着胡二宝与那衍圣公府护院的谈话,待那护院走后,朱由检冲着马车里的胡二宝道了一声:“干得漂亮,我们继续赶路。”

    胡二宝重新掀起帘子对着朱由检道:“公子,其他那些藏在城内跟踪的衍圣公府之人怎么办?”

    朱由检道:“就让他们跟着好了,就这么几个人,走的远些找个僻静的地方料理了就是。”,说完,朱由检不再耽搁,朝着自己的马车而去。

    待朱由检一行车马走的稍稍远些,那些依照孔胤植的话跟踪他们一行的人才从城内骑马出来,距离刚好够他们能够看到却又不至于被发现。

    马车之上,纪纲很是不解的问胡二宝道:“师傅,你方才与那人说让其他人先行试药,这一试,解药的真假不就试出来了吗?”

    胡二宝看着纪纲道:“徒儿啊,你跟着为师学习魔术,当先要学的便是揣摩人心,那中了催~泪弹的另外二人过了几个时辰身上遭的罪

    本就轻了些,再加上这么久过去,身体上也会对那疼痛稍微习惯一些,到时候他们一旦试过了为师的药,不管真假,从心里来讲都会觉得身上轻松一些。而且我与那取药之人所说的服用的解药越多效果越好,便是为了让孔胤植将解药独占,所以就算当真毫无效果,那二人也不敢当真否认,否则一旦解药真的有效,他们便会落个欺瞒骗取解药的罪名,这罪责就大了,轻则逐出府门,而以孔胤植的性子,他们为此丢掉性命都有可能,如若他们说有效,即使到时候说错了,也不过是落些打罚,他们会掂量轻重替为师说话的。”

    纪纲行礼道:“徒儿受教了。”

    ……

    那取了解药的护院丝毫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回了衍圣公府。入了府,那人一路快跑找到了孔胤植,他殷勤的将解药奉上,然后有些气喘吁吁的将胡二宝的话与孔胤植说了。

    孔胤植闻言,第一想法也是胡二宝在戏弄于他,于是那护院解释道:“少爷,既然不知这解药是真是假,不如先让另外二人试了药再做打算?”

    孔胤植有些不舍的道:“这解药一共只有三十颗,那人不是说服的越多效果越好吗?若是让那二人试药,不是一下又要分出去六颗?这么点解药本就不够本公子服用,这可真是令人为难。”

    那护院道:“少爷,那人说三颗便有效用,就算分了六颗出去试药还剩下二十四颗呢,分三次服用每次也可多服五颗,原本需要一日方可恢复的,若是真的定然也能减少半日以上时间,少爷还是试过再服用为好。”

    孔胤植一听,深以为然,接着便吩咐道:“速去取一斗童子尿来,要新鲜的。”

    几个手下听命后立刻出门去寻童子尿去了,这府里的童子他们可不敢去取,何况取了还是不是童子尿都不一定,只能到城里找些有孩童的人家去强取一些回来,一斗可不是个小数目。

    待那些手下出门后,孔胤植吩咐那个去取药的护院道:“你先去将那另外两人叫来,等童子尿来了立即就试,本公子实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那人应了声“是”,然后也转身出去了。

    另外两个中了催~泪弹的人原本就没想过自己也能分到解药,他们早已做好了挨过一十八日的打算,此时一听少爷让他们去试药,心里顿时一百个愿意,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不是毒药,总有可能是真的,何况也没什么人真敢在山东向衍圣公府的小公爷下毒,那身上中了催~泪弹的滋味真的是难熬。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孔胤植的身边,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些出去取童子尿的人也回来了,其中一人手里提了满满的一桶童子尿。

    这时孔胤植的眼睛已经勉强可以睁开一丝缝隙了,他见到取童子尿的人到来,连忙从怀里取出个小木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六颗药丸分别递给另外两个中了催~泪弹的人,道:“快,快服用试试。”

    那二人感恩戴德的接过孔胤植手里的药丸,然后看了看那满满的一桶童子尿,接着又转头看向那个取药的护院道:“我们是还先外敷呢?还是先内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傻试药

    被这二人一问,那取药之人也有些懵,这一点他倒是忘了问了,只是若是如实说了,那便是他办事不力了,于是他只好随口胡扯道:“那人说了同时进行,这前后不过片刻,差不了多少效果的,至于到底哪个先一些哪个后一些,你们二人一个先外敷,一个先内服,试过之后哪个效果更好少爷便用哪种方式就是。”

    孔胤植一听这人之言,面上一片欣慰,能想的如此面面俱到的下人如今是少之又少了,他满意的道:“此话甚得我心,有赏,日后你便跟在少爷我身边伺候吧。”

    那护院闻言顿时笑逐颜开的跪在地上道:“谢少爷赏识。”

    孔胤植挥了挥手让那人起身,然后对着另外二人道:“好了,你二人就按他说的赶紧试药吧,若是试的好了,本公子也另行赏赐。”

    那二人连忙道:“谢少爷。”,然后二人请那几个取尿之人分别按胡二宝的医嘱量了整整两升的童子尿,其中一人先是将那些有些骚臭的尿取了约莫三分将周身涂抹了一遍,然后将孔胤植给的那三个药丸塞入口中捏着口鼻将剩下的七成童子尿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近两升的童子尿当真不少,即便是捏了口鼻,这么大的量又岂是一口就能喝得下了,只是换口气的功夫,那尿骚~味就直冲脑门,那人一张口便欲呕吐出来。

    孔胤植大喝一声道:“憋住了,若是吐出来本公子还如何验证药效?”

