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老鹰崖
月上中天，山林深处的一间小屋内透出隐隐火光。
翅膀上敷着止血草的小昭趴在小屋里唯一的一张简易木床上睡着。
曹不易盘坐在木床前，闭着眼睛，五心向上，以灵力疗伤。
疗着疗着，她就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不能集中。
一阵一阵的困意上涌。
她打了个哈欠，感慨道：“原来修士也是要睡觉的……”
之后，她就这么盘坐在地上，倚着木床睡了过去。
……
清晨，不时有鸟儿“啾啾”地鸣叫着，在小屋附近觅食。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早起的曹不易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开始了她到这世界后的第一炊。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那便将就着点，熬一锅简单的白粥吧。
她本来想试试用灵泉水熬的粥会不会更香甜一些，但她一取出灵泉水，便哗啦啦飞来一大群鸟儿……
这倒是提醒了她。
熬的粥小昭也要喝的。
上次不过拿稀释过的灵泉水给她擦了擦脸，她就开始妖化了，喝了用灵泉水熬的粥，只怕会加速她妖化的速度。
此外，万一这山林中的毒虫猛兽也被灵泉水中散发出来的灵气吸引过来呢？
她跟小昭怎么办？
是打啊，还是跑啊？
她俩的身体都受过伤，怕是再也折腾不动了。
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小屋外的空地上有别的猎人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曹不易只要找点树枝过来，生起火，将淘好的米和水放进砂锅里，再将砂锅架在火上，慢慢熬着就行。
等粥熟的时间里，她拿着狩猎刀，学着记忆中原主的动作，操练了起来。
昨天成功用飞石索将那个会飞的老头击落下来后，她便觉得，原主掌握的这些技能也是很实用的。
有着原主的记忆和感觉在，曹不易学起这些技能来事半功倍。
她得在修炼之余，将它们一一掌握。
渐渐地，曹不易挥刀的手越来越顺。
斩、撩、劈、扫、挑、砍、按……
配合着步法再来一遍！
斩、撩、劈……
“曹大哥，你的身体已经好了？”
小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正站在小屋门口一脸惊喜地看着曹不易。
昨晚还要跟她互相搀扶着才有走，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能舞刀弄剑了？
这修士恢复起来，也太快了吧？
曹不易一边做最后一个动作，一边回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可惜小昭现在碰不得灵气，要不然她用灵力给小昭治一治，小昭的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小昭见曹不易收了刀，赞了一句：“曹大哥，你刚刚舞得真好看！”
她惯用的武器就是她的拳头。
她能三拳捶死一头熊瞎子。
那张完整的熊瞎子皮卖出去的时候，比以往那些有刀口的多卖了两倍的价钱。
她偶尔用刀，都是毫无章法的用法。
如今见曹不易这配合着漂亮步法的刀法，就忍不住想给她鼓掌。
曹不易微笑着道：“谢谢夸奖！其实我这个就是假把式，没什么手劲的。
你先去洗漱吧，粥马上就好了。
喝完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给你采破石珠。”
曹不易看着小昭脸上长出来的红色羽毛，心里下了个决定。
她决定等会儿喝完粥，便直接去老鹰崖采摘破石珠。
王老大夫告诉过她，这破石珠长在山林深处半阴湿的岩石上，老鹰崖的崖壁上就有一大片。
但老鹰崖太险峻了，很少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那儿采摘的。
王老大夫还特地告诫过曹不易，让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和人力到别处多找找，也万万不可涉险去攀老鹰崖。
曹不易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宁愿多花点时间。
但小昭好像快要等不及了。
醒神丹的丹方上，破石珠的用量是其他四种草药的三倍。
自己到底能不能炼得出醒神丹？得试多少次才能炼出醒神丹？
她不知道。
所以总共需要多少破石珠，她也不知道，但肯定是越多越好。
想在短时间内采摘大量的破石珠，那只有去老鹰崖了。
她的这个决定，并没有告诉小昭，免得让她担心。
小昭洗脸的时候也发现自己脸上新长出来的羽毛了，她的心中很是慌乱。
她跑到曹不易的面前，急切地对曹不易道：“我跟你一起去采药吧！两个人去采速度会快一些。”
曹不易连忙拒绝，道：“那药材长在比较远的山林里，你受伤了，跟不上我的脚步，还是别去了。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去去就回！”
她好说歹说，小昭才道：“那你路上要小心些！”
曹不易点点头：“嗯，嗯。”
……
一个时辰后。
曹不易站在老鹰崖的崖底下抬头仰望着，感叹着。
雄姿奇伟、壁立万仞，高耸入云的绝壁奇峰啊！
她从前是一个死宅，没事就爱呆在家里上网，不爱出门走动，从来没有去逛过母国的大好河山。
有人邀她一起去旅游，她从来都是拒绝的。
因为她觉得，那些景点里的风景，她在电视里看看也是一样的，没必要费时、费力、费钱财，大老远地跑到跟前去瞧上那么一眼两眼的。
可是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这么巍峨峻拔的山崖直接怼进眼睛里和通过电视屏幕映入眼睛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震撼不已，一个索然无味。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现在，她也想亲自去看看朋友们说的那些奇景了。
但此地非故乡，她已回不去了……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曹不易选了一根粗大牢固的藤条，开始往上攀爬。
成了修士，攀岩倒是厉害了许多。
藤条、凹坑、岩缝……
或抓或握、或抠或压，或推或挂。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爬到了三十米左右的高度，发现了第一棵破石珠。
她双腿缠住藤条，取出小药锄，在破石珠的根部轻轻凿了几下崖壁。
崖壁脱下一层脆壳，露出被隐藏在脆壳里面的圆形植物根茎，这就是破石珠。
曹不易微微一用力，就把它给拔了下来。
成功采到第一棵！
曹不易把它收进了源灵境，继续一边采摘一边往上攀爬。
不知过了多久，曹不易突然感觉头顶有人在凝视她。
她抬头一看，呀！是老鹰！
原来老鹰崖上真的有老鹰！
她不知不觉间竟攀爬到老鹰的巢穴前了。
那老鹰正站在巢穴前，凌厉地盯着她这个入侵者。
曹不易手拿着尖尖的小药锄，震惊地看着老鹰。
“我说我没有恶意，你信吗？”
老鹰侧了一下头，看着反射着刺眼阳光的小药锄，“扑棱”一下拍翅而起，将曹不易扇下崖去……
046 崖底幻像
“啊！”
曹不易从高处直直往下坠落。
呼啸的风灌入她的耳朵内，刺进她的眼睛里。
失重的感觉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在她就要撞在一块突出崖壁的尖石上时，她丹田内的药王鼎动了。
它飞了出来，瞬间变大，闪着绿芒将曹不易给托住了。
一人一鼎缓慢降落。
落地的那一刻，药王鼎又变小并回到她的丹田里去了。
曹不易后背着地，同时，她的眼前亮起一片耀眼的白光。
她的后背一痛。
她的眼睛也痛，被那白光刺得瞬间落泪。
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捂住眼睛。
白光隔着她的手掌和眼皮，变成隐约的光线，映入她的瞳孔。
大概有五秒左右的时间，白光才消失不见。
曹不易躺在地上，慢慢地挪开手掌，又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的头顶是一片开阔的蓝天，蓝天上还飘着一朵朵如棉花糖一般洁白的云。
不对啊！
雄姿奇伟、壁立万仞，高耸入云的绝壁奇峰呢？
老鹰崖呢？
哪儿去了？
她本来已经因攀爬山崖的劳累和掉落悬崖时的惊吓而浑身无力。
但看清眼前的变化之后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看了几遍，才确信老鹰崖是真的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已经坍塌了的建筑群。
而她，正坐在其中的一片废墟之上。
曹不易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背，难怪躺着的时候觉得痛，原来是被这些类似汉白玉的建筑碎片给硌得！
她于这些建筑碎片之中捡起一根棍子样的东西，打算撑着它从废墟之中爬起来。
两头埋在废墟之中的“棍子”被她捡了起来，露出全貌。
下一秒，她赶紧扔掉手中的“棍子”并一下子从废墟之中站了起来，急急后退好几步。
居然是根骨头！
跟她从前在医院里见过的人体骨骼模型里的腿骨一模一样。
她再往废墟之中仔细瞧了瞧，果然发现了一个骷髅头。
这个骷髅头旁边，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的旁边，还有无数个……
曹不易看着救了她一命又躲回她丹田里的药王鼎，口里喃道：“鼎啊鼎，你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个地方来了？
这是哪儿啊？”
药王鼎像是睡着了一般，在她的丹田里一动也不动。
没有收到回应的曹不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废墟外面走，她想走出这片恐怖的埋骨之地。
但她走了许久许久，却仍在废墟之中。
明明一百米开外的地方就有一条大路，可她走了至少有五六百米了，却还是身在废墟之中。
她又看了看那些骷髅头，双手合十，道：“诸位，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如就放我离开吧！”
一阵阴风乍起，扬起无数灰尘。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这回，她站在一座类似祠堂的建筑物门口。
门内有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拄着滴血的剑对着一尊神像行了个跪拜之礼。
之后，年轻人忍着痛楚，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仙尊！
他们药王洞…欺人太甚了！
说好天界仙人不准…插手凡界之事的，但他们居然…用了秘法…遮瞒天道，派遣了天界仙人来凡界偷袭医仙谷！
那天界仙人攻破了医仙谷的护山大阵，将药田里的灵药一采而空，还往灵泉内投了剧毒！
凡界医仙谷三千门人，在那天界仙人面前几无还手之力！
如今，只剩下青阳一人了……
恕青阳无能，不能完成仙尊所托了……
仙尊！
青阳这便要与门人共赴黄泉了。
望仙尊在天界能知此间之事，为枉死的门人向药王洞讨回公道！”
这个身前身后满是带血剑痕的年轻人说完这些话后，一脸决绝地拖着剑往曹不易所站的门口处冲了出来。
曹不易来不及闪躲，正以为自己要与那年青人撞在一起时，他却毫无障碍地穿过去了。
“嗖嗖！”
天外飞来一剑，直直插进与曹不易仅一步之遥的年轻人的心窝。
年轻人的嘴角溢着血，扭头望了一眼他所供奉的那尊神像。
又突然将视线收短，与曹不易对视起来。
曹不易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能看到我？这不是幻像吗？”
“帮我们报仇！”
年轻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松开了手中的剑，了无遗憾地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曹不易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
此情此景，这年轻人不是应该死不瞑目吗？
怎么会是一副了无遗憾的表情？
“我可还没答应要替你们报仇呢？”
这么说着，曹不易感觉双肩突地一沉，像是被人放上了千均重担。
她的整个脊梁都弯了下去。
她抚了抚额。
这该死的感觉！
这该死的、熟悉的、不堪重负的感觉！
她能撂挑子不干吗？
这药王洞和医仙谷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听名字，二者都是医疗机构啊！
同行竞争？
还是她原来的世界和谐美好，同行之间的竞争大多是良性的。
