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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乃去     大宋奸臣txt下载     大宋奸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得到了一块铁板

    朴素的房间内,唐宁与何仙姑对坐。一脸悠然的齐复与满脸焦急想要赶快找到马三刀手刃此獠的林威,一人抱着一把刀子站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屋内除了唐宁跟何仙姑,还有一个年级很小的道童,是个女孩子,比李子还要小一些,但泡茶的手艺似乎很好。

    可惜的是何仙姑有着这么清新脱俗名字的人,也不能免俗。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她喜欢往茶里面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道童踮着脚想要给唐宁倒茶,见状唐宁便从桌子上拿起杯子托在手中好叫这孩子不要这么费劲。

    那小道童看了唐宁一眼,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给唐宁倒了半杯之后,便又十分期待的看着唐宁。

    唐宁瞅瞅漂浮在上面的油脂,又瞅瞅那个一脸期待的小道童,叹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口不对心的说道:“好茶,好手艺。”

    “谢谢善人夸奖。”小道童很有礼貌,开心的对唐宁说道。

    拍了拍她的脑袋,唐宁看向悠悠品茶的何仙姑。伸出一根手指头敲了敲桌子说道:“仙姑,咱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正事?什么正事?”何仙姑疑惑的看着唐宁:“难道小将军来此不是品我这位弟子泡的茶么?”

    唐宁呵呵一笑道:“你别给我装傻,刚才让我过来的时候,怎么就不这么说呢?”

    “此一时,彼一时。”何仙姑笑着回答。

    “少跟我打机锋,好好的道士学什么和尚说话,直来直去的干脆点不好么?”

    何仙姑一愣,随即掩着嘴估计是在笑。

    那小道童听不懂大人说话,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唐宁,最后还是端正的跪坐在榻中蒲团上,保持着一个十分端正的姿势。

    一只手带着袍袖掩着嘴掩了半天,才放下来,笑盈盈的道:“小将军与贫道之前所见过的官员都不一样呢。”

    唐宁皱着眉头道:“仙姑同志,我警告你,不要避重就轻,岔开话题。

    本官是带着任务来的,挖地三尺也要缉拿江洋大盗马三刀归案。

    据线人提供可靠情报,他就藏在你们阴陵山道观之中。

    你现在给我一句痛快话,你是交人,还是不交人。

    你如果交人,本官现在就带着人,扭头就走,一刻都不多留。

    但你若是不交人,本官外面那七百弟兄也不是吃素的。

    挖地三尺,你懂什么意思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马三刀,这是军令!而且从本官个人的角度而言,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残暴嗜杀的江洋大盗继续荼毒我大宋的百姓!”

    一番话说的严厉无比,何仙姑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虽然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也准备好了对策。

    但唐宁这个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说出来的话又把人吓的要死,她准备的对策可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要祭出最后的底牌?何仙姑咬着嘴唇,自己拿到那东西的时候,给自己这件物品的人说不到山穷水尽万不得用,因为这东西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就作废

    可为了一个马三刀就把这东西给浪费了,值得么?

    何仙姑心中正思忖,那小道童忽然间朝唐宁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不许欺负师父!你这个坏人!”

    唐宁冷不丁遭到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何仙姑果真是道貌岸然之辈,居然在屋里面还埋伏了刀斧手要刺杀自己。

    结果发现扑过来的是这个跳着脚都不一定能打到自己胸口的小道童之后,唐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还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何仙姑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嘛。

    一只手按着小道童的额头,那小道童就只能把两条小胳膊挥得跟风车似的,却连唐宁的衣角都没沾到过。

    “稚儿,乖乖坐好,莫要胡闹!”

    “可是师父,他刚才欺负你!”

    “这也叫欺负?我不过是说话说的严厉了一点嘛……”

    “不管不管,你瞪我师父了,那你就是欺负我师父!我不许你欺负师父,你这个坏人,狗官!”

    唐宁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过去,他指着自己的脸,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坏人!狗官!”

    何仙姑越听越满头的黑线,连忙把小道童拉到身边,起身对唐宁说道:“小将军息怒,稚儿才十岁,不懂事,不要与她计较。若她言语中又冒犯之处,贫道在此替她向小将军赔个不是……”

    唐宁置若罔闻,咬牙切齿的道:“你跟谁学的骂人话,狗官二字是跟谁学的?!”

    唐宁表情有点恐怖,弄的小道童心中非常害怕。但一想神通广大的师父就在自己身前,又不怕了。抓着师父的衣角,她大声道:“裴师姐告诉我的!裴师姐说当官的都是坏蛋,都是狗官!

    刚才看你把茶杯放下来,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也是个坏人!你欺负师父!”

    又是裴仙童!!!

    唐宁气得想掀桌子。

    这个咸鱼道长打从自己遇见她开始,自己就多出了许多跟自己压根没半毛钱关系的称号。

    什么死骗子,狗大户,狗官,这都是她喊出来的。

    前两个也就算了,但这第三个唐宁却忍不了。

    自己一个九品官,除了督运粮草之外什么权力都没有。更何况自己一没滥用公职牟取私利,二也没仗着官身欺压平民百姓。

    她凭什么骂自己狗官?

    她自己骂就算了,还教小孩子一起骂。

    这是祖国的花朵,是民族的未来,怎么能灌输如此不健康的思想呢?

    此时此刻唐宁对裴仙童的恨意宛如一轮高高升起的朝日般耀眼。

    想到此,唐宁又想起当初自己偷偷放出的狠话。以后到了裴仙童的道观,一定要砸了以泄心头之恨。而这阴陵山道观,不正是她所在的道观吗?

    于是看向何仙姑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怀好意,何仙姑五官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心中惊讶万分,难道这个人模

    狗样的家伙还想对一个小孩子出手不成?

    这哪里是禽兽,这是禽兽不如啊!

    唐宁站起身,何仙姑便拉着小道童退后两步。正欲警告唐宁不要轻举妄动,唐宁却冷冷的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何道长。

    马三刀这个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何仙姑强笑道:“小将军在说什么?马三刀是大祁山的强盗头子,与贫道有何关系……”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傻充愣。”唐宁嗤笑道:“你们阴陵山道观跟大祁山的关系瞒得住别人,瞒得住朝廷吗?

    你不交是吧,那本官就带人亲自搜寻!”

    说罢唐宁一甩袖子忽然想起自己穿着铠甲没有袖子,就一甩胳膊,推门而去。

    唐宁的态度如此强硬,是何仙姑始料未及的。连忙追出来想让唐宁坐下来,两人再心平气和的商量商量,却见唐宁身边的护卫已经一溜烟的逃走了。

    “何道长,之前你们道观中人抬着那具尸体,本官知道他就是马三刀的七大护法之一,王丁。

    那两个道士趁乱把人运走,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来。你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本官无从下手,知难而退。

    但你莫要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挖地三尺不是形容词。在我这里,挖地三尺就是字面意思。”唐宁年纪虽然不大,好在做过销售。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学人说话,学鬼说话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此时这番话一说,倒还有几分法不容情的味道在其中。何仙姑不由得大急,连忙道:“小将军且等一下……”

    说罢转头回了屋内,那个小道童站在原地,既紧张,又害怕,但还是很勇敢的跟唐宁对视。

    小孩子而已,本就没生她的气。况且长得这么秀丽,也叫人生不起气来。唐宁冲她柔和的笑了笑,她回报的却是一声啐……

    不多时,何仙姑手里拿着个半圆形、一掌半高、黑不溜秋的铁板出来了。冲唐宁晃了晃,张口道:“小将军你看这个,这是……”

    话没说完,就被唐宁劈手夺了过去。

    放在手里端详片刻,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字,看一眼就让人发晕,于是唐宁干脆就不看了。

    冲林威比划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林威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玩意看上去像是个弧度比较大的铁瓦片……哎,你看看这东西能扣在我腰上不,我就觉得这腰间凉嗖嗖的,这玩应说不定还能当个护腰用……”

    “哦。”林威接过那铁片,扣在了唐宁的腰上。别说,尺寸还挺合适。

    一旁何仙姑快晕过去了,阿巴阿巴的说不出话。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那铁瓦片。

    唐宁伸手把何仙姑的手压了下去,笑道:“多谢仙姑关心,本官就戴上了哈。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只扣一边有点太不美观了……”

    何仙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咯喽一声,便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第五十四章 出事您先走

    观中一众道士见师父晕倒,急忙跳出来搀住何仙姑,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的。一时间就把唐宁这个罪魁祸首给忘在脑后了。

    而唐宁则是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往观外走。走了没两步,便看到前面的香客和道士纷纷惊恐的避让。杂乱不堪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哗啦声越来越近,很快就看到方永带着人连跑带颠的冲进来了。

    “督运使大人,怎么个砸法?”方永看上去非常的兴奋,两只眼睛都在冒着光,天知道他对道士有什么成见。

    唐宁摆了摆手道:“不是砸,挖地三尺的事情那不能叫砸,要是砸,就变了性质了。

    叫弟兄们十人一组,分散开搜寻观中各大殿中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什么仙人塑像背后啦,塑像底下啦,贡桌下面啦……总之把耗子能钻的地方全搜一遍。

    再分出一百人来沿山巡逻,免得到时候咱们在观中找人,他马三刀趁机从狗洞里面钻出去逃跑。

    哦对了,千万记得,无论如何不要伤到马三刀及其同党以外的人,记住了?”

    方永一开始听得有些迷糊,听到最后,恍然大悟。心说督运使大人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明明就是开砸,非要说成挖地三尺,不愧是读书人,文化水平高了就是不一样。

    于是乎,这个常年自以为是的家伙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钦佩之情。

    “记住了!”方永重重点了点头,当下便开始分派任务,众厢兵领了命,乌泱泱左边一群右边一群的分开去执行任务了。不一会儿,五步之外的药王殿里面就听到了瓷器破碎的哗啦声。

    随后便是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流氓啊!强盗啊!你们不能这样啊!这是药王的乌龙犬!哎呀!”

    齐复舔了舔嘴唇,看向唐宁道:“姐夫……这……”

    唐宁挖了挖耳朵道:“什么这那的,刚才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劝你最好也把耳朵关上。

    甭管这里是什么地方,观里的是好人还是坏人。马三刀就在此观中,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既然他们不愿意把马三刀交出来,那我们就亲自动手。只要不弄出流血事件来,一切都是小事。”

    “好吧。”齐复点了点头,心说比起这群训练有素的土匪……哦不是,是官兵,不论是九斗山还是大祁山,对比一下都显得那么的滑稽。

    众弟子掐着何仙姑的人中、虎口,终于把她从昏迷中弄醒。于是这帮弟子就炸了锅,一个个跳着脚就要找唐宁讨个说法。

    因为怕林威冲动之下弄出什么大事,所以唐宁没敢把林威派出去,而是把他栓在了自己的身边。

    林威也心知官府捉了马三刀之后是要走程序的,于是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老老实实呆在唐宁身边。

    但他压抑了将近十多年的恨意却让他无数次想要迈开双脚直奔马三刀所在之处。

    纠结之下,林威便抱着刀子一直垂头立在唐宁身边。

    忽然听到前面有动静,林威抬头一看,见是道观中的众道士提着刀剑杀气腾腾的过来了。

    见状林威便提醒唐宁道:“恩公,小心了。这阴陵观中的道士没有一个是省油的

    灯,几乎人人都会上几招。

    一会儿您若是稳不住他们,便由林某在此拖住他们,您先跑。”

    唐宁眨了眨眼道:“有这么邪乎?”

    林威点点头,严肃的道:“虽然这是一本历史军事类的书,不涉及玄幻或者仙侠。

    但是武功高手还是存在的。

    比如何仙姑的师父,当年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他教出来的弟子,本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而何仙姑自打来了这座道观之后,便一直开始传授观中众道士本领。呼吸法门啊,剑法啊,拳法啊,她都有教。

    所以观中的道士虽然不是个顶个的强,但几乎每个人都是会点拳脚刀剑本事的。如果真的激怒了他们,硬拼起来会非常的麻烦。

    我一个人可能护不住恩公您,但给您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唐宁连连点头,心中不由得大为好奇。以前他就对武功这种东西极度的向往,他相信有武功的存在,但总有一些败类打着什么拳什么脚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

    弄得唐宁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此刻听见林威说这世上还真有武功高手,别提他有多激动了。连忙问道:“老林啊,那你说说,这个武功高手是什么样的啊?”

    林威指着越走越近的一群道士道:“恩公,现在应该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话音刚落,那边道士就群情激奋的喊出来了。

    “这位将军!你把贫道的师父弄晕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甚至还放纵自己的手下在这座道观里胡作非为,难道你真的以为我阴陵观中人都是没有半分火气的泥人不成?!”

    这是一个清朗无比的男声,能够很清晰的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怒意。

    “捏这个大坏蛋,捏把俺师父搞晕辽,捏得负责,捏不能装莫事发生锅。”

    这个姑娘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口音十分浓重,唐宁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那个地方的方言。

    几十号人围成一个圈各骂各的,唐宁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只听清楚了这两句话,其余的一句都没听清哦对了,还有齐复在不停的扯着嗓子喊,要伤我姐夫先过我这关……

    最后唐宁只好伸出手虚按一下,皱着眉头大声喊道:“都别吵啦!别吵啦!”

    这话还挺好使,他一喊完,众道士都停下来了。虽然不说话,但却都是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看来这帮道士还都是很讲理的嘛。

    唐宁心中如此想着,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始忽悠。

    忽然听到药王殿中又是哗啦一声响,之前那个道士撕心裂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啊!那是药王啊!我跟你们拼了!我跟你们拼啦!!你们居然敢毁掉药王塑像!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唐宁尴尬的看着面前一众道士,小声道:“诸位,这可能是个误会……”

    “尔等官兵与那些强盗又有何异?休要多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唐宁

    心说不愧是同一个道观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横竖都是跟他作对的人死。

    林威把腰间大刀拔出来,舔了舔嘴唇道:“林某对这把刀不太擅长,但估计跟抵挡你们一阵子还是绰绰有余。

    恩公您带着那个小护卫先走吧,这里有某家在,不会叫他们追上您的。”

    “就凭你?!”一众道士大怒,说罢就要抡刀子冲上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喊:“都住手!”

    唐宁听到这声音之后就从十米开外跑了回来,在齐复震惊的目光中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站在原地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声音的主人是何仙姑,虽然她现在还是由两个道姑搀扶着,但刚刚这一声大喝可是中气十足。

    “师父……”

    “真人……”

    众道士纷纷对何仙姑行礼。

    何仙姑摆了摆手,神色复杂的看向唐宁腰间那个铁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由他们搜吧。”

    “可是师父……”

    “休要多言,你们要配合官府的工作,散了吧。一群人好似市井流氓一样聚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师父!”

    “师父,他们那里是官兵,他们就跟土匪一样啊!您刚才没听见,药王殿里面的药王与乌龙塑像都被他们弄碎了!”

    “碎了也好,正好换新的。”

    “师父!!”

    “怎么,你们想惹为师发怒不成?再说最后一次,都散了吧!实在不放心的,就去帮把手。”

    在何仙姑的威严之下,众道士最后还是屈服了。一个个瞪着唐宁,林威和齐复三人瞪了半天,最后终于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唐宁摇头道:“糊涂啊,仙姑。您既然有这样的觉悟,那为何不把藏匿马三刀的地方告诉我们呢?”

    何仙姑面无表情,轻声道:“贫道曾承诺马三刀无论如何会保他一次,贫道已经做到了,而且现在仍然在努力保护他。

    不过结果,贫道却无能为力。他被抓与否,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唐宁挑了挑大拇指道:“高!”