    那人腹中之物已经沿着喉咙呕到口中,两腮已撑的有如蛤蟆一般,一听孔胤植呵斥,那人一梗脖子又将口中之物咽了下去。

    一旁看着的人只是闻着那尿骚~味见他一口口喝下便已经承受不住,再见这情形,那些人腹中也已开始翻江倒海,只是面皮上憋得通红,碍于孔胤植的威严才没敢当场作呕。

    待将两升的童子尿用尽之后,孔胤植满脸期待的冲着那人问道:“感觉如何?可有效果?”

    那人此时腹中撑得难受,再加上那味道实在是不堪,他一时竟不敢开口说话,只怕一张口就要吐出来。

    那人只好紧闭着嘴巴,然后用手指了指嘴巴又用手拍了拍腹部。

    孔胤植也是有些明白那人的意思,于是也不催促,转而对着另外一个尚未试药的人道:“你也开始吧,待你试过也好对比一下到底哪种方式更好一些。”

    另外一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将孔胤植赐的三颗药丸丢入口中,他并不如前一人那样将药丸放入口中后便用童子尿送下去,而是先将那三颗药丸嚼碎了细品,咀嚼之下那人便觉得这三颗药丸并无什么药苦味,反倒有些腥臭,口中的药渣有如泥土一般,咽了半天口中总觉得有些残渣留在口中咽不下去,于是这人拿起童子尿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这人倒是没有捏住口鼻,只当喝的就是汤药,虽是难闻,但比之药汤的苦味还算好一些,若不是量着实大了一些,倒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直到七成的童子尿喝完,这人也并没有如先前那人一般有什么要吐的不适感。

    童子尿内服之后,他迅速的将剩下三成童子尿抹匀了全身。

    孔胤植见这人用过解药之后完全不似之前那人一般,便问

    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朝着孔胤植行了一礼然后道:“谢少爷赐药,这药除了有些上头,其他并无不适,眼鼻的酸涩麻痒之感也略有些减轻,就连眼睛都可稍稍睁开一些了,眼泪鼻涕流的也少了许多。”

    孔胤植一听顿时面露喜色,道:“那人给的果然是真的解药,哼,谅他在山东的地界上也不敢哄骗于我。”

    前面试药的那人一见另外的试药者竟然后来居上抢了先手,他也顾不上腹中的不适了,只想着自己也赶快将结果汇报给少爷,于是他便欲开口告诉孔胤植自己身上的状况也略有消减。只是他话音尚未发出,只是仆一开口,腹中忍了许久的污秽之物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这人一旦起了个头,后面再是想忍也忍不住了,一口一口的吐个不停。

    此时的孔胤植眼神不好,没能及时发现那人情形不对,一时竟没有避开,而那人又正欲对着孔胤植说话,所以这头一口的污秽之物兜头浇了孔胤植个满脸满身。

    孔胤植一旁的其他下人见机的早,避的及时,倒是没有受到殃及,只是一见孔胤植那样子,那些早先避开的人连忙凑了上去把孔胤植拉开,而且还趁机让呕吐那人往自己身上溅了一些。那人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只是想止也止不住了,他只得转过头朝着另外的放向继续呕吐。

    孔胤植被吐得有些发愣,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自出生以来何曾如此狼狈过,待他回过神后伸手往面上抹了一把,然后指着那呕吐之人大怒道:“把他给我扔出去,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他。”

    那人闻言又惊又惧,只是口中犹自吐个不停,他便是想开口求饶都不行,趁着呕吐别人不敢接近,他连忙跪在地上一边吐一边磕头。

    直到那人连一早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口中仍是止不住的干呕,但此时吐得都是青黄的胆汁,这时房内的其他人才敢上前把他架了出去。

    孔胤植闻着自己身上的一股酸臭味,还未饮用童子尿,他只是对自己身上的味道就有作呕的感觉,他想着先行沐浴更衣再服解药,只是在客栈之时他是领教过沾水的后果的,所以这时候的孔胤植连沐浴都不敢,当真是左右为难。

    待那护院被架出去后,他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连忙招呼人给他准备服用解药。

    孔胤植见过另外两人内服外敷先后不同的效果,于是他也选择了先内服再外敷,而且另外两人不过是服用了三颗药丸,他则是一口吞下了八颗。

    在孔胤植将八颗药丸放入口中后,那名取消的护院连忙递过童子尿,孔胤植正欲内服,房内剩下的那个试药的护院连忙制止,道:“少爷,以小人之前服用解药的经验来看,少爷您先把那解药咬碎了慢慢咀嚼,等到药效完全散发开来后再服用童子尿效果更佳。”

    孔胤植闻言半信半疑的问道:“当真?”

    那人故意将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给孔胤植看,然后道:“少爷您看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小人的眼睛是不是睁的又大了些?”

