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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乃去     大宋奸臣txt下载     大宋奸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她还没嫁人呐

    齐复拎着水桶落荒而逃,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关心姐夫,姐夫却要对自己发火。

    不带纸兄上下打量了唐宁一遍,认真的眼神似乎要将唐宁整个人看穿。

    唐宁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吞了口唾沫道:“你……你还有事没,没有的话我就走了,我还要找大夫去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就不奉陪了哈。”

    不带纸兄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道:“方才是在下无礼,还望这位兄台见谅。”

    唐宁连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你别再纠缠我就成了。”

    不带纸兄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其实还有一事,在下想要请教兄台。”

    “以后再说不成吗?你没看我这流着血呢吗?”

    “好好好……”

    唐宁转过身去,摇了摇头低语道:“神经病……”

    到地方的时候齐献瑜刚洗完脸,正准备把一盆水扬到路边,瞅见唐宁染了半身子的血跑过来,干脆就把盆都给扔出去了。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搞的?”齐献瑜万分紧张,早就叮嘱唐宁活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太过用力导致伤口开裂,结果今天就裂开了。

    唐宁扯扯嘴角道:“就那个给你提水那家伙,莫名其妙的抓了我一把,就抓在我左肩上,把伤口给弄裂了……”

    “有病吧那人!”齐献瑜愤愤道,然后便搀着唐宁上了马车。

    脱下唐宁上身的衣服,就开始给唐宁止血,上药。

    折腾了好半晌,才算是止住了血。又在伤口上面敷了一层药,然后拿干净的布巾将伤口包裹住,齐献瑜碎碎念道:“以后离那样的人远一点,自己也小心一点啊,真是的。”

    唐宁右手揉了揉脸道:“我也没想到他能突然伸出手扣住我啊。”

    “他是谁啊?你认识么?”齐献瑜用布巾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又把老吴喊了过来,让他去帮唐宁取件干净的衣裳来。

    一切妥当之后,才皱着眉头问了唐宁一句:“他干嘛要突然扣住你?”

    唐宁摊着手道:“我怎么知道,我跟他素不相识。莫说认识,我以前见都没见过他。

    想来就是滁州这几千人里的一员将领吧,你不也是看出来了?他脚上的靴子可不是普通厢兵能穿的。”

    “不对,他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谁知道呢,反正原因肯定跟我没什么关系。倒是你走之后他对着你流了半天的口水。”

    “好恶心啊……”

    “谁让你问的,我本来都不想说。”唐宁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老吴从车窗帘子外面递进来的衣服,说了声谢谢,就让齐献瑜帮忙把衣服换上。

    这是唐宁最享受的时候,因为古人的衣服穿起来实在是有点繁琐。不是因为件多,而是因为扣太多了。

    有了齐献瑜帮忙,一切就变得简单不少。等齐献瑜帮自己把衣服换好,唐宁便朝齐献瑜嘿嘿一笑道:“多谢师太了,我还有事,要陪高大人点验粮草军备的数目,就不多留了哈。”

    说罢,就要

    捡起丢在一旁的脏衣服准备离开。

    齐献瑜莞尔一笑,瞅了唐宁一眼道:“施主自走便是,衣物还是留下来让贫尼帮着洗吧。施主肩膀受伤,行动不便,这等小事贫尼还是能帮施主做一下的。”

    “……”

    高芳起的很早,唐宁跑去报道的时候他饭都吃完了,人手也都召集齐全,就等唐宁这个督运使了。

    意外的是高芳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跟唐宁有过数面之缘的不带纸兄。

    见唐宁落在那男子身上的目光略显惊讶,高芳就笑着介绍道:“督运使,老夫来介绍一下。

    这是犬子高树,昨日老夫也提起过。

    树儿,这是督运使唐宁,是你周伯父的弟子。

    你们俩都是年轻人,以后啊,相互之间多走动走动。像老夫这种糟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不带纸兄,也就是高树见了唐宁,脸上露出一个很真诚的笑容。高芳说完话,他就上前一步,朝唐宁拱了拱手道:“原来唐兄就是督运使,之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唐兄不要见怪。”

    唐宁内心对这家伙是没什么好感的,但碍于高芳的面子,此时还是一脸虚伪的假笑,朝高芳还了一礼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早知是高兄,小弟就不会那么急匆匆的离去了。”

    高树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是在下不小心害唐兄受了伤,说起来,还是在下的不是……”

    高芳一听这话,眼睛一眯,瞅着儿子道:“怎么回事?你又把人给弄伤了?”

    高树百口莫辩,心说自己也没想到唐宁跟个纸片人一样脆弱。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就把事情的原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一遍。

    高芳生气的道:“督运使原本身上就带着伤,你下手又总是不分轻重。刚才一定是把督运使的伤口弄破了,你……”

    唐宁眼瞅着高芳要玩苦肉计,心想自己还真是沾了师父的光。否则就这点小事,也不值得高芳动怒。

    别人给面子,唐宁也不能蹬鼻子上脸。赶紧笑着打圆场:“高大人,不知者无罪。高兄也不知道卑职身上带伤,这都是误会。

    反正卑职也没事,这事儿就算了吧。”

    高芳点头道:“这次是督运使为你求情,此事便就此揭过。若再有下次,你就再也莫跟为父提任何要求了。”

    高树感激的看了唐宁一眼,然后连忙对父亲说道:“孩儿谨记!”

    随后高芳又关切的问了唐宁几句,应付过后,高芳便说道:“既然督运使无事,那便开始粮草与军备的点验吧。

    并非是本官不相信你们的账册,而是本官若不亲自校验,心中总是放不下心。此番前去环州运送粮草,乃是关乎到边军将士温饱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还望督运使理解。”

    唐宁拱拱手道:“大人之心,卑职明白。”

    说完话,高芳便点点头,带着七八个人走了。唐宁身为督运使,点检物资数目自然是要跟着的,毕竟这也是他主要的工作之一。

    “目前登记在账册上的有各类粮

    食共五万担,步人甲二百九十六套,眉尖刀,笔刀,掩月刀等武器共二千六百七十二把,各类箭矢共一万五千支。

    其中步人甲原有三百套,后来因为土匪袭击而遗失,虽然找回,但最后还是缺少了四套。

    武器原有三千支,也是因为土匪袭击,被抢走了三百二十八把。箭矢因为在车队靠后的位置进行运送,故此没有遗失。

    不过这些是没有算上滁州所运的物资的。”

    路上唐宁把所有的数据都报告给了高芳,高芳认真的听完,心疼的面皮直抽抽。但还是拍了拍唐宁的肩膀道:“辛苦了。”

    一行人来到了车队处,便有小吏开始点验数额。这帮人很显然都是熟手,用不着别人帮忙,效率也很高。估计到了下午,就差不多就能够点验完毕了。

    唐宁站在一旁有些无聊,高树却悄咪咪的走了过来,拽了拽唐宁的袖子。

    唐宁一扭头见是高树,便疑惑道:“怎么了高兄?有什么事情吗?”说到这,忽然想起来早上这家伙好像还有事情与自己说,便笑道:“高兄是有事情吧?”

    高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今早之事,是愚兄的不对,贤弟莫要见怪。”

    唐宁摆手道:“都说好了此事翻篇,高兄就不要再提了,早上的事情,小弟都忘记了。

    高兄若是有其他的事情,不妨直说。我师父与令尊是好友,你我也当一同。”

    高树点头道:“那愚兄就说了。”

    “但说无妨。”

    “今早那个女子,不知贤弟识得不识得?”高树搓着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腼腆。

    唐宁乐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跟齐献瑜有关系。

    其实这很好猜,因为在此之前齐献瑜就总是遭受到这种事情的困扰。其中还有某位厢军将领,隔三差五就跑去齐献瑜那边献殷勤。

    齐献瑜是比较讨厌男人的,唐宁救了她两回,才能够成为她心中的特例。于是她的烦恼可想而知。

    所以她特地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让唐宁带着她满军营的晃悠,而且还表现出一副跟唐宁很亲密的姿态。

    此事一出,成效斐然,自此之后就再也没人骚扰过她。

    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罪转运使大人的弟子,更不愿意得罪一个十七岁的九品督运使。

    “我识得啊。”唐宁笑眯眯的说道。

    高树一喜道:“那太好了,不知那位姑娘的芳名是……”

    “她姓齐,名献瑜。”唐宁很老实的告诉了高树。

    高树激动的说道:“贤弟难道跟齐姑娘很熟?”

    唐宁心说何止是熟啊,都快糊了。于是笑眯眯的点头。

    高树紧张的搓着手,支支吾吾半天才对唐宁说道:“那,贤弟知不知道齐姑娘有无婚配?”

    唐宁摇头道:“她还没嫁人呢……”

    高树大喜,正想让唐宁帮忙引荐一下,却听唐宁一脸笑意的继续说道:“……不过小弟准备娶她。”

    “……”

第三十九章 其他女人做得到吗

    听了唐宁的话,高树愣了一会儿,然后道:“难道说贤弟与齐姑娘已经私定终身了?”

    唐宁好大的不乐意:“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就叫私定终身了,况且老齐都带我见过她父母了,她父母虽然没说成,但也没说不成,等到此间事了,我就准备离开军中,回乡把她娶过门。”

    “老齐?”高树对唐宁的这个称呼有点不解。

    唐宁四处看了看,觉得齐献瑜不会出现在这里,便笑呵呵的道:“对啊,老齐啊。她岁数很大,都三十多了……别告诉别人啊,就算告诉别人也别说是我说的啊。”

    高树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齐姑……齐大姐都三十多了?”

    “是啊,看不出来吧?”唐宁看到高树那副震惊的模样,憋笑憋得脸通红。

    高树却没发现丝毫异常,而是紧张兮兮的说道:“贤弟,你可要小心了。愚兄听说只有妖怪才能保持自己的面容在年轻的状态。

    这个齐氏三十多,长得却跟双十少女一样,依愚兄看,多半是个妖怪!”

    唐宁心里都快笑晕了,心说这愚兄的愚字真的是一点水分都没掺。他震惊的看着高树道:“高兄真是高人啊,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妖怪的?”

    “啊?”高树更加震惊:“齐大姐真是妖怪啊?”

    唐宁用力的点头:“她的确是个妖怪,不过已经被我降服了。”

    高树用力的吞了口唾沫,小声道:“贤弟啊,你说的,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我诓你做什么,又没有好处拿。”

    “那,那你是怎么把她个降服的?”高树听到这,便不免有些兴奋。

    每个男孩子都有一段中二的时期,这个时代的男孩子也是如此。鬼怪之事最令人惧怕,却又让人沉迷其中。

    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男人,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碰见一个喜欢吸人精气的美艳女鬼……

    左右无事,唐宁觉得玩弄一下这个中二青年也算是一种消遣。于是便故作高深的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便不再瞒你了。其实老齐并不止三十岁,她都快三百岁了,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老女人。

    你若是想要知道我如何能够降服一个法力如此高强的妖怪,就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在遇到如今的师父之前,其实我还有一个师父。

    我那师父教了我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但我本人不喜杀戮,于是在第一次见到老齐的时候,我就放了她一马。

    此后她为了报复我,一直在密谋,最后被我撞破,她竟然想要占据我的**,吸我的精气。

    还好我拼死抵抗,坚守本心,才能够抵挡住她对我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而她也对我坚定不屈的品质感到佩服,于是便暗自倾心于我。

    之后她就一直跟着我,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难得遇到个能认真听自己吹牛侃大山的,唐宁唾沫横飞的说了一半,就听见扑通一声,把唐宁都吓了一跳。

    高树跪在地上,崇拜的看着唐宁道:“唐贤弟……哦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唐宁急了,赶忙扶起高树道:“高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跟你学降妖除魔的本事!”

    “哎呀,我刚才都是胡乱说的,你别当真啊。”

    “我知道想要加入你们,就要经受考验。拒绝只是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考验。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学习降妖除魔的本领!到时候,好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不是,你冷静点听我说。

    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些就是我现编的一个故事,那都不是真的。我不会降妖除魔,我就是想让你以后离老齐远一点,乱说的……”

    “……”高树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唐宁见高树瞪着自己不说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现在该说些什么。于是两人所在的这块地方寂静无声。

    “你在骗我。”高树忽然间说道:“这也是你拒绝我的一种手段,是不是?”

    “没有啊,骗你又没银子拿。我一开始是骗了你,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高兄啊,别傻了,这天底下哪儿来的妖魔鬼怪啊?

    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人心作祟的产物。你就纯当个故事听,可不能当真啊,否则要是真的误入歧途,到时候我怎么跟令尊交代啊?”

    眼看着这小子入戏有点太深,唐宁赶紧打破他的幻想。

    随口编一个故事,让一个中二的青年变成一个中二的神棍绝对不是唐宁想要的效果。

    高树深深的看了唐宁一眼,眼中的含义,就像是在说你还不如骗一骗我。

    然后便垂头丧气的走了。

    唐宁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他明白为什么高树会这样,正是因为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那句‘我一定要学习降妖除魔的本领!到时候,好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之前还未从营帐中出发的时候,就能够看出高家的家教是很严的。高芳对待高树,态度非常的严厉。

    唐宁知道,这是因为高芳过于期待高树的成长所造成的后果。无论高树如何努力,无论他做的如何出色,从父亲嘴里得到的绝对不会是鼓励,而是还不够好。

    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够有着超越常人的一面,能够让他的父亲对他刮目相看,哪怕一次。

    这种事情在后世也算常见,严苛的父母总是造就早熟或者心理扭曲的孩子。

    想到此,唐宁不免对高树有些愧疚。因为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却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师父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勿施于人。’,在此之前唐宁对后面的那句话不甚理解,但从这一刻开始,他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

    “吾日三省吾身。我做不到曾子的一日三省,但一日一省还是可以的。”

    “所以呢,你反省了什么了?”

    唐宁坐在齐献瑜的马车里面瞅着齐献瑜缝衣服,认真的说道:“己所欲,亦勿施于人。”

    “哦,那你好棒棒哦。”齐献瑜咬断了线头,将针插回线团上。抖了抖衣服,将衣物叠好之后,翘起了二郎腿。

    纤纤玉手搭在膝盖上,冷笑着看向唐宁,也不说话。

    唐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惹了这女人生气,而且他还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了齐献瑜发火。挠了挠头,讪笑道:“你别生气呀,我说你三百岁,那都是

    为了节目效果……”

    “各种意义上的老女人。”齐献瑜一字一句的说道:“请问唐大人,这句话怎么解释?”

    唐宁茫然道:“哪句话?”

    “跟老娘装听不懂人话是吧?”齐献瑜冷笑,抬起手,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头指向马车的车厢大门,朱唇轻启,字正腔圆的道:“滚。”

    “不是,你听我解释……”

    “滚。”

    “老女人又不一定是贬义,你们女人为什么就听不得老这个字呢?”

    “滚。”

    “唉,看来我就多余告诉你这件事情……”

    “哦,意思是你在老娘背后说了坏话还不打算坦白?姓唐的,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滚!”

    齐献瑜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马车外面都听的清清楚楚。周围那些厢兵好奇的想要过来看热闹,就看见车窗里面钻出来督运使的脑袋,气急败坏的吼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小两口吵架啊?”