    想了想,唐宁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回去之后便禀报上级,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些费用来补偿本官手下对观中造成的破坏……”

    “不必了。”何仙姑摆了摆手,眼睛里面似乎满是哀伤:“此事皆因贫道而起,一切后果由贫道承担便是。

    这么多年下来,贫道无数次想过之前找上马三刀的选择有没有错。但他每年逢年过节,都会亲自带着礼物造访道观,贫道虽然对他残暴的行为心知肚明,可最后还是装作不知。

    若是贫道早些制止他,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思来想去,这一切都是因为贫道当年走错了路的结果。

    小将军尽管放开了搜,贫道保证观中不会有人阻拦你们。只是能否找到马三刀,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贫道碍于诺言,只能做到这里了,望小将军理解。”

    “……”

第五十五章 人棍马三刀

    在这个时代,承诺、约定这些字句词语的分量是很重的。用一诺千金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林威为了遵守他对马三刀的承诺,这十年来没有完成第三件事,他宁可夜夜梦到自己的妻儿流着血泪,也不对马三刀举起刀子。

    何仙姑为了完成她对马三刀的保证,也是做到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若不是唐宁突然翻脸而且坚定如是,没准何仙姑还会很庸俗的贿赂唐宁。

    不仅仅是这两个人对于马三刀的一诺千金,其他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举一个最通俗的例子:

    比如东京城里某一家人要举办宴席,碗碟不够用,就会支唤一个下人去找一家酒楼借碗碟。

    借据,字条什么都不用写,甚至押金都不用留,酒楼会很痛快的借出去。

    而若是碗碟有损坏,借用那一家人也会如数赔偿,这在大宋似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润州城里也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人们对诺言二字的重视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生活在数百年后那个连倒在地上的路人都不敢搀扶的时代二十多年,如今身处大宋的唐宁,无时无刻不为自己这颗龌龊的心脏而感到自卑。

    叹了口气,唐宁朝何仙姑行了一礼:“多谢仙姑通融。”

    何仙姑轻轻点头,随即道:“那贫道便告辞了……”说罢刚要走,又忽然间说道:“对了,小将军腰间的物事可不是普通的护腰。

    若是小将军不识得此物,不妨回去之后问问上官,想必军中总有人会知道的。”

    唐宁眨了眨眼,指着扣在腰间那个铁瓦片道:“这不是护腰?”

    何仙姑哀叹一声道:“不是。”

    唐宁抓着头问道:“那是什么?仙姑您不要跟我打哑谜……”

    何仙姑愁容满面的回答道:“谁知道呢……”说罢,在两个道姑的搀扶下,转身就走了,任凭唐宁再怎么叫也不理会了。

    唐宁见状,只好把那铁瓦片拿出来,这一次才开始细细端详上面的字。

    一掌半高的地方写了几十个字,字小的让人又头晕,又看不清楚,但唐宁还是勉强认出来了一些:“卿恕三死,子孙一死……”

    唐宁当场就要哭出来了,他想把这玩应丢的远远的。

    自己真是手贱啊,抢什么不行把人家的免死金牌抢过来了,这他娘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不得把自己一刀咔嚓了?!

    怪不得何仙姑懒得管了,她是不愿意跟一个死人一般见识。

    唐宁想了想,就准备把这玩应交给齐复。

    但唐宁刚刚自言自语的时候齐复听见那八个字了,脑袋都快晃掉了,举着刀子对着自己的手臂,看样子唐宁要是硬塞,他就准备把自己的胳膊剁了去。

    不能逼着小舅子休妻,唐宁只得看向了林威。

    林威咬着牙说道:“恩公,待林某报了马三刀杀我妻儿之仇,这锅替您背了也无所谓。”

    唐宁叹了口气道:“林威啊,话不能这么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造的孽怎能让你替我还呢对不对?

    你不用替我背黑锅,我回去之后会自己向师父坦白。

    不过这护腰效果估计会不错,一会儿你遇到马三刀说不定还要火拼一场,来,你把它戴在身上,也算是多一点防护嘛……”

    “……”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小兵跑了过来:“报~!督运使大人,小人在三清殿中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砖,掀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很深的

    地道。

    小人不敢轻举妄动,已经叫弟兄们守在附近,特意回来请示!”

    唐宁大喜,连声道:“走走走,快去看看。”说罢便要喊上林威和齐复,但林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坏了。唐宁一拍脑门,连忙道:“在前面领路,快点!”

    那小兵应了一声,撒开腿就往前跑。他身上没穿铠甲,跑的比兔子还快。唐宁追不上,喊了两声没反应,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唐宁心中暗骂这一个个的都是铁憨憨,拦住一旁的香客一顿问路,这才跟齐复两人到了三清殿。

    三清殿是用来供奉道家三个最牛的神仙的地方,一个玉清元始天尊,一个上清灵宝天尊还有一个太清道德天尊,三清便是从他们三个的名字里拎出来的。

    这三兄弟是道教最高神,所以每个道观都有供奉,而且给这三兄弟的地方还都不小。

    三清殿里面很大,最中间还有一个看上去就不轻巧的大鼎炉,里面还燃着三根手指粗细的香。

    贡桌都翻了,所以一群道士都抱着膀子摆着个臭脸看向众厢兵。

    得亏是那三位老神仙没事,否则让三位老神仙出事的家伙估计也会给人家陪葬了。

    林威几次三番想要跳进去,却全被方永拦住了。方永皱着眉头道:“一切等督运使大人来了再做打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懂么?”

    林威急切的说道:“我有事,我很急,能不能通融一下?”

    方永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同样的话你说了十八遍了,我也回你十八遍了,你不嫌烦,老子还嫌烦呢!”

    林威道:“真的很急,我……”

    说到此,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兄弟请你莫要拦我。若是不小心受了伤,兄弟可不要怪我。”

    方永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威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皮包骨头,还能伤到老子不成?

    行啊,你要是能打赢我,你下去也没问题啊。”

    林威摇头:“我不想跟你打。”

    方永冷笑道:“谅你也不敢。”

    林威叹了口气,就要往哪块掀开的地砖里面跳。

    方永跨前一步挡住,林威伸手一推,方永万万没想到林威的力气这么大,直接被推了个趔趄,一个不小心,哎呀一声就掉进了地砖中间的洞里。

    林威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唐宁正好赶到,见状便是一急,对一众手足无措的厢兵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挖啊!挖个大坑好救人啊!”

    “可是督运使大人,这里是三清殿耶……”

    道士们听了就跑去扛着三清塑像跑了出来,依旧摆着个臭脸道:“现在不是了,你们挖你们挖。”

    “……”

    唐宁心想这群道士还真是随和好说话啊,于是便指挥众人开始挖洞。

    顺着那地洞的口子里,唐宁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哎呀!哦呀!啊~!疼!”

    唐宁想了想,林威那种进道观时脑袋不小心磕在门框上都咬牙硬挺一声不吭的人,应该不会发出这种惨叫,只能是方永遇到了什么事情。

    便顺着那地洞口喊道:“方永!方校尉!你没事吧?”

    很快里面就传出方永的声音:“我没事!督运使大人!马三刀就在下面,您不要下来,太危险了!哎呀……”

    唐宁一听,心中一急,连忙手舞

    足蹈的道:“快!快挖!方校尉说马三刀就在下面!”

    说罢,又叫齐复去喊其他的兄弟过来。

    人来了之后,一群人齐心协力,总算是挖了个大坑,至少和地洞下面是连上了。

    这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底下堪称一个地下的三清殿,在走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之后,里面已经挖通的地下空间甚至比三清殿的规模还要大。

    四角堆满了各种粮食,想来这里便是观中存放粮食的地方。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的打斗。

    一个人身材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在面前那个稍显瘦弱的男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只能不断的闪躲。

    地上躺着三个新鲜的尸体,还有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的方永,看上去这家伙也受了伤。

    因为挖通了地道,人们在上面便看的清清楚楚。忽然间照射进去的阳光,也叫其中一人感觉无比的刺眼。

    因此动作便慢了一步。

    他本身就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于是这一慢,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麻,低头一看,一条手臂竟然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刀是为我女儿的。”林威的声音冷酷无比,即便唐宁在上面喊着住手,他也置若罔闻。

    马三刀丢了一条左胳膊,奇痛无比,一边哭喊着说道:“我错了,我错了,留我一条狗命,林威,我待你不薄……”一边伸出手想要捂着伤口。

    随即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用力那只手也没过来,满脸惊恐的望向右臂,与左臂同样是被林威齐根砍断。

    林威的脸上溅上了马三刀的鲜血,其中一滴落在他的唇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冷漠道:“这一刀是为我妻子的。”

    马三刀放弃了思考,他崩溃的大叫。抬头看着趴在大地洞边上看热闹的众厢兵和头疼不已的唐宁,声嘶力竭的喊着:“救我!救我!”

    事已至此,马三刀是没法活着被带去见师父或是送去韩知州哪里了。看他超大的出血量就知道,再过几分钟这个人就要晕过去然后死掉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林威尽情泄愤,反正只要人头带回去,其实也没差。

    刀光一闪,马三刀跌坐在地,他的一条腿,也被林威从大腿根部一刀砍了下来。

    “这一刀是为我自己。”林威忽然间笑了,他笑的很畅快,眼泪顺着脸颊一刻不停的往下流,到了最后,他笑不出来了。但他仍然咧着嘴,张开嘴巴像是一只野兽在咆哮。

    昔日枭雄沦为如今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道士们听到动静也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纷纷跑了,吐的吐,念无量寿福的念无量寿福。

    林威状若疯魔,看的众厢兵包括下面的方永都心惊胆战的。

    但唐宁知道,这是这个人压抑了十年的压力释放,他背负了十年的沉重担子终于在这一刻卸下。但仍旧换不回他妻儿的生命,在大仇得报之后,这家伙马上就会大病一场。

    因为复仇所带来的快感只是暂时的,复仇结束后的空虚是长久的。

    刀光再闪,马三刀已经成了人棍。他嗓子都喊哑了,剧痛让他在昏阙之后又瞬间清醒。他只能发出无力的呻吟。

    “这一刀……又是……为了……什……么……”

    林威把沾满鲜血的刀子放在马三刀的脖子上,流着眼泪,咧着嘴巴嘶声道:“为了让我感到痛快……”

    说罢没有丝毫犹豫,拖动了手里的刀子。

    马三刀嘴里冒着血沫,张了张嘴,便再无了声息……

第五十六章 我裴仙童誓杀狗官唐宁

    何仙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看了眼下面的惨状之后,又叹了口气,念着无量寿福离开了。临走之前,一个劲的挥手让唐宁带着人赶快走。

    唐宁本想让大家帮忙收拾一下残局,可何仙姑这么赶人,唐宁也没有办法。

    只好把林威和方永想办法弄上来之后,又叫几个人去下面把马三刀的残肢断臂捡起来,还有他那几个护法,也都一并带上来。

    林威上来之后就扑通一声跪在唐宁面前,脑袋深深的杵在地面上不抬起来。

    唐宁伸手搀扶,叹了口气道:“起来吧,送个人头过去也没差。你不用自责,换做我是你,我也控制不住。”

    林威的声音有些憔悴,泪痕在他满是灰土的脸上冲刷出了两道滑稽的印迹。

    “多谢恩公,林某私事已了,从今往后,林某这条命就是恩公您的!”

    “这些就先不说了,你还是先回营中好好休息一番吧,看你也蛮累的。”

    “谢恩公。”

    林威起身,刀子都没捡起来便晃晃悠悠的走了,所走之处不论是厢兵还是道士,纷纷向两旁避让,似乎是把林威当成洪水猛兽一般。

    毕竟这个人刚才在下面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难忘了,甚至有些人一看到他就想起洞中的惨状,然后又跑到一边吐去了。

    ………………

    唐宁叫人收拾好这几具死尸,把他们的脑袋都割了下来,然后下山的时候随便找个山涧就把尸体丢了下去。

    如果是好人,唐宁还有心情挖个坑好好的埋一下,可这次死得人是马三刀和他的七大护法之三,完全没有埋葬的必要,弃尸荒野任由鸟兽吞食都是便宜他们了。

    方永受了不少的伤,但所幸的是伤口都不是很深,没什么重伤。

    胳膊上划了三刀,腰间也划了一刀,后背上也有一个伤口。据说是这家伙跳下去的时候被马三刀以及他的三个护法埋伏了,好在林威跟着跳了下来,直接就一刀砍死一个

    否则他凶多吉少。

    当然这话方永是不会往外说的,以他的性格,自然说的是:“要不是我机灵,下去之后就一顿闪躲,现在我就已经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宁一边给方永敷药一边看着他,把方永看的头都低下去了。

    总而言之这一趟阴陵山之行还算是成功,马三刀虽然没捉住活的,但脑袋也带回去了。心心念念的道观自己也给砸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个不小心把人家的免死金牌给夺下来了……

    这就是件很棘手的事情了。

    离开阴陵山没多久,唐宁便从远处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朝阴陵山的方向走了过去。不过他也没多想,心中只想着那免死金牌的事情,于是便带着人马匆匆的赶回军营。

    倒是那支难民队伍中的人看到几百个武装分子招摇而过,心中便起了怀疑。

    “咦?骑在马上的那个不是狗官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难民人数不多,大概也就两三千,还是算上了小孩子后才有这个数量。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宽松道袍的少女,脸上罩着面

    纱,梳着简单的马尾。

    看到骑在马上带着部下匆匆过路的唐宁,少女疑惑了一下,随即对身旁的一个道姑道:“师姐,那不是狗官么……”

    “哎呀,怎么说你都不听是不是?不要动辄就叫别人狗官,你还嫌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不够多么?”说到这顺着那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

    此时唐宁还未走远,她定睛一看,发现还真是那个有着两面之缘的朝廷官员。

    见身边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便展颜一笑道:“怎么,头一次看到人家身上穿着这么威风的盔甲,动了春心了?看看你,眼珠子都不带挪一下的。”

    少女自然是裴仙童,听了师姐这番话,她并无娇羞之意。而是撇了撇嘴道:“我就是对一头猪动春心也不会对那个狗官动。

    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你看他有些部下的身上还沾着血。

    师姐,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师姐笑着说道:“不会有事的,那位小将军也是讲理之人。若不是你三番五次出言辱骂人家,人家也不会还嘴嘛。”

    “师姐,你别才见了他两面就觉得他是什么好人……他可是个不穿亵裤的臭流氓!”

    师姐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裴仙童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我不小心看见的……现在一想起来,就好想把我自己的眼睛给戳瞎了。”

    师姐狐疑的道:“难道你们俩早就认识?”

    裴仙童哼了一声道:“当初在虎丘山他看到我的脸时,那副流口水的模样师姐你是没看见。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帮他说话了。

    哼,那狗官就是一个伪君子,早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好好好,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师姐耸了耸肩,看样子她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来到了阴陵镇,找到了正值中年却有些秃顶迹象的里正,叫他帮忙安顿好这三千人,裴仙童以及其他三个道姑便准备上山。

    走之前,裴仙童忽然问道:“德叔,之前离开的那些官兵是来干什么的?”

    里正小声道:“好像是要去观中办事的,是什么事情,德叔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半时辰前来的,当时以为是跑来祸祸大伙儿的,就让老刘头出来糊弄了一下。

    最后那领头的直接带着人去山上了。”

    “知道了。”裴仙童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在三个师姐的身后上了山。

    回到观中,裴仙童眉头便是一皱,到处都是唉声叹气的声音,香客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随手抓过一个道士,裴仙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干嘛干嘛,谁拽我脖领子……哦,是小师妹啊……

    唉,别提了,刚才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官兵,带着人把整个道观祸祸了一遍。药王殿的药王和乌龙塑像都被打翻了,陆师叔都被气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好几起了。

    三清殿也被那帮官兵挖了个大地洞出来,好像还在里面打了一架,现在还满地是血呢。

    何真人还不让

    我们动手,我们也不敢阻拦。这群当兵的祸祸完了,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个狗官!”裴仙童大怒,抽出背上长剑牵了马就准备下山去追杀唐宁。

    刚刚那个被他抓住的道士跟在后面劝道:“小师妹你别冲动啊,师父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你不要一时冲动坏了师父的事情,不如你去找师父谈谈?

    师父最宠你跟稚儿师妹了,但稚儿不懂事,大家也都指望着你回来问个究竟呢。”

    裴仙童想一想觉得也是,便收剑入鞘道:“也好,我先去问问师父再说。”

    说罢,便径直往后院走去。

    何仙姑此时正在喝茶,马三刀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这个人这几年来虽然算不上恶事做尽,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也都传入了何仙姑的耳朵里。

    她这些年来无数次的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马三刀,多少无辜的生命将会逃脱魔掌,她的心里就是一片后悔。

    当初年少不知事,为了保住师父留下来的这座道观不受盗匪侵扰,她可谓手段用尽。可后来却被心魔折磨至今,如今马三刀已死,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就好似落了地。

    心情变得轻快起来,喝茶都觉得比平时香了许多。

    小道童一边煮着茶一边抽泣,小声的对何仙姑说道:“师父,为什么放那个坏人走?他欺负你,怎么说都应该教训他一顿才是啊?”