    孔胤植努力将眼睛睁开一些看了看,好像真是他说的那样,于是他也不着急饮用童子尿,先是将口中的药丸细细咀嚼了起来。

    等到口中的

    八颗药丸全部嚼碎咽下后,孔胤植接过童子尿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仔细品尝过那八颗药丸的味道后,再喝这童子尿,果然没有闻着味道那么冲了,除了有些撑得慌外,倒是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以下咽,甚至喝完后孔胤植还打了个饱嗝。

    孔胤植将童子尿喝完后,房内的下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帮他将身上衣物除去,然后把余下的三成童子尿抹在了孔胤植的身上。

    周身抹完了童子尿,身上还沾着未干的尿渍,再加上没有衣物蔽体,孔胤植被门外进来的风一吹,身上顿时一阵飕飕的清凉之感,这感觉就像炎炎夏日的清凉慰藉,自客栈之中中了催~泪弹开始,孔胤植便周身难受,此时一瞬的舒适竟让他不由的呻吟了一声。

    孔胤植赞叹道:“这解药果然是立竿见影。”,再一尝试,他竟也觉得眼睛又多睁开了一些。孔胤植指着那个试药之人道:“赏,重赏。”

    说完,孔胤植对着之前为他取药的那护院道:“再去打一盆清水来,让他试试服用过解药后还会不会遇水则化,若是遇水不算太严重,便为本公子沐浴更衣。”

    那人闻言,马上出门取水去了。

    不多时,一盆清水便被端在了那个试药之人的面前,那人看到面前的清水,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他可是现在还依然可以清楚地记得在客栈中时以清水洗脸后的痛苦,面皮上那种火辣辣的有如被开水烫过再用铁刷刷掉一层的感觉一般。

    只是这是孔胤植吩咐,他也不敢不听,于是他朝着孔胤植行了个大礼道:“小人这便为少爷试水,只要能为少爷出上一份力,就算赴汤蹈火小人在所不辞,何况区区一张面皮。”

    听了那人的话,孔胤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客栈之时于是用水洗过脸的,自然之道那遇水之后的感觉,所以此时才会如此惧怕,让下人先行试水。

    那人见孔胤植没什么表示,他只好一咬牙,将整个面部埋入水中。这人的整张脸沉在水中约莫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双手扶着铜盆将头抬起来,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忍受锥心止疼的准备,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次即使沾了水也并没有此前那种令人疼痛难当的火辣之感。

    于是这人冲着孔胤植激动的道:“少爷,这解药真是神了,就算沾水都不痛了。”

    孔胤植听了那人的话,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先是对着那试水之人道:“再赏。”,然后又冲着手下其他人道:“快去给本公子准备热水,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衍圣公府之中热水是整日备着的,孔胤植想要沐浴更衣自然不消多时,手下人便在他房中备好了浴桶并兑好了热水。

    孔胤植忍受了身上那些污秽之物多时,此时终于可以沐浴,他也不用人伺候,三两下便将身上之前仅剩的几件衣物除去,迅速的跳进了浴桶之中。

    这一洗便是半个时辰,孔胤植将身上被呕吐之物喷溅的地方洗了又洗,不知洗过多少遍后才稍稍减轻了心里的恶心之感。

    自那取药之人从城外往回赶开始,至回到府中派人去寻童子尿,再到试药、服药、试水、沐浴,一直到孔胤植出浴,已经整整过了三个时辰。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埋伏谁

    等到孔胤植更了新衣出来,一名手下提醒他道:“少爷,那群得罪少爷的人自出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我们是不是……”

    孔胤植一听这人提醒,提着衣袍下摆便往外跑,边跑边骂道:“都三个时辰了才想起来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只是才跑出了门,孔胤植便停了脚步,因为他靴袜都还没来得及穿,屋内地面光滑如镜,踩在上面只觉冰凉透心,可一跨过门槛,那地面上的渣子就刺的脚底生疼。

    孔胤植转身又回了房内,道:“他们出城三个时辰本公子有什么好急的?不是派人跟着了吗?只要知道人在哪里还怕他们能逃出山东不成?再派人去藤县拦着,这些人南下定会经过藤县,让人在藤县设下埋伏将他们捉了给本公子送到曲阜来,哼哼,让本公子吃了这么些苦头就想跑?简直是痴心妄想。”

    房内那名下人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少爷说的极是,您老在府里候着只需等小人将他们捉回来惩治便是。”

    只听孔胤植“哎呦”一声,脚底下又被沾着的石屑刺痛了一下,他顿时恼怒的朝着那名手下头上拍了一巴掌道:“是什么是,下次这种事无论需不需要本公子出马,你们都要提前告诉本公子,居然过了三个时辰才想起来提醒,下次再犯这种错误,本少爷把你们浸在童子尿里三个时辰。”,一说到童子尿,孔胤植不由的砸吧了几下嘴,颇有些回味的样子。

    那名手下哪敢再顶嘴,只是不住的点头道:“小人知道了,少爷,小人先伺候您穿了靴子,然后便去藤县捉人去了。”,嘴上这样说,这手下心里却在腹诽,就您老之前那副惨样谁敢扰了您服用童子尿的雅兴。

    孔胤植不耐烦的朝那手下挥手道:“滚滚滚,快去把人给本公子捉来,穿靴子的事情自有婢女来伺候。”

    那手下闻言连忙应了声“是”,然后行礼快速退出了孔胤植的房间。

    ……

    朱由检一行人自离开曲阜后,沿着官道一路大摇大摆的南行,连赶车的车夫都在慢悠悠的朝前晃悠,显得并不是很急切的样子。明明后面有人跟着,他们却佯装不知,而且表现的一副并不急切逃跑的样子。

    从曲阜至邹县,马车快些行走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而朱由检一行却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他们过邹县而不停留,继续朝南一路离开邹县。

    离开邹县十多里路,后面追踪的衍圣公府之人也觉得奇怪,其中一人骑在马上向另外几人不解的问道:“这些人真的不打算快些逃命了吗?”