    话刚说完,脑袋就被人拽回去了,然后车厢里面就传来一阵惨叫声,听得众厢兵头皮发麻。

    齐献瑜很没有安全感,因为她比唐宁大了足足七岁。这个年纪放在后世都有些悬殊,更不要说放在这个时代了。

    所以与齐献瑜相处的方式,就跟刘依儿,跟王诗都不一样。

    比如唐宁偶尔的犯贱,其实齐献瑜也是很享受的,她实际上对于这种互动乐此不疲。

    揉着被掐的生疼的胳膊,唐宁噘着嘴说道:“都掐青了,下次能不能下手轻点。”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道:“别跟我装可怜,我自己使没使劲,我自己清楚着呢。再说,谁叫你说我老女人的?”

    “老女人怎么了,老女人也有老女人的魅力。你看你,多贴心啊。每次换药的时候都主动提醒我,有什么我想不到的事情,也会帮我想着。

    其他女人做得到吗?”

    齐献瑜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转瞬还是反应了过来。气呼呼的又掐了唐宁一把,怒道:“好你个姓唐的,说话就离不开老女人这三个字了是吧?”

    “不关我事,你自己提起来的。”

    “……”

    ………………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回到营帐准备睡觉的时候,周怀竟然还在点着烛台看书。见唐宁进来,就把书本合上,皱着眉头问了唐宁一句:“不会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做了什么违反军法的事情吧?”

    “我哪敢啊师父,您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不遵守。”

    “那就好……对了,刘令之前来找了你一次,结果没有找到你。他让我转告你,明天你若是有时间,就去找他。”

    “他又找我做什么?”

    “谁知道你们呢。”周怀吹熄了烛火,和衣躺下。

    “师父,我能不能不去啊?”

    “不能。”

    “为什么?”

    “为师都不愿得罪他,怕他在官家身边说为师的坏话,你说呢?”

第四十章 放开我姐夫,冲我来

    吃过了早饭唐宁就直接去找刘令了,这个人最近神神秘秘的,从齐复曝出军中有内奸之后,三天都没怎么跟他见过面了。

    有时候刻意去找,都找不到。唐宁还想知道知道,郭安到底是不是内奸呢。

    本来没指望早上去就能找到刘令的唐宁却意外的发现刘令正在大帐里面啃馒头喝粥,见到唐宁来了,也只是含糊不清的打了声招呼。

    “你在这等会儿,等我吃完饭,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刘令把半个馒头一下子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把剩下的粥一口气喝掉。

    嘴巴被撑的鼓鼓囊囊的,起身就搂着唐宁往外走。

    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座营帐之中,周围都是禁军在把守,堪称戒备森严。

    唐宁被刘令拉着进了里去,一眼就看见正中央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模样非常的凄惨。

    唐宁愣了一下道:“这是几个意思?”

    刘令的表情破天荒的露出来一点尴尬,挠了挠头道:“这混蛋嘴巴硬的很,怎么都不肯开口。你不是异人弟子吗?能不能帮个忙,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混蛋的嘴给撬开?”

    “术业有专攻,我可没学过如何刑讯逼供,师父也没教过我。”唐宁摆着手说道:“这事情你还是找专业人士吧,我不行的。”

    刘令叹了口气道:“唉,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既如此,那我也不强迫你。只是权金疮医齐氏以前是什么身份……”

    “你不是说让我去找方永,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吗!你还拿这个来说事!”

    “此言差矣,我当时说的是在皇城司内一笔勾销,但我是武德司的啊。”

    “你无耻!”

    “承让,承让。”

    唐宁瞅着刘令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再想骂人,都不知道骂些什么。自己说他无耻,他都能一脸享受的拱手,这个人的脸皮之厚,比起自己和沈括都要更胜一筹。

    “那说好了,我就再帮你做这一次事情。这次过后,齐献瑜的事情在朝廷方面就要一笔勾销,再也不要拿这件事来要挟我!”

    刘令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总不能让堂堂的督运使白干活吧。”

    唐宁心里把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刘令。而是走到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面前,出声道:“这人是干嘛的?”

    孙贺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唐宁一问,他便站出来回答道:“督运使,此人身份暂时不明。

    但经过上一次的大败之后,付出了很大代价的二十六寨必然不会甘心失败。一定会再择良机,对我军再次进行一场袭击。

    所以根据在下的猜测,此人九成是那二十六寨派出来盯着大军动向的眼线之一。”

    唐宁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个奄奄一息的俘虏道:“他说的你都听见了,我觉得也是**不离十。

    你说你还硬挺着有什么用呢?就算你的主子不是二十六寨的头目之一,我们也会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他们头顶。

    所以你也不用嘴硬了,说出来还能轻松一点,至少走之前还能吃顿好饭,你说是不是?”

    “呸……”

    那人用尽全身力气朝唐宁吐了口唾沫,但他的力气实在不多。刚出口,那口唾沫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狗官……”那人小声的骂了一句。

    唐宁叹了口气,蹲在那人面前低声道:“嘴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而且你敌视我也没什么用。

    我也是被逼着过来的,说句老实话,咱们俩在某种意义上,其实算是同病相怜。

    曹植的七步诗有没有读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看你可怜,不想难为你,而且我也不想对你用刑。

    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哪怕说的不全,也能少受些罪,是不是?”

    那人嘴角扯动了一下,抬起青肿的眼皮,凶狠的目光看向唐宁道:“……老子没读过书……”

    唐宁耸了耸肩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先不讨论有没有读过书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呢?”

    “滚……”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如此义士实在叫我感慨万分,舍生取义的人万古流芳。

    你的伟大让我感到惭愧,所以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说完,不顾孙贺一脸的焦急,从怀里掏出匕首,割断了绑缚着此人的绳子。

    “督运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他很危险的!”

    唐宁看着这人不停活动手腕和脚踝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走吧,有我在,他们不会再动你一根毫毛。”

    孙贺大急,心说这家伙是武德司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给抓住的。抓住之后又是一顿暴打,硬生生打晕过去六次,才有了现在这幅萎靡不振的模样。

    不然三个人一起上都按不住这个力大如牛的家伙。

    心中一急,就要冲上去拿住此獠。但没想到,这人动作却快若闪电。上一秒还是进气少,出气多的要死模样。下一秒,竟然已经一只手勒住了唐宁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唐宁手中夺过了那把匕首。

    脚步硬生生的顿住,孙贺不由得道:“督运使大人,你糊涂啊!”

    唐宁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中后悔不已。

    刚刚他见这人一副快死的模样,便觉得这人半点威胁都没有。解开绳索,是为了接下来方便施展挑拨离间之计。

    他想要彻底攻破这个人的心理防线,告诉他就算他一个字都没说,顺利的逃了出来,回去之后,他的同伴也不会相信他。

    但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力气把自己给拿住。

    下意识说了一声:“轻点,轻点,你快勒死我了。”意料之外的是这个人勒住唐宁脖子的那只手,竟然真的松了一些。

    “谢谢你啊。”唐宁喘了两口气说道。

    “我不会杀你,你给我解开绳索,这是对我的大恩。现在拿住你,只是为了逃跑的便宜之计,还望恩公不要怪罪。”嘶哑的低语在耳旁响起,唐宁不由得点头。

    知恩图报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比起卑劣无耻的刘令

    ,唐宁还是愿意跟这种人做朋友。

    一只手握着匕首,顶在唐宁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勒着唐宁的脖子,把他推在身前。

    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他的身后,俘虏警惕的看向四周蠢蠢欲动的武德司吏员,嘶吼道:“谁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把这个狗官给杀了!”

    狗官这个称呼让唐宁不由得想起了裴仙童,那天在城里面,那个咸鱼道长一口一个狗官骂的可痛快的很。

    从刚才的低语中唐宁得知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整个人虽然被挟持住,但仍显得镇定自若,看的周围一群人咂舌。

    心说这督运使大人不愧是年少有为,身陷如此险境,被暴徒挟持,脸上竟无半分恐惧,反而泰然自若,临危而不惧。

    “都躲开!”俘虏男嘶吼一声,挡在面前的武德司吏员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让开了去路。

    正当俘虏男走到大帐门口之时,刘令忽然出现在了面前,挡住了去路。

    俘虏男手里的匕首朝唐宁太阳穴顶了顶,唐宁觉得一股刺痛感从太阳穴的地方传来,整个人的脑袋都有些眩晕。

    狠狠的吞了口唾沫,好歹也是个土匪。这家伙要是被逼急了,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给杀掉啊……

    “让开!你要是不让开,我死之前也要把这个人给杀了!”

    刘令不言不语,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眸子不带丝毫感情的看向唐宁和俘虏男。

    唐宁都快哭了,心说刘令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守护天使吗,为什么现在又一副巴不得自己死的样子。

    俘虏男又吼了一声:“快让开路!你想让他死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唐宁已经觉得有液体从自己的太阳穴上往下淌了。

    那绝不会是汗水,应该是匕首划破皮肤而淌出来的鲜血。

    刘令怒目圆睁,俘虏男丝毫不退让。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有一分钟,最后还是刘令深吸了一口气,把路让了出来。

    俘虏男押着唐宁出了门,门外那些正在吃饭的厢军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动作,呆滞的看向唐宁,心想这是演的哪出戏啊?

    小舅子到底还是亲的,齐复端着碗,嘴里叼着个馒头路过,见了唐宁被挟持,当场就把馒头和碗都往地上一扔,顺手从身边抄起一根木棍,大吼一声:“放开我姐夫!”

    说罢,就怪叫一声冲了上来。

    直到这时其余众厢兵才后知后觉的抄起家伙怪叫着冲上来,最后俘虏兄一声大吼:“你们不想这家伙活了吗?”

    众厢兵这才偃旗息鼓。

    齐复也不敢轻举妄动,跳着脚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放开我姐夫,跟我单挑!”

    俘虏男不加理会,挟持着唐宁慢慢退进了路边的草丛。

    武德司的营帐里面追出来数人,目送着俘虏男和唐宁的身影消失,刘令苦笑一声道:“没想到会是这种剧情……

    唉,发信号出去,叫那几个弟兄盯紧了,一定要找到他是从哪儿来的。”

    “唯!”

第四十一章 自寻的死路

    孙贺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又吩咐手下人发送信号出去。随即快步跟上刘令,与往草丛方向涌去的众厢兵背道而驰。

    “公事大人,那督运使怎么办?不能不管督运使大人啊……”孙贺面有忧色的说道:“而且督运使大人上一次被掳走,就差点丢了性命。

    这一次若是再被掳走,恐怕……恐怕转运使大人那里也不好解释啊。”

    刘令笑了一声道:“放心吧,那人并没有想伤到督运使。”

    “可是督运使的太阳穴都被刺破了……”

    “他那把匕首你也不是不知道,削铁如泥,堪称宝器。那强盗估计是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也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且放心吧,过一会儿督运使就会回来了。”

    孙贺嘴上恭维了两句刘令运筹帷幄真乃神人也,肚子里却暗自腹诽,心说上一次您老人家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

    俘虏男把唐宁劫进草丛里面之后,就没有再挟持着唐宁,而是把唐宁架在咯吱窝底下,撒开腿狂奔。

    唐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身负重伤又光着脚,是怎么跑的这么快的。

    他只觉得身子两侧的景色在不断的后退,也不知是因为树木太过密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唐宁觉得速度比自己坐在车里都快。

    跑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最后那俘虏男累的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把唐宁放在一棵树下,自己靠着树干,一边抬起手臂擦汗,一边喘气如风箱。

    唐宁也不敢动也不想动,眼巴巴的看着俘虏男握在手里的匕首,那是牛三的东西,他可不想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拿走。

    如果他不准备还给自己的话……唐宁叹了口气,右手悄悄按在右腿一侧。

    那就只能动手了,哪怕是要坏了刘令的好事,唐宁也要把匕首拿回来。

    好在俘虏男休息了一阵子之后,便恭敬的将匕首还给了唐宁。

    “恩公救命之恩,林威没齿难忘!但今日实非报恩之时,且威尚有私事未了。若他日有缘再遇,威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唐宁接过匕首,吞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客气,就看见自称林威的俘虏男往树林深处逃去。

    “督运使大人!督运使大人您在哪里!”

    “姐夫!姐夫你在哪啊!姐夫你千万别出事啊!”

    正愣神,耳中便传来一阵呼唤声。回过头朝背后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道:“我在这!在这呢!”

    不多时,齐复等一众厢兵便顺着声音赶了过来。

    “姐夫!姐夫你没事吧?那个混蛋呢?他没伤到你吧?”齐复一把扣住唐宁的双臂,急切的问了两声,忽然想起姐夫的左肩膀旧伤未愈,便尴尬的松开了手。

    唐宁伸出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道:“大事是没有,但小事还是有一点的。那人方才绊在石头上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也没管我,就自己逃了。”

    众厢兵连声问道:“往哪儿逃了?”

    “往哪儿逃了?督运使大人?小人这就把他抓回来,为督运使大人出气!”

    听着树林中一阵诡异的兽鸣声

    此起彼伏,唐宁笑着说道:“不用了,大家辛苦了,饭都没吃呢,先回去把饭吃了吧。

    我没事,至于这个气么,早晚会有机会出的。”

    一番话下来便把众人劝好,一群人晃晃悠悠的就朝营地的方向走了回去。

    期间唐宁放慢脚步,扯了扯拎着短棍的齐复衣袖。俩人落在后面,唐宁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林威这个人?”

    齐复一听林威二字,顿时虎躯一震,紧张兮兮的说道:“姐夫,你……你怎么好好的提起他来了?”

    唐宁见齐复这般模样,心想他多半是认识林威的。自己只是一时兴起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心中好奇,到底这林威是个什么人物,能让除了西夏人和他的岳父之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舅子也为之虎躯一震?

    于是便问了一句,齐复小声的回答道:“姐夫,这个林威是个疯子啊。他是大祁山马三刀的人,听说是十年前,只因马三刀给了快饿死的他一个炊饼吃,他就答应帮马三刀做三件事情。

    当时马三刀还笑他不自量力,要给他吃点教训。结果他一个人就把大祁山的十二个先锋官打了个落花流水,他自己还毫发无伤。

    打那以后马三刀对他就以座上宾相待。”

    “这听上去挺正常的啊,知恩图报,怎么就是个疯子了?”

    “姐夫,你听我往下说啊。

    说他是个疯子,是因为这十年来他跟马三刀说的做三件事,他只做了一件,但马三刀却用了两次机会。

    第一件是当初玉屏山的山贼抢了阴陵山的道观,结果马三刀就一怒之下,派人去攻打玉屏山。

    打来打去,打了个两败俱伤,玉屏山更是元气大伤,原本一千多的人手,仅剩几百个了。

    但马三刀这边也是伤亡惨重,打不动了,到这时候,马三刀想起了林威,就叫他下次再攻打玉屏山的时候参与进来。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一个人带着三把刀跑上玉屏山,把玉屏山上的数百山贼杀了个精光……这是马三刀说的,其实马三刀派了一百多个人跟他一起去,不过回来的只有他林威一个而已。”

    “我靠,有这么吊?”