这药王洞怎么能派个天界仙人来碾压一群凡界修士，还将医仙谷三千门人斩杀殆尽？
太无耻了！
“师父啊师父！
与这么无耻的药王洞对上，我会被搞死的啊！”
恰此时，天外又飞来一剑，带着炎爆之息，向曹不易的方向刺了过来。
管它是不是幻像，小命要紧，先躲再说！
曹不易急急地往后一弯腰，险险地避过那把飞剑。
那飞剑剑身贴着她的衣料，朝那尊被供奉着的神像刺去。
“铮！”
是飞剑插入神像身上的声音。
“砰！嘣！”
神像被炎爆之息炸得希碎，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头颅在地上左右晃动。
一个红脸的老头走了进来，对着那个头颅贴了一张符纸，神像头颅突然就无奈地开口了。
“师兄，《丹典》已在你手中五百年了，你为何还要对医仙谷的人赶尽杀绝！”
“哈哈哈！”
老头大笑一声，道：“巫神没有骗我！
师弟！
你果然还没有死透，果然还留有仙魄在此！
今日我便斩尽你这最后一魄，断了你复生的可能。”
“师兄，你为何如此恨我？”
“为何？你说为何？
明明我才是药王首徒，那老东西凭什么不把《丹典》传给我，反而传给样样皆不如我的你？”
“师父说过，那是因为你缺少医者最重要的东西——一颗仁心……”
旁听的曹不易感到神像头颅上的眼睛悄悄地看了她一眼，于是她赶紧自省。
仁心？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啊？
师父是不是召错魂魄穿越了？
他应该召一个白衣天使来才对吧？
047 捡了一叠《丹典》
红脸的老头呸了一声，道：“仁心？
你我自小一同被师父收入门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修炼、一起飞升……
我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小子蔫坏蔫坏的，最会不声不响的动坏心思、做坏事，在别人面前却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跟我说仁心？
我信你个鬼！”
躲在神像头颅里的百草仙君道：“师兄，看破不说破啊！”
百草仙君又往曹不易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曹不易抽了抽嘴角。
亏她刚刚还把从小到大所做的好事全拿出来数了一遍，仔细地分辨哪件好事里面包含着她可能有的仁心，却原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曹不易想，《修士入门》里面说得没错，修士果然多狡诈之辈！
混修仙界，像她这种心眼少的，估计会很艰难！
唉，已经上了贼船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百草仙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师兄，我们拜师的第一天，师父就告诉过我们，人不能坏得太明显，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红脸老头道：“这一点上你倒是做得非常好，天天找借口叫我帮你看丹炉，我被烟熏火燎的，你却仗着一张小白脸跑到女修堆中勾三搭四！”
说到这里，红脸老头好像更加气愤了。
他咬了咬牙，一伸手，召回那柄炸破神像后就悬在空中的飞剑。
“哼，不想跟你废话了，你受死吧！”
红脸老头右手执剑，左手抚过剑身，飞剑上的炎爆之息便增强了数倍。
百草仙君不愿引颈待戮，但又被那张符纸定在神像头颅之中不得逃脱。
于是他在红脸老头刺剑之前高声喊道：“师兄且慢！难道你不想知道要如何参悟《丹典》吗？
师父已经仙殒数千年，在这三界之中，只有我知道如何炼出《丹典》上的丹药。
你要是斩了我这最后一魄……”
不等百草仙君的话说完，红脸老头便一剑刺了过去。
“砰！嘣！”
一声比先前更响亮的爆炸声响起，神像仅剩的头颅也被炸得希碎。
“哈哈哈！”
红脸老头看着那些飞扬的神像碎片，一脸的畅快，仿佛连月阴雨终于盼来了晴天。
“《丹典》我是参悟不了。可我早在三百年前就将它公布出去了！我就不信这三界之中再无人能参破！
再说，就算无人参破也无碍。
总还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丹方。
不过就是耗费的灵植仙植高等一些而已！
百草师弟啊百草师弟！
你到死也不明白我为何要从你的手中抢夺《丹典》，师父的偏爱只是原因之一。此外……你可还记得菱花仙子？
你肯定不记得了！
可我一直记着她、念着她……”
红脸老头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怀念之情。
他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天空，轻轻喃道：“菱花，巫神已经把你的神魂再次修复好了！
我等着你再次转世归来……”
曹不易听到这里，不禁疑惑：莫不是师父抢了这红脸老头的心上人？
这老头遮瞒天道、私自下凡斩杀医仙谷三千门人以及师父藏在这神像之中的最后一魄，难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啧啧啧……”
这老头的红颜，是医仙谷的祸水啊！
“谁？”
红脸老头突然大叫一声，曹不易吓了一跳！
被发现了？
她拍拍心口，自我安慰道：“别怕，别怕！这是幻像，这是幻像，他不可能会发现我……”
她悄悄地从门边挪到一根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红脸老头执剑巡查整个祠堂，数次经过曹不易藏身的柱子，最后一次经过的时候，他停顿了下来，猛地一扭头看向曹不易的位置。
曹不易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与换上凶狠表情的老头脸对着脸的时候，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红脸老头脸色一白。
“是天道！巫神给的符咒时限到了。”
说着，他化作一道流光，笔直冲天而去。
曹不易看着那道流光消失在天际，才松了一口气。
她踏入门内，朝着满地的神像碎片喊道：
“师父？”
“师父？你还在吗？”
“师父？你还活着不？”
她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师父会挑中她做他的关门弟子。
这是她穿过来之后，心中最大的疑惑……
但是，任她怎么叫喊，百草仙君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
“师父你吱一声呗。”
曹不易有些惆怅。
惆怅之余，发现刚才那红脸老头站立的地面上，多出了一叠书册。
曹不易将这叠书册捡了起来，一一看了过去。
《丹典》、《丹典》、《丹典》……
最后一册还是《丹典》！
曹不易又翻开了里面的内容，本本都一模一样。
她自言自语道：“这红脸老头不是药王洞的吗？难道药王洞不炼丹药，改开印刷厂了？随身携带这么多本《丹典》干什么？”
想了想，她又取出源灵境内的那张丹方，就是她师兄给她的那张醒神丹的丹方，将手中的《丹典》翻到醒神丹的那一页，将两者对照了一下。
一字不差！
蘑菇不是说师父将《丹典》传给它家主人、她的师兄了吗？
这红脸老头是怎么得到《丹典》的？
不管了，先收起来，回头再问师兄去！
她得想办法破了这幻象，回林中小屋去。
小昭还在那里等着她呢。
又一阵阴风袭来，曹不易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变成先前的那一片废墟。
只是这回，废墟之中突然有了动静。
如砖车倒砖块的声音连续不断地传入曹不易的耳朵里。
一具一具骷髅从废墟之中翻爬出来，直起身子，握着武器，向曹不易聚拢过来。
曹不易额头有一滴冷汗滑落。
群殴？
单挑？
不，我不打架，我爱好和平！
她很想拔腿就跑，但她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骷髅们在持续聚拢，它们不全是完整的一具骷髅，大部分是缺了胳膊缺了腿的。
但在它们向曹不易聚拢的过程中，不时会有残肢从废墟之中飞出来，自动接回它们的身上。
数千具骷髅将曹不易围在中间。
领头的一具骷髅将手中的武器往地上一插，抱拳曲膝一跪。
紧接着，其他骷髅们也整齐划一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曹不易：……
048 许下承诺
“不是要打架？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们都是好孩子……”
曹不易正要伸手将额间的那滴冷汗擦掉，就听见领头的骷髅突然发出沙哑的声音。
“谢谢你替我们报仇！”
曹不易擦汗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谢她什么？
报仇？
唉！
哪有这样的啊？
她还没帮它们报仇呢，它们就先谢上她了！
看来它们这仇她还非报不可了？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那红脸老头是比她师父还要厉害的仙人，她打不过啊……
骷髅们跪着一动不动，全都用空洞洞的眼窝望着曹不易。
曹不易避开了左边却避不开右边……
曹不易无奈地扫视了一下这些骷髅们，最后将视线定在领头的骷髅身前的那柄剑上。
这柄剑的剑柄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剑穗。
这个剑穗与幻像中那个叫青阳的年轻人佩剑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么，这个领头的骷髅应该就是青阳了。
想起青阳死时的惨状，再看看他现在只剩一副枯骨的样子，曹不易心有戚戚。
也不知道骷髅们是不是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了，它们突然就各自瘫倒，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
曹不易没明白它们在干什么，于是满脸问号地看着它们。
骷髅们又坐了起来，互相对望了一下。
有一个骷髅“咔嚓”一声，卸下了自己的胳膊，将胳膊丢了出去，然后继续瘫倒在地。
其它骷髅点点头，各自忙开了。
有的卸下自己的腿；有的拧下了自己的脑袋，还有的拿武器往自己身上插插插……
曹不易大概明白了，这是骷髅们在重现各自的凄惨死状。
只是这个越过“骷髅海”跑到自己面前扭来扭去的骷髅在干嘛，她真的没看懂。
“它是在跳面条舞吗？”
曹不易忍不住出声问道。
青阳一手指向远方，道：“不，从前那里有条河，他是被溺死的。”
原来是在表演被溺死之前的挣扎吗？
骷髅们在卖惨！
唉！的确都很可怜啊。
好吧，它们赢了！
她还就吃这套！
她现在同情心泛滥了！
曹不易想着这些都是她的同门，还死得这般惨烈，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安息吧，我会在力所能及之时替你们报仇的。”
“轰隆……”
紧随着她的这句话，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数千具骷髅听见雷鸣后，不约而同地起了身，面向曹不易鞠了个躬，又后退几步，化为一堆堆细细的骨灰，扑向地面。
一阵轻风吹过，这些骨灰随风而去，消失在废墟的各个角落。
曹不易抬头望了望天。
刚才那雷声就是老天的警示吧？
许下的承诺可是一定要做到的啊！
不然，这几千具骷髅可能会一起上她家里敲门去。
院门不够敲了，还有院墙呢。
想像着骷髅们围着老曹家的院墙站成几圈，伸手“笃笃笃”地敲院墙的样子……
画面太美！
骷髅们消失了，眼前的幻像也开始慢慢消失。
废墟一寸一寸地缩小，老鹰崖一寸一寸地慢慢显现出来。
曹不易站在老鹰崖的崖底，看着地上插着的那柄宝剑，以及它剑柄上挂着的红色剑穗，久久无言。
“啁啁……”
一声长啸将曹不易惊醒。
曹不易抬头一看，那只用翅膀将她扇下悬崖的老鹰正在高空中盘旋着。
它的鹰眼一直注视着她，仿佛下一刻，它就要一个俯冲，用利爪将她刺穿。
曹不易叹了一口气，拔起那柄宝剑，离开了老鹰崖。
……
曹不易回到林中小屋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了。
小昭给她焖了一砂锅的米饭，烤了一只野兔，还煲了一锅野菌野菜汤。
小昭的厨艺非常好！
米饭粒粒爽口，野兔外焦里嫩，菌汤香气扑鼻！
曹不易食指大动。
她一边快速地吃着，一边在心里感叹道：“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大了！没有什么比大吃一顿更适合压惊的了！”
曹不易吃完东西，将简易灶台上的火星子用水浇灭了。
她又扒了扒柴灰，确定里面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火星子后，才与收拾好锅碗瓢盆的小昭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金乌西坠兔东升。