    另一人道:“莫非是这些人背景真的强大到连衍圣公府都不怕了?”

    “就是王府的世子在山东敢得罪我们少爷都要吃亏,我就不信这些人身份能比世子还要尊贵?恐怕是京里哪位大人府上不知高低深浅的公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你们说这些人会不会耍些什么阴谋诡计?”

    “他们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估计是怕跑的太急遭人疑心解药有假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出城后就逃,恐怕连邹县都到不了就会被少爷派人捉了,说起这事,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不见少爷派人前来?”

    “兴许是因为什么

    事情耽搁了吧,我们只需安心盯着就是。”

    这时突然听到旁边一人疑惑的道:“哎,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前面那些人领头的两匹马好像少了一匹?”

    “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少了一个人,而且另外一人一马好像在邹县城内的时候就没见到了。”

    “你们说那人会不会跑了?”

    “应该不会吧?那领头骑马的看起来也就是个护卫,哪有护卫抛下自家主子自己逃跑的道理?何况就算他真的跑了,不过是个小人,将其他人拿了也一样。”

    这人话音方落,就听骑马行在最前面的一人手指着前面跟踪的马车道:“哎,你们快看,他们开始加速逃跑了。”

    其余几人朝前望去,果然见前面几辆原本慢慢悠悠的马车距离与他们越拉越远,只见后面扬起的烟尘,便知那几辆马车的速度。

    后面跟踪的几人即使见了朱由检一行人加速逃跑,倒也不是太过心急,马车跑的再快,速度与他们还是没法比的。

    跟踪的其中一人道:“我果然没猜错,他们之前慢慢前行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怕察觉出异常,此时过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忍不住了,我们快些跟上去吧。”

    那人说完,一甩马鞭,在空中击了个鞭花,双腿一夹马腹,当先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余下几人也是丝毫不慢,快速的跟上。

    不过几个弹指之间,衍圣公府那几个负责跟踪的护院便奔出百丈有余,追到了朱由检一行马车之前扬起烟尘的地方,接着就听一阵“嘶聿聿”的马鸣之声,前面几匹快马争先恐后的朝着前面倒了下去,跟在后面的几人见此情形大叫一声“是绊马索。”

    只是这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再想勒马已经来不及了,后面几人只不过是稍稍减缓了马速,接着便也如前面几人一样随着马匹一起摔了出去。

    前后一共八人八马,只是经这一绊就全军覆没了,追击中的飞马是何等之快,前面四人在马匹被绊倒摔落到地上的时候就直接被摔晕了过去,后面四人即使在减了马速的情况下依旧被摔晕了两人,而剩下的二人也不知摔断了几根骨头,趴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他们此时也痛得宁愿直接晕倒过去,如此还能免去一些苦头。

    就在那两个尚未昏厥的人痛得哼哼唧唧的时候,一身米白色衣袍的胡宝从官道旁的林子里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几匹倒在官道上哀鸣不止的马儿感慨一声:“造孽啊!”

    然后胡宝便朝着那两个仍旧蜷缩着身子哼唧的人走去,他蹲下身子冲着其中一人道:“疼吗?需不需要我帮你解除痛苦?”

    那人自是认识胡宝,心里忍不住的害怕,直以为胡宝准备在此处杀人灭口。他咬着牙强忍着痛楚拼命的摇头,想呼救,但肋下传来的痛感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胡宝看那躺在地上之人的样子,便知道这人是想岔了,毕竟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于是胡宝也升起了挑逗之心,他露出一副阴狠的面容道:“不用怕,很快的,只要一下就过去了,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疼痛的。”

    那人闻言头摇的更利索了,身子也忍不住的抖动起来,为了活命

    ,那人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竟在重伤之下把身子朝旁边挪动了几分。

    胡宝自然知道这人从快马上摔下来肯定伤的不轻,他怕再吓唬下去这人要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于是胡宝也不再出言恫吓,他快速伸出手掌,一个手刀砍在了那人后脖颈上将他击晕了过去。

    料理了一人,胡宝又向着另外一个仍旧醒着的人走去,那另外一人虽然也是身受重伤,但眼神却是好使,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一人被胡宝伸手打死了,再见胡宝向自己走来,那人都不用胡宝出手,还不待胡宝走到近前便大呼一声,然后翻了个白眼自己吓晕了过去。

    胡宝心底一笑,然后摇了摇头翻身上马朝着前面的一行车马追去。

    就在天色微暗之时,孔胤植派出的人才算赶到之前负责跟踪的八人被绊马索绊倒的那处地方,领头那人见八人八马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心里便暗道一声糟糕,那伙人说不得要被他们跑掉了,若真是如此他回去后免不了受到责罚。

    一想到孔胤植的手段,那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他朝着其他人吼道:“快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其他人闻言连忙上前探明鼻息,接着便一声声的汇报道:“还活着……”

    “既然活着还不赶紧弄醒问明那伙人的去向?人若是丢了难道你们就不怕回去受少爷责罚吗?”