    何仙姑摇头道:“稚儿,你年龄还小,这里面的事情你不会懂。这一切都是因为为师的过错,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所以为师不怪那位小将军,而且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除了马三刀与他的同伴,观中的师兄师姐,以及众居士不都是没有受伤么?

    至于道观被毁,在为师看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自从为师接手之后,这座道观就再也没翻修过,如今已经稍显破旧,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翻修一下也不错……”

    话没说完,忽然屋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裴仙童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进门就大声道:“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观中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唉,为师才刚跟稚儿说完,又要同你解释……”

    “是不是那狗官干的!”

    何仙姑一愣,心说狗官是谁?随即小道童在一旁大声道:“没错!裴师姐!就是那狗官做的!他还把师父气得晕过去了!”

    裴仙童怒极,心说这狗官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五次三番的放过他,他居然还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跑来抄自己的老巢。

    是可忍孰不可忍,裴仙童当场就把剑拔了出来,怒道:“欺我师父,拆我道观,毁我供奉塑像,如此深仇大恨,若不杀那狗官,取了他项上狗头,我裴仙童誓不回观!”

    说罢夺门而出,何仙姑大惊,连忙起身想要拉住,结果却扑了个空。追了好几步,不停的大喊:“童儿!童儿回来!不要冲动!注意安全……”

    结果裴仙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何仙姑非常的紧张,连忙喊了人,叫他们去阻拦裴仙童,自己也匆匆往山下赶去……

第五十七章 挥斥方遒的渣男

    “师父,这是免死金牌吧?”

    “什么免死金牌,这叫做丹书铁券。你怎么连这些都不懂?”

    “我要是懂,我哪里能办得了这桩差事啊?师父,您是不是跟刘令商量好了,就坑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当急先锋?”

    “徒弟,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为师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呢?之前不是已经说了,这是对你的锻炼,是为师给了你一个展现自己本领的舞台,让你在上面尽情去发挥。

    去展现自己的能力,这怎么能说是坑你呢?不可以乱说话哦,为师会生气哒!”

    唐宁瞅着师父一脸假惺惺的笑容无比的懊悔,从当初这个人设计让自己去当竹柳书院的先生时,就该发现这是一个以坑自己徒弟为乐的‘好’师父。

    刘令小心翼翼的拿着丹书铁券,在孙贺的帮助下将其装在了一个木盒子里,然后拿了下去。最后冲唐宁笑了笑,说道:“这一次还要多谢你啊,无论是我还是你师父,遇到这东西都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找你这个愣头青……哦不对,给了你这个表现的机会还真是没给错,你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作为奖励,那七百人以后就归你调遣吧!”

    唐宁冷笑一声道:“利用我一次就给我这点好处?到了环州不还是一样要把这七百人交出去,有什么用?”

    “爽一天是一天嘛,统兵一时爽,一直统兵一直爽。到环州还得一个月到两个月,你还能爽这么长时间,有什么不知足的?

    还是说你只愿意当一个管军纪和粮草军备的小小督运使?”刘令劝说着唐宁,希望他不要妄想从自己这里再得到些什么。

    “别的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落到一个道士手里的。”

    “这种事你还是不要打听了,此乃宫中秘事,知道不会给你带来好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后患?你这混蛋用我用的开心了,天知道真出了事情你会不会把我一脚踢出来。

    你必须得说,你不说我就天天缠着你,直到你说为止。”

    “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啊?跟你的那个金疮医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开始学女人说话了?”

    “刘令,你不要欺人太甚!”

    唐宁一听刘令说自己像个女人,勃然大怒,跳着脚就要扑过去掐刘令的脖子,结果刘令一躲,唐宁没能掐到,扑过去的身子刘令也不小心忘记了扶,于是就摔了个狗啃屎。

    刘令哈哈大笑,指着撅着屁股的唐宁道:“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你打又打不过我,骂我我又不在乎,气不气啊?”

    唐宁很伤心,委屈巴巴的看向在一旁偷笑的师父。周怀见状,咳嗽了一声,收起笑容道:“算了,刘公事,与他说也无妨。

    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因为此事朝野上下还一致上书,指责先皇找莫名其妙的人帮申王殿下治病,动静还闹得不小呢。”

    刘令笑道:“到底还是师父心疼自己的徒弟……好吧,既然转运使大人都这么说了,告诉你也无妨。

    申王殿下当初刚刚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患了目疾。待到申王殿下三岁时,先皇已经请遍

    了天下名医,也无人能够治疗这奇怪的目疾。

    甚至连宫里的几个老怪物都对申王殿下的目疾束手无策,而且他们还发现申王殿下的病情正在逐日恶化,如果置之不理,将来申王殿下就会成为一个瞎子。

    先皇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最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道士。这道士便是何仙姑的师父,当时他也是带着何仙姑来为申王殿下治病的。

    在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只能遗憾的让申王殿下成为双目失明之人时,这个人的出现给先皇带来了极大的惊喜。

    他虽然无法根治,却还是保住了申王殿下的一只眼睛。

    因此先皇喜极之下,便将一枚丹书铁券赠与了那道士,这便是何仙姑手中丹书铁券的来历。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收回这枚丹书铁券的?”

    唐宁眨了眨眼道:“何仙姑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看,我不认识,也没细看,看他弧度有点大,就以为是个护腰。

    何仙姑当时也没说什么,就晕过去了,最后还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提醒我说这东西不是凡物,我这一看才看到上面的字。”

    “你……你就这么抢过来的?”周怀瞪大了眼睛。

    唐宁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丹书铁券啊……我要是知道我就不管马三刀直接回来了。”

    刘令跟周怀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指着唐宁道:“把你派出去还真是派对人了,哈哈!”

    “……”

    ………………

    滁州的事情结束之后,唐宁给王诗和家里都去了一封信。又给何仙姑也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

    大意就是韩知州的女儿也患有目疾,既然你师父能够治好其他人都束手无策的眼病,那你也应该尝试一下,能否将韩知州女儿的目疾也给治好了。

    与信同去的还有唐宁身上最后的一些私房钱,差不多有个五六百两,算是给何仙姑的辛苦费。

    齐复对那姑娘一往情深,身为姐夫也应该帮着小舅子一把才是。

    想到此,唐宁便不由得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当人家姐夫了,正房都没娶回家呢,现在倒是在外面跟个小三奸情火热。

    而想到此,唐宁便不由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按理说齐献瑜也应该不算是小三,毕竟自己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适龄女子就是齐献瑜。

    虽然那时候她还是个尼姑,不过有幸见识到齐献瑜身材的唐宁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春梦的对象都是她。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唐宁又抽了自己两巴掌,这些事情越捋越乱,还是不要分个先后顺序了,心安理得的当个渣男比什么都强……

    大祁山和九斗山的强盗一散,滁州各地的强盗就开始蠢蠢欲动。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们突然发现山寨底下多了一群鬼鬼祟祟的官兵,联想到大祁山和九斗山两座大山寨的覆灭,强盗们纷纷作鸟兽散。

    但他们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圈,于是便硬着头皮朝唯一没有官兵的

    西北方向逃去。

    就这样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淮南东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这三路的大部分盗匪都像是被赶苍蝇一样被这支每过一州便壮大一分的赶到了河中府。

    这一个多月里朝廷的任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是延州升格为延安府,这从侧面说明了朝廷对于即将发生在西北地区的战争势在必得的心态。

    其次,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也换了人,换成了一个叫章(音杰)的家伙。而且这个人从坐在了庆州帅府之后,就没老实过。

    据刘令所说,这个人三天两头就会给皇帝上一封奏折。天天坐在帅府里别的不想,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忽悠满朝堂的人给他最大支持,用来跟西夏人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唐宁心说这人不是太白痴就是太有本事,虽然在历史上西夏也是因为这个时期,内政政争激烈,外战战无有胜而导致开始走上了衰亡的下坡路,但如今的西夏还没到那个地步。

    这个不怀好意的邻居,这头凶狠的恶狼依旧惦记着赵家人的婆娘,还是想要从大宋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但他似乎忘了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指挥他那七百人大杀四方的,连带着他自己就好比饥渴了半辈子的色中饿鬼,那些强盗就好比一个个香肩半露的美女。

    一听当地居民说这地方有山寨,七百号人就跟疯狗一样嗷嗷怪叫着往上冲。

    弄得众强盗纷纷含泪背井离乡,离开了充满物资与金银财宝的寨子,踏上了流亡的道路。

    周怀也配合着在四周撒网,将这些强盗逼迫的只能朝河中府前进。

    至于唐宁等人为何对于强盗们的热情如此之高,这主要是因为强盗们在离开的时候往往带不走他们的宝贝。

    一路上他这七百多人收获颇丰,在上缴了战利品之后论功行赏,一个个也都是赚的盆满钵满,看的其他厢兵好生艳羡。

    周怀曾经担忧的问唐宁,说你若是这么对待部下,这七百人以后离了你可就不好办了,到时候指不定会酿成什么大祸。

    唐宁对此的回答,则是这群人不用金钱驱使是不会激发他们真正的战斗力的。

    一群远离家乡的士兵,本身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胡思乱想导致战力下降,再加上厢兵的地位军中最低,他们又经常是受尽剥削压榨,跟他们谈爱国,谈保护自己的国家是没有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钱才是最好的办法。

    周怀理解,但他不同意唐宁的说法,他认为唐宁的说法太过偏激,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说的那般不堪。

    或许您说的是对的吧。唐宁用九个字加一个句号杀死了这场谈话。

    再有三天,以目前的行进速度大军就会抵达河中府。强盗们已经退无可退,终究会在河中府爆发一场终极大战。

    这是先前所预料到的结果,赶着这些强盗来河中府,也是谋略的一部分。

    “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数千强盗、山贼一网打尽,然后在庆功宴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夜晚,唐宁站在一处山坡上,指着面前的一座森林,对身边的齐复如是说道。

第五十八章 狗运无敌王军头

    强盗们被有计划,有目的的从预定路线一路赶到了河中府。即便周怀在与一众将领,以及高芳商定的是最大程度避免百姓损失的路线,但这条线路上也有百姓生活的地方。

    提前一周通知是个好办法,这一路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乡野之中的百姓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周怀派人这么一吓唬,大家纷纷卷铺盖跑路。

    蝗虫一般的强盗走过,上万官兵晃晃悠悠的走过,这一切都被躲在不远处的他们尽收眼底。

    等他们回来发现自己的家变成一堆废墟的时候,当地官府的胥吏已经笑眯眯的恭候多时了。

    没上户籍的先上了户籍,然后再谈赔偿的事情。

    为了清剿匪患各地官府也算是大出血了一把,这一路上强盗们所造成的损害,皆有当地官府出面对老百姓进行赔偿。

    百姓们虽然蒙受损失,但又得到了一大笔钱。两相清算一下,他们觉得自己还赚了,于是便眼巴巴的问胥吏,问这样的好事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有信的,自然也就有不信的。唐宁本来以为决战之处会是在那片树林中,没想到决战的地方却到了树林以东二里的大小柳沟。

    这地方的百姓就是不信邪的,一千二百多户人,一周前上门警告他们的时候,这帮家伙操着锄头和砍柴斧以及各种各样奇怪的兵器就把官兵赶跑了。

    他们觉得是官兵图谋他们的家财,想要把他们弄跑,然后再进去大肆抢掠一番。

    当地的官员也是不知为何自信的厉害,拍着胸脯保证那些强盗是没法杀进来的,他会用他多年所学让强盗们有来无回。

    生在边地,常年目睹或是听说各种各样的战事,让此地的民风变得彪悍。周怀来不及亲自出马,惨案便已经发生了。

    大小柳沟的一千二百户逃出来的只剩下二百户不到,彪悍的强盗和山贼欺软怕硬的本事是一流水平。

    这帮家伙虽然不敢与周怀所率领的大军抗衡,但是攻占一个大柳沟,一个小柳沟,对他们来说还是不算费事的。

    更何况这群人如今已经有了近九千人的规模,就算是九千只蚂蚱,对付起来也得费一番力气。

    大小柳沟附近的地势不算平缓,而且之前在这里的百姓为了防止自己某一天被打进来的西夏人给端了,也改造了附近的地形。

    坑坑洼洼遍地都是,大军行进的极为困难。而且大小柳沟本身也被改造成了军寨一样的地方,强盗们占据了此地,这一仗还真的是不好打。

    好在之前那二百户人里有一个人伙同附近的邻居未雨绸缪挖了条地道,对大小柳沟的攻势,便将围绕着这一条直通寨内的地道展开。

    如今的转运使大帐再也不是唐宁休息的地方了,这一路上汇聚而来的将士有五千之众,而各种莫名其妙的将军一多,会议就开的多了。

    基本上一天要开三场会,早上吃完来一场,中午没事做也来一场,到了晚上吃完饭,再来一场。

    天天开会也不知道开了什么,反正在唐宁这个没事人眼里还算是挺热闹的。

    今天

    开了一场大会,军中各部将领,以及能说上话,稍微有些权力的官员都被召集过去。

    整个会议就是讨论对大小柳沟的攻夺之计,以及将那些强盗一网打尽的方法。

    唐宁虚心听着,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方案有许多,其中有几个方案还叫唐宁差点笑出声。但最后周怀、高芳所采用的还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战术。

    围三缺一,包围大小柳沟,逼迫他们向北逃向埋伏了重兵的宝泉村一带。

    曾经站在山坡上对齐复放出豪言壮语的唐宁这一次却没派上用场,他被安排留在原地,与另一名将领一同带着两千多人守卫需要运送的物资。

    其余一万三千将士就开始按照作战计划进行分兵,该赶路的带上粮草赶路,该干什么的干什么,总之就是没唐宁的事情。

    “不用去打仗还不好啊?”齐献瑜奇怪的看着唐宁,不知道这个人的心态是发生了一个怎样的变化,许久以前还对战事畏之如虎,如今却摩拳擦掌的想要去打仗。

    唐宁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把强盗赶到同一个地方然后一网打尽的主意是我出的,收网的时候却把我踢出去了,我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平衡。”

    齐献瑜轻轻捏了捏唐宁已经痊愈的左肩处,轻声道:“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反正要我说,不去打仗就不会受伤,不会受伤就是好事一件。

    之前在伤兵营里面亲眼目睹的那些伤势,我可不想那些伤势出现在你的身上。”

    唐宁笑道:“怕什么,反正有你这个妙手回春的齐大夫在,我这条命还能丢了不成?”