曹不易和小昭快要进望仙村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老曹家的方向亮起了一盏豆大的油灯。
有人等待的感觉真好啊！
曹不易身上的疲惫感突然间就全部消失了。
腿脚又开始有劲儿了。
她与小昭相视一笑，取出那张从悦来酒楼拿来的大红桌布，递给了小昭。
小昭用大红桌布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之后，她们俩才避着人慢慢进了村。
她们回到老曹家的时候，曹老太和曹陈氏二人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翘首以待。
“奶奶，阿娘，开门，我们回来了！”
曹陈氏赶紧拔掉院门的门闩，将院门打开来。
“怎么才回来？还顺利吗？药都采到了吗？”
曹陈氏来了个三连问，曹不易一一作答。
“药都采到了，还挺顺利的。
就是最后一种药长在很远的深山里，赶路耗费的时间多了一些，才会这么晚回来的。”
她们进山后遇上修士的事，以及她跌下悬崖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
接下来她又反问回去：“家里这两天还好吗？
阿娘和奶奶身体如何？
柴可够，水可够……”
曹陈氏回道：“够的，都够的，你走之前备的足足的，这两天时间哪里就能用得完？”
曹老太笑眯眯地看着月光下的乖孙，果然没有白疼他，出去了也不忘关心家里，不像她那不孝儿……
曹不易跨进院子，小昭就跟在她后面。
曹陈氏见到小昭，又忙问道：“小昭你脸还疼不？那药汁得了吗？涂上了没？”
小昭回道：“涂上了，现在不疼了。”
曹不易补充道：“但是暂时还是不能见风的，你先回屋去吧。”
小昭眨了眨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点点头，道：“好的。”
曹不易路上已经跟她说过了，今晚她便会开始尝试按丹方炼丹。
希望她真的能炼出醒神丹来……
曹陈氏忙对着小昭的背影道：“小昭还没用饭呢吧，要不阿娘给你下碗清淡的热汤面？”
小昭双眼弯弯，回道：“好的，谢谢曹大娘！”
曹陈氏开始抱怨：“怎么还叫曹大娘？你要叫我阿娘才对……”
曹不易秒变曹三岁，她拉着曹陈氏的衣袖撒着娇，道：“阿娘，我也要吃热汤面，我也要吃。
你多下一碗呗？要是能加两个荷包蛋，再加几棵小青菜，那就更好了。”
一番插科打混下来，曹陈氏早就忘了要纠正小昭的称呼。
她拍着曹不易的手连声说道：“好好好，给你加两个荷包蛋，再加几棵小青菜……”
049 大哥，大金人绊我
三更半夜。
望仙村里偶尔会响起一两声犬吠声。
老曹家的那盏油灯早已经熄了。
曹老太和曹陈氏已陷入黑甜的睡梦中。
小昭坐在床前的桌子上，一手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在等曹不易给她带来好消息。
曹不易吃完曹陈氏给她做的面，匆匆洗漱一番就进了屋，关上门后又进了源灵境，尝试着炼制醒神丹去了。
后山的石像仙人也炼不出来的丹药，曹不易这个刚刚踏上仙途的凡界修士能否炼得出来呢？
其实这个问题小昭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大约是炼不出来的。
这是客观事实。
但小昭还是选择相信曹不易能炼得出来。
这是主观意愿。
那些天天烧香拜佛的人里，又有几个是真正相信神佛存在的呢？
不过是想借此在自己心中种下一束希望之光，不让自己在困境中感到绝望而已。
况且，曹不易不辞辛苦地为她入深山采药，又艰难地从那个白胡子坏修士手中抢回了她。
为此，曹不易还受了不轻的伤。
她要是表现得一点儿也不相信曹不易，岂不是枉费了她的一片好心？
小昭等啊等啊，就有些犯起了困。
她的脑袋越点越厉害，越点越厉害。
终于，她的手一滑，一脑袋磕在了桌面上。
听那响声，肯定磕得不轻。
但小昭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与此同时，她的窗户纸被捅破的地方，有一只竹筒正在悄悄往外撤。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轻轻地推开了她的窗户。
另一个稍高一些的身影也从夜幕里钻了出来。
窗户边的身影迎了上去，道：“嘿嘿……
大哥，这老曹家的小子有怪癖，大夏天的捂一身舞娘跳舞时才穿的羽衣，还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不过，正好方便我下迷烟。”
他显然是把小昭错认成曹不易了。
这二人扯下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要是林沅在这里，肯定就能认出来，这二人赫然就是两日前在县城抢了她一颗东珠的那两个江洋大盗。
年轻的那个用黑色布巾把脸上的汗珠一抹，又将黑色布巾往腰里一塞，道：
“还好这家三口人都被迷晕了，我们没有必要再捂着脸了，再捂下去，估计都要热出痱子来了。”
他又抬头环顾四周，道：“大哥，这满院子都是石榴树，宝贝会被埋在哪一棵的下面？
那县令家的娇小姐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被称为大哥的那个往小昭的窗户里一瞄，道：“有没有那小姑娘说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家是真的有钱！”
他动了动鼻子，道：“我已经嗅到了金子的味道！”
小昭屋内，一个大金人微微颤抖了一下。
两天已过。误吃了耀金丹的贾大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他的身体暂时还没有开始恢复，仍旧是一坨硬硬的金疙瘩。
他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是听得到这两个江洋大盗的对话，并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触摸。
两个江洋大盗撬开了小昭的屋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屋，直奔大金人走来。
年轻的那个忍不住趴在大金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感慨道：“大哥，是纯金！
大哥，你说有钱人家这都是什么癖好啊？
不打佛像，也不打神像，却打了这么一个普通汉子模样的金人放屋里？”
说着，他又抱了抱眼前这个大金人，继续说道：“还别说，这真金白银的，太晃眼了！
我就这么瞧两眼、抱一抱，心里就觉得越来越欢喜！”
贾大：……
被称为大哥的那位道：“好了好了，正经点！
来，搭把手，咱们先把它搬到院子里去，再往那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挖一挖。
就算挖不到别的宝贝了，有这么一个大金人在，咱俩此行也不算走空了。
回头咱俩把它溶了做成金饼，也够使挺长一段日子的了。”
听到自己即将被溶的贾大：……
两个江洋大盗将贾大抬到院子后，辛辛苦苦地把院子里的每一棵石榴树底下都挖了个遍，石榴树被他们挖得东倒西歪，可是他们什么宝贝也没找着。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曹不易早就把东西都转移到源灵境里去了。
只不过她当初是为了防着蘑菇和松鼠这两个小贼，没想过老曹家会因为林沅的祸水东引，招来这么两个江洋大盗。
二人挖得一身臭汗，口干舌燥。
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
他们继续把每个坑洞往深里又挖了二尺。
天都快要亮了，他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年轻的那个捶了捶自己的腰，又看了看自己满手被磨出来的水泡，低咒了一声。
“特么的，白干这么久！累死老子了！”
他取出水囊，朝嘴里猛地灌了一口，以图压下自己满心的怒火。
他把手里的镐一丢，跑进老曹家的各个屋子里翻箱倒柜，但还是徒劳无功。
被称为大哥的那位早就放弃了，他正坐在一棵树底下歇息。
见到自家小弟每出一个房间，口气便坏上几分，于是他劝道：“算了吧，这家除了这个大金人，也没别的值钱东西了。
天快亮了，咱们撤！
过来帮我抬金人！”
年轻的那个有些不甘心，突然，他透过被他们打开的屋门，看到了正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小昭。
他有了个主意：“大哥，要不咱把那小子身上的火红色羽衣扒走吧？
这种带翅膀的羽衣好像还挺值钱的。
京城百花楼里的春红，舞技平平，可两月前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件类似的羽衣，穿上后随便跳了支舞，就赚了近万两银子呢！
我看这件羽衣比春红那件好看多了。”
被称为大哥那位无奈地点点头，道：“你想扒就扒吧！动作快点！再不撤天就真亮了！”
年轻的那个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大哥应该看不上这件羽衣，自己把它扒下来的肯定就归自己了。
等过些日子京里风声不紧了，他就悄悄回京去，把这件羽衣送给春红的死对头，他的柳绿……
想到柳绿可能会有的反应，他笑弯了眼。
他兴冲冲地往小昭的屋子里走去，突然，他脚下一绊，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翻身往后一瞧，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话。
“大，大哥！大，大金人绊我！”
050 丹成，对战盗贼
源灵境内。
曹不易拿着她师兄给她的那张丹方，叹了一口气。
炼制这醒神丹的步骤看起来是真的很简单啊！
先将四颗破石珠根茎放入药王鼎，用灵力将它们磨成粉，再放入清凉草、寒草、蛇须草的碎末，最后添加金线吊葫芦的汁液。
左手放火球术文火煎熬，右手放灵力控制药团翻滚，使其均匀受热。
直到药团成了丹丸模样。
最后，再用灵力在丹丸表面刻上它的特定丹纹，醒神丹便炼成了。
曹不易看着丹方最后一行上画着的那个极其繁复的丹纹，又叹了口气。
画这个丹纹太难了，因为它比枫叶的网状脉络还要繁复。
而且还不容一丝偏差。她只稍微将其中一根脉络的角度刻偏了那么一丁点儿，丹丸就立刻散成一团黑糊的药渣。
一整个晚上了，她都将炼丹的步骤重复无数次了，可她每每功败垂成，将丹药毁在刻丹纹这最后一个步骤上。
难！
太难了！
难怪连她师兄这个神仙都说炼不出来。估计他也是卡在这一关上吧！
可再难也要炼啊！
小昭还急等着用呢。
曹不易又一次重复了前面那些步骤，到了要开始刻丹纹的那一刻，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沉重的挫败感。
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这么繁复的丹纹到底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
她前几天看《丹药入门》一书时，就觉得那些初级丹药的丹纹七扭八扭的，刻画起来应该挺费劲儿。
没想到捡来的那一叠《丹典》上所绘的各种丹纹，会长得这么繁复，一个比一个难刻画啊！
难怪蘑菇说它一背丹纹就会头痛就会晕倒，《丹典》上的这些，她背她也晕啊！
刻丹纹是谁规定的？这丹纹样式又是谁设计的？
脑子有坑啊！
修仙界和天界的丹修肯定背后没少骂他们！
“啊嚏！”
曹不易打了个喷嚏，差点毁了药王鼎中的那个丹丸。
她赶紧控制好左右手的输出，将火候和灵力都稳住了，才又开始抱怨。
“又不是没符号用了！
阿拉伯数字、中文拼音、英文字母……
那么多简单明了的符号，用哪个不行？”
这么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用灵力在丹丸表面刻了一个“醒”字的拼音。
最后一笔刻完，药王鼎内一片金光闪闪。
一颗闪着金光的丹药冉冉升起，悬在半空之中。
源灵境内的灵气突然往这颗丹药的上空聚集，化作一道惊雷，劈向这颗丹药。
丹药被雷劈之后，收敛了金光，慢慢降落。
曹不易伸手一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这颗丹药。
这是……
丹成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她有些不敢置信。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丹药上面的那个拼音，这一回，她发现拼音上面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白色雾气。
这白色雾气……
莫非就是她第一次进源灵境时吸的那些雾气？
蘑菇当时告诉过她，说那是空间的规则之力。
规则之力还能这么用吗？
源灵境是她的空间，她在自己的空间里炼丹，规则由她自己定，丹药的丹纹也由她自己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丹典》上的那些丹药，她是不是也能无视那些丹纹，刻画她自己的丹纹？