    那些人一听,赶紧开始救人,只是这些人不过是些护院,哪知道怎么把人救醒,于是有的开始掐人中,有的开始取下身上水壶往伤者头上脸上浇,而那些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的,再看旁边有人用水壶浇水,而他们又没带水壶的,有人便开始解裤腰带了。

    领头之人见状连忙将那解腰带的人制止了,而这时已经有一人被冷水浇醒了过来,那领头之人见有人醒来连忙上前询问,道:“你们跟踪的人呢?”

    那人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不解的问道:“人?什么人?你们不是人吗?”

    这时之前那个准备解腰带的人也凑过来道:“看起来像是摔傻了。”

    那领头之人自是看出来这人是傻了,他放开那个被救醒之人朝着四周问道:“还有没有醒过来的?”

    “这里,又救醒一个。”

    那领头之人闻言连忙朝说话那里走去,他也不管被救醒那人伤势如何,急忙扯着那人领子问道:“你们跟踪的人呢?”

    那人被这么一拉扯,身上顿时一阵疼痛,他连连咳嗽了几声,然后稍微缓了缓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他们往藤县方向去了。”

    “走了多久了?”

    那受伤之人看了看天色,却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刻,于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初。”

    那伤者道:“这么算来,他们已经离开有一个多时辰了。”

    那领头之人想了想道:“如此说来他们应该还没到藤县,我们赶紧追应该来得及,若是他们在藤县住店最好,少爷已经飞鸽传书到藤县让人布下埋伏等着他们入彀了。”

    说完,那人对着之前那个要解腰带的人道:“你先去找辆马车将他们送回去治伤,其他人跟我接着往前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微山湖上

    藤县的城门口,入城的行人车马依然排着不短的队伍,衍圣公府的一行二十多人直接让过排队的人马朝着城门口而来。

    到了城门口,只见几个穿着县衙衙役服饰的人在拒马后面一个个的检查入城行人车马,见衍圣公府一行人到来,那检查的衙役不耐烦的道:“去后面排队。”

    衍圣公府的领头之人闻言挥出马鞭,一鞭抽在了那衙役身上,旁边几个衙役见状连忙将拒马合拢,齐齐朝着这一行人围了过来。

    只是这藤县县衙的人手不多只有六人,而衍圣公府的人足足有二十多,而且全部骑在马上,一对比之下,那些衙役顿时没了底气。

    一个衙役转身朝着城门洞中跑去,城门之内那藤县的知县正坐在里面喝着茶水,一听衙役汇报说外面有人闹事,那知县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跟着那衙役往城门外而去。

    那些衙役见识浅薄,只是这藤县的知县初初上任之时就去衍圣公府拜访过的,虽说未能得见衍圣公的面,但衍圣公府的护院服饰他总算认得,一见两方剑拔弩张,那知县连忙打个圆场对衍圣公府的人笑着道:“各位不必紧张,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都是误会。”

    然后那知县冲着县衙的衙役颇为严厉的道:“把手里的刀都收了,这些就是衍圣公府的大人。”

    马上领头之人虽是因着衍圣公府的身份有些傲气,但马下的毕竟也是一县之尊,他也不敢太过无礼,不过他也并未下马,只是在马上朝着那藤县知县拱手道:“大人不敢当,在下吴二,县尊大人称我吴二便是。”

    那知县满脸堆笑的道:“吴二郎一路马上劳顿,还是招呼诸位下马稍息片刻吧。”

    吴二并未下马,只是坐在马上对着藤县知县道:“谢县尊大人好意,我们便不耽搁了,劳烦县尊大人将少爷要捉的人交与我等,我们便回去复命了。”

    那藤县知县闻言不解的道:“本官正领着衙役在这里盘查呢,到现在也并未见着孔少爷所描述之人经过,吴二郎为何如此笃定本官已经将人捉了?”

    那吴二闻言大惊,“什么?人没捉到?我们一路自曲阜而来,跟踪的人明明看着那群人朝着藤县方向而来,他们欲南下也必定要经过藤县,而我们一路也并未见着他们,难不成他们插翅飞了不成?”

    藤县知县虽然对衍圣公府很是忌惮,但此时见这人竟指责他做事不力,若是孔胤植或是衍圣公府的一个表少爷如此说话,这藤县知县也就忍下了,但区区一个护院,他虽对这些人礼敬有加,却也不会平白受了这无端指责,于是这知县将双手往后一背,道:“吴二郎这是准备往本官身上推卸责任了?自接到孔少爷的飞鸽传书开始,本县便在四门设了路障开始盘查,若是那一行人当真自藤县经过自是没有盘查不到的可能,本县倒是想问问吴二郎所说的跟踪之人看着那一行人朝藤县方向而来,那么他们是在何处看到的?还请吴二郎让他们出来对证一番。”

    那些跟踪的人早就被吴二派人送回曲阜了,怎么可能出来对证,何况他们被人在邹县之外就被人弄晕了,说也是说不清的,于是吴二只好缓和了态度,道:“县尊大人见谅,在下并非是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在下一路而来并未看到那些人的踪迹便误以为他们已经到了藤县了,县尊大人

    您看他们有没有可能见到城门处有人盘查,特意化整为零蒙混过去了?”