    “讨厌!”齐献瑜轻轻推了唐宁一把。

    这个女人,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她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唐宁很怕有一天自己克制不住就把这个眼睛里都要冒出水的来的女人给就地正法了。

    但念及众将士对她的尊敬以及周怀几乎每天都要提醒自己的那句‘莫要犯了军法’,唐宁的上半身就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之前七百多号重伤员在唐宁的规划下已经大部分痊愈,其中只有五十二个因伤重不治身亡,其他人全部活了下来。

    这死的五十多个人让唐宁难受了好一阵子,然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数据简直就是神仙下凡运功做法所带来的结果。

    这件事没成就唐宁,倒是成就了齐献瑜。她在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有人称她为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齐大夫了。

    新来的那些将士中也有跋扈之人,偶尔看到一次齐献瑜便不由惊为天人,心中难免产生非分之想。

    而后来听说了齐献瑜的事情之后这些非分之想全部转化成了对齐献瑜的钦佩之情,同时还有一部分变成了对齐大夫倾心之人督运使唐宁的嫉恨。

    在军中,大夫的地位不一定是最高的。但有着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这个称号的大夫,地位一定不会很低。

    倒不是唐宁见不得齐献瑜比自己还招人稀罕,她本身就是个大美女,就算没那个称号也同样会令众人倾心

    而是这些莫名其妙的嫉恨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生活,能想象到早上起床发现门口放着一堆铁蒺藜是多么的恐怖吗?唐宁因此饱受折磨,这一个月来憔悴的厉害。

    又跟齐献瑜说了几句话,唐宁便跳下了马车,抻了个懒腰,就准备去巡视一圈。

    骑上阿灰,晃晃悠悠的从车队最前方走到最后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又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一路上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齐复,一个是林威。若是半月前,还有一个徐海,但这家伙的才能被周怀看中,把他调走去当了个押长。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成为将军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另一名需要与唐宁配合守卫物资车队的人,唐宁非常的讨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润州一路过来的王志。

    这家伙之前因为在汤泉镇私自将酒分发给众将士而受到责罚,不仅官位一撸到底,还成了个没人权的小兵奋斗在战争的最前线。

    但这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在大祁山一战中生擒名声赫赫的巨寇滚地虎魏让。

    此后在一路赶着强盗往河中府的路上,又活捉了八岳主邓宣,病阎王项杰,还把令许多人都闻风丧胆的判官张用的人头也给带回来了。

    滚地虎魏让,八岳主邓宣,病阎王项杰,判官张用,就这些有绰号的人在绿林里面也是拎出来就能让一众牛鬼蛇神跪地求饶的主,他却活捉三个,带回了另一个的人头。

    虽然唐宁知道真相是王志趁他们内斗打的精疲力竭时偷偷捡了个便宜,但是战功却是实打实的。他因此被提为九品仁勇校尉,同时也成为了军头,官职比他原先的副将都要高。

    这人的脸皮奇厚,唐宁不爱搭理他,他却上杆子往唐宁身边凑。

    见唐宁骑着马巡视,他自己也骑了个马颠颠的跟在后面,一脸谄笑的道:“唐老弟,今天不忙哈。”

    唐宁看不都不看他一眼,自打那件事之后唐宁就看穿了这个人自私自利的丑恶嘴脸,自己还在帮他想办法,他转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从那开始唐宁就把这个人拉进黑名单里面了,拒收一切来自此人的消息。

    见唐宁不理自己,王志便有些尴尬。他自己也知道那时做的事情不对,可是为求保命,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那般做。

    虽然代价是失去了唐宁的友谊,但在他看来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官复原职,甚至还有所提升,王志便想着跟唐宁重归于好。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的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挠着头,王志又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哈。”

    唐宁依旧不言不语,指着掉在地上的一个装满粮食的麻袋,叫靠在车边没有注意到的厢兵搬上去。

    “唐老弟,你还在生气啊?”

    唐宁叹了口气道:“王军头,本官现在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想揍人。劝你离本官远一点,否则挨了揍,军中可没地方给你哭。”

    “……”

第五十九章 战争的戏剧性

    走了一万三千多人,整个军营就显得非常空旷,士兵们也不像往日那般忙忙碌碌的样子,而是显得十分清闲。

    早上起床洗脸漱牙吃个饭,跟齐献瑜打情骂俏到了中午,下午又巡视一圈,听听斥候们对于附近情况的汇报。

    到了晚上吃完饭之后要么跟齐献瑜看会儿星星,要么两人聊会儿天,然后回到帐内睡大觉,第二天起了床在再重复前一天的行为。

    这样的生活让唐宁感到惬意,如果不是身后一直跟着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的王志,唐宁觉得现状其实还算不错。

    如此持续六天之后,终于有一支几百人规模的部队运送伤员回来了。

    军中早就划分好了伤病区域,这个区域的清洁程度是重中之重。因为唐宁之前所做很有效果,周怀便给了唐宁一些权力,让他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组建、规划伤兵营。

    跟齐献瑜商量了一番之后,唐宁选出三百个混子厢兵充当护理人员,这些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只要在伤兵营里面护理伤员,打扫卫生,保持营帐的空气流通就可以了。

    不过来了伤兵他们也是要负责运送的,当着几百人带着数百重伤员回来的时候,整个营地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齐献瑜和其他一众被唐宁逼迫到两天洗一次澡的金疮医负责对伤口进行消毒,敷药的工作。那些经过唐宁一周地狱培训的护理人员,就负责捣药膏,缝针,以及包扎的工作。

    幸好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为求流量不择手段的媒体,否则唐宁用脚指头都能想出那些标题党能够写出什么样吸人眼球的标题……

    震惊!为了生计被逼从军,堂堂七尺男儿竟在军中含泪纺织……

    一想到此唐宁心中就是一阵恶寒,见没有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找正在喝水的营指挥使询问情况如何,怎么运送伤兵才送回来这么点人。

    “督运使大人,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卑职刚从前线退下来没多久,那边打的正激烈呢。

    这几百人是眼瞅着挺不住了,便由我们这些弟兄赶紧送回来给齐大夫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

    “那如今战况如何?”

    “那些强盗被逼得无路可退,现在是背水一战。转运使大人围了五天才动手,但那帮人还是精力充沛的厉害。

    没办法,转运使大人就说不攻坚了,还是继续折腾他们,等到他们精疲力竭了再开始攻寨。

    对了,督运使大人您得做好准备,过一阵子其余受伤的兄弟也会被运送回来,您就准备接受吧。”

    说罢,这个营指挥使就带着一众弟兄风风火火的跑了。

    伤兵营里忙活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前面果然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唐宁连忙派人上去接应,果不其然,运送的都是伤兵。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会儿的伤兵营再次开始忙碌,这一次又送来了七八百人,有轻伤的也有重伤的,至于那些自己走着走着摔了假装摔断腿想要逃避这一场硬仗的都被唐宁拎出来当了娃样子,狠狠的揍了一顿。

    “没办法啊督运使大人,这一仗跟大祁山那一场不一样。马三刀那时候威望不足,底下的人也都各自打着小算盘,战斗力自然不高。

    但这一次这帮人是被逼得一路逃到了这里,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他们都要面对同一个问题。

    这样一来人心齐了,战斗力自然就飙升了,本来能轻松掰断的一根筷子,现在成了一捆筷子,不好掰断了,咱们这边总有意志不坚定的士兵,逃避也难免啊。”

    唐宁发现自己头一次这么讨厌高树。

    这家伙跟自己的关系不算太好,却也不差。当初被自己弄的对齐献瑜梦想破灭之后,他消沉了好一阵子。还是后来大祁山一战的庆功宴上,他跟唐宁牛饮个不停,两人的关系这才好了些。

    他这个人作战还是比较勇猛的,就是时刻总想着对唐宁进行打击报复。刚才说的这番话,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就是在暗搓搓的嘲笑自己把人赶到一起最后一网的计划。

    唐宁冷笑一声,让齐复跑腿去拿了一捆筷子过来,然后冲着一脸无事发生过的高树道:“你看好了。”

    说罢把这一捆筷子交给了林威。

    林威大喝一声,左右双手各抓着筷子的头尾,额头青筋暴绽,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掰断。毕竟这个人发烧烧了一个月才好没多久,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高树憋着笑,冲唐宁问道:“哎呀,督运使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唐宁咳嗽了一声,面不改色道:“我是想要告诉你,如果方法不对,不论如何这一捆筷子都是弄不断的。”

    高树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但是唐宁嘴炮功夫了得他是知道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下文,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聪明的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果然唐宁满脸惭愧的林威腰间抽出刀子,然后把这一捆筷子放在了一个木桩上,又把刀子递给林威,示意他砍下去。

    刀光一闪,一捆筷子登时变成了两半,唐宁笑呵呵的道:“看到没有,谁说这一捆筷子弄不断的?”

    高树指着惨死的筷子们道:“你这是砍断的。”

    唐宁点头:“我知道啊,可你也没说不许砍啊。再说这也不一定是砍,还有可能是劈呢?还有可能是劈砍呢?

    月隐兄,你还年轻,要多读书,读好书,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提高自己的来翁,好站在跟我一样的高度看这个世界。

    像你现在这样是不行地,考虑问题不够全面,不能举一反三,将来怎么能够担当重任啊?”

    虽然自己比唐宁还得要大两岁,但高树还是拱了拱手,意思是对唐宁的歪理邪说表示极度的钦佩。

    他老爹曾经偷偷摸摸的跟自己说过,唐宁此人在周怀之前还有一个神秘的师父,很有可能是著名杠精公孙龙的传人,让自己千万要小心,别重蹈孔穿差点被公孙龙气死的覆辙。

    以前还觉得此人说话虽然邪乎但也没达到公孙龙的地步,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不敢再跟唐宁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喷这个人一脸血。于是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休息了一阵子之后,一群人又回到前线去了。

    两天来不断有伤兵被运送过来,也有一些轻伤员在包扎之后重返战场。

    又过了三天,兴奋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大小柳沟已经拿下了。

    众将士一片欢呼,唐宁也十分高兴。问及详情,那斥候也不太清楚,不过再过两个时辰,大军应该要回来了,到那时再问也不迟。

    于是唐宁便跑去伤兵营一边帮忙一边等待,终于等到了周怀带着人回来,才跑上去问道:“师父师父,我前两天还听说这仗不好打,怎么你们就忽然打赢了?”

    周怀一边拿下唐宁腰间的水囊晃了晃,听到里面有水声,就拔开瓶塞灌了一大口。喝完出了口气,哈哈大笑道:“事情说起来还是有点有趣的。

    本来那大柳沟镇民挖了一条地道能够直通大柳沟寨内,但是他常年未曾使用,上一次地龙翻身,导致了地道坍塌,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奇袭之策,为师便准备强攻。而正当为师准备强攻之际,在地道附近驻扎的士兵的说地底下总有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很吓人。

    军中那些士兵都来回来去的传,说那是声音地府的小鬼要上来抓人了。他们信,为师可不信,于是昨日在中午,为师就派人顺着那声音挖过去,抓住了十几个正在睡觉的强盗。

    盘问之后得知强盗们也在挖地道,他们从大柳沟寨内一路挖到了这边,想要从地道里面逃走。

    随后刘公事就亲自带人装扮成强盗的模样,从他们挖的地道中原路返回。同时又让外面的军队展开攻击,里面的刘公事也配合着制造骚乱。

    里应外合之下,一举攻破了大柳沟。

    小柳沟相比大柳沟就简单许多,那些强盗一听大柳沟完蛋了,人心惶惶。为师调转矛头开始主攻小柳沟还没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纷纷投降了。

    宝泉村那边的兵没用上就打赢了,不得不说战场变化莫测实在是难以预料啊。哈哈哈!”

    周怀看上去极为开心,但唐宁却抓着头发一脸的王德发。

    这算是怎么回事?这仗还能这么打的?虽然总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这也太玄了吧?

    抓包了正在挖地道的敌人,然后用敌人的地道取胜。小说都没这么写的……吧?

    一万三千多将士伤了一千五百余人,死了数百人。俘虏敌人五千,阵斩三千,另有几百人不知所踪,缴获粮食、金银财宝若干。

    总体来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周怀大手一挥,宣布今晚就开庆功宴,现在就开始杀猪杀鸡,去附近的镇子买来美酒犒劳众将士。

    唐宁跟着一起欢呼,但后来唐宁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总是会惊得冒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

    因为这一天的庆功宴他只差一点点就丢了性命,而且这一天的事情,也将会成为他来到大宋之后所遇到的最大危机……

第六十章 刺客来啦

    六百头猪,一千三百只鸡杀完,又是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小柳沟残存的百姓带着半喜半悲的心情,也加入了这一场宴会之中。

    其中河中府的知府还派人送来了不少美酒,通判也亲自到场犒劳众将士。

    大晚上的热闹极了,帐篷外面插着的火把将这片天空映的通红,不少受过唐宁救治的小兵,也跑过来纷纷向唐宁敬酒。

    按照惯例唐宁应当是照单全收,但想到上一次自己不小心吐在了齐献瑜的身上,害的这个女人好几天没给自己好脸色,唐宁想了想,便来一个人只和一小口。

    可即便这样,也喝的有了三分醉意。

    高树一直在边上偷看唐宁,一见唐宁如此,便计上心来。从地上拎起一坛酒,蹭蹭蹭的就走到了唐宁身边。

    林威见状呵呵一笑,心知这高树是找恩公来拼酒来了。想了想,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他就退到一边,取了些吃的吃了起来。

    高树站在唐宁面前道:“贤弟,你一手建立的这个伤兵营,效果实在是太好啦。如果没有你的方案,恐怕因伤重不治而死的将士还要更多呀。

    所以我替那些将士们敬你一杯,你不要推辞。”

    唐宁喝得有点发懵,也没细想。只觉得高树这番话说的有理,劝酒也劝的到位。于是便让高树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两人咕咚咕咚的干了一碗。

    高树接着道:“之前咱们两个之间兴许有一些误会,这样不好。你是延路转运使周怀周大人的弟子,我父亲又跟周大人是知交好友。

    你我之间也当如此,不应有所隔阂。这样吧,我敬你一杯,如果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那这一杯酒就当是我对你的赔礼道歉。

    你喝不喝随意,我干了。”

    唐宁心说这高树还是挺不错的,这番话也说到自己的心坎里面去了。正当高树举起碗准备一饮而尽时,唐宁便伸手过去拉住,酒就洒了一地。

    高树生气的说道:“唐贤弟,难道你不愿意与我交好吗?”

    唐宁傻呵呵的笑道:“非也,非也。这碗酒怎么能叫你自己一人独喝呢?来,给我也倒一碗!”

    高树点了点头,很快就给唐宁又倒了一碗。两人举着碗一碰,咕咚咕咚的又喝了一碗进去。

    此后高树又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唐宁说得连干五碗,肚子都有些发涨了。高树酒劲上了头,便拉着唐宁要拼酒。

    唐宁心中还有一丝理智,连忙按住高树,说不能再喝了,再喝晚上尿炕了。

    高树说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尿过炕,尿就尿呗。

    唐宁心说这人定是喝多了,他想尿炕自己可不想。于是用了一招缓兵之计,对高树说要不你看这样,我先去方便一下,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兄弟俩再决战到天亮,你看如何?

    高树满口答应,唐宁就脚底抹油,跑到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面,对着一棵树浇灌了一番之后,就一边琢磨着怎么让高树放弃跟自己拼酒,一边往回走。

    可能负责马匹管理的小兵也喝多了,阿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在大马路上环顾四周心茫然。

    忽然间看到了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唐宁,便恢恢的叫了两声,嗒嗒嗒的走过来了,然后

    冲着唐宁打了个响鼻。

    唐宁一见阿灰过来了,就捧着它的大脑袋拍了两下。心说自己这边吃着肉喝着酒,自己的好姐妹孤独的呆在马厩里面实在有些不地道。

    于是便冲一个站岗的小兵要了捆草料,一边牵着阿灰走回去,一边一把一把的喂给阿灰。

    一人一马回来之后,高树已经醉的开始流口水了。

    低头一看,这家伙自己竟然把剩下的半坛子酒都喝完了。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我一定要让父亲刮目相看……我一定要让父亲刮目相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通过这句话唐宁也多少能够猜出他们老高家是怎么一回事。

    刚坐下,高树就一把抓住他的手,醉眼朦胧的说道:“贤弟你回来了,咱们继续喝……”

    “你这酒坛子里都没有酒了,还是算了吧,看你也醉的不成人形了,咱们下次找机会再喝吧。”唐宁一边喂阿灰吃东西,一边劝说。

    高树摇头晃脑的道:“贤弟,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啊。”

    唐宁心说我不这么说不行啊,你已经醉倒看不见我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地步了。

    多出来的这个人正是齐献瑜,她总算是处理完了伤兵营的伤患,便一路跑来直接找唐宁。

    上一次庆功宴这个家伙喝多了把自己折腾了好一顿,脸上的两个痘痘前不久才刚刚消下去。她今天打定主意要看住唐宁,不能让这家伙再喝多了。

    坐在了唐宁身边她也不说话,之前去火头班取了一盘子鸡过来,现在正小口小口的吃着,今天一天除了早上喝了些粥之外,她粒米未进,腹中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高树不待唐宁回答,大手一挥,抓着身边的小兵道:“去,去给督运使大人再取一坛酒来!”

    那小兵连忙答应,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过没人注意到,他在路过一个大帐的时候似乎绊在了什么东西上,扑通一声来了个平地摔。然后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拖拽着进了大帐中……

    齐献瑜一边把鸡腿撕成肉条一边往嘴里送,眼珠子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唐宁。

    唐宁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道:“你看我作什么,好好吃你的饭,你都忙了一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

    齐献瑜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道:“不成,我今天一定要看住你。上一次你喝醉了,我整整一夜没有睡觉。又是给你换衣服,又是给你洗衣服的。

    你今天别想再折腾我了。”

    唐宁举着手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今天肯定不会喝多,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你醉没醉?”