    “当然了,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从那之后马三刀就意识到林威是个很强力的帮手,想让这个常伴自己左右。但是林威平时总是在全椒县城,和他的妻儿住在一起。

    几番邀请,都说妻子不同意。

    于是马三刀就亲自去拜访,结果被林威妻子无意间发现了他是山贼,赶出了家门。

    马三刀还三顾茅庐,隔三差五就去上一趟,结果都不是很好。

    但是有一天林威不在家,马三刀去的时候,似乎是被林威的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于是他就一怒之下把林威的妻儿全杀了。

    后来林威回家之后,发现此事,空手到了大祁山,当着几百把刀子指着马三刀说‘我不杀你,是我为你做的第二件事’。”

    “嘶……”唐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第一件事还谈不上疯的话,这第二件事就是只有疯子才能干的事情了。

    自古以来都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为不共戴天,但这人竟然能放过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唐宁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在自己的心里,林威已经跟疯子画上了等号。

    齐复吞了口唾沫道:“怎么样,姐夫,你说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唐宁重重的点头道:“已经彻底没救了。”

    “姐夫,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啊,我无意间听说的。”想了想唐宁还是决定不要把刚才挟持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林威的事情告诉齐复。

    以免这小子一想到他刚才指着林威的鼻子跳脚骂娘,会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刺激。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刘令,人山人海中看到那个背着手走的最令人作呕的背影,唐宁就忍不住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结果刘令一闪身躲了过去,还伸出手把唐宁给拎住,笑眯眯的说道:“督运使好大的脾气,不知这气从何而来啊?”

    “你他娘的又卖我!”唐宁一听这话只觉得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他居然还好意思问自己,哪儿来的气。

    刘令摊着手装无辜:“督运使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本公事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同事,怎么就卖你了呢?

    好吧,把你的手~弩收起来,我承认还不行吗?只是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你拿齐献瑜的事情来压我,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唐宁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把我害死了怎么办?”

    刘令翻了个白眼:“谁叫你不按剧本来啊,自己上去就把绑着林威的绳子给割开了。”

    唐宁气的跳脚:“你他娘的也没给老子看过剧本啊!不对,你认识他?”

    “那是自然。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未动,自然是情报先行。

    有备而无患,若是不提前算好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到了真正出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况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番带着这七千兵马一路赶赴环州,不仅是押粮。一路上遇到尾大不掉的山寨,强盗,我们也要负责剿匪。

    一方面是为了练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清除当地的匪患。大祁山马三刀,就是这七千人的第一块磨刀石。”

    唐宁愣了一下道:“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过九品的芝麻小官,为什么要告诉你?此时只有武德司中数人,转运使以及转运副使知道。

    哦,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你也没说为什么要把我推入险境。”

    “我刚才都说了,把你推入险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本来的计划其实就是让你来进行审问,然后让林威开口,说出如今与马三刀联合的山寨共有多少,如今屯驻在何处。

    如果你不成,再用放长线钓大鱼的方案,也就是‘不小心’给林威一个逃跑的机会,然后再派人跟踪他回去。

    谁知道你不知发了什么神经,装圣人,把他身上的绳索割断了,给了他挟持你的机会。这你怎么能怪我嘛,都是你自己找的,你自己说是不是?”

    “……”

第四十二章 八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马上又要打仗了,而且这一次与之前的不同。

    上一次是遭遇战,是对方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最后才打的一仗。但这一次,则是自己这边带着人,找上门去向对方讨债。

    唐宁一方面有些恐惧,这是对于战争的本能反应。即便是上一次他没有真正的看到战后,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惨状,但他也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那一天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无论是厢兵,还是山贼,在那一天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是山贼们付出的代价要更多一些罢了。

    另一方面,他还有些莫名的兴奋。他也不知道这股兴奋是从何而来,总之他的精神状态,在刘令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一直有一些亢奋。

    物资的盘点已经结束,有了高芳,这方面的工作就不再需要唐宁负责。左右无事,便在中午带着齐复以及七八个厢兵,一行人朝不远处难民屯驻的地方行去。

    这些难民大都是从九斗山上找到的妇人和孩子,如果没有阴陵山的道士出钱买下他们,他们的命运就跟润州城西牙市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人口贩卖是宋朝一直在解决的问题,但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总有一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而波及到一些无辜的人。

    这些无辜的百姓,到头来还要为那些人的错误埋单。无家可归的有之,有家不敢回的亦有之。又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总不能给她们披上甲胄,让她们上阵杀敌吧?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官府在处理她们的方式上,也就只有官方买卖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唐宁还是非常满意大宋这一点。在官府手中的人口贩卖一切都是以人为本的,一桩交易的达成不仅需要买家付出一部分的财富,更需要卖家,也就是那些被购买者的同意才算成功。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总有一些其他的情况。不过特例总是有的,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偶尔出现的特例虽然需要严惩,但统计起来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些妇人和孩子的待遇都不错,一日二餐是浓稠的粥饭,配上放了几块大骨头进去的肉汤。偶尔还有几片菜叶子,这样的待遇说句老实话,厢军也就只比她们多一顿饭而已。

    齐复一路上都是低着头,因为这里面有不少他认识的人在。

    虽说九斗山上的这些妇人孩子,来历并非全是掳掠而来。但其中依旧有着一些人一时冲动所犯下的罪孽。

    换做以前,齐复也许会不怎么当回事。毕竟在山寨上的时候,扪心自问,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但在被强行招安之后,接受了姐姐跟唐宁两人一刻不歇的道德主义轰炸之后,齐复的心中就莫名其妙的生出了许多愧疚。

    十七岁的少年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有些不足。三观尚未成熟,最容易被别人影响。

    齐献瑜当初寻到齐复的时候,就对他的职业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捡到齐复的是九斗山的大当家而不是滁州的知州呢?

    唐宁则是认为强盗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饶恕的一群人,身在南山寨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人间惨剧,唐宁就对所有的强盗都没了好感。

    即便是如同

    九斗山的这群强盗,唐宁其实也没有他们当做好人来看。

    一群良知未泯的强盗,还是能拿来做炮灰的。

    这便是唐宁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你说说,你的那个大当家,为什么要当强盗呢?”唐宁带着众人慢慢的从难民群中走过,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对齐复问了一句。

    齐复被问的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大当家为什么要当强盗。不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目的他还是知道的。

    想了想,齐复便回答道:“大当家常说要把山寨做大,只有这样官府才会来招安。只有官府来招安,山上的所有人才都算有了着落。

    以前做奴隶人的,饱受地主欺压的老实农户,所有人都不用再重复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可以做人上人。

    这是大当家说的,我想大当家就是为了这个才会选择做强盗吧?”

    唐宁将手里展开的折扇一合,然后敲了敲齐复的脑袋笑道:“若如你所说,那你的大当家岂不就是圣人了?

    教你个乖,这天下是不会有圣人的,所有人都有着他自己的私心。孔子都会杀人,更何况你的大当家了?”

    齐复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觉得大当家说的很对啊,山上的老韩当初就是因为给别人盖房子,不小心用了颜色不对的砖,就差点被那个大户打死。

    告到官府,官府又与那大户狼狈为奸,最后气得老韩直接去把他们家家主给杀了,然后逃上山的。

    如果能够改变这种不公正的情况,大当家所做又有什么不对呢?”

    唐宁瞅了瞅齐复,心说你这小子思想很危险啊。在这么放任你下去,你马上就要造反了。

    你造反倒没事,可老子再过一段时候就要成你姐夫了。到时候牵连了老子,这就不划算了。

    于是唐宁想了想,正要开口对这个满脑子叛逆思想的年轻人进行一番爱国主义教育,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

    “狗官?”

    “……”唐宁盯着不远处与她师姐结伴而行的裴仙童,心中冷笑。

    心说小丫头片子,上一次小爷我身边没带着人,不好教训你。这一次小爷边上有人,还有个战力爆棚的小舅子,我看你还怎么跟我嚣张。

    于是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抬起头高傲的看着裴仙童说道:“你说谁呢?”

    “说你呢,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难不成是来刁难我们的?”裴仙童什么脾气啊?别说唐宁鼻孔朝天了,就算是唐宁倒立,她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裴仙童的师姐满脸歉意的对唐宁说道:“对不住,善人。蔽师妹顽劣任性,时常……”

    唐宁抬起手,冲着师姐摆了摆手道:“道长,这不怪您。您的高洁的品行如皓月一般熠熠生光,此乃有目共睹之事。而您师妹的品行则如同泥土一般污秽不堪,此亦为众所周知。

    所以道长您不必对唐某抱有歉意,真正应该道歉的是您师妹才对。”

    “臭狗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裴仙童听了唐宁的话,气得直跺脚。什么叫自己的品行就像泥土一样污秽不堪,有这么骂人的吗?太过分了!

    “我说你品行低劣,空有一个好皮囊,却是一副蛇蝎心肠。天天给你师姐惹麻烦,给你师门抹黑。身为女子还是个搓衣板,低头都能看到自己的脚尖,我很好奇,你是不是个男孩子啊?”

    这话说完,唐宁身侧众人捧腹大笑。

    裴仙童气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里面都要喷出火来。双手握成拳,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能耐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以为你是太平公主我就怕你……”

    一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上的引线,师姐连忙伸手去扣住裴仙童的肩膀,口中还喊着:“师妹冷静!”

    但为时已晚,裴仙童就像是一颗刚刚出膛的炮弹一样直奔唐宁而去。

    齐复同为武人,反应最快。怒目圆睁,跨前一步,高声道:“想要伤我姐夫,先过我这一关!”

    唐宁根本就没在怕的,心说你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小爷这边有八个人,那就是十六只手,还制不住你这小丫头片子?

    齐复双脚扎着马步,直面冲过来的裴仙童,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哎呀……”

    然后就被裴仙童一拳打在了肚子上,蜷缩在地上成了一只大虾。

    紧接着周围众厢兵见势不妙,一哄而上,哎呀哎呦的声音此起彼伏,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片人。

    唐宁虎躯一震,菊花一紧,收起折扇,拱手佩服道:“女侠好功夫,在下刚才无意冒犯,还请女侠不……要……怪……罪……”

    说罢,唐宁就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能挥出来的拳头啊,这一拳的力道就好比撞在了一头全速奔过来的牛头上面,整个腹部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裴仙童还不解气,抬起脚就要往唐宁身上踩:“你再骂!你再骂啊!臭狗官!”

    好在天使一样的师姐冲上来把裴仙童拉住,其他两个道姑也都过来帮忙拉住裴仙童。

    裴仙童好大的脾气,被另外两个师姐制住,还冲唐宁骂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说我胸小!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臭流氓!我要打死这个狗官!我要为民除害!”

    唐宁心说算上胸小你最恨的就成三个了,一个是骗你的,一个是当官的,你到底恨哪个啊?

    趁着另外两个道姑把暴怒的裴仙童拉走,师姐蹲在唐宁身前关切的问道:“善人,您……您没事吧?”

    在这一刻师姐的身上似乎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如同仙女下凡。虽然她的脸上跟裴仙童一样罩着面纱,只露出眼睛。但这双眸子,却让唐宁感受到了温暖。

    唐宁疼的说不出话,捂着肚子呃了半天,才一边吸着气一边说道:“我……我没……”说罢,找准一个角度就要往前倒。

    结果没有想象中柔软的触感,反倒是后脖领子似乎被人拎在了手里,于是自己上半身就悬在半空之中。

    “他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一个冷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齐复趴在地上冲唐宁挤眉弄眼,意思是我姐姐来了。

    唐宁又何尝不知,但此时此刻只能紧闭双眼装昏迷了……

第四十三章 蹭蹭都没蹭蹭

    师姐的语气有些焦急,她说你不能这样拽着衣领,容易让善人喘不过气。

    唐宁非常的感动,听听,这才是好人啊,这简直就是仙女啊。

    齐献瑜的声音就冷冰冰,硬邦邦的,她说我是大夫,我比你清楚。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走吧,你自己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不是吗?

    师姐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身后张牙舞爪的裴仙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一个躬身,冲着唐宁念了一声:“无量寿福。”然后转头走了。

    师姐刚走没两步,唐宁屁股上就挨了一脚。齐献瑜冷笑道:“起来吧,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唐宁睁开双眼,茫然的问道:“我在哪,我这是怎么了?”

    齐献瑜松开手,唐宁就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爬起来怒道:“干什么,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齐献瑜冷笑道:“有这么个天天到处沾花惹草的夫君,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三个还不够你快活的?本事这么大,要不让老娘先见识见识啊?”

    齐复一听这话有些少儿不宜,想了想,还是从地上跳了起来。周围众厢兵也不愿意掺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之后就脚底抹油了。

    唐宁梗着脖子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沾花惹草了?我明明是受害者,我是挨揍的好不好?”

    齐献瑜被气乐了,蹲下身子掐着唐宁的腮帮子说道:“那你刚才往哪儿倒呢?”

    “我晕过去了,我怎么知道我往哪儿倒?”

    齐献瑜盯着唐宁半晌,最后哼了一声,松开手,站起身来道:“那行,是奴家错怪您了。现在您看上去并无大碍,那奴家便先回营地了。”说完便蹭蹭蹭的往回走。

    唐宁一听这话风脑袋大了三圈,这就是女人生气的时候教科书一般的说话方式。

    忍着腹部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齐献瑜身边道:“开个玩笑嘛,姐姐,别这么认真啊。”

    齐献瑜瞥了唐宁一眼,微微一笑道:“奴家没有心思跟督运使大人您开玩笑。”

    然后翻了个白眼,把头扭了回去。

    唐宁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讪笑着道:“我错了,我不该往那个道姑身上倒。不过我刚才肚子确实疼的喘不上气,眼前黑了一下。

    无意识的事情,你也不能怪我嘛。就像梦游,梦游的时候做什么,醒来的时候谁还知道啊?”

    齐献瑜头也不回的道:“看您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就肚子疼了呢?”

    唐宁委屈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被打了,就这,好重的一拳,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齐献瑜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宁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嘛,当然是真的了。咦,难道你不是看到我挨揍才来帮我的吗?”

    “拜托,营地里这边这么远,我又不是千里眼能看到。我只是想找你,告诉你肩膀上的伤该换药了。一路打听,才问到了你往这边来了。”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拉着唐宁往林中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就开始脱唐宁的衣服。

    唐宁有些抗拒,紧紧抓着自己的腰带,羞涩的说道:“大白天的,这不太好吧?而且万一一会儿路过什么人,被看到了,我是无所谓,我舍不得你被军法处置啊。”

    齐献瑜啐了一口,红着脸骂道:“臭流氓,想什么呢!”

    伸出手在唐宁手背上拍了一下,于是唐宁只好既期待,又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抓住腰带的手。

    “我第一次,你温柔点……”唐宁垂着头,双手抓着衣袖,腼腆的说道。

    齐献瑜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在唐宁腰间拧了一下,疼的唐宁一哆嗦。连忙小声的道:“你掐我干嘛?sm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闭嘴!”齐献瑜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唐宁被吓了一跳,登时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心中却暗自叹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齐献瑜这个奔三的女人想不到竟然如此的饥渴。光天化日之下就把自己拉到小树林里面准备对自己实施违法犯罪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不过她与自己朝夕相处,能够忍到现在也是殊为不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也罢,这就当做是对她的奖励吧。

    心中胡思乱想间,齐献瑜已经将唐宁衣袍撩了起来。看到唐宁肚子上一个红红的拳印,忍不住骂道:“谁啊,下手这么重!”