这么一想，曹不易突然有种买彩票中了头奖的激动感觉。
她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把她那嘭嘭乱跳的小心脏给压了下去。
与曹不易一样工作了一整夜的药王鼎猛然抖动了起来，给她传递过去一股不高兴的情绪。
曹不易并不知道，若是没有药王鼎，她连把那些药末搓成丹丸这一步都做不到。
此刻接受到药王鼎的情绪，她只当它是累了，道了声谢之后，就把药王鼎收回了丹田。
曹不易手握着自己侥天之幸炼出来的醒神丹，一闪身出了源灵境。
她要去告诉小昭这个好消息！
只是她刚一出了源灵境，就听到贾大的痛呼声。
“啊！”
曹不易一开房门，就见到微亮的天光中，两个汉子正手持刀柄，将扎在贾大腹部的刀尖往外拔。
沾了血变成红色的刀尖刺痛了曹不易的眼睛。
曹不易把醒神丹收好，又取出她放在源灵境内的狩猎刀，朝那两个汉子攻了过去。
她边挥刀边告诉自己，这不是人，这是吃人的豺狼虎豹！
这就是豺狼虎豹！
“扑哧！”
曹不易的狩猎刀划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但她的手却把刀柄握得更紧了。
总要习惯的。
这里不是原来那个和平的世界了……
曹不易又挥了一刀，将那两个汉子从贾大的身边逼开了，自己则往前一步挡在了贾大的身前。
她的眼睛盯着那两个汉子，嘴里却问着贾大：“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贾大捂着腹部的伤口哼唧，一边哼唧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应该没事，就是疼……
这两个是盗贼，他们用迷药迷晕了曹奶奶和曹大娘，还有小昭……
他们说你家石榴树下有宝贝，来挖宝贝的……”
一直在慢慢恢复的贾大看着这两个盗贼辛辛苦苦地刨了一夜的树坑却一无所获，心里还是挺乐呵的。
但当那个年轻的盗贼说要去扒小昭的“羽衣”时，他有些急了。
先且不管小昭身上的到底是羽衣还是羽毛，那人胆敢去小昭身上乱扒，那就是冒犯他兄弟媳妇儿！
他肯定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于是他趁那人经过他身边时，伸出了自己仍旧有些发麻的、迟钝的右脚，将那人给绊倒了。
贾大本以为他这个大金人突然变成大活人，这样怪异的事情，会将眼前这两个盗贼给吓跑。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发展的，他预料错了。
那两个江洋大盗毕竟是狠人，手上也曾见过不少血的。
他们惊恐归惊恐，但却同时选择拿出自己别在腰间的短刀，一人给了眼前的“怪物”一刀……
幸好曹不易及时出现，要不然以贾大现在这种全身发麻的状态，只能坐在地上等着被扎成筛子了。
那个年轻的盗贼捂着被划伤的手臂，与年长的那个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握拳持刀，刀尖从拳底伸出，划向曹不易的咽喉。
在曹不易出刀格挡的时候，年长的那个盗贼趁机取出一个小竹筒，放进嘴里一吹，一根带毒的细针便向曹不易飞刺了过去。
051 求求你们，报官吧！
毒针带着几不可闻的破空声飞向曹不易的眼球，在它即将刺入曹不易瞳孔的那一秒，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似的停住了。
它不再前进一分一毫，却也不曾就此跌落，而是就那么悬在半空之中，静止不动。
曹不易双手紧握着狩猎刀，用力地挡着年轻盗贼的短刀，眼睛却瞪向那根幽暗的毒针，调出灵力将它阻拦着、包裹着，不让它刺伤自己。
曹不易心想，这两个盗贼明显有着丰富的作案经验，这声东击西的招数用得很是熟练。也不知道多少人曾被他们下过毒手。
她一脚踹开那个握着短刀的年轻盗贼，运转灵力，对着那根毒针隔空一挥。
“还给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么爱下毒，自己也尝尝被毒倒的滋味吧！
毒针以来时好几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年长的盗贼心中一慌，立刻想躲开。
可是，毒针的速度太快了！
素日灵敏的他只来得及稍稍偏一下头，就已经被毒针刺中了。
针尾虽然没有针头尖，可是加上曹不易给予的力量，还是轻而易举地刺进了盗贼的右脸。
一眨眼的功夫，毒针穿过盗贼的右脸，又从盗贼的左脸穿出，带着血丝“咻”地一下，射到盗贼身后的石榴树树干之上。
针尾牢牢地扎进树干，针尖微微颤动着。
这个过程太快了，快到盗贼都来不及感觉到疼痛。
直到他的脸因毒素而迅速变黑变肿，他才哀嚎起来。
“疼疼疼，疼死我了……”
盗贼一边跳脚，一边将腰包解下来，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翻找着毒针的解药。
那个年轻盗贼被曹不易踹翻在地之后，手中的刀也跌落在一旁了。
他本想去将刀捡起来，爬起来再与曹不易对战，可他居然见到他家无往而不利的大哥失手了，而且还被反击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的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听着他家大哥一声一声地哀嚎，他心中一叹。
栽了！栽了！
这次真的栽了！
吾命休矣！
想不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这么厉害！
可是，这小子不是早就被他下的迷烟给迷晕了吗？
看来是他错了，他不该轻视这山野人家，不该只是随随便便打听一下就上门来。
他应该像以往踩点那些大户人家一样，将这家人所有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
如此，他们大概就不会栽在这里了！
可他却连这家几口人都没有摸清楚，就贸然上门来了。
这家哪里是三口人，明明是四口，不，五口人！
还有那个会变成大金人的怪物呢！
怪物啊……
那么，那个穿羽衣的会不会也是个怪物呢？
是了，要不然，谁会在这三伏天捂一身能热死人的厚重羽衣？
还有这个将他踹翻的白衣小子，他先前明明不在，刚刚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该不会是只鬼吧？
也只有鬼才能毫发无伤地把那刺到眼前的飞针原路返还，送还给他家大哥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是惊悚了。
死定了，死定了！
这次真的死定了！
又是怪物又是鬼的，他肯定打不过。
年轻盗贼放弃了去捡刀的想法，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等着曹不易纵步过来砍他一刀。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小子下刀利落一点，希望自己死前不要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可是年轻盗贼心颤颤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
他半睁一只眼……
然后猛地睁开了两只眼……
这么好的补刀机会，那小子居然放弃了，反倒去给那个“大金人”弄药止血去了……
哈！
这肯定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于是他赶紧爬起来，往地上一跪，求饶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呐……”
曹不易没空搭理他，她正在给贾大磨破石珠。
破石珠磨成粉末，正好可以用来止血。
贾大肚子上两个窟窿眼一直冒着血，再不止血，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等曹不易将贾大的伤口撒上破石珠粉末，又用布条包扎好后，她才有空去看那两个盗贼。
年轻的盗贼保持着求饶的姿势，跪着不敢动。
年长的盗贼吃完自己腰包里翻出来的解药之后，仍旧在原地打滚哀嚎。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年长的盗贼嘴里翻来复去地叫喊着这一句。
他以往用这毒针扎了人后，会稍微停留一会儿，欣赏别人中毒之后的丑态。
这会让他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才知道，那些被他扎的人心里当时有多恨他！
就像他现在恨着这个害他中毒的白衣少年一样！
他现在被疼痛支配着，完全不能行动，不然，他肯定要上前将这个白衣少年生吞活剥了！
曹不易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置这两个盗贼时，突然听见自家院门倒塌的声音。
“轰隆”一声响后，一群手握农具的老少爷们儿叫喊着冲了进来。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手拿锅碗瓢盆的大婶。
老少爷们儿直奔那两个盗贼而去，将那两个盗贼按在中间，挥舞着各种农具，“噼里啪啦”一顿好打。
年轻的盗贼：“好汉饶命……”
年长的盗贼：“别打我脸……”
两个盗贼：“啊……”
“哎哟……”
“哎呀……”
等将那两个盗贼打得奄奄一息了，老少爷们儿才往外退开几步，将位置让给外围的大婶们。
大婶们几步上前，拿着锅碗瓢盆对着那两个盗贼“乒乒乓乓”一顿猛敲。
两个盗贼的求饶声和哭喊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直到他们俩快发不出声音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了一个有如天籁的声音。
“别打了！别打了！”
老村长拄着拐杖姗姗来迟。
“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老村长的话让那些大婶们都收了手。
但站在大婶们中间的余氏却没有马上停手，她扔掉手中的瓢，捡起一个旁人落下的铁笊篱，照着盗贼大哥已经肿得看不见五官的脸挥了过去。
“哧啦”一下，盗贼大哥脸上布满血痕。
“敢偷到我女婿家来了！
敢给我女儿和亲家下迷药！
不让打脸？
老娘打到你脸开花！”
老村长将拐杖往地下使劲一拄，道：“余氏，你给我住手！连我这个村长的话都不听了吗？”
小昭的爹赶紧上前来拉开自己的媳妇儿。
余氏虽然满脸不乐意地甩开了他，但好歹还是住手了。
她问道：“老村长既说不能打，那我就不打了。可接下来怎么办？要怎么处理这两个贼？”
老村长说道：“报官吧！让官府的人来处置他们。”
村民们立刻出声反对，都说应该按惯例就地打死，再扔到山里喂野兽。
躺在地上的年轻盗贼一听这话，突生出一股子力气，支撑着他翻身起来跪地求饶。
“求求你们了，求求老村长了，报官吧！我们有罪！我们愿意接受官府的审判与责罚……”
052 老村长的处置
鼻青脸肿的年轻盗贼求生欲满满地从身上掏出一根绳子，一边哭喊着要去官府认罪，一边把自己的手脚都捆了起来，然后滚到老村长的脚边求保护。
年迈的老村长用拐杖推、推、推，将脚边的盗贼稍微推远了一些之后，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曹不易，问道：“老曹家小子，你的意思呢？”
事情出在老曹家，曹不易算是苦主，自然是要问问她的想法的。
曹不易想了又想，才道：“听老村长您的。”
老村长满意地点点头。
曹不易又道：“只是将他们送官之前，得让他们交出迷药的解药才行！”
老村长又点了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
说完，他又用拐杖戳了戳那个像毛毛虫一样在他脚边蠕动的年轻盗贼，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年轻的盗贼道：“没有解药别打！别打！
我话还没说完！
中了这种迷烟不需要解药，过了六个时辰，自然会醒过来的。
哦，对了，多喂一些水，可以让中药者醒得更快一点。”
他想对围过来的村民们扯出一个笑脸来表示自己的无害，但他只将嘴角轻轻那么一拉，脸便疼得抽搐了。
余氏一听他说的话，立刻谢绝了其他大婶们的帮助，自己一个人冲进了小昭的屋子里去了。
她警惕地关紧了门窗，将长着一身羽毛的小昭侧抱着，才开始给她喂起了水。
其他的大婶们进了曹老太和曹陈氏的屋子，分别给二人喂了十几杯水，曹老太和曹陈氏才幽幽醒来。
院子内的老村长朝满脸血痕的年长盗贼看了一眼，拿手指指着众人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两个盗贼捆紧些。
李家小子，去把你家的牛车赶过来。
你们一起将他们送到县衙去！
路上别耽搁，别让这个年长的盗贼在路上就断了气。
他要是真的在路上就断了气……
那你们就原路返回来，把他们两个都埋到后山的林子深处去……”