    那藤县知县见这人不再将事情往他身上推,也稍稍放缓了语气,毕竟衍圣公府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这知县指着旁边仍在盘查的入城之人道:“吴二郎可是看着本官不分行人车马一个个盘查的,就算他们化整为零就能蒙混过去了吗?”

    吴二闻言道:“既如此我们便在藤县候上几日,说不定那些人便是藏在某处等着盘查撤了再露头,还要劳烦县尊大人多盘查几日才是。”

    一路上并未见人,而那些人也并未入城,这往南去的道路并非只有藤县一条,此时藤县知县已经不报多大希望了,只是几人那吴二如此说了,藤县知县也只好点头答应下。

    既然没能提到人,吴二也只好先下了马。

    藤县知县朝着旁边一人吩咐道:“衍圣公府的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你先领着各位大人安排住处。”,那名县衙的衙役拱手应了一声。

    这知县又向吴二道:“待各位安顿好后,便随他前往望江楼一行,本县为各位洗尘。”

    吴二这些人借着衍圣公府的名头到处蹭吃蹭喝惯了,若是在山东境内报上衍圣公府的名头无人招待才是奇怪,于是吴二也不客套,他朝着藤县知县道了声谢,然后道:“叨扰县尊大人了,回去后在下定是要在少爷面前多提提县尊大人亲自守门盘查的辛劳的。”

    那藤县知县听闻这话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原本心里打算只花五两银子置办两桌宴席的,现在已经决定提高到六两了。

    吴二又与藤县知县客套了几句,便随着那衙役入城去了。

    ……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我们扒飞车那个搞机枪,撞火车那个炸桥梁。

    就像钢刀插入敌胸膛,打得鬼子魂飞胆丧。”

    就在吴二一行人到达藤县与藤县知县要人之时,微山湖上的一个渔船中传出了奇怪的曲调。

    摆船的船家听着船舱内响起的歌声,面上带着笑容对着船舱里的人喊道:“公子这曲子唱的好听,小老儿常年在这微山湖摆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小曲儿。”

    船舱中的人道:“这是我家乡的曲子,许久不唱了有些生疏,让船家见笑了。”

    “公子可别这么说,小老儿也喜欢在乘船的时候唱几个小曲,与公子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这船舱中说话正是藤县知县与吴二正在盘查找寻的朱由检,在邹县城外胡宝将衍圣公府的八人弄晕过去后便赶上了朱由检一行人,一行车马过了峄山后便离开了官道沿着小路朝北沙河方向而去。

    到达北沙河后一行人由陆路改水路,沿着北沙河进入昭阳湖,然后在吴二到达藤县的时候一行人刚刚进入微山湖。

    船舱之中的张之极不解的向朱由检问道:“五哥,京城何时出了这首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朱由检道:“你没听过的曲子多着呢。”

    一旁的骆养性笑着道:“一听这曲子就是五哥杜撰的,莫说京城了,

    就是咱大明朝恐怕都没这么奇怪的小曲,还有那什么车站、铁道、飞车、火车、机枪又是些什么?小鬼子又是指什么?虽然曲子很是新鲜,但这词却有些胡编乱造上不得台面。”

    朱由检一脸鄙视的看着骆养性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情怀你懂吗?你没听过的就是杜撰的,陕北的信天游你听过吗?”

    骆养性摇摇头。

    “苗人的山歌你听过吗?”

    骆养性再次摇头。

    “摇滚爵士布鲁斯,京剧越剧黄梅戏,相声小品二人转你听过哪些?”

    骆养性再次茫然的摇摇头,道:“五哥你说的都是些什么?都是曲子吗?莫非五哥都听过?”

    朱由检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一旁的锦绣闻言连忙拉着朱由检的袖子道:“公子真厉害,只是公子是在何时听的?锦绣怎么不知道?”

    朱由检咳嗽一声尴尬的道:“呃,本公子在你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听过了。”

    锦绣咬着嘴唇一脸向往的道:“那公子能不能唱给锦绣听听?”

    朱由检哈哈一笑道:“秀儿想听自然是没问题的。”

    接着,船舱中便想起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调调,过了许久,直到船家端了一大碗鱼汤进来,朱由检才停下了歌声。

    那船家将鱼汤躺在一张案几上,道:“公子的曲子真是精彩绝伦啊,小老儿到了这把年纪今日能听到公子的这些曲子也算没有白活,这是小老儿自己打的鱼熬得鱼汤,鲜美无比,您几位尝尝,小老儿也不能白听了公子这么美妙的曲子不是。”

    朱由检道:“谢谢船家,我正想着干吃馒头会不会噎到呢,您老就送了鱼汤过来,真是及时雨啊。”

    那船家自是知道这公子是在逗趣,于是很配合的哈哈一笑,然后道:“正是正是,各位慢用,小老儿先出去了。”,说完船家便出了船舱。

    待船家离开船舱后,锦绣一脸崇拜的看着朱由检道:“公子竟然懂得这么多曲子,怎么从没听公子提起过?”