    “我没喝醉。”

    “不成,你不能再喝了,一口都不能喝了,你都醉成这样了。”

    “……”

    两人正说着话,先前去取酒的小兵就回来了。被误会了的唐宁一边郁闷的往阿灰嘴里面送草料,一边嘟囔道:“又不是我叫人去取的酒,我哪里醉了嘛。”

    齐献瑜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端着一坛酒,垂着脑袋慢慢靠近的小兵身上。

    她觉得这个小兵的走路姿势非常怪异,就像是第一次穿着铠甲

    ,浑身难受的感觉一样。

    而且行进之间也过于匆忙了,以至于他都不小心踢到了高树,引来高树的一阵埋怨。

    当那小兵把腰弯下将酒坛子放在地上的时候,齐献瑜忽然发现这个小兵一只手正在朝腰间抹去。

    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极度的不安袭来,连忙伸手把唐宁拉倒在地,嘴上‘小心’二字这时才刚刚出口。

    齐献瑜这番举动可算是把唐宁这条小命给救了一次,唐宁倒在地上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脖子上就感觉一阵冰凉。

    抬头一看,一个歪歪扭扭穿着铠甲的小兵正努力把手中的长剑刺向自己的咽喉,而现在,他似乎已经伸展到了极限。

    这个人的长相唐宁看的清清楚楚,是老冤家了。只是这一次她对自己的杀意是前所未有的浓烈,大有一种不杀自己誓不罢休的感觉。

    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就碰到了冰冷的剑锋。一众刺痛感停留在唐宁的咽喉之处,叫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当时那把剑距离我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落荒而逃,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

    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何仙姑!”唐宁指着那小兵背后大叫一声。

    “师父?”那小兵登时收了剑站稳了回头望去,背后除了一众还没反应过来的厢兵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更不要提何仙姑了。

    而这个时候唐宁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对齐献瑜喊了一声:“你快走!”然后自己便躲在眨着乌溜溜大眼睛的阿灰后面不停的大喊:“林威!救命啊!威哥!救我啊!

    有刺客!有刺客啊!快来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裴仙童怒火中烧,她怒喝道:“你这个狗官!居然敢骗我!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

    说罢冲上来就要一剑剁了唐宁。

    阿灰吓得不轻,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唐宁就躲在阿灰的身躯后面跟裴仙童绕圈。

    裴仙童从来都是认为冤有头债有主,她做不出为了报仇就伤及无辜生命的事情。

    此时唐宁借着阿灰的身体跟她玩秦王绕柱,一时间她还真是无法对阿灰下手。但是仇人就在眼前,裴仙童心中焦急的厉害。一闭眼就要直接把唐宁和阿灰一剑都给劈死。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威及时赶到。

    顺手从一旁看热闹的厢兵怀里抽出一杆眉尖刀,递出去之后,刀尖正好抵在裴仙童的剑身之上。

    林威双脚分开,低喝一声。腰腹用力,力聚双臂,双臂一抖,刀尖一荡,便将裴仙童手中长剑荡开。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这是一名刺客的自我修养。眼见四周的厢兵已经团团围了过来,裴仙童看着偷偷摸摸把脑袋伸出来看情况的唐宁,气得跺了一下脚。

    “狗官!我早晚要把你给杀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过秃头!今天且饶你不死,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纵身一跃,脚尖一点嘴里还叼着个鸡腿的齐复脑袋,蹭蹭蹭的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六十一章 两清

    搜寻刺客的大军分散出去许久,归来之后皆是一无所获。刘令亲自带队,也没有发现踪迹。

    唐宁坐在大帐里面依然有一些后怕,救命的恩人齐献瑜没在他身边,因为庆功宴上出了乱子,他一来要跟师父汇报这件事情。

    二来么……刚换下的裤子也需要人洗,齐献瑜现在正在帮他洗裤子呢……

    周怀敲了敲桌子道:“你可知那刺客是何人?”

    唐宁心里是想把裴仙童说出来的,但是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徒儿不认识那人,不过细细数来与徒儿有此恩怨的恐怕只有当初南山寨的余孽,笑面虎赵仁了,这一次说不定就是他派的人。”

    不是唐宁觉得裴仙童貌美肤白又想把她收为后宫他对有着男人一般胸怀的女人没有半点兴趣好吧这只是比较次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唐宁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一个裴仙童来刺杀自己的理由。

    诚然这个咸鱼道姑脾气火爆了一些,但是纵观唐宁与她相见至今,她从来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危害自己性命的举动。

    即便是当初在虎丘山,咸鱼道姑裴仙童也只是点到为止,她不是没有机会要唐宁的命,而是她没有那么做。

    她跟唐宁之间所有的冲突,到了最后都仅仅是教训唐宁一顿而已。取人性命之事,她似乎不像她的风格。

    就说她当初在秀州城里面抓到然后丢在府衙门前的那些江洋大盗,她也没有伤人性命啊,没道理这一次就直奔着要自己的命来。

    唐宁对何仙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她是一个比较讲道理的人,想来也不会纵容自己的徒弟如此胡作非为。

    所以唐宁认为这中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看在何仙姑的面子上,唐宁决定隐瞒这一次,等到西北之事了结,自己再来一趟滁州,见一见何仙姑,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怀和刘令对视一眼,刘令摸着下巴说道:“原以为赵仁死里逃生之后只会是癣疥之疾,不值一提。没想到纵容至今,却已经变成了心腹之患。

    他手下的这一名刺客,还是很厉害的。离开之后,除了他从那小兵身上剥下来的铠甲,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可供追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根据你说的情况来分析,若是齐大夫没有把你扯倒在地,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唐宁心有余悸的点头:“是啊,瑜姐是真的救了我一条命啊。如果没有她拉我的那一把,我真的就要死了。

    你们知不知道啊,当时那把剑距离我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虽然四分之一柱香后……”

    “行了,别背台词了,反正也没人看。”刘令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唐宁的发言。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感谢我最亲爱的瑜姐姐救了我一条狗命。”

    周怀意味深长的道:“佳人恩义固然不可负,然苦守之人亦不可欺。唐宁,你明白为师的意思了吗?”

    唐宁点点头道:“师父您放心吧,这些事情徒儿心中有数。”

    “如此便好,为师是怕你顾此失彼,到头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宁心说师父真像自己老娘,当初得知自己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天天询问进展,还撺掇老爸一起支招。

    想到此,心中不免又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唐宁

    就调整好了心态,起身道:“师父,刘大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这一次给你们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刘令摆摆手道:“要怪也怪不得你,只怪当初我没有追上去,理所当然的认为赵仁必定会死,才有了今日之事。

    你不必担心,武德司接下来会全权负责此事的。”

    唐宁想了想,点点头就走了。没有把何玉也在追寻赵仁行踪的事情说出来,一份公,一份私,双重保险之下,也好早日将这个不稳定的炸弹给赶快排除了。

    如今身在军中自然不怕,但是这混蛋要是对自己的家人下手,那还的确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虽然有师兄在家,但也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护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师兄只是一个平凡的武功高手,不是木叶忍者,不会影分身之术啊。

    离开大帐唐宁的双腿还有些发软,他生平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即便是刚刚来到大宋,被那头豹子压在身上的时候,唐宁都没觉得如此的接近死亡。

    林威一见唐宁出来就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道:“恩公,林某护卫不周,让恩公受了惊,请恩公责罚!”说罢就低下了头。

    齐复见状也单膝跪地,一脸自责的说道:“姐夫,您调我来您身边,我却贪图美食没有在您身边保护您,您也责罚我吧!”说完也低下了头。

    两人一左一右的跪着,唐宁哭笑不得。一只手搀着一个人,把俩人拽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不怪你们,庆功宴么,也不需要紧绷着。况且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们俩也不用自责了。”

    林威惭愧的道:“若林某一直守在恩公身边,恩公也不会受惊了。更不会尿了裤……”

    “胡说八道些什么!”唐宁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威:“你会说话就多说点,那是酒洒了,洒了我一裤子,不懂不要乱说。”

    林威恍然大悟,抱拳道:“是林某错了,还请恩公责罚!”

    唐宁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懒得罚你。最后你也救了我一名,我应当向你道谢才是。”

    “恩公不必如此,护卫恩公安全,此乃林某分内之事。”

    “你啊,你就别一口一个恩公的叫了。我之前只不过是放了你两回,这一次你从贼人剑下救了我,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林威一听这话,刚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恩公!林某先前曾经发誓,今后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身死亦不悔。

    恩公还请收回前言,莫要赶林某走。若离了恩公,林某不知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世界这么大,找找总能找到的嘛。况且我又没做什么,就是放了你两次而已啊,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林大哥啊,你先起来吧。”唐宁劝了一声,伸手拽着林威,却没有拽动。

    “我不起,恩公您是觉得我今天没有保护好你所以生气了吧?”

    “没有的事,我刚刚不是说了,你后来把贼人劈下来的那一剑化解了,救了我一命啊,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

    “那您为何要赶我走?”

    “因为我本身就没做什么,你一口一个恩公喊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已经很惭愧了。”

    林威看着唐宁,见他不似开玩笑,便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恩公的意思,林某知道了。”

    说罢,从腰间抽出手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看就要一刀划下去。

    唐宁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拉住,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恩公既然用不上林某,那林某在这世间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如此还不如早些去陪林某的妻儿算了。”林威面无表情的说道。

    唐宁指着林威骂道:“你愚昧!你无知!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用武之地了?天下如此之大,你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不是你的用武之地?

    你把刀子给我收起来,为了这点小事就寻短见,你算什么男人!收起来!”

    林威惨笑一声道:“在林某妻儿被马三刀杀死,而林某因故无法报仇的那一刻,林某便已经觉得自己不算男人了。”

    一番话勾起了自己的惨痛回忆,林威叹了口气,便举起刀子又要抹脖子。

    唐宁连忙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林威这才放下刀子道:“多谢恩公!”

    “真是的,我本来还准备跟师父说,让你去当个将军呢,这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啊,以后后悔可不要怪在我头上。”

    林威笑道:“林某不在乎什么将军不将军,只要能够守在恩公身边,林某便知足了。”

    唐宁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你留下来也成,不过有一点先说好。

    以后不许再一口一个恩公的叫,你这么叫我,我浑身都不舒服。”

    林威挠着头道:“不叫恩公,那叫什么?”

    “随你怎么叫,别叫我恩公就成。”

    “好的恩公,那林某就叫您……大人?恩公您看成吗?”

    “说了随便你了……不对,你刚才是不是又叫我恩公了?”

    “……”

    林威的事情唐宁早都想解决了,从马三刀身死的那一刻唐宁就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再把林威拴在自己的身边了。

    可想要找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却发了烧,一烧就是将近一个月,一直也没腾出功夫来跟他说这件事。

    后来又遇上了大小柳沟收网之战,唐宁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想法,便也没提。

    这次战时结束,正巧这人又救了自己一命,唐宁便趁机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说实在的唐宁心里面还有点小窃喜。

    赶走林威这么厉害的人,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于情于理,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把他留在身边。

    现在好了,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唐宁臭不要脸非要把人拴在自己身侧,而是我怎么赶他他都不走,甚至以死相逼。

    我唐宁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没办法,我只好把他留下来了,你们以后可不能拿这事来攻击我哦!

    假仁假义的演戏却有了收获的唐宁心情好极了,一路蹦蹦跳跳的就来到了在河边洗衣的齐献瑜身边。

    “瑜姐姐,多谢你今天救我一命!”

    “你也救过我一次,咱们俩两清了。”齐献瑜一边洗着衣服,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唐宁挠了挠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第六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将这一路上赶过来的强盗们打败于大小柳沟,又举行了庆功宴之后。于第三天的清晨,大军带着俘虏的强盗们向环州进发。

    然而一纸调令就在这个早晨抵达了军中。

    赵煦免除了周怀延路转运使,高芳延路转运副使的职务。转而变成了陕西路置环庆路转运使,和陕西路置环庆路转运副使。

    唐宁的职位也有所改动,变成了权陕西路置环庆路督解粮草辎重运史。说白了就是从延路的督运使变成了环庆路的督运使,在他看来是没什么变化的,问了刘令,刘令的回答是品级没有提升。

    唐宁就嘟囔了一句有够小气的,也不说升个官。刘令就因此而暴怒,指着唐宁吼道:“你还想要什么?延路是转运路,环庆路是战区,这能一样吗?能一样吗?

    战区的督运使手里的权力跟转运路能一样吗?环庆路督运使手下有五百兵额,延路有吗?

    你别不知足了,十七八岁的年纪以文职入军还能带兵的,满天下你是头一号,若不是因为你之前在伤员安置一事上有功,叫你带兵,等个十年八年再说吧!”

    刘令气呼呼的就给唐宁骂了个狗血淋头,唐宁认为言语之中散发出一股柠檬味道的刘令这是在嫉妒自己,所以大度的不跟他一般见识。

    临走的时候,刘令又叫唐宁去写一封奏折,把他关于伤员安置的见解、规划,为何如此做的缘由都详细的写上去,他要派人回去送给皇帝。

    奏折上了之后,皇帝阅完,实测有用,皇帝便会有赏赐发下来。

    唐宁一听有赏赐,便跟打了鸡血一样,在齐献瑜因失眠而变得狰狞的目光下,于马车中吭哧吭哧的忙活了一宿,总算是写出了一份还算满意的《论伤员的急救、护理以及安置措施》。

    然后第二天一早被齐献瑜踹出马车之后就给刘令送了过去。

    一个合格的官员不仅仅需要有才能,有本领。还需要从官职的任命上读懂上级的意思,能从中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唐宁想了很久总算是想明白这张调令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这意味着大军最终的目的地将不会是延路而是环庆路,只要走两天到达庆州,就算到达了目的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再说庆州。

    庆州知州兼环庆路战区主帅,陕西路置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似乎也是收到了消息。

    中午渡河的时候,他的传令兵送来了一封信。唐宁没有细看,但是据师父与高芳谈话时的内容来看,章还是挺客气的。

    这让唐宁对章的印象又发生了变化,从之前刘令说这家伙苦心孤诣的要跟西夏人干仗的时候,唐宁以为这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跟方永是一个路数。

    但目前看来这个人并非如此,至于具体如何,现在唐宁也不好下定论,只有见了面才知道。

    两天一夜的长途行军让众将士深觉疲累,本身打了一场仗就没怎么休息,还要兼顾伤员与粮草辎重,一万多人连带着物资光是渡河就用去了整整一天,就连林威都觉得有些顿乏了。

    即便如此周怀也没有下令休息,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到达了庆州。

    章特意派人出五十里相迎,自己则在城门口静待周怀等人前来。

    高芳还要负责安顿将士以及将粮草辎重存放到位,唐宁身为督运使,也是脱不开身,故此无法第一时间见到章这个令他好奇的男人。

    于是直接入城的便只有周怀与刘令,以及一众护卫。唐宁只能留在城外干活。

    庆州周边到处都有大军屯驻过后的痕迹,废弃的营地再次利用起来也并不算难。很快搭好了营帐,庆州方面负责后勤的大小官员便一窝蜂的跑过来,指挥着他们带的人手搬运物资。

    高芳看着那官员道:“这些事情就让他们来做吧,你们人少,东西又多,总是要慢一些的。”

    那官员笑着摆手道:“多谢大人心意,但不必如此。

    众将士长途跋涉来到庆州,已经是人困马乏。趁着现在赶紧休息休息,过两日大帅的安排下来,这些人想休息都休息不得了?”