年轻的盗贼听着老村长的话，心里一阵一阵地泛苦。
大哥若是断气了，那埋大哥就行了啊！
为什么他这个大活人也要被埋啊？
大哥也没说要他陪葬啊！
不等他说出反对的话，他的嘴里就被塞上了一团臭抹布。
他自己捆的那根绳子被几根新的绳子缠得死死的。
他悄悄留的那个活结再也没有了用处。
……
老村长等那两个五花大绑的盗贼被扔上了牛车，由几个村民押送着出了村之后，才语重心长地对曹不易道：“照咱们村的惯例，这两个盗贼的确是要被直接打死的。
贼运气好偷着了就吃肉，运气不好被抓了就得挨揍。
运气特别差被打死了，最多也只能换来一句活该。
这种事情向来民不举官不究。
但事情出在你们老曹家，我就不能再纵着大家这么干了。
县太爷夫人那天上你家来退亲，在你家闹了那么一场，最后是生着气走的。
你当时说的那句话大家都知道了。
你打了县太爷夫人的脸，她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就怕我们这边刚打死两个贼，她马上就会用这件事情来报复你们老曹家。
希望那个伤势严重的盗贼不要死在半路上，能拖着进了县衙口再咽气……”
曹不易对着老村长一揖到底，“多谢老村长，老村长为小子费心了！”
老村长摆摆手，道：“谢我做什么？我是村长，自然是盼着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好好的。
你要谢，就谢帮你打贼的这些人吧！”
曹不易赶紧对着满院子的村民们行了个大礼。
“今日之事，多谢各位了！”
人群之中有人道：“谢什么谢！都是一个村的，出了事自然要互相帮助、团结对外的。”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道：“对对对，不用谢！下次还有贼，你就大叫一声，我们听到了立刻赶来帮忙！”
一个巴掌拍在少年的头顶上，巴掌的主人道：“臭小子，净胡说，哪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你还盼着人家再遭贼不成？”
人群哄笑了起来。
连一直捂着伤口的贾大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村长也拄着拐杖笑得颤巍巍的。
老村长笑了一阵，又吩咐道：“行了，都散了吧！
日头升上去了，该锄地的锄地，该喂牲口的喂牲口，该看孩子的看孩子，都回家忙去吧！”
众人应了声，拿起各自的农具，准备离开了。
曹不易赶紧道：“诸位先别急着走，我先通知一下，后天我办个席面。
一来谢谢各位在我生病期间帮忙跑进跑出。
二来谢谢各位今天奋不顾身地来我家帮忙抓贼。
到时候请大家都赏脸来坐席哈！
老人和孩子也都带上，饭菜一定管够！”
一个汉子问道：“有酒不？”
曹不易点点头：“有，不但有酒，还有肉，孩子们爱吃的糕点和糖果也都有，都管够！”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
等人群散去时，老曹家满院子被挖得东倒西歪的石榴树又都被扶正种好了。
那些坑洞也都被填平了。
连那被踹倒的院门也都被修好了。
曹老太和曹陈氏感动得直抹泪。
曹老太感叹道：“远亲不如近邻啊！”
这些年下来，他们老曹家没少承左邻右舍的恩情啊……
也不知道她那不孝子还回不回来了……
曹不易端来两碗加了灵泉水的绿豆汤，分别递给曹老太和曹陈氏，道：“奶奶，阿娘，你们喝点绿豆汤解解毒。”
曹老太和曹陈氏看见绿豆汤，转头就往茅房跑。
她们昏迷的时候，各自被灌了十几杯水。
被这绿豆汤的汤水一提醒，立刻就觉得憋得慌。
曹不易明白过来，朝她们的背影喊道：“我给你们放在桌上，你们要记得喝哈。喝完头就不会再疼了。”
她放下绿豆汤，取出自己炼的那颗刻着拼音的醒神丹，敲开了小昭的屋门。
“余大娘，我是不易，小昭醒了吗？”
余氏轻轻开了一条门缝，将曹不易让了进来。
小昭吸的迷烟比较多，此刻虽然醒过来了，却不如曹老太和曹陈氏那般有精神。
余氏已经将她扶到床上躺下了。
小昭迷迷瞪瞪的看着曹不易，叫了一声：“曹大哥……”
曹不易摊开手掌，将手中的金色丹药露了出来，道：“小昭，你看，我炼出醒神丹了！”
小昭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053 时光荏苒
半年后。
中州一处繁华的坊市里。
一家叫济世馆的丹药铺内。
一个少年指着一块大大的白石板，不满地问道：“最上面那一行字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者躬着身子恭敬地回道：“师叔，那是别人发布的悬赏任务，前面是任务内容，后面是完成任务的奖励。”
少年哼了一声，道：“我识字！不用你告诉我这个！
这种低端的任务居然被挂在最上面，而且一挂就是半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别人一进来就先看到这个，他们会怎么想？
难怪这半年内来我们济世馆发布悬赏任务的人越来越少了……”
老者将腰弯得更下了，他解释道：“师叔，这个任务虽然简单，可自从挂上去之后就没有人接过啊！
没人接，自然是完成不了了。
发布任务的人又没来撤消任务，我们只好把它一直挂在那里了。”
少年又哼了一声，道：“借口！
都是借口！
斩杀一个炼气期大圆满境界的小修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这么简单的任务，怎么可能会没人接？
就算没有外人来接，你们随便抽个人去将它完成不就行了？
在其位谋其职。
可你们身为这里的负责人，居然对这种影响宗门声誉的事情视而不见。”
老者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起来。
“哪里就能‘轻而易举’了？
那人是炼气期大圆满境界不错，可我们这几个被宗门“发配”到这里看铺子的老家伙也还没能跨进筑基期呢。
不知道越老越惜命吗？
要是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老者心里有情绪，脸上不免带出来一些。
那少年见了，立刻就横眉竖眼起来。
他道：“怎么？还敢对我说的话有意见？
既如此，我这便回宗门上禀刑堂，告你们这渎职之罪！”
少年拔脚出门，老者急忙上前赔礼，道：“师叔恕罪，师叔恕罪啊！”
他接着解释道：“不是我们不去完成那个任务，我们实在是耗费不起啊！
那人半年前就逃往南山州了。
众所周知，那南山州是一片绝灵之地。
从中州往南山州来回一趟得耗上数千颗下品灵石。
可那任务奖励却只有区区一千五百颗下品灵石。
如此算来，真真是极不划算的啊！”
少年停住脚步，沉吟道：“南山州……”
……
南山州。
大月国。
老鹰崖底。
皑皑白雪之中，曹不易与贾大围坐在一个火堆旁，翻烤着手中腌制好的野兔。
闻着味道，野兔应该已经烤熟了。
曹不易站起身来，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卷起舌头，猛地一吹，发出一声长啸。
高空中一个红点子听到啸声后，立即俯冲下来，速度堪比羽箭。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它就由一个红点子化成一只长着火红羽毛、带着炎热气息的大鸟。
大鸟的爪子刚一落地，就化成一双人足，踏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大鸟一边踏雪，一边收敛翅膀，由下到上，渐变成一个穿着火红色棉袄的姑娘。
小昭看着自己的那些脚印，高兴地说道：“曹大哥，我这次比上次进步了。
刚才在天上，我没有再迸溅火花了。
而且转为人身之后，身上的炎热气息也能瞬间收回去了。
你看！这脚印边的雪没有上次化得那么明显了！”
半年前的那一天，她服用了曹不易炼制的那颗醒神丹，当即就能收敛她的翅膀和浑身的羽毛了。
她看上去又像个人了。
她欣喜若狂，与见证了那一刻的余氏一起抱头痛哭。
不明就里的曹老太和曹陈氏被她俩哭得心里直发毛……
半年过去了，她已经能在人身和鸟身之间自由切换了。
但她只要一变成鸟身，就会浑身迸溅超高温的火花。
那火花的温度能瞬间将铁器熔出一个洞来。
蘑菇告诉她，她们堕羽灵族天生火相，迸溅火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根本算不上什么毛病，让她习惯就好。
可她毕竟还要在人类之中生活很久，至少要等到余氏百年之后才会离开。
这期间要是不小心显了妖形，那些火花就很有可能会点燃屋舍和花草树木，甚至，还有可能会伤了人命。
于是她常常与曹不易一起，用外出打猎的借口，到老鹰崖这边来慢慢练习着控制这些火花。
今天的练习成果，她非常满意。
曹不易笑着伸出大拇指摇了摇。
小昭立即伸出大拇指印了上去，笑道：“点赞！”
这是曹老太和曹陈氏勒令曹不易与小昭“培养感情”的那几晚，曹不易教给小昭的。
说来也奇怪，曹不易和小昭明明都算是同龄人中比较成熟的类型，可两人混在一起时就容易化身成幼稚鬼。
难道说，闺蜜都如此？
两个幼稚鬼相视而笑。
坐在雪地上的贾大顿时觉得手中的烤野兔一点儿也不香了。
“真刺眼！比这皑皑白雪还刺眼！
你们夫妻俩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个单身汉面前表现得这般亲密啊？
算了算了，我不吃这兔子肉了，太腻人了！”
曹不易将一只烤野兔递给小昭，瞪了贾大一眼，道：“什么夫妻？说了多少遍了，我俩是姐妹！”
小昭点点头：“曹大哥说得对，我们是姐妹！”
贾大又一次挠头，曹不易是说过很多遍了，但是无论她说多少遍，他也还是理解不了啊！
“哪有男的和女的互称姐妹的？那我与你们之间又该怎么称呼？”
曹不易与小昭异口同声：“兄弟！”
贾大一直在换算，却怎么也得不出这种答案，他都快把自己绕晕了。
曹不易与小昭却又同时“哈哈”地大笑起来。
贾大突然嘴比脑子快地说出两个字：“损友！”
说完，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啁啁……”
老鹰崖上的那只老鹰突然从巢穴之中飞了出来，直冲三人所在的位置俯冲下来，抓起一只烤好的野兔，又快速地飞到崖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大口大口地叼着兔肉。
老鹰三两下就将那只烤野兔吃得只剩骨架子了。
小昭朝它挥了挥手，道：“师傅，我这儿还有一只，你要不要？”
老鹰不懂人言，只歪着头看了小昭一眼，便高傲地振翅而飞，回到它的巢穴里去了。
054 三只菜鸟
贾大望了望老鹰巢穴的位置，对曹不易道：“小昭当初攀爬到崖顶展翅学飞的时候，浑身都是能烫死人的火花。
可这只老鹰居然敢靠近她，还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示范起飞动作。
那时我觉得它肯定是只精怪。
可它后来除了与我们混熟之后会飞下来抢点吃的东西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异常表现了。
我又觉得它只是一只凡鸟了。
不易啊，你说，它到底是不是一只精怪呢？”
曹不易想起自己当初被老鹰扇下崖底又碰上幻像的事情，望着崖顶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她才对贾大以及她自己说道：“万物有灵，我们只要知道，它对我们是无害的，这便行了。”
不然怎样？
这老鹰肯定不是凡鸟，可它偏要装成一只凡鸟，她能怎么办？
把它绑起来逼它开口说人话吗？
问它当初把自己扇下崖顶有什么目的？
问它跟医仙谷死去的那三千门人有什么关系？
问它是不是十几年前驮着怀孕的余氏从深山中飞回望仙村的那只老鹰？
它要装便装吧！
她心里有数就行。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曹不易知道，曹老太和曹陈氏没等到她和小昭回家，肯定是不肯去睡觉的。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她和小昭从来都是赶在天黑之前踏进家门的。
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她们年纪又大了，枯坐在那里等待容易感染风寒的。
申时了，该启程归家去了。
来的路上，她在一个树洞里发现了一头冬眠的大黑熊，希望回程时它还在那里睡着，没有跑开。
她们是出来“打猎”的，已经连续好几回空着手回去了。
今天就把那头大黑熊带回家去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是时候给家里添一些野味了。
曹不易取出一把崭新的狩猎刀，手握着刀柄，将刀锋一撩，一道金光闪过，卷起层层积雪。
她又将刀锋一扫，又一道金光闪过，积雪随刀势而动，扑向他们烤野兔的那个火堆。
熊熊燃烧的炭火来不及发出惊恐的“嗤嗤”声，便被厚厚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掩埋了，掩埋得严严实实的。
贾大看着那个大雪堆，眼珠子发亮，道：“这就是金系术法‘刀光剑影’？你打出宝器来了？”
曹不易轻叹了一声，道：“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打出能承载灵力的宝器来了。”