    唐宁连忙道:“不要太重,不要太重,温柔一点啊……”

    “呸!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的?”齐献瑜啐了一口,拍拍唐宁没有受伤的地方道:“自己看看吧,过不了多久,这地方就该青了。”

    唐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齐献瑜是在看自己受的伤,并非是饥渴难耐想要占据自己的**。

    心中有些失落,低下头,撩起衣服一看,眼珠子就瞪得溜圆。

    半个脑袋大的拳印就留在了自己的腹部,此时已经是通红一片。轻轻碰一下,便有一种剧痛的感觉。

    想来再过几个时辰,这里就该是淤青一片了。

    青青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想不到裴仙童那个模样清纯可人的少女下手竟然如此的毒辣,没一个星期,这估计是好不了了。

    而且吞一口唾沫都能刺激到腹部引发一阵剧痛,唐宁觉得这一星期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想了想,比起裴仙童下的手,自己那时说的话也算得上是句句诛心。自己给裴仙童带去了严重的精神伤害,裴仙童还自己以物理伤害,两者之间算是打了个平手,谁也不欠谁的。

    想到此,唐宁也只能认了。

    于是苦笑一声道:“算了,我也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这一拳算是打平,就不要计较了。”

    齐献瑜眨了眨眼睛,身子往前靠了靠。高耸的山尖轻轻抵着唐宁的胸口,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就真小人了!我熟读《论语》,乃是圣贤之道的接班人,你莫要信口胡诌,辱我清白!”

    唐宁义正言辞的说了一顿,然后放下衣襟,齐献瑜又帮忙把腰带系好,这才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的本事没有,这两片嘴的功夫可厉害。

    也不知道你那神仙师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竟然能够调教出你这样奇怪的弟子来。”

    唐宁笑得很猥琐:“我不仅两片嘴的功夫厉害,我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啊

    ?”

    齐献瑜没听明白唐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唐宁一脸的猥琐,她就从话里感受到一阵恶意。打了个寒战,一只手按在唐宁的脸上把他推走。

    两人笑闹着就回到了营地,随后又去齐献瑜的马车里面把肩膀上的药换掉后。唐宁便在齐献瑜耳边小声说道:“下一次大军开拔,可能就是要打仗了。

    到时候我可能要跟着师父,顾不上你,你自己千万小心,我会让阿复保护你。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更不能像上次一样,一意孤行,明白了吗?”

    齐献瑜见唐宁说的认真,便知道他没跟自己开玩笑。乖巧的点头,然后说道:“放心吧,只要阿复在我身边,我就不会乱跑的。”

    唐宁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你就不担心我吗?”

    “担心啊,可是我觉得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累赘而已。”齐献瑜说的理所当然:“现在的我可不同往日,我从金山寺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基本上就没有带什么东西。

    就算是疯人果粉,也只带了一瓶,还在逃跑的时候用掉了半瓶。

    我要是稀里糊涂的跑去找你,把自己也弄入困境,到时候我连脱困的办法都没有。

    但你不同,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到现在,每一次你都能够逢凶化吉。或许是你运气好,可我觉得这就是你的才能。

    所以当初在九斗山上,比起身负重伤的你,我还是要去找音信全无的阿复。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出事的。”

    唐宁右手搂着齐献瑜的肩膀,贴近过去恨恨的道:“不就是不关心我么,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没用,一样要惩罚你。”

    齐献瑜的眸子里面都要滴出水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朱唇轻启,一股幽香便从中传来。

    “施主要怎么惩罚贫尼呀……唔……”

    当然是用舌头狂甩你的嘴唇啦。唐宁感受到齐献瑜两条胳膊慢慢环住自己的脖颈,一双咸猪手就有点蠢蠢欲动,结果才到了腰间还没往上去,手背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

    “唐宁!唐宁!”

    唐宁心想一地久攻不下就该另择一地进行攻击,开阔平坦的地方有一座五指山守着,那就去地势险要的地方。

    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趁虚而入,将这些兵书上的知识灵活运用到生活中,才不枉费读了一次。

    结果他鬼鬼祟祟的五指大军还未对险要之处展开攻势,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

    想要不理还不成,因为老吴肯定会颠颠的跑过来告诉自己有人找。

    于是在齐献瑜吃吃的笑声中,唐宁烦躁的整了整衣领就出了车厢。

    刚想骂谁这么不懂事,连个督运使大人都不知道喊,就看到师父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

    唐宁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像是被正房抓住跟小三胡搞的男人一样窘迫。

    “师父,您找我啊?”

    “不然呢?”

    “师父,您找我什么事啊?”

    “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师父,我没犯军法啊!我蹭都没蹭啊!我就是换个药……”

    “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在难民营地那边对几位道长出言不逊来着?”

    “……”

第四十四章 第三件事

    被一路骂到了大帐外面,周怀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左近一个护卫,然后就冲唐宁扬了扬脖子,示意唐宁进去。

    唐宁进去之后,周怀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大帐里面空无一人,却留有淡淡幽香。想来是刚刚有女子来过,结合周怀对自己的态度,唐宁不由得咬牙切齿。

    好你个咸鱼道长,老子还没说什么,你倒是给我来了一手恶人先告状。

    揉着依旧有些发痛的肚子,唐宁心中暗恨。

    周怀哼了一声,张嘴就对垂着头的唐宁一顿训斥道:“为师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忘到哪里去了?

    出门在外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胡作非为。这些以前你还没当官的时候,为师就教过你。现在你当了官,难道就不作数了吗?

    身为朝廷官员,更应该以身作则。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官员的身份不是你胡作非为的保护膜,既然身着官服,就理应对得起这身官服,对得起官家对你的赏识。

    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堂堂七尺男儿,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师父啊,她可不是弱女子,她一个人把我们七八个人都给揍趴下了……”

    “你还有脸说!七八个人,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唐宁的头垂的更深了,不是自己太弱小,而是敌人太强大。谁能想到那个穿着宽松道袍就跟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屁孩一样的裴仙童,竟然能厉害到那种程度?

    就连齐复,口号才喊完就被人家一拳打趴下了。

    想到此,唐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自从自己认识齐复开始,这小子好像就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比如被屁股受了伤的孙贺捉住,比如被裴仙童一拳撂倒。

    也许这小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呢?其实也就是个超级兵的水平?唐宁不由得挠了挠头。

    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那边周怀还在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骂人就算了,哪有骂人家姑娘胸小的?你自己说,这说出来的都是人话吗?

    唐宁我跟你讲,你这都有耍流氓的嫌疑你知道不知道?

    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也真是下得去那个嘴啊。好在人家大度,不跟你计较,还要找你,要给你赔礼道歉。

    唐宁啊唐宁,等过两天,你就给我去一趟阴陵山,去给人家登门道歉去!

    真是岂有此理,老夫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徒弟,气死老夫了!”

    周怀骂了一通还不解气,想要动手打唐宁一顿。不过想起来唐宁身上还带着伤,只能唉声叹气,黯然神伤的坐回了座位上。

    如果咒骂能够影响到现实,那么此时裴仙童的胸应该已经凹进去,甚至从后背突出来了。

    唐宁心里面这个恨呐,他一点都没有因为周怀这顿训斥而感到后悔,他反而觉得是自己骂轻了。

    你妈妈滴,从头一次见到开始,那咸鱼道长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她会了个三脚猫功夫就天下无敌了一样。

    后来又骂自己是狗大户,对自己一点敬意都没有。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在当时自己好歹也是润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口一个狗大户,谁听着心里痛快啊?

    不过唐宁也承认当时有利用她去对

    付何玉的心思,所以两边在狗大户的问题上便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后面他又骂自己狗官,唐宁思来想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还对得起这身官袍,她凭什么骂自己?

    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就算自己是个不值得别人尊敬的人,但好歹也要尊重一下自己这身官服吧?

    张口狗官闭口狗官的,她凭什么跑到自己师父这里来,哭哭啼啼的说委屈啊?

    唐宁心里面的火这个大啊,心说你等着,你等老子去阴陵山的那一天。到时候要是不把你们道观给捣个天翻地覆,老子就随沈括邻居姓!

    叫你嚣张,叫你恶人先告状,你妈妈滴……

    ………………

    “弟兄们,据可靠消息。明天,那支官兵就将继续前进。从滁州,前往濠州。

    期间有三处地点可以让咱们埋伏,一是嘉山,也就是老黄你的地盘。二是长乐镇,三是与长乐镇接踵的藕塘镇。”

    大祁山上有一处祠堂,二十年前,这里原本住着一群淳朴老实的山民。

    他们在这座大山中繁衍子嗣,耕耘粮食。然而十年后,一个姓马的恶鬼提着刀子杀了进来。

    稍加改造之后,这座祠堂便成为了马三刀的会议室。如今祠堂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歪瓜裂枣,长成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

    缺眼睛的,掉胳膊的,两排牙往外凸的,两只眼睛小到找不见的,还有亵裤外穿的,简直就不堪入目。

    马三刀长的倒是能看下去,只是他浓重的络腮胡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脸,前额一道疤,一直延伸到耳后,铜铃大小的眼睛,不停的泛着凶光。

    刚才那番话,就是马三刀说出来的。他面前的这群妖魔鬼怪,其中一小半就是二十六寨的众位当家。

    在之前与官兵的对抗之中,二十六寨吃尽了苦头。后来攻打九斗山,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二十六寨的山贼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一群人下定决心,要把失去的都从官兵身上找回来,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于是乎他们找上了大祁山的马三刀。

    这个时候马三刀已经联合了淮东,淮西,以及周边数十个山寨,准备打劫唐宁所在的军队。

    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的想法,马三刀接纳了二十六寨的散兵游勇。如此一来,整个大祁山已经屯驻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山贼,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千人左右。

    马三刀是疯狂的,打劫这支军队只是他疯狂计划的第一步。只要事成,有了粮草,有了军备,他便会登高一呼,扯起一杆大王旗,造他娘的反。

    滁州知州得知马三刀聚集了漫山遍野的人之后一点都不慌张,因为他知道,周怀所率领的淮东七路,以及两浙路的七千兵马,一路上若不剿匪,那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马三刀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因为他有一个内应在军中。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马三刀觉得自己对自己非常的了解,而内应又对那支军队非常的了解。

    知己知彼都有了,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百战百胜了。

    拿着一张简陋的地图对着上面指指点点,安排了一千人去藕塘镇,一千人去长乐镇,剩下的三千人去嘉山之后,马三刀就

    晃晃悠悠的去了后山一座柴房里。

    昏暗的柴房是关押别人的好地方,比如九斗山的大当家徐海,比如自己想方设法占有他的林威。

    “拿火把来。”

    站在柴房门口,马三刀冷声吩咐。

    一旁的喽应了一声,赶忙取过火把,恭敬的递了过去。马三刀伸手接过,拿着火把往柴房内走去。

    密不透风的柴房关上门就是一片黑暗,空气中也充斥着屎尿的骚臭味道,若无必要,马三刀其实是不想来这里的。

    被拴在铁链上的人奄奄一息,马三刀一只手拿着火把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另一只手捂着鼻子道:“徐兄,你如今看上去可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姓马的,你不听老子劝,早晚要吃亏。”

    马三刀对其冷嘲热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斗山的大当家徐海。至于他为什么会落在马三刀的手里,以后再说,暂且不表。

    被房梁上的铁链吊着双手,只有前半个脚掌沾着地面的徐海的眼睛半睁半闭,脸上的胡子已经被马三刀揪得一半有,一半无。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看上去很是恐怖。

    不过比起他满裤子的屎来说,还是差了点。

    “徐兄啊,话不是这样说的。你我都是匪,与官兵对着干,那是天职。你要逆天而行,所以你现在落了这么个下场。

    要不是何仙姑对你多加扶持,这一天来得肯定要比现在早上太多。

    九斗山那么好的地方你都守不住,二十六寨那帮臭鱼烂虾都能把你的人打的哭爹喊娘。徐兄,你除了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多,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吗?

    你甭说听不听你的,吃不吃亏。反正老子只知道,听你这条丧家之犬的话,才是最大的吃亏!”

    “那咱们就走着瞧。”徐海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拿什么跟步人甲打!”

    马三刀沉默半晌,忽然闪电般踹出一脚,重重的印在徐海的肚子上。

    徐海倒吸一口凉气,奈何双手被铁链困住,又没有力气抬起双腿,腹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姓徐的,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老子就是要把你留着,一直留到老子成了大事的那一天,然后再杀了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你这个连女人都守不住的,窝,囊,废!”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徐海状若疯魔,眼角淌下两行血泪。

    马三刀狂笑不已,最后挥了挥手,对跟在身后的喽说道:“打晕。”

    “是!”

    一声闷响过后,徐海的声音便消失了。而马三刀,也来到了柴房关押的第二个人面前。

    “你知道老子最恨的是什么吗?”马三刀在这个人耳边轻声说道:“老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林威,你以为你这番说辞老子会信?你若不是与他们达成了协议,鬼才相信你能自己从那支大军里面逃出来!

    看在你为老子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老子不杀你。你只要说出来,你究竟答应他们什么了,老子就放你走好不好?”

    “马三刀……”林威的声音仿佛恶鬼索命一般:“……我不杀你,是我为你做的第三件事……”

    “……”

第四十五章 官兵来啦

    马三刀一直都看不爽林威这一点,即便林威作为他能够使用的最强战力,也依旧如此。

    三天前林威被俘虏的消息传入了马三刀的耳朵里,然而第二天这个人就带着满身的伤逃了回来。

    能当上土匪头子的,很少有义薄云天之辈。在这种满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日子的山寨里面,轻信别人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

    猜疑是马三刀的必修课,而二十六寨的众多首领,都对林威能从官兵手中脱困的真实性抱有强烈的怀疑。

    他们不愿意承认,这支官兵是一群臭鱼烂虾,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比臭鱼烂虾更加臭鱼烂虾。

    所以当林威抱着帮马三刀做完最后一件事的想法,逃回大祁山之后,迎接他的并不是热情的拥抱,而是冰冷的镣铐与锁链。

    还有马三刀的审问。

    早在五年前,马三刀一怒之下杀了他全家的那一天,林威就对这个人不再报任何的希望。

    他唯一对马三刀的希望,就是马三刀能够尽快让自己把第三件事完成,他好在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后,杀了马三刀为自己的妻儿报仇。

    可惜五年来马三刀一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次被刘令的手下捉住,也是因为他去给妻儿上坟时一个不小心落入了刘令的手里。

    林威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如同恶鬼的低语在马三刀的耳边不断的循环。

    马三刀怒极,抬起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林威的肚子上。一连踹了十几脚,直到林威嘴巴里面往外渗出血丝,马三刀才停手。

    他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一只手抓着林威散乱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抓的向后仰。自己靠上前去,恶狠狠的说道:“林威,老子不管你跟朝廷的那些人达成了什么交易。

    老子只要把你锁在这里,你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早就想杀我了,这一次你勾结官府,想必亲自杀我,就是你的条件之一吧?

    嘿嘿,我马三刀在滁州,在淮东混了二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杀我?你排队都排不上号!”