    “哦?此话怎讲?”高芳一挑眉毛,问了一句。唐宁也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

    “其实你们不是第一个来到庆州的,之前陆陆续续也来了有三四万人,大帅都把他们派到各城寨去了。

    大人您才到此,可能有所不知。西夏人最近动作频频,乌兰,肃远,洪德三座军寨每日都有目击西夏骑兵的消息送来。

    大帅也说西夏国内如今正在动员大军,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开打。所以之前那四万多人,包括您带来的这一万多,都要打散并且分派去各军寨以防万一。

    如果夏军走间道发动突袭,到那时再做抵御便来不及了。”

    高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再没有提用他手下这些人帮助搬运物资的事情。那官员也拱了拱手,躬身告退,不一会儿又开始忙了起来。

    “小子,头一次到西北这边来吧?感觉如何?”高芳瞅了会忙碌的军卒,然后便看着身边的唐宁笑着问道。

    唐宁当场就念了一首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小子本以为会看到这种景象,没想到庆州城除了沧桑一些,荒凉一些之外,与润州也无太大的差别。

    若是非要说出什么感想,那便是风沙太大了。”

    “哈哈哈!”高芳大笑三声,然后指了指唐宁道:“你啊,你还是在安逸的南方生活惯了。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庆州毕竟不是主战区,作为帅府,这里当得上安全二字。

    小子,你也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歇息一番吧。战区的督运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最迟后天,你就要开始各处跑了。”

    唐宁一听,十分紧张,连忙问道:“高叔,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高芳嘿嘿笑了两声道:“瑾瑜兄与老夫身为正副转运使,只要在帅府与安抚使规划粮草辎重的运送路线就好。

    至于你么,就要同其他的督运使,在陕西六路中满地跑了。

    不过你放心,你有老夫罩着,不会走的太远。顶多就让你跑跑兰州,跑跑环州之类的,不必太担心,哈哈!”

    唐宁狐疑的看着高芳,他不相信这个老家伙会以权谋私,像他说的一样罩着自己

    “主要是西北地区环境复杂,你初来乍到,怕你迷路,延误军期。”在唐宁的注视之下,高芳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

    ………………

    升了官的唐宁手下有了兵额,就有资格独自享用一座大帐。睡了好几个月马车的齐献瑜躺在大帐里面恨不得挖个坑进到地里面去。

    马车那种地方还是不适合睡觉板子太硬,地方太小,翻个身甩个胳膊都能碰到墙。

    齐献瑜跟个小女孩一样抱着被子幸福的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唐宁就点着蜡烛,提着毛笔,思忖良久,在早就铺好的宣纸上慢慢落笔。

    写完了一封,唐宁便将纸张放在一旁,晾干墨迹,又取了一张纸,继续奋笔疾书。

    中间齐献瑜凑过来看了一阵子热闹,把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着看了一阵子之后,齐献瑜冷笑一声道:“果然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唐宁放下笔,生气的说道:“我承认男人里面好多都不是东西,但是我不一样,麻烦你下次骂人的时候不要把我带上。”

    齐献瑜撇撇嘴说道:“你还好意思说,给两个人写两封信,开头结尾都是一模一样的。中间虽然不同,可就换掉了一小段。

    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啊?看看你这满纸的敷衍,我都想揍你一顿了。”

    唐宁趁着齐献瑜唠叨的这段功夫,吭哧吭哧的写完了第二封信。吹干墨迹之后,分别装好,齐献瑜也正好说到最后。

    “先下手为强!”唐宁跳起来就是一个饿虎扑食把齐献瑜扑倒,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黑虎掏心,一声惊叫过后,唐宁的脸上就挨了一记大力金刚掌……

    ………………

    “可爱又迷人的小诗诗亲启:

    今天是三月十二日,我跟随大军抵达了庆州。处理完事情之后,已经是戌时了。我看着漫天星斗,不禁想起了你,于是写下了这封信。

    我的身体最近很好,只是整日不停前行,有些疲乏。有时我骑在马上,有时我下地步行。可无论是骑马还是步行,折磨的都是我的双腿。

    想起以前从书院出来之后,你我在润州市集上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都浑然不觉,还想着如果能再多走一会儿该有多好,我便深刻体会到你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比起表达,我更喜欢将情绪藏在心里。但我对你的想念已经远远超过了这颗心的容量,满溢出来的思念让我恨不得肋生双翅,现在就飞到你的身边。

    但我如今身在军中身不由己,既着铠甲,则当保家卫国。

    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怨恨我去到了离你如此遥远的地方。

    庆州这里的天气还有些冷,但润州应该已经暖和起来了。换季之时最易染上风寒,我不在你身边,照顾不了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你知道我的文化水平不高,这封信写的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水准,你凑合着看,不要怪我。

    赶快回信,否则回去打你屁股。

    唐宁。”

第六十三章 我讨厌死你了

    “女郎,该喝药了……哎呀,奴婢来的真不是时候,您又在看唐公子来的信啊?”

    润州王家大院里面,王诗身上披着一件袍子,坐在床沿一边看着唐宁的来信,一边吸着鼻子。

    她脸颊有些红,但这不是因为她感冒的缘故,而是因为唐宁的信里总是会掺杂一些很肉麻的情话。

    这种情话放在后世叫土味,但在这个时代还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的王诗既羞得不敢往下看,又欲罢不能。唐宁一共写了四封信,算上昨日刚送来的,便是五封。

    这五封信王诗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五周了,还是意犹未尽的。

    小青端着药进来见王诗又在看信,便笑着打趣。王诗一开始还会恼羞成怒追着小青打,而现在小青非常怀疑她被唐宁传染了厚脸皮的病。

    自己这番话说完,女郎竟然只是撇了撇嘴,还用一副很不堪入目的嘴脸得意的道:“羡慕吧?嫉妒吧?没人给你写信,自己偷偷哭过好几回吧?”

    出现了!是唐公子最擅长的胡说八道**。

    小青很是担心的看着王诗,她很害怕有一天女郎会变得跟唐公子一样讨厌。

    接过药捏着鼻子一口饮尽,小青奇怪的看着王诗道:“女郎,昨天您还说药苦不肯喝,怎么今天喝的这么痛快啊?”

    王诗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信道:“唐兄叫我保重身体,我自然要喝药了。”

    小青看了眼王诗,然后扭头走了。女郎已经不行了,浑身散发着一股惹人生厌的酸臭味。

    见小青走了,王诗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摆着几个小木偶的桌子上,铺好纸,研了墨就开始给唐宁写回信。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王家大院一如既往的平静。

    与此同时,在城东的唐家大宅里面,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是你把花瓶打翻的!”小石头指着方腊,严厉的谴责。

    方腊一边低头把花瓶的碎片扫到一起,一边回答道:“是我啊,怎么了?”

    毫不在乎的语气让小石头呼吸为之一滞,他跳着脚怒道:“你怎么这么轻巧就承认了?说的好像跟你没关系似的,那一个花瓶好贵呢!”

    师兄也站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之前那个我不小心打碎了,这个我好不容易才窃回来。你知道从官府库房里面窃一样东西有多难吗?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为了惩罚你,你今天干完活就去后院练劈叉,练一下午再说。”

    “好啦好啦都别吵啦,大不了再买一个新的就是了嘛。”刘依儿笑眯眯坐在牛婶身边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唐家的女主人实际上也没差,毕竟也是内定之一。

    佛系少年方腊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便抬头看着师兄。

    厅堂里的人不少,因为唐宁来信而眉花眼笑一天一夜的刘依儿,因为唐宁没给自己来信而愁眉不展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无心看书的李子。

    如今担任唐府管家的方腊爷爷,以及翘着二郎腿~缝衣服的牛婶,和挑着眉毛的王婆。

    几乎全家的核心都在这里了,一旁还有几个仆妇和小孩子,一听师兄刚才说的

    那番话,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师兄的身上。

    “你又去偷东西了?”王婆挑着眉毛,语气波澜不惊。

    大名鼎鼎的梅女何关如临大敌,连退三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梗着脖子道:“我们窃宗的事情,那能叫偷么?偷太没技术含量了……”

    “你还敢偷东西!”向来是一副古井无波模样的王婆忽然间勃然大怒,抓起方腊手里的扫帚就开始追着师兄满院子打:“你忘了上次你去偷东西给家里惹了多大的祸?

    偷了别人楚掌柜的家传宝物,还把人家家里的十八个护院都打晕了。要不是王家贵女拉下脸去求竹柳先生,竹柳先生又去求张知州,你现在就蹲在大牢里面你知道吗?

    你还保证说你再也不偷了……你说出来的话都是屁吗?说放就放的?”

    “哎呀!别打了!我没偷,我没偷!我是去窃的!

    师弟不在家,你们就想方设法克扣我的薪水。

    以前一个月二两银子,现在都变成五钱银子了,我不捞点外快,这日子还怎么过了……哎呀,轻点!你这女人怎的下手没个轻重!”

    小石头和方腊看的心有戚戚然,当初唐宁意味深长的说武功再高的男人到最后总要被一个女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两个小的还不信。

    现在这一看,他们俩合伙都打不过的何关竟被王婆追的上蹿下跳,纷纷开始理解了唐宁说的那句话。

    李子翻了个白眼,她在门口坐的好好的,这一闹腾,她就没法继续在门口伤感春秋了。一会说不定还要碰到她,受了伤就不好了。

    于是起身,瞅着一脸笑意的刘依儿撇了撇嘴,抱着书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把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身子往床上一扔,脑袋蒙在被子里半晌,两条腿便踢腾了一下,最后将头上蒙着的被子一把扯了下来。

    在露出那张因为憋气而显得有些红的小脸时,已经是气呼呼的模样了。不过因为这孩子本身长得就可爱,生气的时候都想让人上去掐一把她粉嫩的小脸蛋。

    从右腕上解下来一个手链,李子捏着那个散发着幽幽香气的可爱小马挂坠,碎碎念道:“从你一月离家到今天已经有七十一天了,七十一天里你一共给家里来了十封信。

    其中有四封都是给依儿姐一个人的,另外六封是写给大家的,我一封都没有。

    这六封信里面一共有五千四百一十七个字,提到我的只有二百多字不到……”

    李子自言自语说到这,鼻子一酸,委屈的哭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讨厌死你了!”

    ………………

    远在兰州的唐宁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怨念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前几天虽然因为毛手毛脚而得罪了齐献瑜,不过这老女人还算是比较好哄的。

    说两句好听话耳根子就软了,应该不至于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怨念。

    刘依儿给自己所有的来信中,八百个字里有六百个都是‘想你’,自己给她也去了一封信,她才不会对自己有怨念,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至于王诗就更不用提了,自己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土味情话要是还能对自己有怨念的话……难道齐献瑜的事情暴露了?

    想到此唐宁不由得冷汗

    直冒,是谁?谁走漏了风声?

    运送粮草的队伍走在前往兰州的道路上,督运使唐宁看身边的所有人都像是叛徒。

    林威皱着眉头,这不正常,他平时连表情都懒得做,这肯定是因为对自己心生愧疚而感到痛苦了,虽然他根本就不认字,但这个人还是大有嫌疑。

    齐复在跟别人聊天,这不正常,他……呃……他……呃……反正此人大有嫌疑。

    身下骑着的阿灰颠的厉害,这也不正常。阿灰是母马,平时温顺的厉害,走、跑的速度虽然不快,却非常稳,唐宁骑在上面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在骑马。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灰也有很大的嫌疑。

    “督运使大人,前方不远处便是皋兰山,再有十五里,就能到兰州城了。”

    胡思乱想中,忽然有人走过来提醒唐宁快到地方了。这个人是从庆州军中选出来给唐宁当向导的,头一次运送粮草就来了兰州,路途虽然不算遥远,却也有一番波折。

    因此周怀跟高芳商量了一下,两人就从章手里要了一个熟知西北地形的人过来,塞给了唐宁。

    此人名叫胡万,唐宁刚知道的时候还特意问他是不是从鹅城来的。胡万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西北这边哪里有个叫鹅城的地方,挠头挠了半晌。

    既然不是鹅城的胡万,唐宁吃东西的时候就比较放心了。

    一路上有此人在,唐宁省了不少事。否则他还要自己对照半天地图才能找到位置,问起胡万时,只要他在地图上一指,唐宁便能知道自己到了何处。

    “哦,谢谢了。”

    “督运使大人客气。”胡万拱了拱手便要告辞,忽然间被唐宁又被唐宁叫住。便又快走两步跟在唐宁身侧,疑惑道:“督运使大人有何吩咐?”

    “兰州知州是谁啊?好说话不?我惦记着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到了兰州他能不能给咱们找块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胡万想了想道:“这个恐怕不成了,督运使大人。兰州知州是刘法刘将军,素来治军严厉,况且兰州此地险要,过了河就是西夏,十数年来又征伐不断,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

    刘将军大概不会允许督运使大人久留,不过休息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唐宁点点头就让胡万走了,骑在马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十分的激动。

    被西夏人称为‘天生神将’的刘法,实在是让人好奇的厉害。

    搓了搓手,唐宁心中有些忐忑,有些紧张。他对这一次的见面期待万分,他甚至都已经想了七八个见面之后的场景出来了。

    有惺惺相惜版,有一见钟情版,还有一见如故版。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永远都是骨感的。

    出来迎接唐宁的是兰州通判,而并非知州刘法。当唐宁腼腆的提出想要见一见刘法的时候,那位通判嗤笑一声,指了指兰州城里面说道:

    “将军军务繁忙,日理万机。五品官员想要见将军,都要排队,你一个小小的九品督运使也想见将军,难道是有什么要事相禀吗?

    如果你是只想见一见将军的风姿,那本官劝你还是赶紧洗洗睡吧。上一个吃饱了撑的做这事的家伙,两周了还没下来床呢。”

    “……”

第六十四章 章大帅的金玉良言

    从三月到九月,唐宁一直奔波在运送粮草的道路上。兰州、会州、保安军、延安府都是他去过的地方。

    天气从温暖到炎热再到凉爽,西北的风沙却一直没停下来过。

    同样的,裴仙童对自己的刺杀也没停下来过。六个月里她一共来了二十七次,即便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她也不打算放过唐宁。

    好在有林威在身边,最危险的一次是那把剑从自己的肋下穿过,在腰间划了一个半个指节深的口子。

    如今虽然伤愈,但仍觉刺痛。唐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裴仙童为什么执着要把自己杀了,但这个女人却让他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从一开始让林威不要杀了她,到唐宁看到她就让弓弩手放箭,鬼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六个月下来林威的脸上多了许多沧桑,齐复也差不多。

    西北之地的风沙很大,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风沙吹打的痕迹。

    而是唐宁十八岁少年的面庞上不见变化,这是因为他用面纱罩住了脸……

    从延安府回来庆州已经快九月中旬了,本以为还有任务派下来,没想到章却要见他。

    唐宁想了想,大致能够想出一个缘由来。

    在他四处奔波忙碌的这段时间里,齐献瑜也没闲着,如今身为权环庆路医官都监的她就算是唐宁见了也要行礼。

    由于章让她放手施为,她便在庆州把跟唐宁商量好的那一套伤员安置方案给落实了。

    选五百人加以简单的训练充任护士,又找了六十个军中的金疮医,折伤医来普及医疗知识。这五百人加上六十个大夫,就组成了一个比较基础的伤兵营。

    没有那么多的伤兵供她测试,所以目前是个什么效果也不太清楚。不过偶尔有训练时不慎受伤的将士去了之后,回来都是一致打了五星好评,说这伤兵营要他们住一辈子都愿意。

    齐献瑜能做到这种程度一方面是她自己本身就有这个本事,但另一方面也是唐宁出了不少力。

    当初唐宁写的那封奏折里面,就大致的描写了一个后世医院的轮廓。并且表示现在军中的医官制度松散,只有分类而无上下级。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大多数的大夫都在浑水摸鱼,没有上进心。其次也是难以管理,这一坨那一坨的,把人喊过来都是一件费劲的事情。

    除此之外唐宁还极力推荐齐献瑜,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篇幅都是在夸赞齐献瑜的专业。

    于是齐献瑜获得了天大的殊荣,赵煦跟宰相刘挚商量之后,专门给齐献瑜量身定做了一个官职,也就是之前说的权环庆路医官都监。

    并且还在环庆路的军中试行医官分级制度,根据以前的贡献来分别敲定官职。

    章要见自己,多半也是因为这事。想到此,唐宁便哼了一声。

    正好,自己也想问问凭什么齐献瑜都当了七品官了,自己还是这个督运使干到死?