……
这半年来曹不易经过无数次的冶炼、加热、锻打和淬火，打出了一大堆的狩猎刀。
那些狩猎刀的品质不一，有好有坏。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不能承载灵力。
握刀之人不能借助它们施展金系术法。
没打出能承载灵力的宝器，曹不易并不气馁。
失败不要紧，失败乃成功之母。
多打几回，总能打出来的。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光顾县城的那些铁匠铺子，回回都将人家的生铁一扫而空。
一开始那些铁匠们看见她来还挺高兴的，因为她给的价钱是他们进货价的三四倍。
可是两个月前她再去铁匠铺买生铁时，那些铁匠们却一改热情的态度，远远地瞥见她，就立即闭门谢客。
家家铁匠铺都是如此。
铁匠们说了，他们进点儿生铁也不容易，全买走了，他们就没法儿打农具、刀具了。
没有农具、刀具，他们就没有东西卖。
老是没东西卖，他们的铁匠铺子就开不下去了。
还有一个老铁匠说了另一个原因。
官府管制盐铁，禁止私人囤积。
那些铁匠们估摸着曹不易手上已经有不少生铁了，却从没见她拿出来用过。
他们害怕曹不易另有目的。
不管曹不易囤生铁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可她一旦出了事，官府肯定会追查。
要是官府知道她的生铁是从他们手上收过去的，他们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因此，他们一致决定，不再对外出售生铁。
价钱再高也不卖！
半两也不卖！
谁来也不卖！
曹不易买不到生铁，便暂停练习，改为总结从前的失败原因。
她又仔仔细细地、一字不漏地翻看起源灵境内的初级炼器教程。
这么一翻，她才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原来她理解错了。
用生铁是打不出宝器的。生铁只是初学者用来积攒熟练度的。
要打出宝器，最差的材料也得是陨铁。
曹不易拿出储物戒里的那些初级炼器材料，从其中找出陨铁，开始拿陨铁锻造。
陨铁的锻打比生铁难多了。
曹不易可以很轻松的将生铁锻打成狩猎刀的模样，可她用尽全力，也只能让陨铁微微变形。
经过两个月的不断练习，她终于打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宝器。
虽然这只是件低等的一品宝器，但曹不易还是在源灵境内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
可是出了源灵境之后，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曹陈氏在吃早饭的时候说了一句：“不易最近饭量见涨，人也结实了许多。这胳膊上都长肌肉了。”
啥？
她现在身上穿着厚棉袄呢！
阿娘隔着棉袄也能看得到她手臂上的肌肉了？
曹不易当即放下碗筷，捏着自己双臂上结实的三角肌、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暗暗发愁。
“我本是女儿身，没想到穿到一个男生女相的小白脸身上半年，就有要变成魁梧大汉的趋势了……”
曹不易心中一个小人“哇哇”捶地痛哭。
等那小人哭够了，曹不易才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就以修炼为主吧。
她现在是炼气期四层的境界，还不能控制体形。
炼器什么的，等她进入筑基期后，能控制体形了再学吧！
……
曹不易收刀入鞘，把刀连着鞘一起扔给贾大：“接着，送给你的！滴血认主后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贾大眉开眼笑地接住了，立刻将刀拔出来，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了刀的凹槽里。
血滴瞬间隐入刀身。
认主完毕，贾大对着一块石头挥起了刀。
“金光乍现！”
一束由灵力化成的细细金光从刀尖处冒出来，射向那块石头，石头“嘭”地一声，四分五裂。
贾大看着手中的狩猎刀，笑得见牙不见眼。
贾不易道：“好了，收起来吧！我们得回家了。”
小昭一边啃着兔子腿，一边看曹不易和贾大炫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曹大哥，那我呢？你有没有给我打一把？”
曹不易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沉默了一下。
近期是真的不能再炼器了！
哦，对了！
她取出药王鼎给她吐出来的那柄青锋剑，交到小昭手中，道：“这是上回那个想抓你的白胡子老头落下的，是三品宝器。你拿去用吧！”
小昭接过青锋剑，也学着贾大的做法滴血认主。
可她的血刚滴在青锋剑上，那柄青锋剑就“噗”地一下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废铁。
贾大：“三品宝器啊，就这么毁了啊……”
小昭：“我们堕羽灵族的血这么毒的吗？”
曹不易：“我忘了它的主人还活着，有主的宝器要再认主，需要先解除关系的……”
老鹰崖上的那只老鹰踱步进了巢穴，口吐人言，道：“哼！三只菜鸟！”
055 和睦的望仙村
茫茫的白雪之中，六行浅灰色的脚印顺着蜿蜒的山道蛇行进村。
曹不易与贾大抬着一头不断挣扎的大黑熊。
小昭拎着一串野兔和山鸡跟在他们的后面。
山道两旁，不时有树杈不堪重负，渐渐弯下腰肢，抖落一身的积雪，随后，利落地弹起腰身，挺直身姿。
曹不易刚经过村口的那个拐角，就感觉有东西直扑她的面门而来。
她惊吓之中情不自禁地运转起灵力，将那东西挡在身前。
她仔细一看，原来那只是个雪球。
她又顺着雪球射来的方向望了过去，有几个孩子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他们希望自己的恶作剧能够成功。
曹不易微微一笑，轻轻地将那稍稍停顿了一下的雪球往自己脸上一带，然后收起灵力，做了个夸张的惊恐表情。
她的嘴里还同时大叫了一声。
“哎哟！”
孩子们拍着手哈哈大笑，有两个一边笑还一边朝她做起了鬼脸。
贾大和小昭看着曹不易哄着那些孩子们玩，也轻声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孩子眼尖，看到了曹不易和贾大抬着的大黑熊，于是满脸崇拜地走到小昭身边。
“小昭姐姐，你又打到熊瞎子了？这回的居然还是活的……”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他们一会儿满眼小星星地望着小昭，一会儿又好奇地看着那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大黑熊。
他们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大黑熊，可是快要摸到的时候却又都急急地缩回了手。
一个孩子说道：“小昭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爷爷说过，‘一猪二熊三老虎’，熊瞎子的攻击力可是很强的。
进林子时要是不幸碰上它，只能靠装死才有可能逃得一命。
你却能把它活捉回来，能不能教教我们？”
小昭笑着说道：“这头不是我捉的，是曹大哥捉的。”
孩子们又纷纷围在曹不易的身前，叽叽喳喳地问着她是如何把大黑熊捉住的。
曹不易是趁着大黑熊冬眠时悄悄地拿绳子将它捆住的。
但她敢这么干是有前提的。
这前提就是：就算是大黑熊被惊醒了，她也能毫发无伤地将它击杀。
她肯定不能如实告诉这些孩子们的。
她在孤儿院里的经验告诉她，小孩子看上去可爱，但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是“熊”的。
而且他们一旦熊起来，是不会管你什么前提不前提的……
万一她如实说了，这几个孩子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拿着几根绳子就去学她，到山里套冬眠中的熊……
后果不堪设想！
嗯……该怎么回答这些孩子们呢？
就在她思量着怎么回答才合适的时候，一个悠长的女声响了起来。
“柱…子…回家吃饭啦……”
孩子们纷纷看向那个叫柱子的小孩，惋惜地道：“你阿娘喊你回家吃饭了，你不能再看熊瞎子了。”
他们刚替柱子惋惜完，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从村子的各个角落传来。
“二…蛋…快回来吃饭……”
“银…子…回来哦……”
“山…花……”
……
“知道啦……”
他们各自扯着嗓子回应了自家阿娘一声，却又没有动身回家。
而是依依不舍地跟在曹不易三人身后，继续看着那不时咆哮的大黑熊。
孩子们被一打岔，就忘了再追问曹不易怎么捉的了，曹不易正好可以避而不答。
望仙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飘荡着袅袅炊烟，曹不易一边朝老曹家走着，一边闻着一阵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猜测着谁家做的大概是什么饭菜。
见孩子们久久不归，大人们也都出来寻找了。
大雪天的，饭菜容易变冷。吃了冷食容易肚子疼的。
他们得趁饭菜还热着，将自家贪玩的娃儿揪回去。
于是，大人们也看到了大黑熊。
有夸赞的，有惊奇的，有羡慕的。
曹不易道：“明天宰了它，我给每家都分一条肉，大家也都尝尝鲜。”
这半年来，曹不易也没少吃村民们分给她家的稀罕物。
能以此回报，也是不错的。
有来有往，才是相处这道，也才能处得更加融洽。
大家都高兴得笑了起来。
一个大叔却说道：“叔不想分肉，但你能把你做好的肉分一口给叔尝尝不？
自从半年前在你家的宴席上吃了你亲手做的那几个肉菜，叔就觉得你婶子做的那些再也没法儿入口了。”
大叔的说法换来了一片赞同声。
他家媳妇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仍不解恨，于是悄悄地伸手掐着他的腰使劲扭了一下，见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她才放过了他。
其他人都哄笑了起来。
大叔的媳妇儿脸都不红一下，朝大家扬了扬眉，然后自己也笑了。
她笑着转头对曹不易道：“都怪婶子笨，你教了那么多回，婶子还是做不出那种味道。
你叔说得对，你就辛苦一下，做好了再给大家分几口。
明天婶子叫上几个人，一起上你家去帮忙收拾好，你负责做就行，成不？”
其他人赶紧接话：“那我们家也不分肉，让我们也尝尝你做的熊肉是什么滋味，可好？”
曹不易想了想，也好，借此让家里再热闹一回，也好让奶奶再开心一次。
曹老太本是个极其爱热闹的人，但她因自己是个寡妇，这十几年来就没上别人家里去窜过门，只守着老曹家冷冷清清的院子内，偶尔往外望一望。
上回曹不易宴请村里人上老曹家吃酒席的时候，老曹家整整热闹了两天两夜。
那期间，曹老太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那干脆明天大家都来！和上次一样，带上老人和孩子们一起！”
几个汉子听了曹不易爽快的话，哄笑着问道：“和上次一样？那这回可还有酒？”
曹不易笑着回道：“有的，有的，上回还有小半缸没喝完，我一直存着呢！”
几个汉子咂吧着嘴，仿佛美酒佳肴已经到了嘴边一般。
拄着拐杖的老村长由他孙儿扶着，慢慢地从右边的小巷子里踏雪而来。
曹不易见了，便停下脚步等着他。
老村长走到曹不易他们跟前，看了看挣扎着吼了一声的大黑熊，稍稍后退一步，道：“你们果然活捉了一头熊瞎子！”
说着，他向曹不易三人翘起了大拇指。
边上有人就把刚才曹不易的话转述给了老村长。
老村长听了，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明天大家都去！但大家也别空着手去，家里有的也都带一些过去，别让老曹家耗费太过！”
曹不易弯着眼睛对老村长道：“您老明天也一定要来啊，我给您蒸一只熊掌，保证入口即化，不费牙口。”
056 曹老太：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望仙村的村民们就敲开了老曹家的院门。
他们不但自带了米面粮油，还带了窖藏的瓜果蔬菜。
有的还把自家的活鸡、活鸭也给捉了来。
另有几个辈分大的相约好了一同朝正在刷牙的曹不易走了过来，把手中风干好的腊肉、腊野兔、腊鸡，一串儿一串儿地往曹不易的脖子上挂。
“娃儿，你辛苦辛苦，把这些也帮忙做了吧！回头我们端一些回家慢慢尝去。”
曹不易眨巴眨巴眼睛。
呃……
作弊果然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早知道会这样，上次秀厨艺的时候就不往那些肉菜里面加灵泉水了。
省得这一个一个的，都吃上了瘾！
十好几只活鸡活鸭，加上这么几大串儿风干肉类，她得分多少锅才能做得完啊？
都怪蘑菇和松鼠那两个吃货，那天一个劲儿地卖萌，她一个没稳住，就忽略了曹老太和曹陈氏的惊诧目光，在它俩的要求下，做了一大堆拿手好菜。