    说罢,狠狠甩开林威的头发,铁链哗啦哗啦作响。林威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低沉许多:“马三刀……我答应为你做的三件事都做完了……”

    “闭嘴!”一旁的小喽上去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马三刀满意的朝那个小喽点头,然后便出了柴房。

    之前大会上,他的安排已经被二十六寨,以及其余山寨的头目认可并开始执行。

    整个大祁山上到处都是吆喝的声音,过不了多久,等他们集结完毕,就会兵分三路,向嘉山,长乐镇,以及藕塘镇进发。

    在马三刀看来,官兵走嘉山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们若是走嘉山,这一路上就不会太绕远,走长乐镇和藕塘镇,还要渡河,很麻烦。

    况且嘉山地势险要,中间还有一座山谷,及其的适合埋伏。

    在嘉山,莫说三千人,就算是两千人,只要官兵进了埋伏圈,哪怕是一万人,这两千人都能吃干抹净。

    想到自己

    打败这支军队之后的景象,马三刀就心头火热。听说他们军中还有步人甲,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粮食车队。

    有了武器军备,有了粮草,做什么做不得?

    马三刀觉得自己有做皇帝的本事,也有做皇帝的命。可惜阴陵山那帮道士不同意,无论自己对他们如何的谦卑,都得不到他们的支持。

    也罢,等自己干完这一票,就是阴陵山道观灰飞烟灭之时。

    嘿嘿,那道观里面的道姑,一个赛一个漂亮,到时候都给她弄成老婆,当皇帝,就得有后宫嘛。

    还有那何仙姑,听说都一千岁了,也不知道一千岁的女人日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站在一处山崖边上,正在意淫的马三刀后面跟着他的七大护法。其中一个眼尖的,忽然看到山下人头攒动,不由得走近一步,眯着眼睛细细观瞧。

    这一眼下去,可不得了。他忍不住惊慌失措的出声大叫。

    “当……当家的!官兵……官兵来了!”

    马三刀心里面意淫的正爽,忽然被打断,极度的恼火。但顺着那个被他封为第三护法的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由于山崖的位置很高,一眼就能看到山脚下。入了马三刀眼的景象,是一个正在向山上进发的步兵方阵。

    爬上山虽然缓慢,但有条不紊,并非自己想象中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如果马三刀知道这些厢兵的真正使命,以及挑选条件的话,他应该打死都不会再打这群厢兵的主意了。

    愣愣的望着山下的军队,马三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喝道:“官兵来啦!弟兄们抄家伙准备打仗啦!”

    ………………

    唐宁的肩膀还是有些活动不便,于是齐复就拿上了唐宁那个很大的连弩。

    身上背满箭匣的他看上去有些滑稽,齐复自己也非常不满的说道:“姐夫,真男人就该上去拼刀子,躲在后面拿弩箭射,算什么真汉子?”

    唐宁嗤笑一声道:“一个见都没见过西夏人就被他们的名头吓到屁滚尿流的人,能说出这番话我真的是没想到。”

    齐复面红耳赤的争辩道:“我哪里被吓得屁滚尿流了!我,我只是觉得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有问题吗?”

    唐宁心说这小子跟自己呆着别的没学会,这嘴皮子倒是利索起来了,叉着腰刚要骂,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

    回头一看,是师父穿着一件贴身的铠甲,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过来了。身后跟着郭安和刘令,他今天意外的不黏着自己,倒是黏上师父了。

    “打仗呢,严肃点!”周怀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唐宁、齐复只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跟在大部队后面,慢慢的往山上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以方永为首的三百禁军,其中四十多身着步人甲的士兵,背靠着身强力壮的盾兵大盾往上走,爬起山来,也能省些力气。

    免得把体力都耗在爬山上,上了山,打上仗却挥不动刀了。

    只是可怜那些盾兵,隔一会儿就要换一组人,换下来的人都喘着粗气累不行。

    弓手走在最后,中间是使用长柄武器的士兵。

    唐宁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攻山,路程上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不划算啊。

    但师父说这一仗要打出气势,能不能全灭,不追求。只追求四个字,势如破竹。

    刘令还特意吩咐,遇到那种只顾着逃跑的就不要下死手,要借着他们的口,把官兵的威名传出去,让一路上的所有土匪感到害怕。

    唐宁想不通他们哪里来的自信,但是自己身为一个小小的督运使,虽然有点地位,但是在一个转运使,一个皇城公事面前,还是没资格发表自己的意见的。

    让唐宁意外的是高树也穿着铠甲爬山,他背上还背着一把掩月刀,左肩肩头的铠甲还有一个吞肩兽,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违制。

    因为据唐宁所知,高树似乎并无官身。

    他老爹高芳在后方掠阵,带着八百精锐守着车队,以防这群强盗使一招釜底抽薪,那样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的山,眼前终于出现了山寨的轮廓。

    还未等唐宁指着寨墙说句话,铺天盖地的箭雨便带着咻咻的破空声袭来。

    短暂的慌乱之后,盾兵便顶在最前面,将第一波箭雨抵挡下来。

    随后便是这边的还礼,在令官的指挥下,也是一轮抛射射向了山寨的方向。

    用箭矢相互问候之后,寨墙上就出现了一个人。

    唐宁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却本能感觉此人就是马三刀。

    齐复小声道:“姐夫,那个就是马三刀。”

    “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弄死?咱们军中有没有神射手?”唐宁小声的问道。

    齐复盯着唐宁看了好久,最后才吭哧吭哧的说道:“姐夫,这样不好吧?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啊……”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老子还要跟一群丧尽天良的强盗土匪讲仁义道德不成?”唐宁翻了个白眼。

    这也就是没有导弹,要是有导弹,先丢他个十几发下去。等尘埃落定,他要是还能站着,那唐宁也不介意跟他光明正大的对决一场。

    “狗日的官兵!老子们不去找你们,就已经是你们这帮狗日的捡着!你们居然还不怕死的来找爷爷们,那今天就叫你尝尝爷爷们的厉害!

    哪个是领头的,出来报个名字!一会儿你死了,也好给你立个碑,算是爷爷们对你勇气的奖赏了!哈哈哈!”

    马三刀双手撑着寨墙,嗓门极大。在场所有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怀分开人群,走到最前列。身边还跟着一个专门负责骂阵的小兵,一会儿周怀说了什么,都要他再扯着嗓子喊一次。

    郭安紧紧跟在周怀身后,一副想要保护周怀的模样。刘令手里握着一面小圆盾,也一步不落的跟在后面。

    正当周怀咳嗽一声准备骂回去的时候,异变突起。马三刀大喝一声:“弟兄们!冲啊!杀了这帮狗日的官兵!”

    与此同时,郭安斜提的长枪也在手里掉了个个儿,胳膊一抖,枪尖便朝了上。手臂一挥,锐利的枪尖便直奔周怀咽喉而去……

第四十六章 舍不得就一起

    刘令为什么要跟着周怀?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郭安手中长枪枪尖朝上的时候,刘令已经扑出去了。当郭安把枪尖刺向周怀咽喉的一瞬间,刘令便伸手将圆盾往枪尖上面一荡,荡开了郭安这要命的一击。

    一击不成,趁着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郭安将手中长枪在腰间绕了一圈,右手接过长枪尾部,向前一递,目的地正是周怀的肋间。

    “保护转运使大人!”与此同时,刘令大喝一声,将小圆盾朝郭安丢了过去。

    郭安若是不收手,脸上也会被盾牌砸开花。而刘令也扑了过来,自己必死无疑。

    比起刺杀周怀,郭安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小命。左手握着长枪中端往下一压,枪尾便高高抬起,将扑面而来的圆盾打飞。

    随后双手握着枪杆往前一推,便又将刘令挡了出去。

    短暂的交锋让郭安的计划彻底失败,七八个盾兵也涌上前来将周怀团团围住,慢慢的后退。

    与此同时,其余的厢兵也一齐涌上来,准备把郭安拿下。

    阴狠的目光在刘令身上停留了一瞬,郭安想都没想,扭头就跑。

    前方寨门大开,满寨的强盗鱼贯而出。天上又下着箭雨,令官嘶声力竭的喊着列阵。

    唐宁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各种各样的咆哮声填满了他的整个脑袋,第一次经历双方加起来有一万人规模的战争,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齐复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还是比唐宁强一些。

    毕竟这家伙以前干的就是打群架的工作,此时此刻,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漫山遍野的强盗终于与严阵以待的官兵碰撞在一起,当冲在最前面的强盗与盾兵的大盾相撞的时候,唐宁觉得整座山都在颤抖。

    “姐夫!姐夫你别发愣了!”

    周围的众厢兵一齐朝前涌去,在这种地形上作战,拼的就是哪边更加凶狠一些。

    齐复伸手拽着手足无措的唐宁,一个劲的把他朝自己身后拉。

    血腥的气味已经开始弥漫在大祁山的上空,短短一瞬,地上便已经躺了一片死尸。其中有厢兵的,也有强盗的。

    顶在最前面的盾兵还算是给力,他们把身体藏在盾后,由那些使用长柄武器的士兵从他们头上把武器捅出去。

    身着步人甲的禁军结成了一个小阵,许多强盗都选择绕道而行。难啃的硬骨头,一开始没人愿意去碰。

    以自己的武器,还达不到对步人甲造成伤害的程度。

    不过他们绕开这里,又会迎上别的士兵。而步人甲周围的士兵,又大多是禁军。

    所以这一块的战况堪称是一边倒。

    唐宁把两把小手~弩上的箭都射完了,耳边的厮杀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觉得胸中憋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是谁掉下来的刀子,怪叫一声就要冲上去。

    齐复赶忙把唐宁拉住,吼道:“姐夫!你别犯傻!”

    “那我总不能站在这干看着吧!”

    “说的有道理,那你就跟为师一边走一边看着吧。”师父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唐宁听了忍不住大叫一声:“师父!”然后就朝被

    盾兵保护的周怀扑了过去。

    周怀拍拍唐宁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头一次近距离经历如此阵仗,你还能拿着刀子往前冲,不愧是老夫的好徒弟。

    不过你要记得,你我身为高级军官,出现在前线已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此时此刻,你要做的并非是上阵杀敌,因为这并不是你的工作,而且你也没这个本事。

    你应当随老夫一起,往后退上一退,免得不小心受了伤。

    到那时,军心动荡,兵败也是必然之事。”

    唐宁连连点头道:“师父,都听您的。”

    然后师徒俩连带着一个齐复和七八个举着大盾的士兵,便慢慢的朝山下退去。

    此时官兵占据着优势,阵线正在不断的推进。马三刀站在寨墙上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破口大骂,说都是一群饭桶。

    其实这也不怪马三刀和众山寨寨主手底下的人太弱,而是这帮厢兵,也都算是精锐了。

    大部分负责运送粮饷的军队,军卒都是由老弱病残所构成。然而这只军队肩负的使命却不同,选出来的兵,都是从淮东七路,以及建康军、镇江军中的精锐。

    原因以前就说过,西夏小梁后为了平息国内的舆论压力,必将对大宋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战争。

    若是胜了,西夏不仅会在军事上遭到打击,国内更是会乱成一锅粥。

    因此环州也必然会面临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大战。在这种不惜代价只为求胜的情况下,兵员的补充便也成为了重中之重。

    这七千兵马运送粮饷军备只是顺带,他们真正的任务是作为环州的备用军,其他各地也有类似的队伍正在前往环州的路上。

    于是这一支由厢军精锐所组成的大军,对于任何的山贼、强盗来说,都是一块极为难啃的硬骨头。

    郭安对此丝毫不知,他想不到这么深。因此马三刀便也毫不知情,所以他认为这支军队就是跟往常一样,都是由一群臭鱼烂虾所组成的。

    强盗们越打越慌张,怎么这帮厢兵一个比一个狠?

    那边禁军厉害就算了,人家训练有素,武器装备也都是顶尖的。这帮厢兵是厉害的没有道理啊……

    心中一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萌生退意。半个时辰不到,肉搏战就变成了追击战。

    漫山遍野的强盗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撒开腿就朝寨子里面跑去。

    但官兵紧追不舍,寨门关还是不关,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关寨门!”马三刀一拍寨墙,咬牙切齿的说道。

    “马三刀你疯了!老子的人还在外头呢!”身边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头目站了出来怒道。

    “不关寨门!官兵进来了怎么办?”马三刀扭过头看着他:“你也看到了,这帮官兵跟咱们以往遇到的可不一样……”

    “马三刀,你难道是怕了?”那一只耳冷笑一声:“官兵进来了杀光就是,就算跟以往遇到的不一样,难不成还都有两条命,一刀下去杀不死?”

    “关寨门!”马三刀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一只耳。再一声大喝,寨门下的众喽就开始把寨门关上。

    一只耳爆喝一声:“我看谁敢关!”

    众喽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淄州一只耳。当初在鲁

    地也算是一条好汉,占了个山头称王,虽然最后被剿了,但还是一路逃到了滁州。

    中间杀了官府不知道多少人,说他杀人如麻毫不为过。

    “等老子的人进来,你就是把寨门毁了跟老子都没干系。但老子的人还没进来,你就要关寨门,马三刀,有你这么做人的?”

    “姓刘的,你莫要得寸进尺!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老子没闲心跟你在这吵嘴!关寨门!”

    呛啷一声,淄州一只耳腰间大刀就出了鞘,在寨墙上面磕了磕,冷冷的说道:“谁敢关?”

    马三刀要崩溃了,这人简直就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

    底下是兵败如山倒,官兵跟一群见了美女的色狼一样,嗷嗷怪叫着就冲过来了。要是放这群色狼冲进来,整个寨子里的姑娘都要被祸祸。

    这人居然还在纠结他手底下的姑娘,实在是想让人往他脸上打一拳。

    况且纠结就算了,底下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人,自己心里也非常难受。但这混蛋居然还掏刀子,马三刀是被气得不轻。

    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官兵越来越近,马三刀说道:“刘大哥,你别激动,莫要一时想不开,把弟兄们全都害死。

    寨门关上,官兵进不来。依托寨墙,咱们还能有几分胜算。但如果放官兵进来,咱们无险可依,无地可守,那可就是一分胜算都没了。

    刘大哥,我马三刀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首诗还是听说过的。打仗么,死人是在所难免的。”

    一只耳梗着脖子道:“老子不管,下面的都是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兄弟,老子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马三刀朝一只耳背后的喽使了个眼色,那喽心领神会。慢慢的抽出腰间的刀子来,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一只耳。

    与此同时马三刀苦口婆心的劝道:“刘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把刀子收起来成不成?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但目光却是不断的在往下瞟,寨门在不断的进人。官兵距离寨门,大概也就数百步了。

    一只耳心想马三刀这么给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于是便把刀子收了起来。

    但刀子刚刚入鞘,便觉得后背一凉,肚子一热。低头一看,一把刀子的刀尖从自己的腹部刺了出来。

    马三刀把自己腰间的刀子往外一拔,二话不说就朝一只耳的脖子上砍了两刀。

    然后又朝他的身上砍了一刀,把已经死透的一只耳丢下寨墙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东西,给脸不要脸!你既然舍不得,就陪他们一起去死吧!

    关寨门!”

    “别关门!别关门!我们还没有进去呢!”

    “马三刀!开门!不要关门啊!”

    “当家的,当家的是我啊,我还在外面呢!”

    砰的一声响,寨门终于被完全关闭。几十个喽顶着寨门,外面的人想要冲进来,却冲不进来!

    “马三刀你不得好死!”

    “马三刀你混蛋!”