    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唐宁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觉得这就是个长相颇为英气的和善老头。

    浓眉大眼国字脸,嘴角似乎是不自觉的勾起,落在人眼中,便好似在微笑一般。

    鼻翼两侧是深深的法令纹,但却不显得严肃。兴许是因为他嘴角一直在勾起的缘故,他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根本就没

    有身为一地战区主帅的威严感。

    一把一指半长的胡子蓄在颚下,嘴唇上方也留着两绺不太浓重的山羊胡。

    他的耳垂很大,头上顶着一个发髻,中等身材,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但站在正厅的房檐下,却站的及稳,这说明他的身体不错。

    这个身体倍棒,发须皆白的老头子在自己家中接见唐宁的时候,只穿了一身朴素的便衣。

    见唐宁穿着一身皮甲就晃晃悠悠的进来了,章便背着手站在厅堂门口上下打量着唐宁。

    唐宁走到章近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唐宁,见过安抚使大人!”

    章伸手把唐宁搀了起来,笑眯眯的道:“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师父在老夫这里把你夸的天花乱坠,老夫还觉得是你师父学坏了。现在看来,他那句举贤不避亲说的不错。

    光是刚刚从大门走进来,看在老夫眼中就当得上是一个好后生。

    来,先去了甲,你我二人再进屋说话。”

    唐宁心说这些当官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章这种一上来就跟你客气的,没准就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主。

    自古以来都说相由心生,但唐宁可不相信章内心里会像他看上去这样人畜无害。

    两边各上来一个身材壮硕的护卫帮着唐宁把身上的皮甲脱掉,然后又取下唐宁一般只当做装饰的佩剑,最后才示意唐宁进去。

    唐宁心想这帮家伙看自己就跟看犯人一样,不过没搜身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迈步跨过门槛,进了正厅,不见别人。就见一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在倒茶,章则是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冲唐宁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唐宁坐下。

    “从冰雪消融到秋风飒爽,你来这里也有半年了。这半年下来,在这边的所见所闻,有没有让你产生什么感想?”

    一上来章就用拉家常的方式跟唐宁套近乎,唐宁心中顿生警惕。

    想了想,发现他这番话没什么问题,不像是有陷阱的模样。唐宁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卑职深刻的感受到了边关将士们的辛苦,这是卑职以前在润州那般安逸之地所不曾感受到的。

    如果没有边关将士们守卫于此,令西夏人不得寸进,整个天下将会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而光靠勇猛的将士也是不行的,如果没有一个深谋远虑,目光长远,经验丰富的主帅,也是难以抵挡凶狠的西……”

    章挑起眉毛抿了口茶,然后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说人话。”

    “风很大,沙子难吃,路不好走。”唐宁老老实实的回答。

    章抚掌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老夫刚到西北之时,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哈!”

    瞅着章乐不可支的模样,唐宁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章便停了下来,捧起茶碗又抿了一口,笑呵呵的道:“直言心中所想,是件好事,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这个勇气。

    老夫身在庆州,才敢偷偷摸摸的说上一两句。

    今天把你叫来,不是为别的事情。看在周瑾瑜的面子上,老夫便要劝你一句。你可知老夫要劝你何事?”

    唐宁想

    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糊涂事,挠了挠头,拱手道:“还请安抚使大人为卑职解惑。”

    “三月份从庆州发出了一封折子,刘挚看完之后直接呈给了官家。官家批阅之后,朱笔一挥,庆州便多了一个权环庆路医官都监。

    如果老夫说的不错,这折子应该是你发的吧?”

    唐宁点头道:“是卑职没错。”心中却想,难道这老头是个直男癌?见齐献瑜得了官做,心中不爽?

    不过细细一思量,唐宁觉得也不至于,于是便按下心中想法,静待下文。

    章靠在椅背上,放下茶杯,手臂却搭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也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给你自己带来了麻烦。

    你这封折子实际上的意义与荆公的变法之举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荆公是从天下着眼,而你是从军事入手。

    老夫不知道是谁给你提的议,但你自己以后可要小心。

    你这封折子相当于是加入新党的投名状,如今高太后尚在,旧党势大,此举无异于顶风作案……”说到这,章看了眼唐宁,见他一头雾水的模样,便叹了口气道:“你听懂老夫在说什么了吗?”

    唐宁尴尬的道:“说句老实话,卑职……听的不太明白。”

    章笑了笑道:“听不懂是正常的,这里面利害关系复杂,你没去过京城,自然不易理解……简单来说,就是你现在不论本意如何,你这封折子送上去之后,就已经被打上了新党的标签。

    若不是因为有周瑾瑜,高志洁,刘令三人联名为你作保,此法想要顺利施行可谓难上加难。而正因为此法通过,如今只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旧党中人已经视你为敌了。

    老夫今日叫你过来,便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虽然你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督运使,但老夫却认为你的能力不止于此。

    在环庆路二十名督运使所统率的一万将士中,你手下的五百人是最守纪律的。行路时,必有先锋在前探路。休息时,必有哨兵负责警戒。

    这两点说着容易,但唯独只有你做到了。由此看来,将来让你来做某一路的经略安抚使,是能够让人安心的。”

    唐宁大惊,这怎么唠着唠着,还拍上自己的马屁了。

    这可受不得,唐宁连忙起身拱手道:“安抚使大人谬赞,卑职实不敢当。”

    章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在老夫面前也不用这般作态,老夫在你这个年纪,说出跟你一样的话时,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周瑾瑜曾经也在老夫手底下做过事,老夫非常欣赏他。现在看到他的徒弟也是可造之才,老夫心甚慰之。

    今日叫你过来,也是老夫提携后进之心发作,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番谈话。”

    唐宁拱手施礼道:“多谢安抚使大人。”

    “老夫今日所言,你要谨记。新旧两党攻伐不断,被卷入其中者,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你还年轻,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千万莫要再淌浑水了。”

    “安抚使大人金玉良言,卑职必不敢忘。”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走吧。老夫难得能抽出一天时间来休息,你就别在这捣乱了。去吧,好好干,老夫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卑职告退。”

第六十五章 夫君biu他

    唐宁离开之后,章便在座位上做了一会儿。又叫来自己的孙子倒了杯茶,一口一口喝光之后,便起了身,径直奔书房而去。

    晃晃悠悠的坐到了桌子后面,章发了会儿呆,然后便伸手从一旁拿起一封折子,打开看了看。

    随即又把折子合上,丢到一边摇头失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官家如此上心……”

    ………………

    宋朝的文人似乎都有一个特点,谁要是见了好纸,便心痒难耐总想在上面写几个字。

    周怀如此,张贺如此,章也不能免俗。

    他们管这叫做提携后进,但唐宁从章府上出来之后,还是有些迷糊。

    章身居高位,就算是有师父成天给他吹耳旁风,他也不至于观察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督运使。

    从他的话中得知,他观察自己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至少在自己手底下的这帮人里头,就有人天天给他通风报信,汇报自己的近况。

    唐宁并不抵触这种做法,身为一地战区主帅,自然要对军中事务有所了解。但他唯一搞不懂的是,自己凭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抱着皮甲和佩剑出了帅府,等在外面的林威和齐复就跟上来了。俩人牵着马估计在外头等了有一阵子了,唐宁一出来,三人便翻身上马直奔城外大营而去。

    庆州不算特别繁华,城内的商铺老板也没有润州那么热情似火。一般都是进去了人,才站起来跟顾客说上几句话,不似润州城内的掌柜,都跟老鸨似的站在门口扯着嗓门吆喝自家东西。

    农忙时节城里的人也不多,除了两三巡逻的士兵之外,也没怎么见其他的百姓。

    唐宁三人就一路骑着马赶回了大营。

    庆阳军**有二十个督运使,唐宁也就是这二十人中个一个。这让他无比怀念从润州刚刚出发的日子,那时候全军除了师父和刘令带着的那一帮人之外,自己还是蛮有地位的。

    现在在庆阳军中,一切都变了样。骑着马跑一圈,认识自己的人都不超过三个,就这三个人里还是有偶尔下来视察的刘令在。

    拴好马唐宁就直接回了大帐里面准备睡觉,延安府这一去一回,走的有些赶,一路上也没怎么好好休息。

    尤其是裴仙童坚持不懈的对自己进行刺杀,弄的唐宁半夜睡觉都要睁一只眼。如今回到了安全感十足的庆阳军大营,唐宁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可还没进大帐,就听到里面吵闹声一片。掀起帐帘往里一看,见是齐献瑜跪坐在自己处理公务的垫子上,低头看书,面色冷若冰霜。

    前面歪七扭八的站着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歪瓜裂枣,一个个冲着齐献瑜献殷勤。

    这个说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跟了他会很有安全感。

    那个说他老爹是庆阳军右厢都指挥使,他家全是能一拳打死牛的护卫,跟了他吃香的喝辣的万事不愁。

    还有一个说他是诸葛再世,将来能有大功业,什么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将来都是他麾下的猛士,军中的厢级指挥使以后都要受他调遣,跟了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唐宁听得都头疼,冲着帐外那几个神色尴尬的小兵说道:“都是你们的老大?”

    那几个小兵纷纷点头。

    唐宁挥手道:“赶紧带走,不然我就去官府举报你们家老大杀牛。”

    众小兵一听赶忙进去准备把人拉走,结果动静大了些,齐

    献瑜皱眉抬头一看,见是唐宁,瞬间冰雪融化,展露一个动人笑颜。

    起身跑过来腻声道:“您回来啦!妾身看您的部下很早就回来了,怎么您现在才回来?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跟妾身说一声,害的妾身惦记。”

    唐宁心说这女人真爱演,没人缠着她的时候对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殷勤过。平日里好脸都懒得给自己一个,现在却在这嗲声嗲气的。

    不过这样唐宁心中既能暗爽一会儿,又能解决眼前这三个麻烦,就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嗯,才回来就被安抚使大人叫去问话了,大营都没进直接就去了,忘记告诉你了,抱歉啊。”

    “没事,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跟妾身说一声,免得妾身惦念。”齐献瑜声音柔柔的,还伸出手假惺惺的帮唐宁整了整衣领。

    帐内三个看上去还蛮有地位的军官傻了眼,脑袋凑到一起悄咪咪的嘀咕。

    那个号称一拳打死牛的猛男道:“这婆娘是已经许了人了?”

    “许了人又如何?只要锄头舞得好,什么墙角挖不到?小小的督运使,还敢跟本少爷抢女人不成?

    本少爷一声令下,他还不得乖乖把那女人拱手送上。

    嘿嘿,小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味道的女人,外冷内热,此乃极品啊。”官二代一脸猥琐的淫笑,他话说的熟练,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

    再世诸葛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这样不行,太强硬了,这样做你只能得到她的身体,而得不到她的心。

    对待女人,我们不能强攻,需要智取。

    况且齐大夫一介女流却是什么权环庆路医官都监,好像还是个正七品的官,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啊,齐大夫万一出了个好歹,到时候赖在咱们头上,那可就完蛋了。”

    “说的在理,计将安出?”

    “待我夜观天象推算一卦再说……”

    “啧,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话说回来小爷我只想得到她的身体,也没想过得到她的心啊。”

    唐宁见这三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便挑起眉毛道:“你们仨差不多行了啊,这是我的大帐,咱们也素不相识,我还要休息,你们没事就赶紧走吧。”

    “谁说没事的?只不过跟你没事,跟齐大夫有事。”官二代嚣张的很有代表性,见他甩着肩膀走了过来,唐宁便叹了口气。

    看向齐献瑜低声道:“今天安抚使大人刚叫我不要惹麻烦,我就把人打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齐献瑜双手交叉握拳用下巴抵着,抬眼看向唐宁,眨了眨发光的大眼睛道:“你也可以不打他啊,你不是还有那招么biubiubiu~”

    唐宁点头:“说的也是。”

    周围几个小兵听见这公母俩说话,只觉得一阵不安。而正当他们还在挠头的时候,唐宁却已经从大腿左侧掏出手~弩直接往官二代的脚丫子上射去。

    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唐宁脾气这么火爆,一言不合拳头都不抡直接掏暗器开射。

    官二代吓得满地乱跳,唐宁也没刻意朝伤人而去。六根箭射完官二代已经趴到了猛男哥的后背上崩溃的大喊,再世诸葛脸上带着讪笑,心中暗想以后还是不要招惹齐献瑜为妙。

    否则被她这个夫君biu上几下可有自己受的。

    倒是那猛男看着唐宁手中小弩,皱眉问道:“这么小的手~弩竟能连射六发?你从哪弄来的?”

    唐宁皱着眉

    头,又从大腿右侧掏出另一把手~弩道:“再不滚老子就要对着人射了!”

    三人一听大惊失色,纷纷狼狈逃窜。临走时那官二代哭着对唐宁喊到:“你别跑!你等着!”

    众小兵见老大跑了,也都跟唐宁告了一声罪,纷纷落荒而逃。

    齐复朝唐宁挑了挑大拇指道:“姐夫,够爷们的。以前我一直以貌取人,觉得您是个娘炮,现在我才发现我错的太厉害了。”

    唐宁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家伙。趁着林威从地上把弩箭拔出来的功夫,唐宁打了个呵欠,对林威,齐复二人道:“一会儿你们去找两个家伙过来替你们,你们俩也好去休息休息。

    咱们三个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也没好好休息过,趁着现在,赶快补补觉。”

    两人应了一声,唐宁便往床褥上面一躺,扯过被单往身上一蒙,闭上眼睛就准备睡觉。

    不过眼睛才闭上,又被齐献瑜给推醒了。

    “干嘛啊,我要睡觉!”

    睁眼一看,齐献瑜正愤愤的看着自己:“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唐宁左右看了看,见身旁没人。这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在说我?”

    “对啊,不然呢?你以为我在说谁?”

    “姐姐,我为了惩罚骚扰您的人都把手~弩掏出来了,您还要我怎么关心您啊?”

    “一个多月没见,你都不问问我身体怎么样,最近过得如何吗?”

    “你是大夫,保养身体你以前就非常注意,这个还用我关心吗?而且齐大夫您现在身为女子却得了朝廷的七品官身,谁敢让你受委屈啊?

    那三兄弟虽然缠着你,不也是没敢对你动手动脚吗?”

    “你……你强词夺理,你就是不关心我!”

    “我的好姐姐,我真的好累啊,你让我睡一觉吧,等我睡醒了你想让我怎么关心你我就怎么关心你。”

    “……”齐献瑜还想说话,却见到唐宁把被单蒙在了脑袋上,心中便十分气愤,挥着拳头隔空给唐宁的脸打了两拳,然后哼了一声,一甩头发就起身走了。

    出门看见弟弟,顺手帮他弄了弄窝在里面的衣领,关心道:“一个多月没见了,身体怎么样,累不累啊?唐宁有没有欺负你?”

    齐复笑呵呵的拍拍胸脯道:“没事,阿姊,我身体好着呢!姐夫没欺负我,他对我可好了,有肉都给我吃,他都不吃的。

    之前在路上还捡了一只羊,他还给我做了一顿叫什么,涮羊肉……现在想想当时吃快了,没有好好品尝味道,有点遗憾那。”

    “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嘴上抓挠的功夫厉害着呢。”齐献瑜翻了个白眼。

    齐复挠了挠头,支吾半晌才小声的道:“阿姊,刚才你俩说话我都听见了。不是姐夫不关心你,是姐夫确实很累了。

    一路上路线规划有胡万是轻松不少,但是过关隘过寨堡的时候都要姐夫出面。而且还有个身手特别厉害的刺客总是想杀姐夫,他夜里睡觉都不敢把眼睛全闭上。

    大家也都被那刺客弄得人心惶惶,姐夫又要出面稳定军心,他确实是累着了,阿姊,你别生他的气。”

    齐献瑜看了看齐复,莞尔一笑道:“我生什么气啊,阿姊我有那么不讲理吗?你呀,别瞎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你还没给咱们老齐家留个种呢!”