    朱由检嘿嘿一笑道:“本公子比较低调。”

    骆养性一脸狐疑的道:“五哥,你这些曲子好听倒是好听,只是调调怎么都这么奇怪?还有那些词,怎么都如此的奇怪?这么直白的词,让人听了都有些羞涩,何况是要唱出来,有些曲子若是传到楼子里,恐怕点唱的次数都要超过十~八摸了。”

    朱由检很是嫌弃的道:“什么事情你都能联想到楼子里,老骆啊,五哥劝你一句,多注意些身体,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给打死了。”

    锦绣听闻朱由检的话很是不解的道:“公子,哪有人会傻到把自己打死?”

    朱由检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个纯洁的小丫头呢,于是他打了个哈哈道:“秀儿啊,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现在还是专心喝鱼汤吧。”

    朱由检是不想提这一茬了,但骆养性却不依了,他很是不屑的道:“本公子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想什么时候去逛楼子就什么时候去,怎么会把自己打死?”,说着他又有些狐疑的看着朱由检,一脸不解的问道:“按理说你身体还没长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莫非你……”

    “你什么你?本公子博闻强识不行吗?喝鱼汤,喝鱼汤……”

第一百八十章 渔家有女

    吴二等人在藤县候了两日仍不见朱由检一行人的踪迹,只得先回曲阜复命去了。

    微山湖边,两只渔船靠岸停着,朱由检当先从渔船上跳了下来,脚下落了实地,朱由检闭上眼睛张开臂膀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道:“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踏实。”

    跟在朱由检身后跳下船的张之极翻了翻白眼道:“我们一日前就该脚踏实地了,还不是你死活要再多感受一下微山湖的风光?”

    朱由检睁开眼睛笑道:“此等美景不多流连一下岂不是辜负了?若是有机会,本公子以后还是要再来的。”

    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朱由检身后传来,“还是公子有眼光,我们微山湖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一片云飞护夏阳,人传帝子大风乡。波分沂泗争大堑,沟号胭脂带汉妆。碧树断香销艳舞,青村含景入斜阳。年年飞挽趋京洛,王气犹经水一方。’这可是你们文人中的泰斗凤洲先生专门称赞我们微山湖作的诗。”

    朱由检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着短衫草鞋的汉子和一个扎着羊角辫小女孩站在他的身后,那汉子就是一副标准的船夫打扮,看上去二十来岁,而那小女孩则要比锦绣年岁稍小一些。

    见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在念诗,朱由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小姑娘也读诗书吗?”

    那小女孩听闻朱由检的话不满的道:“姑娘就是姑娘,公子为何要加个‘小’字?你明明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听公子的话,难道公子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这时那船夫也绑好纤绳,闻言连忙走过来与朱由检说道:“公子,这是犬子东山和小女晨晨,我们父子撑船掌舵为生,小女在家中无人照料便一直随我们在船上,因为整日无事,闲来便读些诗书解闷,今日唐突了公子,还请公子勿怪。”

    朱由检闻言摆了摆手道:“杜老伯不必客气,令嫒天真无邪,倒是有趣的很,在下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不过在下可是当真佩服杜老伯老当益壮啊,哈哈。”,说完,朱由检还朝着船夫竖了个大拇指。

    那船听得老脸一红,他忙解释道:“公子莫要打趣小老儿,小老儿不过是常年在湖上撑船摆渡打渔,看上去年岁大了些,实际也就四十出头。”

    这倒让朱由检没有想到,这老杜看起来都有六十多岁了,所以朱由检才有“老当益壮”一说,若是四十出头,有这么个小女儿倒是不奇怪了。

    只是朱由检也不去解释,这种事反倒是越描越黑,他转而对着那小女孩拱手道:“是我说错话了,应当是姑娘勿怪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的陈继儒陈眉公,才是欺世盗名之辈,此人隐居于小昆山有隐士之名,却又时常周旋于官绅之间,正是‘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男女生而平等,为何男子读得诗书女子便读不得?”

    那小女孩听了朱由检的话,面上露出羞涩,却装作余怒未消的娇哼一声道:“我也原谅你了。”,不过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也只是佯怒了一下后面上便浮上喜悦的神情,道:“公子真的觉得男女生而平等吗?还有你那‘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的评价实在是太精妙了。”,接着她又有

    些失望的道:“只是恐怕除了公子外再没人会这么觉得了吧,便是那些女子也会觉得这种想法有悖纲常。”

    朱由检轻笑道:“我所言皆是出自真实想法,姑娘莫管他人怎么觉得,只要你认为这话没错便是了。只是那评价陈眉公的话却不是我说的,而是别人评价于他我听来的。”

    那船夫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听得胆战心惊,忙制止道:“公子可莫再与她说这些让人心跳的话了,小老儿本就有些后悔让她读书了,如此下去,还如何嫁的出去?”

    朱由检哈哈一笑道:“杜老伯怎还为此时担心?那些乡绅家的小姐如今哪个不好读书,若如杜老伯这般说法,那些小姐岂不是都嫁不出去了?还有那易安居士,人家可是词坛大家,还不是嫁的很好。”

    这船夫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因着女儿读书他才跟着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如何能说得过朱由检,但朱由检的话他却是万万听不进去的,于是他只是“唉”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那小女孩杜晨晨道:“与公子说话很是有趣,既然公子喜欢这微山湖的湖光山色,何不在徐州府多盘桓几日,我这两日听公子唱的曲子都还没听够呢,我们徐州的微山湖可是山也美、水也美。”

    朱由检道:“姑娘可是少说了一样?”