    马三刀冷冷的看着寨墙下的众人,扭过头去,下了寨墙。

    “滚木石都准备好了吧?一会儿官兵攻寨,别省着,直接都用了。”

    “……是,当家的。”

第四十七章 怎么领头的总是死不掉呢

    攻寨的强度比起攻城来就小了很多,因为城墙是坚不可摧的,而寨墙则是由一根根巨大的木桩绑在一起联结而成的。

    话虽如此,但面对强盗们站在高高的寨墙上所丢下来的滚木石,官兵们还是寸步难进。

    被关在寨门外面的强盗们背靠着寨墙做着困兽之斗,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为了马三刀而战,而是为了活命而战。

    马三刀下令关闭寨门的举动让他们心生绝望,但他们又不愿意向官府投降。

    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多拉一些垫背的。

    所以老祖宗告诉我们穷寇莫追,哀兵必胜,这都是有道理的。

    不过周怀的作战经验的确是很丰富,大祁山山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周怀就命人鸣金收兵。唐宁仔细的想了想,不由得对师父万分佩服。

    官兵都退了,寨墙下面还有许多的自己人。那么你这寨门是开还是不开?

    不开的话,兔死狐悲,山寨里面的那些人难保不会因此对马三刀生出非议。

    开的话,天知道这群被马三刀无情抛弃的人进了寨子里面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此一来就把皮球又踢给了马三刀,更是避免了付出代价去攻寨的不明智之选。

    唐宁钦佩的对师父拱手道:“师父运筹帷幄,兵不血刃,实乃再世孙武,孔明投胎啊。如此妙计,一般人想不出来。”

    周怀每次听当宁对自己肉麻的拍马屁,都会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打了个冷颤,周怀谦虚的道:“不是为师运筹于帷幄之中,这只是为师顺势而为,用的一个离间之计而已。

    其实这还要归功于马三刀,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关闭寨门,为师也没有这个机会。”

    说到此,又感慨的叹了口气:“这帮强盗啊,到底还都是一些有勇无谋之辈。以前老夫与西夏人作战的时候,他们可不会给这种机会。”

    唐宁点点头,跟高手过招,就算挨打也能挨出个心得来。但跟菜鸟玩,只能越玩越菜。

    全线后退的官兵在经过短暂的整顿之后,再次列阵。周怀下令,由三位厢军将领各领一千二百人,兵分三路,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对山寨发起攻击。

    其中东侧的任务是不直接与山贼交战,只拦截从山寨上面溃逃的敌人。

    而作为大祁山防守最牢固的北侧,则是由他带着两千五百人亲自进攻。

    如此安排一下去,不一会儿唐宁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个又一个。原本六千人密密麻麻的阵型,如今只剩下两千多人在身侧。

    走的不只是三千多个人,其中还有三千多份的安全感。

    齐复被唐宁利用职务之便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这小子至今还没用过被唐宁大吹特吹的连弩。

    因为姐夫说只有中近距离的时候才能保证这东西的准度,所以齐复一直舍不得离得很远就进行攻击。

    想了想,他觉得这东西还是不适合自己。因为如果是中近距离,他认为用发

    给自己的眉尖刀更加顺手一些。

    休整了半个时辰,约莫着分开的兵力也都差不多到了地方,周怀便再次下令发起进攻。

    这一次再冲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敌人丢下来的滚木石都显得十分敷衍。完全就没有之前哪儿人多往哪儿扔的手法,而是随随便便的往下一扔,砸不砸到人就跟抽奖一样。

    唐宁心中疑惑,待最前面的士兵回来报告军情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之前那些没有被放进寨子里的人到最后还是没有进去,身上横七竖八的插着一根又一根的箭矢,寨墙根下已经满是他们的尸体了。

    唇亡齿寒,山寨里面的那些强盗也会考虑自己会不会成为马三刀的又一个弃子。如此一来,作战的积极性自然大幅度的下滑。

    他们就是一群为了吃喝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生活的强盗,又不是他马三刀的死士。

    更何况这五千人里跟着马三刀一路走过来的,也不过一千多人,其余的都是两浙二十六寨,以及淮东各寨的联合部队。

    说不定此时此刻这帮人正想着如何推翻马三刀的暴~政呢。

    即便是强盗无心作战,但攻寨的过程依旧堪称惨烈。身处下坡的官兵们不得不因面对守城利器滚木石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即便如此,寨墙也仍然被官兵所攻破。当方永踩着梯子站到寨墙上的时候,慌乱的强盗们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转头过来攻击他。

    其余的官兵因此压力骤减,很快就纷纷爬上了寨墙,不多时,整个寨墙就被攻占了下来。

    紧接着打开寨门,官兵鱼贯而入。马三刀率众退守大祁山祠堂周围,唐宁跟周怀也在二百厢兵的护卫下进入了山寨。

    刘令这人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出手时宁肯睡觉都不多动弹。

    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进了寨门,一脚踩在一个装死的强盗脖颈处。扭了扭脚丫子,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这场战斗会更加激烈一些,毕竟两浙二十六寨,淮东四十七寨加在一起,听上去就让人热血沸腾。”

    周怀摇摇头笑道:“你我都是与西夏人打惯了的,士兵们又是从各地厢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杀鸡用了牛刀,的确是乏味许多。

    但能够尽快结束匪乱,也算是一种收获。”

    刘令点了点头,脚尖一挑地上的一杆长枪道:“那便快些结束吧。”说罢,又顺手扯过唐宁因肩头伤势而不能骑乘的阿灰,纵马跟着大部队,朝大祁山祠堂的方向杀去。

    此时此刻的马三刀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的身边现在也只剩下五百个忠心耿耿的山贼护卫着他。

    其余的众寨山贼以及那些对他心灰意冷的部下,都从没有半点动静的东面逃走了。

    西、南、北,三侧的官兵一齐攻上来,马三刀仅有五百人,被杀,被俘已经是注定之事。

    “杀!杀了这帮狗日的官兵!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马三刀红了眼睛,从人群的缝隙中一刀又一刀的往外

    捅,一个接一个的官兵因他的猥琐刀法而缓缓倒地。

    身边的七大护法一听这话,连忙抱住马三刀道:“当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逃吧!”

    “逃?往哪儿逃?西边刚刚失守,南边又告破,北面更是被人家一口气的攻了下来。咱们能往哪儿逃?

    如今整座山上都是官兵,你告诉我,怎么逃?”马三刀一行泪就流了下来,大祁山能有今日之景象,他为此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努力。

    但这十多年的心血一朝烟消云散,让他的精神几近崩溃。此刻他压根就不想再活着了,能杀一个是一个,他要多拉一些人,为他的烟消云散的大祁山垫背!

    “当家的,不是还有阴陵山吗!何仙姑不是说,念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您若是穷途末路之时,她可以保您一次吗?

    弟兄们护着您杀出去,您就往阴陵山逃。去找何仙姑避避风头,以图东山再起啊当家的。

    人活着才是真的,人要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马三刀一愣,旋即连连点头道:“对……对!就往阴陵山逃!何仙姑说会保我一次的!”

    随后那七大护法连带着五百多人,拼了老命在步步紧逼的官兵包围中左突右冲。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帮官兵即便是精锐,但毕竟还是厢军,没怎么打过正经的仗。

    在山贼们一副我要跟你一换一的攻势下,还是心生退意。于是一群山贼便在其中杀出了一个突破口。

    但很不巧的是他们遇到了方永等人,步人甲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丝毫不惧。刚刚冲出来的三百多人在这四十具步人甲以及禁军的围剿前就跟割韭菜一样哗啦哗啦的往地上倒。

    七大护法死了四个,剩余的三个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带着十多个山贼以及马三刀逃出了官兵的包围圈。

    身后是同伴们临死前绝望的惨叫,马三刀却充耳不闻。一行人跌跌撞撞的沿着一条隐蔽的山间小路,逃出了大祁山,随后又杀光了一座附近村落的居民。

    稍稍吃了些东西,换了身衣服之后,就直奔阴陵山而去。

    而大祁山这边的战斗也已经接近收尾,东面放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即便已经做好了埋伏,但还是有不少强盗趁乱逃脱。

    周怀派人去通知滁州知州带着人来大祁山接收战利品、俘虏,以及解救出来的妇女和孩童。

    随后又派人在山上搜刮了金银财宝作为对有功之士的奖赏,最后吩咐在天黑之前把战场清理完毕,能用的不能用的铠甲都收好,兵器也都收好,还有阵亡将士的尸体,也都一律抬下山去。

    唐宁看着满地的死人吐的快晕过去了,这是真正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眼看过去,除了死人之外,就是死人身上花花绿绿的内脏。要么就是死人的脑袋,或者汇聚成一条小溪一样的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的永远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道,这一切比之两年前的公鸡岭逃户村惨案,更加的触目惊心。

第四十八章 兄弟如衣服

    齐复也想吐,但他好歹强自忍住了。只是喉咙一阵发紧,于是他只好不断的喝水。

    身上的箭匣已经被他给射空了,他在跟那些亡命的山贼作战的过程中才意识到,有一个能够远远的把敌人消灭在进攻道路上的武器是多么的重要。

    他的押正也是个挺有本事的汉子,如今他的人头正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

    搀起两条腿还在打哆嗦的唐宁,齐复一脸苍白的说道:“姐夫,咱们,咱们先下山吧。”

    唐宁抬起手道:“赶紧下山……这地方……呕……”

    刘令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他手中长枪已经满是鲜血。见唐宁这般模样,出奇的并未对唐宁冷嘲热讽,而是只嗤笑了一声,就抬腿往山下走去。

    阿灰跟在他身后,到了唐宁身边就停下来了,用鼻子顶唐宁的脑袋两条前蹄不停的刨动,这块地方看来让它感到非常不安。

    周怀忙着给一众厢兵将领分配任务,没时间搭理唐宁。于是唐宁便被齐复搀着下了山。

    受伤的士兵被背在另一名士兵的背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在陆陆续续的往山下走。

    下山之后,就被运往伤兵营去。

    齐献瑜忙的厉害,军中金疮医一共就七个人,其余几十个大夫都是什么折伤医、兽医之类的,其中有好多还都是只知道一两个方子的江湖郎中。

    但伤兵却很多,陆陆续续的运下来有好几百个了,一个个的都需要上药包扎,齐献瑜实在是忙不过来。

    唐宁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下了山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到伤兵营里面来帮忙。

    药材不够,唐宁就拿了之前汤泉镇镇民送的酒往伤兵的伤口上涂,用来消毒。

    但伤兵却不乐意,连忙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止住唐宁道:“督运使大人,这好酒可莫要浪费了,您把它往俺的伤口上洒,还不如给俺喝了。”

    附近并排躺着的几个伤兵也都咧着嘴看向唐宁,眼中写满了‘想喝’二字。

    唐宁翻了个白眼道:“这东西是拿来救你们命的,你们还想喝?要酒还是要命?”

    一个胸口被划了一刀的家伙躺在褥子上哼哼唧唧的说道:“这烂命一条,要不要都没卵子用。还不如换点酒喝,死了也值了。”

    其余众伤兵纷纷附和,唐宁一看这情况不对,不拿出点督运使的威严是不成了。于是站起身怒道:“吵什么吵?你们想换,老子还不答应呢!

    谁说你们是烂命一条了?一个个都是好汉,这一次大祁山之战,要不是你们作战勇猛,咱们哪能取胜啊?

    而且你们知道不,转运使大人说了,今天晚上就开庆功宴。酒水什么的,还不是想要就有的东西?

    现在就为了点酒,命都不要了,晚上庆功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赶不上,岂不是亏大了?”

    一个伤兵眼巴巴的看着唐宁道:“督运使大人,今晚真有庆功宴啊?”

    “那是当然!”唐宁硬着头皮说道,有没有他还真不知道。但大胜一场,回来庆功难道不是常识吗?

    “你们就等着吧,晚上杀猪杀鸡,保管叫你们人人有肉吃,有酒喝!”

    “耶!

    太好啦!”众厢兵齐声欢呼。

    简单的给一些伤势较轻的伤病伤口消了毒之后,让一些帮忙照顾的士兵给他们包扎起来,然后等药材运送到再敷药。

    大多数的药材,用在这些轻伤的士兵身上太过奢侈了。

    深吸了一口气,唐宁走进了重伤区。

    掀开面前的营帐就能见到在里面忙碌不已的齐献瑜,比起轻伤区,这里的气氛都显得沉闷许多。

    轻伤区的士兵还有心思开玩笑,这里只有因为疼痛而一颗都不曾停下的呻吟。

    丢了一条胳膊的,被巨大的滚木砸断了双腿的。身上刺猬一样插着好几根箭矢的,还有已经断了气的。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死都不能死个利索。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唐宁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时,还是愣了个神。

    而这一个营帐里的三十几人,不过是重伤士兵的一小部分罢了……

    “要么帮忙,要么出去。别傻站着,害事不知道吗?”齐献瑜匆匆的走过来,一把推开唐宁,从他脚下的药箱里面取出一份草药,放进研钵里面搅动。

    最后将一团稀泥一样的草药从研钵里掏出来,敷在了一个需要用手捂着才能不让肠子流出来的伤兵伤口处。

    唐宁走上前道:“这样不成,伤口还是会恶化的。”

    “那你倒是用你那缝合的手法帮个忙啊。”齐献瑜看来已经忙得很烦躁了,一次性对这么多伤员实行救治,看来还是让她焦头烂额。

    此时也不是跟齐献瑜吵嘴的时候,唐宁急忙出了大帐,问军需官要了针线,回来给那个士兵缝上了肚皮的伤口。

    “督运使大人,您这是把小人当成衣服了?”那伤兵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颤抖着还有心思跟唐宁开玩笑。

    唐宁强笑道:“以前我听过一句话叫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当时还觉得很有道理,现在看来,你们这帮受伤的兄弟才是衣服。

    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对我说,像这种伤口用针线缝合之后会有利于伤口的愈合。原本三天才能愈合的伤口,一天就能愈合。

    就是拆线的时候有些麻烦,到时候难免又是一番折腾。”

    “小人倒是不介意,这条命要是能捡回来,督运使大人您就算在小人身上打个补丁都无所谓。”

    “哪有在人身上打补丁的,净说那胡话。”

    唐宁不断的跟这个伤兵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多时,就将伤口缝合完毕。随后取了刚刚齐献瑜研好的药膏涂抹在这伤兵的伤口之上。

    最后又叫在一旁帮忙的厢兵给他包扎好,这才去了下一个伤兵身边,继续给他缝合伤口。

    有了唐宁的帮忙,齐献瑜一下子就轻巧了不少。她之前需要做大部分的事情,从捣药、清理伤口,到消毒,到敷药都是她一人所为。

    不是没想过学唐宁把伤口缝合上,而是因为她实在没有那个余裕。

    就像和时间赛跑,她早一分钟去救治下一个伤兵,就那伤兵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忙得满头大汗也浑然不觉,这一幕落在众厢兵的眼中,所有人便对这个原以为是花瓶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敬意。

    本来还想是不是督运使大人看上的女人,用一个借口留在军中好找机会造小人。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譬如正在庆幸自己冲锋陷阵没把命丢了的王志,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情。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人家是真有本事的。

    打这天之后,这七千多人再见到齐献瑜无不尊称一声齐大夫,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唐宁来了之后,她只需要去给伤员清理伤口,消毒便可。后面的事情如缝合伤口、捣药以及敷药都由唐宁来做,包扎就交给了来帮忙的一众厢兵。