加灵泉水还是蘑菇出的主意。
加了灵泉水的肉菜，味道果然提升了好几个品位。
蘑菇大快朵颐，连连称赞。不知不觉就将那些肉菜吃了一大半。
另一小半被曹不易及时端走，拿去宴请帮忙打贼的村民了。
可惜蘑菇没口福，吃不着今天的熊掌了。
它已于半个月前，就跟着曹不易那成功破封而出的师兄去了中州。
说是要借助修士飞升的天梯先回天界去了。
还让她要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好到天界去给它烹饪天界美食。
俨然一副把她当成自己御用厨师的模样。
蘑菇走后，松鼠消沉了两天，然后迅速地勾搭了一只雌鼠，躲到雌鼠的洞穴里，用毛茸茸的长尾取暖过冬去了。
曹不易将自制的牙刷从嘴里拿了出来，感受着脖子上的重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会厨艺但不帮忙做菜的修士不是好邻里。
那就做吧！
累些算啥！
曹不易将脖子上挂的那些肉串儿一一取了下来，认命地拎着它们进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进了好几个大婶了。
她们洗菜的洗菜，生火的生火，淘米的淘米……
有一个大婶正在从自带的盐油罐子里掏出盐油，添到老曹家的盐油罐子里。
这大婶看到曹不易进来，急忙上前接过曹不易手中的肉串儿，系上围裙，按曹不易需要的大小，利落地将那些肉类全部剁成块状。
就在她“笃、笃、笃”的剁刀声中，老曹家越发热闹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赶来了。
他们搬着自家的桌椅板凳，将老曹家的院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接着，他们帮忙干起了各种杂活儿。
有垒灶的、有清洗碗筷的、有挑水的、有劈柴的、有处理各种食材的，还有处理那头大黑熊的……
曹老太一边与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围在一个烧得旺旺的大火炉子边上烤火，一边乐呵呵地看着这些人忙进忙出。
有几个孩子拿着几个红薯走了过来，央求着老太太们帮他们将红薯放进火炉里烤熟。
老太太们自然没有拒绝，将燃烧着的炭火用粗树枝拨开，将红薯放了进去。
孩子们拍着手跑去院子一角看大人们处理那头不停吼叫着的大黑熊。
但围成一圈的大人们生怕孩子们见了那种场面会做噩梦，急忙将他们驱赶到院子中间去了。
孩子们虽然有些失望，但不一小会儿，他们就找到了新的乐趣，在院子里的那些桌子中间钻来钻去、爬上爬下，互相追赶。
不时有妇人会远远地出声骂一下自家那调皮捣蛋的娃儿，警告一句“安生点，再不听话就揍你了”。
孩子们就吐着舌头做做鬼脸，之后，继续追赶。
曹老太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孩子身上许久，直到小昭端着一些碗筷撞进她的视线里，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小昭的肚子上。
曹老太一直盯着小昭的肚子，盯得小昭心里直发毛。
小昭明白，曹老太恨不得她的肚子今晚就能鼓起来，明天就能蹦出一个孩子来。
孩子？
不可能的。
她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曹大哥”也不是以前的曹大哥了……
她叹了一口气，闪身躲到了厨房里去。
曹不易正在给那些处理好的鸡鸭放腌料，见到小昭进来了，便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厨房里的大婶们见了，便打趣起她和小昭来。
各种荤话不要钱地从大婶们的嘴巴里冒出来，钻进她俩的耳朵里。
曹不易和小昭自家知道自家事，听了那些话，并不觉得尴尬，只是相视苦笑。
接着，她们又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互相配合着继续放腌料。
早饭和午饭是由那些大婶们做的，菜色相对简单。
等到了晚上，曹不易加了灵泉水做好的肉菜刚一端上桌，就引发了一波哄抢。
老村长一边用勺子挖着曹不易特地给他做的蒸熊掌，一边出声维持秩序，“都别抢，后面还有呢，管够！管够！”
说着，他将装着蒸熊掌的盘子整个地端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张开双臂，将盘子护了起来。
与他同一桌的人们个个举着勺子，一挖一个空。
看着老村长那护食的模样，他们只好转移了目标，将勺子伸向桌子中间的那一大盘炖熊肉里去。
几个爱喝酒的汉子正一边吃着美酒佳肴，一边划着酒拳。
孩子们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含糊地说着：“好吃，真好吃。”
热闹的宴席之上，唯有曹陈氏没有埋头大吃。
她坐在得直直的，静静地看向与众人有说有笑的曹不易，脸上满是疑虑。
坐在她邻座上的曹老太夹了一块炖肉，放进曹陈氏的碗里，说道：“你尝尝这个，味道真的很不错。”
曹陈氏看向曹老太浑浊的双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曹老太拍了拍曹陈氏的手，用只她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心里都知道……
你也别担心了，相处了半年，也能知道他的脾性了。
不管他从前是谁，如今，他就是咱们家的不易，我的乖孙儿，你的乖儿子！”
曹陈氏惊讶地看向曹老太，道：“阿娘……”
曹老太没有再说话，只坚定地看了曹陈氏一眼，然后转头吃了一口曹不易特地给她做的“掌上明珠”，笑眯了眼。
057 曹不易钓鱼
曹不易正站着跟贾大说话，感觉到曹陈氏的凝望，于是趁空伸出右手，隔着人群，一脸灿烂地朝她挥了挥。
曹陈氏眼圈一红，赶紧低下头去，她想装个吃东西的动作，可心慌意乱之下却连应该拿勺子还是拿筷子都选不出来。
她又往曹不易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曹不易已经进厨房去端菜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沉默着，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许久，她才对身边的曹老太说道：“阿娘，他跟不易一样，也是个好孩子……”
接着，曹陈氏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可他终究不是不易啊！”
曹老太想起原主，眼角微湿，脸上却带着笑。
她没说别的，只道了一句：“吃吧，趁热吃。”
等大婶们帮着把菜上齐了，席上的众人都已经半饱了。
他们开始放慢了进食速度，话起了家常。
曹不易很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她笑着坐在贾大和小五他们一群少年人的中间，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心里暖洋洋的，一丝也没有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宴席也慢慢散了。
老曹家的院门外边，皎洁的月光轻轻地洒在白白的积雪上，倒是还可以令人勉强看见附近的景象。
年轻的村民们先小心翼翼地将老人和孩子送回了家，安顿好后，又匆匆赶回了老曹家，帮忙收拾起那些残羹冷炙、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月上中天，老曹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村民们已经带上自家的东西，以及曹不易做好的各种肉菜回家了。
曹不易和小昭送走了最后一波离开的贾大及余氏等人，关上了院门，回了各自的屋子，倒头就睡。
曹不易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午时。
吃午饭的时候，曹陈氏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念叨了一句，“昨儿个吃了太多肉，今天倒想喝鱼汤了。”
鱼汤自然是要用鲜鱼熬的。
曹不易放下碗筷，道：“那阿娘等着，我这便去南湖给你钓鲜鱼去，保证今晚让你喝上鱼汤！”
原主的记忆里，冬天冰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曹不易没试过冰钓，正好她阿娘想喝鱼汤，于是她便立刻来了兴致。
曹不易兴冲冲地拿出钓竿，往五里开外的南湖去了。
小昭紧随其后。
曹陈氏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消失，略带一丝愧疚地低下头去。
曹老太看了看曹陈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自己的屋子。
等曹老太合上了屋门，曹陈氏才终于抬起了头。
她捏着那张从流云大师那里求来的符纸，到了曹不易的屋子里面。
流云大师说过，只要将这驱邪的符纸悄悄贴在中邪之人的枕头背面，那附身的邪祟自然就会离开……
也许，她的不易还能回来……
曹陈氏走到曹不易的床前，一把抓起曹不易睡觉时枕的那个枕头，将符纸贴在枕头的背面。
接着，她哆嗦着手脚缓步走出曹不易的屋门，跨出门槛，消失在转角之后。
不出三秒的时间，她又飞快地冲了回来，将曹不易枕头背面的符纸一把扯下来，撕得希碎希碎的。
她一边撕一边压抑地朝天哭喊道：“不易啊，阿娘狠不下心来……”
曹不易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扒了，也不知道曹陈氏故意调开她是为了进她房间放驱邪的符纸，她此刻正在贾大家门口喊着贾大。
贾大听说要去冰钓，自然是要跟上的。
“你俩等我一会儿。”
贾大回屋拿了钓竿，还另带了一些蘸了香油的鱼饵，这才关上家门，与曹不易她们二人一起，朝南湖出发。
南湖的整个湖面都被冰封着，镶嵌在周围厚厚的积雪之中，犹如白色梳妆台上一面光滑的镜子。
曹不易三人挑选了一个冰层够厚又适合做钓点的地方，开始凿冰眼。
小昭也从未冰钓过，但她远远地见过别人钓。
她感觉曹不易和贾大凿的冰眼有些特别。
于是她问道：“我看别人都是将这三个冰眼凿成扇形的，为什么你们凿的是一字形的？”
曹不易是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她只是在照搬原主的记忆。
对于小昭的问题，她回答不出来。
小昭也知道，因此，她这话是对着贾大问的。
贾大等了等，见曹不易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便替她回答了。
“在湖泊或水库施钓，冰面下常有水溜，凿成一字形可以避免诱饵随水溜冲到冰眼的垂直投影之外。”
贾大的话小昭没有听懂，曹不易也听不懂。
于是二人一脸懵地看着贾大。
贾大挠了挠头，想了又想，然后说道：“这样凿能更容易钓到鱼！”
曹不易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好！
管他道理如何，能钓到鱼就行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贾大身边已经堆了七八条鱼，小昭身边也有了三条鱼。
曹不易却什么也没钓到。
她想起小时候听的那个“小猫钓鱼”的故事：
猫妈妈带着小花猫去钓鱼，可小花猫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追蝴蝶的，结果一条鱼都没钓到。后来小花猫听了猫妈妈的话，一心一意地钓鱼，就真的钓了一条大鱼。
曹不易心道：“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我既没有捉蜻蜓，也没有追蝴蝶，一直一心一意的，不也没钓到鱼？”
眼见贾大一下又一下的提竿，自己的漂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曹不易越发着急了。
这样下去，她阿娘晚上就吃不上她钓的鱼了。
她偷偷地往身前的冰眼里弹过去一滴灵泉水。
冰眼下瞬间热闹了起来。
十几条鱼儿游过来挤在一起抢吞着冰眼里的湖水。
曹不易运转灵力搅起了鱼钩，勾住了其中一只倒霉鱼儿的鱼鳃，将它硬扯了上来。
作弊就作弊吧，能钓到鱼就行了！
被蛮力扯上来的鱼儿一直挣扎着，试图把自己鳃上的钩子甩掉逃回水里去。
功夫不负有心“鱼”，它终于挣脱了鱼钩，用尽全力往冰眼一跃而去。
但曹不易已经快步上前一掌将它拍飞了。
鱼儿被拍到几米开外，又在冰面上滑行了十多米，晕过去前，狠狠地朝这个可恶的人类翻了个白眼。
曹不易：……
058 焦尾黄金鲤
就在曹不易用作弊之法钓鱼之时，南湖之外，一个老者缓缓踏雪而来。
老者白发白袍，行在同色的雪地之中。若非所过之处有他留下的那两行脚印在，旁人根本就难以发现他的踪迹。
一路的雪泥将老者长袍的前后摆都浸湿了。