    杜晨晨不解的道:“少说了什么?”

    “这徐州府不仅是山美、水美,而且人也美,哈哈哈哈……。”,说完,朱由检自顾的大笑起来。

    那杜晨晨听闻朱由检的话,脸上一片羞红,也不知这位公子的话到底是夸她人美还是夸这徐州府的俊男美女。

    这时那船夫杜老头道:“如此说来,公子是欲在徐州多留几日了?”

    朱由检止了笑声,先是朝着船夫老杜拱了拱手,然后看着杜晨晨道:“多谢几位盛情,只是此番南下还有要事,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实在没法盘桓了,谢过几位好意,若是日后有机会,朱某闲暇再来微山湖游览时再行叨扰杜老伯。”

    听闻朱由检的话,杜晨晨面上露出一阵失望,只是这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抬头看着朱由检问道:“不知公子南下何处?”

    朱由检道:“欲往苏州府。”

    杜晨晨道:“从这里前往苏州府,公子坐船沿黄河顺流而下,至淮安再换车马更为方便一些。”

    朱由检道:“正是如此打算。”

    一听朱由检如此说,杜晨晨很是开心的道:“既然公子要坐船南下,等到了黄河渡口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公子先到我家休息一晚再走?我家就在铜山,离着黄河渡口很近,于公子来说正好顺路。”

    朱由检听了杜晨晨的话,抬头看了看船夫老杜。

    那老杜一看朱由检的神色,便道:“公子不用与小老儿客套,小女的话说的极是,这两日摆渡公子给了小老儿 如此多的银两,小老儿正不知该如何回报公子呢。”

    朱由检看了看身后浩浩荡荡的十几人,然后道:“我们这有十多人,杜老伯家中方便与否?”

    船夫老杜眉开眼笑的道:“方便,方便,犬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年初的时候正好与一户人家定了亲事,小老儿刚建好的几间宅子,虽

    说不是很富余,挤一挤还是住得下的。”

    朱由检闻言便不再客套,只是道谢道:“那就叨扰了。”

    那小女孩杜晨晨撇了撇嘴道:“你们文人就是虚礼太多,总是喜欢拜来拜去的,你这一会的功夫都拜了三拜了,又不是成亲。”

    一旁的杜东山连忙拉了拉杜晨晨,低声道:“你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如此说话,会让人家笑话。”

    杜晨晨闻言偷偷看了朱由检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船夫老杜与朱由检道:“既然公子定下了,我们便走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与其他人招呼一声随着老杜而去。

    老杜与杜东山二人停船之处是一处栈桥,栈桥之外的小路两旁皆是湖田,小路仅容人通行,所以一行人行了近二里路上了大道,高寒与胡宝二人才好不容易找到三辆马车。

    那小女孩杜晨晨便与朱由检和锦绣同乘一辆马车,其余人则挤在另外两辆马车上。

    这几日来杜晨晨与杜东山在另外一只船上,那只船上渡的是胡宝、胡二宝等人,一直并未见着朱由检和锦绣二人,也就今日下了船方才见到。

    虽然之前杜晨晨与朱由检说了不少话,但此时同乘一辆马车,这小女孩不免有些拘束。

    马车中,锦绣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虽衣着素净,但见容貌朱唇榴齿,螓首蛾眉,样貌很是不俗。她看着杜晨晨低头不语的样子,便伸手拉着杜晨晨的手道:“妹妹长得好生精致。”

    杜晨晨这才抬起头有些羞涩的看着锦绣道:“姐姐生的才漂亮,就像画里的人儿。”

    锦绣虽是个侍女,但毕竟出身不俗,而且在朱由检府上却是谁也不敢真拿她当侍女看的,只是看锦绣的衣着装扮,任谁也不会当她是一名侍女,且不说她乃是张居正之后,便只是常年在宫中养出的气质便显得雍容华贵,这就让杜晨晨有些自惭形秽了。

    而这杜晨晨,穿的一身素净,不俗的样貌再加上头顶的两个羊角辫,更显俊俏伶俐,都说山水多俊秀,唯不负女儿,当真不假。这二人坐在一起,只论相貌倒也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更胜一筹。

    只是这杜晨晨毕竟年岁小些,见识与锦绣相比自然不如,虽说读过一些书,但与锦绣相比却是少之又少,又整日与上水相伴,如此一来,这杜晨晨便显得有些怯生生了。

    朱由检看着杜晨晨那样子颇为好笑的道:“杜小姐之前那股子敢叫日月换新颜的气势哪里去了?”

    原本有些腼腆的杜晨晨一听朱由检这话,顿时就不依了,她道:“公子与姐姐出神高贵,晨晨不过是一个渔女,公子何必以‘小姐’之名相戏?”

    朱由检闻言一愣,他本觉得这杜晨晨不过是因为年岁小而有些放不开,便说个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哪想到她竟会为了个称呼而如此自卑,于是他道:“你若是觉得‘小姐’这称呼刺耳,那我便叫你‘杜姑娘’便是,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姐’这称呼,怎么听怎么感觉像在骂人。”

    杜晨晨听朱由检这么一说,才明白他并非有意轻视,于是她有些害羞的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叫我晨晨就好,我爹和我哥哥都是这么叫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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