    不断有已经断了气的伤兵被抬出去,新的伤者被抬进来。

    断肢的士兵也都被抬走到另一间营帐里面,救治断肢者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烧红的烙铁。

    这份工作并不需要大夫来做,随便挑一个心狠些的厢兵就可以完成。

    唐宁和齐献瑜穿梭在各个营帐之内,忙活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算是把大部分的重伤员都给救治完毕了。

    期间其他的几个大夫也完成了轻伤员的救治,跑过来帮了忙,效率这才提高了不少。

    对于唐宁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办法他们感到非常的新奇,纷纷非常尊敬的提出要拜唐宁为师。

    但唐宁看到从他们衣服领口里面爬进去又爬出来的跳蚤之后,还是态度十分强硬的弄了几桶滚烫的热水把他们都扔了进去。

    随后又吩咐人多立几座营帐,一座帐内最多放十个伤兵。帐内一定要保持整洁,多用石灰水淋几遍,再把伤员给带进去。

    帐内的通风也是重中之重,要时刻保持新鲜空气的流通,不能让空气太过浑浊。

    给这帮原始人讲细菌与对牛弹琴别无二致,所以唐宁把这当做军令下达。

    督运使的身份在这一刻非常的好用,很快那些随着高芳留下来的八百厢兵就忙碌了起来。

    搭营帐的搭营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一个又一个的伤员被抬着去了干干净净的新营帐里面,旧营帐就经过清扫,掸过石灰水后,再抬进来新的伤员。

    又是忙忙碌碌半个时辰过去了,七百多个重伤员都已经救治完毕,整个伤兵营的布局也按照唐宁的吩咐弄好了。

    接下来,这些重伤员能不能活,就不是唐宁和齐献瑜,以及军中大夫能够帮上忙的了。不过按照唐宁的想法来说,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应该是挺大的。

    在一座干净整洁,并且空气清新的营帐里面养伤,心情肯定会比之前三十多人挤在一个满地乱糟糟东西的营帐里好上不少。

    心情好了,自然就没什么理由去死了,所以唐宁认为这七百多人都能活下来,一个都不会死。

    齐献瑜明知不是如此,但她看到唐宁那透露着固执的眼神之后。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咽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他们都不会死。”

    两人如是说着,但其他的大夫中却有不解风情之辈。

    “不可能的,经过救治的重伤员死亡的几率也很高,老夫当了很多年的金疮医,老夫很……”

    “闭嘴啊你个糟老头子,你再说一句话我让你也变成重伤员你信不信啊??”

    “……”

第四十九章 我没喝醉!

    在唐宁等人救治伤员的时候,火头班已经开始忙活了。

    几百头猪和鸡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尽管火头班的人一再不想浪费猪血和鸡血,但这一次宰杀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连接血的盆都不够了,桶里面也装满了猪血和鸡血。

    一共也就带了一千多肉畜,这一下子杀了一半。对于这次大祁山之战的胜利,周怀看上去是非常的满意。

    最先蒸好的肉块伴随着美酒被送进了伤兵营,周怀亲自来慰问受伤的将士。

    本以为伤兵营还会是如以往一般的臭气熏天,惨叫连连的景象。但他这一次走进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七八个士兵拿着扫帚在清扫地面上的垃圾,随便掀起一座营帐,里面非常干净整洁。十个厢兵分散在相距不远的床位上,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小声说着话。

    以往伤兵营内的空气都是浑浊的,各种各样的奇怪味道混杂在一起,任何一个正常人进来都会有一种呕吐的**。

    如今却与外界的新鲜空气别无二致,这不得不让周怀大为惊叹。

    “这都是你弄出来的?”周怀一开始是看向了唐宁身边的齐献瑜,但齐献瑜退后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唐宁,周怀这才挑着眉毛看向自己的徒弟。

    唐宁笑着拱手道:“正是。”

    周怀捋了捋胡子道:“为何如此安排?”

    “弟子认为一个干净整洁,并且放松的环境能让伤员的心情变好,并且痊愈的概率也会因此大大提升。”

    刘令一脸不信的样子说道:“你有什么依据?”

    “无他,换位思考而已。”唐宁笑着答道:“试想一下,若是你身负重伤,虽然经过救治,但你所处的环境,却是呼吸着浑浊不堪的空气,周围是一个又一个袍泽捂着伤口呻吟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如何感想?”

    “我得活下去。”刘令坚定的说道。

    唐宁闷声道:“你不是正常人,就别往我们正常人这一堆里凑活。”

    周怀哈哈一笑,盯着唐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的,这一点在弟子今天近距离参与了战事之后,有了更深的体会……”

    话说到这,高芳晃晃悠悠的来了。吩咐了那些分发美酒与蒸肉的士兵不要徇私多给,就朝这边走过来,笑眯眯的道:“你们都在这说什么呢?”

    周怀笑道:“志洁,老夫的弟子正在传授提高伤员存活率的秘法。志洁若是想听,老夫也不介意,就是这学费嘛……”

    高芳本来笑呵呵的,一听要钱,直接来了个川剧变脸。两眼一瞪,佯怒道:“此等关乎性命之大事,瑾瑜兄怎可论斤作卖?谈钱是侮辱这门学问,瑾瑜兄休要在提了!”

    一番话惹得众人大笑,齐献瑜也捂着嘴轻轻的笑了两声。

    周怀摆摆手道:“看来志洁你是对这秘法势在必得啊,哈哈。”

    “这是自然。”高芳认真的说道:“若真有能够提升伤员存活率的秘法,这秘法便是造福于天下,造福于我大宋,为何不学?

    好了,莫要再在老夫身上做文章了,小子,你快说,到底是个什么秘法

    ?”

    唐宁见周怀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把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道:“我的本性,想必师父是最了解的。

    平日里杀只鸡都不敢睁眼睛,但在战阵之上,却被当时的情况影响的恨不能拿着刀上去杀尽贼寇。

    环境既然能够影响我的心情,那么也自然能够影响将士们的心情。

    先师曾经说过,人是既坚强又脆弱的。有的时候人能够在十死无生的情况下活下来,但有的时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病小灾却能夺取人的性命。

    先师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最终他发现在受到相同程度伤害的情况下,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人,与觉得自己挺不过去的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是不同的。

    前者活下来了,但后者却死了。

    我之所以会对伤兵营进行如此的布局,便是想让受伤的将士们在一个充满希望的环境中养伤。

    一座大帐内三十个伤兵非常的拥挤,一个人的呻吟便会引起另一个人的惨叫。

    满地都是垃圾,沾满鲜血的裹布,或是从人身上摘下来的箭矢,截下来的断肢等等……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伤兵营便跟地狱差不了多少。

    于是伤员的就会变的绝望,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那里去。

    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我们就算做的再多,再妙手回春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一个干净整洁,相对宽松的环境是非常必要的。”

    周怀、高芳、刘令三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们不懂唐宁这套脱胎于心理学的说辞,但他们也知道,意志坚定的人总是能够完成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唐宁说的有道理,三人细想了一下,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若是真如唐宁所说,那么这对于大宋的军队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福音。

    在大部分的战争中,死人最多的地方永远不是战场,而是伤兵营。

    唐宁的办法若是可行,三人便打算联合上书,请求皇帝将这种办法推广至全大宋的军队。

    手掌重重的拍在唐宁的肩膀上,刘令认真的说道:“希望你的办法有用,如果受伤将士的死亡率下降,我朝的战力便会巨大的提升。

    此法若成,你居首功。”

    唐宁点头道:“我相信他们绝对都会活下来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目光顺着周怀掀起的一座帐门,望见了里面刚刚还在说笑,见到周怀来便有些紧张的伤兵。

    唐宁轻声道:“他们自己都相信,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

    ………………

    庆功宴直到子时才停下来,将士们的欢歌笑语响了整整三个时辰。

    唐宁和齐献瑜在伤兵营的忙碌大家有目共睹,有些士兵喝多了,跑来敬酒,唐宁也是来者不拒。

    到了最后散场的时候,唐宁已经连路都走不好了。还是没喝多少酒,但被起哄的将士们称作督运使夫人的齐献瑜,面孔红红的把唐宁搀回了大帐里面。

    周怀很关心伤兵的情况,所以他只是在召开庆功宴的时候讲了几句话,就跑去伤兵营,至今未归。

    帐外的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芒将大帐内映照的暗红一片,齐献瑜费力的把唐宁放在床褥上,又给他脱掉了靴子,盖上了一层薄背,这才吐了口气,转身欲走。

    结果却被唐宁带着一脸痴汉的笑容拽住了手臂。

    齐献瑜非常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要干嘛……”

    唐宁嘿嘿的笑:“别走,陪我说会儿话。”

    说实在的齐献瑜很想趁人之危,但她的骄傲的性格又不允许她这样做。

    见唐宁拽着自己手臂的是左胳膊,齐献瑜又不敢使劲把他的手甩开,于是只能无奈的说道:“唐宁,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唐宁依旧是一脸痴汉笑,右手又抓住了齐献瑜的手臂。

    随后双手一用力,齐献瑜惊叫一声,就被唐宁拉的跌坐在他身边。

    在帐外守门的侍卫听到声音,探头进来看了一眼,随后便嘿嘿一笑,又缩了出去。他不准备把这件事说出去,督运使大人如此忙碌,总该放松一下的。

    “躺下。”唐宁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身子侧卧,命令齐献瑜。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把唐宁的手甩开道:“你喝醉了。”

    唐宁怒道:“我没有!”

    “你喝醉了。”这一次齐献瑜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唐宁的上半身跟一条蛆似的不断扭动,双脚不断的踢腾,一脸难受的样子,不断地重复‘我没有’这三个字。

    活像一个因为某件事而跟亲娘耍脾气闹别扭的三岁小孩。

    齐献瑜笑的肚子痛,想不到唐宁喝醉的时候竟然这么的可爱。

    虽然还想再看一会儿,但此时只能让唐宁赶紧老实下来。

    喝了那么多酒,又没吃什么东西。这一番折腾,要是吐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齐献瑜只好一边拍着唐宁的胸口,一边柔声道:“好好好,你没有,你没喝醉,不闹了好不好?”

    唐宁这才老实下来,噘着嘴道:“我没喝醉!”

    “嗯嗯,你没喝醉,我喝醉了。”

    唐宁哈哈一笑,随后便是一声干呕。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道:“叫你折腾,不舒服了吧?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水来。”

    说罢便要起身,可说时迟那时快,唐宁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齐献瑜压在了身下。

    齐献瑜吓得尖叫连连,伸手想要把唐宁推开,结果唐宁却把自己抱的紧紧的。嘴里不住的呢喃:“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妈妈……呕……”

    齐献瑜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上身,入手处是一片粘稠,在这一刻,齐献瑜放弃了思考,她崩溃了。

    “唐宁!你狗日的!你居然敢吐在老娘身上!你给我起来!起来!”

    外面的侍卫没听清齐献瑜在喊什么,但他听到里面的动静这么大,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齐大夫那么冷艳的女子都能被督运使大人折腾成这样,看来他平日说自己武功高强,本事了得并非虚言,自己还是要讨好一下督运使大人,向他请教一下武功修炼的心得才是……

第五十章 两个臭人

    “徒弟,为师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跟你说。”

    “您说。”

    “马三刀逃走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而且据俘虏所言,他们被围困的时候,马三刀带着人突围了。”

    “啊?这可是件大事,不过师父您不应该跟我说,您应该跟刘令这样的人说。”

    “不,这个任务为师准备交给你。为师准备拨给你六百精锐,一百禁军去阴陵山挖地三尺也要把马三刀给找出来!不能让这个祸害继续为祸一方!”

    被周怀从伤兵营里揪出来之后,师父就丢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任务。唐宁一脸的困惑,他从来就没带过兵,冷不丁一下子给他七百人,兴奋之余唐宁还嗅到了一丝不妙。

    这就跟他没弄明白的大祁山一战是怎么打起来的一样,都太突然了。

    大祁山战事之前,唐宁还整日在九斗山下面游手好闲。忽然就传来命令,要向大祁山前进。

    不过后来唐宁得知,是刘令派人跟着逃走的林威一路来到了大祁山,发现这里漫山遍野的山贼比蝗虫都多,于是就回来报信,这才有了之后的行动。

    但在此之前,唐宁还是非常茫然的。打仗有这么儿戏?没有计划,没有谋略,说打就打的?

    唐宁从师父慈祥的注视中发现了一丝不妥,吞了口唾沫问道:“师父,我能不去不?”

    “不能,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

    ………………

    “轻点儿啊姐姐,你弄疼我了。”齐献瑜气呼呼的帮唐宁束甲,勒的唐宁呲牙咧嘴的。

    齐献瑜愤愤的道:“昨天晚上你吐老娘一身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把嘴给我闭上!”

    一想起这事齐献瑜就来气,本来当时唐宁抱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妈妈,妈妈’的时候,她心头便是一软。心想唐宁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也有想妈妈的时候。

    母爱刚开始泛滥没一秒钟,唐宁就哇的一声吐了她一身,随后就跟个死猪一样怎么推都不动弹了。

    齐献瑜大半夜的被弄了一身污物,还要去打水,烧水,给唐宁脱衣服,擦嘴擦身子,自己还要洗个澡。

    忙活完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失眠一宿,今天脸上就起了两个痘痘。

    这两个痘痘一疼,齐献瑜就对唐宁恨的是咬牙切齿。归根结底这都是唐宁的错,谁叫这家伙逞能,玩什么来者不拒,到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具体发生了什么唐宁不记得,也可能是他选择性失忆不想记得。于是齐献瑜说他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的把嘴巴闭上。

    只是在齐献瑜系腰带把他弄疼的了时候,才说上一句话。

    身上穿的是一身与其他禁军并无任何区别的铠甲,也就两个吞肩兽能够显示出他身份的不同。

    没带顶盔,而是依旧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丢在脑后任它自生自灭。想在身后弄个红色的大披风耍一下酷,结果齐献瑜却翻了个白眼说送来的甲胄里面没有披风。

    唐宁心说没有披风算什么将军啊?一点牌面都没有,目光无意间就落在了大帐里面的红色褥子上。

    齐献瑜劝了半天才让唐宁放弃把这个褥子披在身后当披风的想法,束甲完毕,挺胸收腹在帐中走了两步。

    别说,还真有点味道。

    因为唐宁的个头本就挺高,所以穿上盔甲,把这一身甲胄撑起来之后,还是有一点威风凛凛的意思。

    就是人有些瘦,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怎么样?”唐宁张开双臂,喜孜孜的在齐献瑜面前转了个圈,期待的问道。

    眼瞅着唐宁眼睛里冒着小星星,齐献瑜把到嘴边的‘人模狗样’四个字咽了回去,撇了撇嘴道:“还不错,挺像那么回事的。”

    唐宁得意一笑,搂着齐献瑜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屁股虽然挨了一脚,不过穿着盔甲不妨事。把佩剑系在腰带上,唐宁瑟瑟的就出去了。

    外面是一片忙碌,忙着集结的士兵,还有忙着押犯人,护送被解救出来的妇女、儿童以及难民的官差。

    其中唐宁在难民那一堆里面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

    “齐复!阿复!”唐宁一见那个大胡子就觉得面熟,但是想来想去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

    于是便把齐复喊到了身边来。

    齐复瞅着唐宁这一身盔甲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厢兵的盔甲也就是一堆铁片子串在一起往身上一背,而唐宁身着的禁军盔甲才是真正的威风凛凛。

    凑到唐宁身边伸手想摸一下,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来了。把口水咽下去,小声道:“姐夫,您今天可太酷了。”

    “有多酷?”唐宁甩了甩脑袋,马尾就跟在后面晃啊晃的。

    “呃……”齐复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唐宁原话是怎么说的:“没穿裤子的酷。”

    唐宁哈哈一笑,然后拍拍齐复的肩膀道:“好了,马屁拍完了该干正事了,你看看那个人,我总觉得他面熟,可就是不认识他。你认不认识?”