    “……”

第六十六章 来自远方的红翎骑士

    在大营中休息了七天,与齐献瑜打情骂俏了七天后。

    九月二十日,庆州帅府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情报,驻扎在庆州的宣武军一下子就忙的热火朝天。

    秉持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策略。唐宁被派往环州,运送大批的粮草与军械。

    此番唐宁不再是带着那寒酸的五百人前去,货物较多,只派五百人,唐宁自己都不放心。

    章又拨给唐宁一千五百人,凑够两千之后,便叫唐宁即刻出发,火速前去。

    从命令下来到出发,一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唐宁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好在临出发前,师父跑来见了自己一面,为自己解了惑。

    “西夏人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国母梁太后亲率数十万大军直奔马岭水而来。你此番前去环州,责任重大。环州是安抚使布下重防之处,若真遇大战,环州首当其冲。

    徒弟,你要有心理准备。环庆路驻军一共只有五万,你到了环州,定然会被当做战兵使唤。老夫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但身为我大宋的男子汉,在边关流血流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你不要有抵触情绪,只要熬过这一关,以后不管你走哪一条路,都会顺畅的多。”

    周怀说完,一只手重重的拍着唐宁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唐宁的手掌,眼中充满了担忧。

    申时大军出发,宣武军的军营仍然是一片忙碌。章背着手,穿着官袍快步走入大营,看都没看那远去的两千人以及他们押运的货物。

    宋军军制从小到大分为队、都、营、军、厢以及某某军这六级。其中五十人为一队,二队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

    厢又分左右,合在一起,便成为了某某军。

    环庆路只有宣武军五万战兵,即便加上四千名下蕃兵,对比西夏数十万的军力,就好似蚂蚁对上了大象,胜利的希望极为渺茫。

    然而历史上,在十月份就要爆发的洪德堡之战却是宋军取得了胜利,并由此一转攻势,在与西夏的战争中从被动防御变成了主动进攻。

    这些都是唐宁刚刚才想起来的,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十月份了。想到此唐宁便有些热血澎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大宋究竟是如何赢下这场战争的。

    督运使的指挥级是营,两千人的部队,指挥官是庆州宣武军中的一名军指挥使。唐宁见了此人只觉得面熟,待他来到近前一看,便不免头疼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帐中纠缠齐献瑜的三人之一,号称一拳打死牛的猛男兄。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看上去就像是个狗头军师的再世诸葛。

    既然这两个人都在,唐宁便朝前面骑在马上的骑士望去。果然,那个官二代正扭过头来朝自己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都虞侯之前跟本指挥使说是你,本指挥使还有些不大相信,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巧。

    没想到还真让本指挥使给碰上了。”

    猛男兄嘎嘎的笑,拨转马头就跟唐宁并行一排。

    林威骑在马上,按在腰刀上的手掌,不动声色的紧了紧。

    唐宁笑道:“可不是么,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再世诸葛嘿嘿的笑道:“是啊是啊,你在这儿可真是太好了。要是齐大夫成了寡妇,我们再出手便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说完,和猛男兄对视一眼,不怀好意的冲着唐宁笑。

    唐宁也跟着笑:“可是齐大夫只有一个人,你们却有三个。估计你们不介意相互分享,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对你们的影响可能会不太好吧?

    再说,齐大夫如何成寡妇?这一点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要不请您赐教一番,如何?”

    再世诸葛吞了口唾沫道:“这个……这个……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啊。大家都是同事,开个玩笑嘛,不要动不动就掏家伙。

    快把你的手~弩收起来,这是凶器,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快收起来,收起来。”

    唐宁闻言呵呵一笑道:“你说收就收,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猛男兄讪笑一声道:“小兄弟,刚才我们确实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跟副指挥使都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你跟齐大夫的事情后来我们也多方打听过了。

    实在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啊。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嘛。”

    唐宁愣了一下道:“你们就这么放弃了?”

    “不然呢?都是家里有婆娘的人,就算赢得齐大夫芳心,也不能休了正房立侧室啊,这是禽兽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

    见唐宁收回了手~弩,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啼笑皆非。

    一个军指挥使,一个副军指挥使,两个人在宣武军中也算是有点名头,非是无名之辈。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督运使给威胁了。

    本来这口气是难以咽下的,但人家背后的靠山可是堂堂环庆路转运使周怀周大人,听说他还是周大人的嫡传弟子。

    这可不是自己这种军汉能惹得起的,还是跟他打好关系准备抱这条年纪轻轻的大粗腿吧。

    想到此,猛男兄便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某家陈克,副指挥使姓董名宿。不知督运使尊姓大名啊?”

    看着两个人对自己的客气不像是假的,唐宁便在心中感慨自己有了这个师父真是方便多了。

    骑在马上随意的拱拱手道:“尊字不敢当,在下唐宁,见过两位指挥使。”

    “哦,督运使不仅年轻有为,连名字都这么朗朗上口,实在是少年俊杰啊。”再世诸葛董宿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

    “其实某家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督运使,不知督运使能否为某家解惑?”陈克挠了挠脸颊,粗犷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请唐宁回答问题,而是在跟唐宁约架。

    唐宁点点头道:“指挥使大人但说无妨,卑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那把手~弩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为何如此小巧玲珑的手~弩却能一次连发六枝弩箭?杀伤力如何?上箭是否繁琐?可否用在军中?这手~弩又是哪位高人大匠制作的呢?”

    陈克指着唐宁的大腿一侧,那里藏着刚刚被唐宁塞回去的手~弩。

    唐宁闻言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其他的问题,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务实。伸手把手~弩从腿侧拿出来,一边展示给陈克与同样好奇的董宿,一边回答道:

    “这手~弩是卑职请一位公输家传人制作的,历时七七四十九天,中间失败了八八六十四次,才终于做成了这两把。

    其困难程度堪称一绝,那位公输家传人制成之后,呕血三升不止,修养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终于缓过来,指挥使若是想要将此物用在军中恐怕有些困难。

    不过若是能够找到聪慧一些的匠人,其实也不算难。此物便是一个缩水版的诸葛连弩,又小,又不如诸葛连弩能连射十二发,这把弩只能连射六发。

    上箭十分麻烦,差不多属于一次性道具,实用性不是很强,但若是拿来作为保命的暗器,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至于杀伤力么,三步之内可穿重铠,十步之内可穿轻铠,再远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一番介绍听得陈克、董宿两人咋舌不已,这东西也太玄乎了,听上去就跟仙人炼制法宝一样玄乎。

    但是想来想去两人也没想出来唐宁骗自己的必要,于是就勉为其难的暂时选择了相信唐宁。

    正当陈克再次准备发问之时,忽见前方一红翎骑士急匆匆的骑马从路边跑过。

    这是军中负责送加急情报的,但是看他身上没背着信筒,想来是传递口头消息的。

    陈克这人事儿比较多,离得老远就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吾乃宣武军右厢军指挥使陈克,兄弟辛苦了,不如停下来喝口水再走吧!”

    那红翎骑士想了想觉得喝口水应该没问题,他早上一路从环州出发,跑了八个时辰不曾休息。粒米未进,滴水未喝,此时已经是口干舌燥。

    陈克一喊,他便勒住了马,来到陈克近前时,董宿便从马背上解下水囊丢了过去。

    红翎骑士哑着嗓子说了声多谢,然后就拔开囊塞咕咚咕咚的开灌。

    陈克舔了舔嘴唇道:“兄弟,我们是从庆州运送粮草军械往环州的,听说你们那边已经见到党项人的斥候了?”

    红翎骑士咽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道:“什么时候见不着党项人的斥候啊?那帮家伙几乎天天都能看到。

    只不过最近活动的及其频繁,而且还跟咱们的斥候兄弟有了交锋。”

    “哦……”陈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不知兄弟这次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庆州帅府。”

    “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红翎骑士又喝了一口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咧嘴一笑道:“陈指挥使,此乃机密,卑职不敢泄露军情。”

    说罢就把水囊塞上,冲董宿丢过去后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就风一样的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合着他什么都没说?”陈克看着董宿眨了眨眼。

    “是的,而且他还蹭了我一袋子水喝。”

    “……”

第六十七章 练练就练练

    环州是宋朝在陕西边地的战略要地,西夏人若是进攻环庆路,环州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知道这一点,很容易就能推算出这一趟来环州是多么的凶险。

    周怀从润州出来之前就给唐宁打了无数根预防针,如今总算是见了成效。六日后,唐宁看到痕迹斑驳的环州城时,心中并没有多少忐忑不安,而是对这座饱经沧桑的城池感慨万分。

    环州知州是种朴,种谔的儿子。环州这地方的知州差不多都是老种家的人,种朴之前是他老爹种谔,种谔的老爹种世衡也当过一阵子的环州知州。

    如此便有了种家军,指的就是环州这一带的精兵悍将。

    种朴没出来迎接,这是自然。即便是陈克这个军指挥使,都没有资格让堂堂知州亲自出城相迎。

    不过种朴还是很给面子的,派了自己手下一员大将出来相迎。

    “诸位弟兄从庆州远道而来辛苦了。”那大将站在城门口,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打仗。

    大手一挥,那将军大声道:“一路车马劳顿,想必诸位弟兄已经是疲累不堪。知州大人已经在城中收拾出一块地方来给诸位弟兄做歇脚处。

    事不宜迟,王舜臣!”

    “末将在!”

    “带弟兄们去城里休息吧!”

    “唯!”

    陈克,董宿,唐宁三人刚下了马就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将军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还没来得及回话。眼前便跳出来一个双臂修长,身材高大的军官。

    “诸位请随我来!”那人虽然长得挺像个粗人,但声音却意外的并不粗犷。

    陈克正欲回话,就看到那将军大手再一挥,他身后那群人就跟见了美女的色狼一样哗啦一声就冲上来了,从宣武军军兵手中抢走车马,就兴高采烈的溜之大吉。

    整个过程堪比土匪抢劫,只不过他们比土匪抢的更迅速,更有章法一些。

    陈克伸了伸手道:“这位将军……”

    那将军显然很赶时间,冲陈克拱了拱手打断道:“多谢兄弟了,在下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多留了。

    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王舜臣……就是你身边那个偏将,他会给你们一一解答的。”

    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那将军转身就跑。

    陈克只来得及发出‘哦哦’两声,那将军就已经跑远了。

    唐宁瞅了瞅那个模样清秀的壮汉,好奇的问道:“你就是王舜臣?”

    王舜臣点点头道:“正是卑职,这位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

    “你射箭是不是很厉害啊?”唐宁打断了他的话。

    王舜臣竟有些羞涩,挠了挠头,腼腆的道:“卑职的弓法不值一提,军中弓法娴熟者大有人在,末将仅仅只是个末流弓手而已。”

    唐宁哦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对王舜臣这个名字,他也只是有些印象而已,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人。

    陈克跟董宿还有那个官二代三个人牵着马嘀嘀咕咕的走在后面,唐宁跟王舜臣就走在最前头。

    林威牵着自己和唐宁的马紧跟在后,齐复则是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东

    瞧瞧,西看看。和唐宁一样,环州城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非常新鲜的,只不过唐宁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烈罢了。

    作为环庆路战区顶在最前面的城池,环州城内的一切都是以方便将士为主。

    军营在东门内二里处,占地面积很大。城内的主要道路十分宽阔,四五个骑士并排跑都不成问题。

    但其他的地方就显得十分狭窄,非常适合打巷战。估计是在设计这座城池的时候,就考虑了敌人打进城内时的对策。

    环州城里面的商铺很少,民居则是很多。让唐宁奇怪的是,城内的住民多以老、幼、妇人为主,青壮年以及中年男子倒是很少看见。

    “这是何故?”发现了这个问题,唐宁便向王舜臣提问。

    王舜臣笑着回答道:“大人,这都是军中弟兄们的家眷。环州这边连年打仗,一年下来,总得有个几十次。

    老百姓们不堪其苦,能走的早都走了。环州城内空着又太可惜,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弟兄们,若是家人离得近,就把家人都接到了这边来了。

    末将在西军中已有五年,从末将来之前,似乎就有这个传统了。”

    唐宁挑眉道:“那你们就不怕城破了,贼兵杀进来,对你们的家人下手么?”

    王舜臣看了眼唐宁,语气十分坚定的道:“贼兵若想杀进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把我们环州这六千守军全杀干净了,哪怕只留下一个人,贼兵都别想入城半寸。”

    唐宁再次点头不语,把家人放在身后,这的确也是一种增加战斗力的办法。只是这法子实在有些危险,攻破一座城池的办法有很多种,王舜臣口中的杀光守军是最蠢的那一种。

    但凡是一个有脑子的将领在指挥攻城时都不会这么做,除非是兵力以数倍十数倍高于对方时才会选择这种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宣武军两千人马抵达兵营时,环州的守军将士正在演练。校场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唐宁不想吃一嘴的沙子,就把面纱拿出来给罩在了脸上。

    两千多人路过校场时,就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军官指着庆阳军这边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校场上那些将士就齐齐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唐宁笑眯眯的冲一脸尴尬的王舜臣道:“看来我们在环州,没有想象中那么受欢迎嘛。”

    “……”

    陈克恼火的厉害,西军这帮人都很独,很排外他是知道的。不过西军这帮人不爱带别人玩就算了,凭什么还站在那嘲笑别人?

    董宿见陈克大有一种冲上去一个人单挑对面一群的架势,就赶忙拉住他说道:“指挥使,冷静啊。

    西军这帮狗崽子就这样,仗着自己厉害谁都瞧不起。

    这事儿以前换防回来的弟兄们不也都说了嘛。

    再说,咱们初来乍到的,也没跟他们一起打过仗,换做是咱们,也不会轻信别人啊,对不对?

    您别生气,消消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弄出事来,那样可就不好办了。西军这帮主帅还都是出了名的护短,您莫要惹祸上身啊。”

    陈克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心中的火,已经灭了九成。但人家没像唐宁那样直接掏家伙,所以陈克还是梗着脖子说了一句:

    “老子不信他们有那么厉害,就老子手下的兵跟他们打,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既然董指挥使你都这么说了,我再闹情绪就是不给你面子。

    哼,今天算他们走运,看在你老董的面子上,我放他们一马。”

    本来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谁知声音应该是大了点,就被校场上的那军官给听见了。

    抱着膀子带着三五跟班就走了过来,挡在了陈克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克,那军官挑了挑眉毛道:“听说这一次押送物资过来的是宣武军,这可把兄弟我给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堂堂的宣武军干上厢兵干的事情了?”

    “找茬是不是!”陈克心说八十头牛拉着老子,老子才决定放你一马,你现在又自己往老子的身上撞。

    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挺胸一收腹,往前一顶,就把那军官顶了个趔趄。露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陈克怒道:“你若是不服,咱们就各自选点人出来练练!”

    那军官是当年去禁军落了选,后来就跑到大西北投靠了西军。

    没成想连立战功,从一个大头兵,变成了一员偏将。虽然只是个杂牌将军,但军中多少捡人头混战功的老兵油子都没能捞到个将军做,也算是混出了一些名堂。

    因此他便非常的讨厌禁军,虽然西军同属禁军分类,但在他的眼中,西军跟禁军就像禁军跟厢军的区别一样,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了陈克的话,这员偏将一刻都没有犹豫。站稳之后当场便点头道:“好啊!那就各选一百人出来练练啊!

    老子让着你,让你来选,到了外面,说出去也别说老子欺负你!”

    “用不着,一会老子手底下的兵把你那边的软脚虾打的哭爹喊娘时,你就知道错了。”陈克梗着脖子骂了一句,那偏将也还了个嘴,两人便差点直接动手打起来。

    好半天让人给拉开了,陈克咆哮道:“现在就选人!现在就打!老子高低要叫你看看宣武军的厉害!”

    “你们宣武军跟其他禁军也没什么区别,打之前一个个看上去厉害的要死,打上了都是要死的厉害。你就趁现在多叫一会儿,打完有你哭的!”

    两人说着说着又要打在一起,众人又赶忙拉开,这一次两人不再吵嘴,而是扭头去挑选人手准备打群架了。

    唐宁很激动,他这人最喜欢凑热闹了。尤其是这热闹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能愉快的当一个吃瓜群众时,他就更喜欢了。

    “督运使,把你身边那两位好汉借我用用。”陈克蹭蹭蹭的走到唐宁面前,因为太生气,他的表情都来不及换。

    唐宁使劲的摇头道:“不借,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不想让他们在没遇到西夏人时,先在自己人的手中受伤。

    不借!”

    陈克怒道:“老子是指挥使!这是军令!你敢不从?!”

    唐宁看大便一样看着陈克:“不好意思,俺是环庆路的督运使,不是你宣武军的。俺是政府地,你是军队地,你地命令是管不到俺地。”

    这话说的还真没什么问题,尤其唐宁这种文职军官,就像监军一样,地位总是要比告身上写的高不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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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奸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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