老者看了看自己变得沉重起来的前衽后裾，上面已然沾满了灰色的泥点子。
他自小时候在梦中见过那白衣飘飘的仙人起，就一直只穿这与仙人同款的白色衣袍。
白色不耐脏，但他不用愁这个问题。
他家境富裕，每每白袍脏了便直接脱下来往外一扔，换一身下人们新做得的便好。
后来他修了仙，学会了清洁术，就更方便了。
只要运起灵力施个清洁术，再脏的衣服也能瞬间洁净如新……
脏兮兮的衣衽和衣裾粘在他的双脚之间，令老者的行动越发缓慢了起来。
他伸出手掌，做出了施术的起手式，想了想，又将手放下去了。
这里是绝灵之地，天地之间无一丝一毫的灵气，他储存的那点灵力耗一分便会少一分，还是省着些的好。
老者叹了口气，将前衽后裾挽了起来，拎在右手之中，继续拔腿向南湖前进。
他养的灵兽死了，被他在危急时刻施了移形幻影之术，幻化成他的模样，替他去死了。
后来，因抢了一张宝图，他也被仇敌满世界地追杀着。
对方是个筑基期的修士，他当时是炼气期大圆满的境界，他打不过对方，只好逃回了这没有修士愿意来的南山州。
正好，他抢来的那张宝图显示，在这南湖之中，藏着一只焦尾的黄金鲤。
若他能把这黄金鲤契约成自己的灵兽，那他便有杀回中州的资本了。
宝图上说，二千多年以前，这南山州本是修仙界灵气最为浓郁的一州。
这里不但出了许多个飞升天界的修仙界老前辈，还出了不少化形的山精野怪。
那焦尾的黄金鲤便是其中之一。
这黄金鲤是个化形的鲤鱼精，独占着整个南湖修炼了三千年，它的头上还隐隐长着一对龙角。
只是它运气不好，渡化龙升天劫的时候，遇到了天地突生异变的时刻。
它以鱼头龙尾的形态吐纳着天地灵气护体，平安渡过了八道劫雷，只要再渡过最后一道劫雷，它便可以正式化成龙身，飞升天界。
可是第九道劫雷劈下来的前一刻，它突然再也抽不到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了。
它还没来得及问问苍天、问问大地为什么会这样，劫雷就毫不客气地劈到它身上了。
鱼头还是鱼头，但它的龙尾却被天雷烧焦了。
它重伤掉回南湖之中，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
老者拿出那张宝图，抖开来看了看宝图上画的焦尾黄金鲤。
想起他从前在南湖垂钓之时，也曾钓到过的那些金色的鲤鱼，轻声喃道：“希望你还在这南湖之中。
没有被谁钓去吃掉。
只要你做了我的契约灵兽，我便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去灵气浓郁的地方养伤修炼。
你助我修仙，我助你飞天，以后的路，咱们俩互相扶持，互相关照……”
老者怀着美好的愿望继续前进。
到了南湖边，他便看到湖面厚厚的冰层之上，有三个正在冰钓的年轻人。
湖边的空气之中还飘荡着一些零星的小光点。
老者看着其中一个熟悉的小光点，瞪大了眼睛。
是灵气光点！
有修士！
莫非是仇敌不惜成本追来了这耗费甚多的绝灵之地了？
老者赶紧施了个隐身术，躲藏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之上。
……
曹不易拍飞了那只被她胡乱勾上来又试图逃跑的倒霉鱼儿，哈哈大笑着小昭和贾大叫喊了起来：“你们瞧，我也钓到鱼了！”
小昭和贾大抿嘴憋笑。
这也算钓鱼？
嗯，那就算吧！
小昭和贾大很给面子地起了身，走到曹不易的身边夸赞她。
贾大几步跑到那鱼儿的跟前，捡起它，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曹不易：“你刚拍它的时候用了火球术？
这只锦鲤都快被你烤熟了。
你看，它的尾巴都焦了！
这样的鱼可不能再用来熬汤给曹大娘喝了。”
曹不易诧异地道：“没有啊，我没有用火球术，我只是单纯地给了它一巴掌，省得它逃回冰眼里去。”
她往贾大手上的鱼儿瞧了瞧，果然如贾大所言，尾巴都焦了。
“难道我最近炼器时运火太多，形成惯性了？一出手就不自觉地放火了？
唉！可惜了这鱼儿，不能再用来熬汤了。
既然不能拿来熬汤了，那就拿回去喂隔壁的小黑猫吧。”
曹不易边说边伸手去接过贾大手中的鱼儿，没想到那鱼儿刚一到她手上，就清醒了过来。
它用力挣扎着，想要再一次逃脱。
可曹不易这半年的锤子不是白拎的，她现在的手劲大得很。
这鱼儿居然懂得装晕？
真是有趣！
曹不易紧捏不放。
焦尾的鱼儿见挣脱不开，便翻着白眼口吐出一串七彩泡泡。
吐完泡泡之后，它又口吐人言。
“熬你妹的汤！”
“喂你妹的猫！”
曹不易：……
贾大：……
小昭：……
焦尾的鱼儿哼了一声，道：“穿白衣的小子，快把你爷爷放开！捏着你爷爷我的伤口了！”
曹不易是个孤儿，哪儿来的爷爷？
原主的爷爷也早就已经死了。
于是，她将鱼儿从右手中放开，不等鱼儿松气，又将它紧紧地捏到左手中去。
总共也就巴掌大的鱼儿：……
算了，不占这口头便宜了，伤口被捏着是真的很疼！
“穿白衣的，你捏着我伤口了，先把我放开，好不？”
曹不易放开手劲，握指成爪，将鱼儿虚虚控在掌心，用右手戳了戳鱼儿头顶那两根怪刺，问道：“你是个啥？妖怪？哪儿来的？快点自报家门。”
鱼儿将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子，我要是说清了自己的来历，你能再给我几口灵泉水不？”
曹不易又戳了戳它头顶的怪刺，道：“你先说，听得我满意了，我便给你一口。”
鱼儿又张口吐出一串七彩的泡泡，然后以一副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的口气说道：“我便是这南湖之主！”
可惜曹不易三人淡定的很。
什么南湖之主？
没听过。
鱼儿有些羞恼，“我可是这南湖之主！南湖之主啊？你们居然不跪下来膜拜我！”
曹不易如实地道：“真心没听过，而且你刚刚说话的模样像足了占山为王的山贼头子，匪气十足，让人尊敬不起来。”
没听过？
鱼儿呆愣了一会儿，问道：“如今是仙元几年？”
它当初受了雷劫濒临死亡，沉入南湖底下的洞府昏睡不醒。
适才被那口灵泉水的气息唤醒，来不及去搞明白为何它独居的南湖之中会满是鱼虾，就本能地直冲那灵泉水而来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白衣小子给勾扯上来。
更令它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小子明明是修士，那个丫头明明是妖兽，可他们居然都没有听过它的名号？
它到底昏睡了多少年？
059 被一只鱼赖上了
仙元几年？
这焦尾黄金鲤用的大概是修仙界的纪年吧。
曹不易伸出右手感受了一下指间的风，道：“南山州早已成了绝灵之地，‘修仙’二字，也已成了百姓口中虚无飘渺的传说了。
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仙元几年，只知道，现在是大月国的建安三十五年。”
焦尾黄金鲤一张嘴，吐出了一串七彩的泡泡，接着，它不可置信地问道：“绝灵之地？怎么可能？”
它赶紧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可它果真连一个浮游的小光点也没能感受到。
焦尾黄金鲤猛地一睁眼，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曹不易猜测，肯定跟那个出现在老鹰崖底幻像之中的红脸老头有关系。
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清楚。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据说此地绝灵至少两千五百年了。”
这话是蘑菇以前说的。
蘑菇说过，它与它家主人自天界降到望仙村后山之时，这里就已经没有天地灵气了。
因此，它这两千五百多年来就没法修炼，境界一直停滞不前，不能化形成人。
它辞别之时还曾无比认真地看着曹不易的脸说道：“我若回了天界，估计不出百年就能化作人形了。
你肯定是赶不上见证那一刻的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到了天界认不出来我。
我都想好了，化形那天我就照着你这张脸变幻。
你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
想起蘑菇，曹不易抬头望了望天。
也不知道蘑菇此刻是不是已经跟师兄一起回到天界了？
天界之中的医仙谷没了师父和师兄，这两千多年下来可还安好？
师兄对上那个红脸老头，又有几分胜算？
自己将来……
唉，算了，不想了，这个“将来”太过遥远，多想无益。
自己现在不过只是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而已。
还是看眼前的事吧！
眼前这只惊闻噩耗的焦尾黄金鲤已经快要崩溃了。
它一边忘了疼痛般地在曹不易手掌之中撞来撞去，一边喃喃自问：“我居然沉睡了两千五百年之久？
这片天地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怎么会，怎么会……”
此刻的它，看上去像极了炒股屡战屡败后不能接受真相的可怜股民。
曹不易松开了手，将它摊在掌心。接着，她就听到焦尾黄金鲤喃了一句令她分外吃惊的话。
“百姓不知有修仙者？
那我的挚友青阳呢？
医仙谷呢？
医仙谷的三千修士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青阳？
曹不易记起老鹰崖底的三千骷髅……
这鱼精居然是青阳的朋友？
青阳已经死了，医仙谷的三千门人全死了，他们早已化成飞灰……
曹不易叹了口气，蹲下身去，轻轻地将焦尾黄金鲤放回冰眼之中，道：“你回去吧。
记住，觅食的时候别再去吞人家放下去的饵，省得又被人钓上来。
也别出来伤人”
曹不易话还没说完，那焦尾的黄金鲤就“啪”的一下击尾而起，带着一身的水珠，窜到曹不易的头顶上去了。
它用鱼鳍紧紧地抱住曹不易的发髻，任曹不易怎么甩，都不肯下来。
曹不易抬手擦了擦顺着头发流到前额的冰水，放在鼻端闻了闻，呃，一股子腥味！
她黑着脸往自己头顶上瞄，道：“你下来，再不下来，我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我力气不小，把你拍死了可就不好了！”
哪知那焦尾的黄金鲤一点儿也不担心，反倒说道：“我知你是个好心人！你是不会拍死我的。
你养我吧！我不回南湖之下了，我要跟着你。
我很好养的！
不用缸不用罐，不吃饭不吃菜，不费神不费钱只要每天给我一口灵泉水就行了！”
它不傻，这白衣小子光为了钓只鱼都能甩出一滴灵泉水作饵，那他身上肯定还有不少的灵泉水。
它记得它的挚友青阳曾经有一个随身空间，里面就有一口灵泉。
这小子在这绝灵之地都拿灵泉水不当数，身上的好东西肯定少不了。没准他真的有青阳那样的随身空间呢！
赖上他，必须赖上他！
有了灵泉水，就有了灵气。
有了灵气，它尾巴上被雷劫劈出来的伤才有望恢复！
这伤太疼了，疼得它直接沉睡了几千年。
它虽在雷劫之下保住了性命，可它一觉醒来修为尽失，法力全无……
只能等将这伤养好了以后慢慢重修了。
这个白衣小子看上去就一身正气、古道心肠，他绝对会非常有爱心地收留它的！
可惜它等到的回答并不是它想要的那一种。
曹不易道：“不要！我为什么要养你？你快给我下来！”
养一只会说话的鱼精在家，要是吓坏了奶奶和阿娘怎么办？
而且这鱼精明说了，它是冲着她的灵泉来的。
万一它哪天不满足于每天一口，而是想要整口灵泉呢？
她要是打不过它怎么办？
所以曹不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焦尾黄金鲤听了她的回答顿时愣住了。
这是被拒绝了？
居然被拒绝了！
想它堂堂南湖之主，一贯是个“寂坐空林喝清酒，闲观明月弹素琴”的精灵，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没想到一开口就被拒绝了，太生气了！它不要面子的吗？
就在它想要骂人的时候，它的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要让他收留，还有这一种办法嘛！
于是它逼出一滴心头血，又用自己头顶上的一根怪刺扎了曹不易的头皮一下，快速地将那心头血滴到曹不易的伤口之上。
然后，它从曹不易的头顶跳了下来，跳进了曹不易面前的冰眼之中。
它挥动着双鳍，嘴里吐出一串七彩泡泡，道：“以我之血，契结灵主，忠于灵主，同生共死……”
它的话音一落，就有一大一小两个光圈凭空出现，大的光圈飞向曹不易，小的光圈飞向它自己，烙印进她和它的识海之中。
曹不易捂着被刺痛的头皮：……
全程围观的小昭和贾大：……
焦尾黄金鲤认主成功，开心地拍水一跃，飞到曹不易的身边，在她两肩之间凭空游动。
贾大羡慕地看向曹不易，道：“我也想要一只妖兽，你帮我问问水底下还有没有别的鱼精呗？”
曹不易转头朝两肩嗅了嗅，叹了口气，道：“腥死了，你想要，要不我把它送给你？”
焦尾的黄金鲤朝贾大的脸喷过去一支没有杀伤力的小水箭，口吐七彩泡泡，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生是主人的鱼，死是主人的死鱼，不会再另行认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