    说着把手指向那个大胡子。

    齐复顺着唐宁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就跟犯了羊癫疯一样浑身打摆子。

    唐宁惊讶道:“不是吧你,看见个男人都能激动成这样?”

    齐复红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大大大大……”

    “大什么大?什么大大?”

    “大大大当家的!”齐复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什么?!”唐宁眼睛一瞪,愣了两秒钟,然后赶忙走上前让押送俘虏的官差停下。

    “将军,怎么了?”那官差瞅着唐宁一身铠甲害怕的要死,他老人家莫不是盯上了自己的什么东西?

    “你把这个人交给我。”唐宁咳嗽了一声,指着双眼紧闭的大胡子说道。

    “将军,这不太好吧……他有段日子没洗澡了,身上臭哄哄的,要不您看看小人成不?”

    “滚!哪儿学的臭毛病,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好好好,小人这就走。”官差有些失望的解开大胡子身上的镣铐,大胡子浑身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镣铐一解开,就要倒下。

    齐复赶忙上前一步抱住大胡子,但他现在比以前稳重许多。换做以前,没准顺势就会喊一嗓子大当家的,然后惹来许多麻烦。

    而现在他却没喊,而是喊了一声:“徐大哥!徐大哥!”

    官差有些脸红,本以为是这位小将军对自己的**有非分之想,没想到是遇到了熟人。无颜再在此地停留,官差掩面奔逃。

    不过那官差有一句话说

    的没错,这大胡子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有多臭呢?唐宁瞅着满天飞的苍蝇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辣眼睛的那种程度吧。

    挥了挥手,找来了两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倒霉厢兵,让他们抬着大胡子下去洗个澡。

    齐复回头看了眼唐宁,唐宁也挥挥手说去吧去吧,齐复便撒腿跟着一起去了。

    大胡子走后唐宁总算是能够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了,不过很快又是一阵恶臭传来。这阵恶臭同样来自护送过路的难民,唐宁瞪眼一看,那人他认得,正是前不久逃走的林威。

    林威眯着眼睛,看到唐宁两只眼睛便是一睁。随后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惭愧的把头低了下去。

    唐宁又赶紧喊过官差叫他放人。

    这官差也非常腼腆的说道:“小将军,这位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要不您……”

    唐宁一脚把这人奔出去老远,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官差连滚带爬的起身跑过来放了人,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唐宁说了句小将军你好man哦。

    把唐宁弄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一脸恶心的笑容跑掉了。

    唐宁这才看着林威说道:“当日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林威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唐宁还没来得及去搀他,他就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头破血流,唐宁看的头皮发麻,连说:“你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快起来!”

    林威低声道:“七天前被恩公从军中所救,威已经是欠了恩公一条性命。今日再次被恩公解救,威今生今世愿为恩公尽犬马之能!”

    唐宁挠了挠脸颊道:“这个嘛,你先去洗个澡,吃顿饭再说……”

    “然威还有大仇未报,待威寻到马三刀报仇雪恨,恩公即便是要威之性命,威亦不敢不从!”

    说罢起身就要走。

    这一套操作堪称行云流水,把唐宁弄得云山雾罩。等林威一瘸一拐的走了好几步,唐宁才回过神来。

    之前确实听说他跟马三刀有仇怨,但碍于他自己那三件事的承诺,所以杀不了马三刀。这一次估计是他为马三刀做完了那三件事,接下来就要杀了马三刀为他的妻儿报仇了。

    想到此,唐宁赶紧上去拉住林威。

    “你别急,你先别急。你先留下来,洗个澡,换身衣服。而且你看你瘦的都皮包骨头似的了,先吃顿饭,填饱了肚子再说报仇不报仇的吧。”

    “可是这仇一日不报,威一日难眠……”

    “不瞒你说,我下午就要带病去阴陵山抓马三刀。我建议你跟我一起去,阴陵山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我也都不知道,到时候我带着七百人,人多力量大,有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嘛。”

    “恩公!!”林威深吸了一口气,又要跪在地上磕头,这一次唐宁学尖了,他吸气的时候就上去顶着他。

    只是他身上的味道太重,把唐宁熏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你要是想跟来的话,还是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在别的地方我不管,但在我手底下,你得多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悉听恩公安排!”

    又找了个看热闹的厢兵领着林威去沐浴更衣,唐宁甩了甩胳膊就回了大帐里面。

第五十一章 是个什么jio色

    进去之前,有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厢兵手里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稍显局促的跑过来。还喊了一声督运使大人。

    唐宁认识这个小子,他跟他老爹一起被选入了这支军队当中。大祁山一战他老爹身负重伤,前胸一刀,后背一刀。

    当时唐宁看到这伤势都有些头皮发麻,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居然还能活下来,这已经不是命硬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当时就是这小子一边哭一边给帮着唐宁给他老爹治伤,因为唐宁一边给他老爹缝针,一边听着他爹骂他,所以他对这个小子的印象非常深刻。

    “哦,是你啊,你父亲的身体好些了么?”唐宁见他过来,便笑着问了一句。

    那小厢兵手里捧着一把不知从何处采摘来的野果,来到了唐宁面前之后,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他脸色有些奇怪的说道:“多谢督运使大人关心,家父的身体很好。”

    说罢,将双手往前一送,紧张的道:“督运使大人,这是小人采摘的野果,如果督运使大人不介意的话……”

    唐宁知道这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向自己表达感激之情,但这孩子手里捧着的野果都是酸味的。

    唐宁最吃不得酸,想了想,他便笑道:“小子,我吃不了酸的东西。不过看在你份心意上,我就吃一颗吧。

    剩下的你便自己拿回去吃吧。”

    说完唐宁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那小厢兵虽然有些遗憾,但看到唐宁吃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于是就兴高采烈的跑掉,继续回伤兵营去照顾他的父亲了。

    唐宁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伸手把大帐的帐帘掀起走了进来。

    齐献瑜正在叠被褥,听到声音,知道是唐宁瑟回来了。不爱搭理这个人,就继续埋头干活,但忽然间,她就闻道了一股呛鼻的味道。

    捂着鼻子扭头一看唐宁,发现这股恶臭是从他那便传过来的。

    “帐帘放下啊,外面味道怎么这么大。”齐献瑜一只手在面前扇风,皱着眉头说道。

    唐宁一边放下帐帘,一边嚼着野果含糊不清奇怪道:“你说你昨天在伤兵营里面的时候,那里的味道更大,你怎么就没什么反应呢?”

    “那不一样,身为医者眼中应当只有病人。病人还没治好,哪里还有闲功夫去管什么味道不味道的……咦,怎么还有味道?”

    齐献瑜疑惑的起身走到,唐宁跟前闻了闻,发现这家伙就是恶臭的根源所在。

    正巧唐宁把嘴里面的东西都咽到了肚子里,齐献瑜便连退数步,指着唐宁惊恐的问道:“你吃屎了?”

    “……”

    ………………

    未时一刻,六百厢兵精锐,连带着一百禁军已经集结完毕。

    唐宁作为这七百人的最高指挥官,即将带着这七百个大兵去阴陵山寻找马三刀的踪迹。

    因为找到了大当家而开心不已的齐复,满心满肺都是杀了马三刀替妻儿报仇的林威,在大祁山一战中表现突出而被官复原职却无缘禁军指挥官的宣节校尉方永,此三人则是承担了唐宁的护卫工作。

    头一次站在七百多

    个人面前训话,唐宁还是比较紧张的。即便是销售之神,估计也没有同时忽悠七百个人的经验。

    想了想,唐宁咳嗽了一声道:“大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多余的话,本官就不多说了。

    此次咱们要去的地方是阴陵山,根据大祁山一战中的俘虏所言,马三刀被人保护着杀出了包围圈,去阴陵山投奔那些道士了。

    据说那些道士会保护他,但转运使大人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马三刀揪出来,不能让这个混蛋继续为祸人间。

    所以上了阴陵山,如果本官与那些道士交涉不成,你们大可来个掘地三尺。出了事情不要怕,本官替你们担着,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了!”

    “好,那就出发!”说罢,唐宁大手一挥,在齐复的帮助下跨上了阿灰,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齐复,林威,方永三人连忙跟上。后面的一众将士,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

    阴陵山很大,但有道观的阴陵山却很小。阴陵山其实像是一个‘匚’字的山窝窝,两侧的环境都比较恶劣,充满了豺狼虎豹以及各种奇怪的花草树木,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但中间却环境优美,景色宜人。道士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地方,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跑到这上面建了道观,山下还因此形成了一座小镇。

    虽然不算繁荣,但却如世人所憧憬的那般悠闲惬意,宛若世外桃源。

    唐宁带着大军来到这座小镇的时候,小镇的居民们怕的要死。

    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里正,颤颤巍巍的站在唐宁面前,拄着拐棍好似一根风中残烛。

    唐宁笑着说道:“大爷,阴陵山道观怎么走啊?”

    “什么?”

    里正张开没牙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

    唐宁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请问阴陵山道观怎么走?”

    “什么山什么观?”里正侧着耳朵,他上了年纪,估计有些耳背。

    “阴陵山道观!”唐宁再次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哦,哦,然后呐?”

    “怎么走!”唐宁扯着嗓子喊道:“去阴陵山道观的路要怎么走!”

    “哎呀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吼吗老夫耳朵虽然不好使但还是能听见你说话啊这就是你对待老人的态度嘛你家里没有人教你要尊老爱幼嘛这是传统美德你要尊重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唐宁落荒而逃,这里正被选出来就不是做事情的而是恶心人的,估计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能如此悠闲惬意的生活在阴陵山脚下,这位里正功不可没啊。

    无人带路,唐宁便只好同众将士们步行往山上走去。

    背后是镇民们的指指点点,纷纷说着这些官兵不是打秋风的可太好了……

    阴陵山的这座道观看上去四时八节香火不绝,前去拜神仙的香客已经踩出了一条直通道观的山路。

    一开始还不甚明显,但到

    了半山腰,只要顺着这条山路往上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道观跟前。

    唐宁带着大军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些人有阴陵山的道士,更有前来上香拜神仙的香客。

    一个个都紧张无比,道士远远的看见了,更是撒腿就往道观里面跑,回去通风报信。

    山路不算长,但是唐宁爬上来的时候,还是喘的厉害。齐复和方永稍稍喘着气,而林威则是面不改色。

    这个人梳洗一番,又换上了厢兵的衣服还是挺有看头的。长相算不上英俊,可也不丑。深邃的五官带着沧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如果能够再胖一点,再结实一点,披上一身铠甲,就能当个将军。不过如今他虽然瘦的腮帮子都有些凹进去了,但谁若因此小看了他,一定会付出很惨烈的代价。

    道馆门口早有人等候多时了,见到唐宁,便上前来轻声道:“大人登山辛苦,仙姑命贫道在此等候大人,请大人进观中喝杯茶,歇歇脚。”

    唐宁拽着齐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这个脸上罩着一层白纱的道姑问道:“仙姑?谁是仙姑,哪来的仙姑?”

    道姑也不回答,只是低眉顺眼,轻声道:“大人进去便知。”

    摆龙门阵是吧?唐宁心中冷笑,想拿这个吓住小爷我,无异于异想天开。

    让方永留下,万一出事好指挥这七百将士,自己则冲那道姑笑道:“进去就进去,我怕你不成?”说罢,让齐复与林威跟在自己的身边,大踏步进了道观。

    这座道观似乎不太一样,其中女道士居多,男道士却很少。

    道教收徒不分男女之别,男女平等这一点唐宁倒是知道。可这女道士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走了五步,见到的七八个道士里就一个是男的,这哪里是狼多肉少,这就是肉多狼少啊。

    轻轻捅了捅齐复,唐宁小声问道:“阿复,你知不知道这阴陵山道观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女道士这么多?

    还有那仙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齐复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从没来过阴陵山,来过这里的只有当家的……徐大哥,但他也从未对我提起过这里的事情。”

    唐宁只好点头,这也怪不得齐复。他在九斗山上的地位其实很微妙,因为他是被徐大当家捡回来的,而且还待他不错,所以寨内众人对他都爱护有加。

    但因为他没什么功绩,所以一直以来,也都接触不到寨内比较机密的事情。

    这一次好不容易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获得了巨大的收货,立了大功,可当天晚上,山寨就被其他的山贼给攻破了。

    对于阴陵山,他所知可能只限于一直以来阴陵山道士送来的粮草等物。

    拍了拍齐复的肩膀,唐宁又看到了另一边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的林威。想了想,便对林威低声道:“林威,你知不知道这阴陵山的情况?”

    林威点头道:“恩公,小人知道。”

    唐宁一喜,连忙道:“那你快说说,这阴陵山道观是怎么一回事,那仙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要是我直接管她们要马三刀,她们会不会把人交出来?”

第五十二章 何(老)仙(阿)姑(姨)

    “林某只知这仙姑姓何,其他的一概不知。但自从四十年前她接手了阴陵山道观之后,便开始为了道观的安危想办法。

    滁州山多且险,故此占山为王者也不少。在九斗山与大祁山这两支由何仙姑扶持的大寨成为滁州两大地头蛇之前,滁州可谓是遍地山寨,处处匪寇。

    阴陵山道观也因此受到威胁,每隔几天便会有强盗上门打秋风。这何仙姑与观中众人虽然能打,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最终只能以暴制暴,找了徐海跟马三刀二人分别于左近的大祁山、九斗山建立山寨。

    由此阴陵山才平静了不少,也因此生出了山脚下的那个阴陵镇。”

    林威很快就把他所知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唐宁听得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点头。

    何仙姑这个名字是他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听说还是从刘令的嘴里。那时候他还没从润州出发,现在想想,看来刘令对这件事的调查还是比较深入的。

    何仙姑的确是与九斗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心中有些黯然,好好的一个仙姑与强盗扯上关系是图个什么呢?

    ………………

    唐宁身上穿着极为显眼的铠甲,却鬼鬼祟祟的跟身边人说着话。这一幕对于观内的众人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

    阴陵山道观自二百年前建成以来,就没有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就连之前数任的滁州知州来此,都是便衣登山,拜拜三清之后就回去了。

    哪有现在这般一个看上去岁数不大的将军带着好几百个手持利器的士兵跑来把道观包围住的?

    这可不像是来拜三清的,倒像是来破除封建迷信的。

    于是,自然有自以为正义之士跳出来问个究竟。

    “站住!”

    穿过了一个月亮门,便有一个样貌俊朗的年轻道士跳了出来,挡在众人面前。

    最前面领路的道姑见此人,便低头说了一声:“杨师兄。”

    杨师兄背上背着一把剑,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上下打量了唐宁一遍道:“这位将军,不知因何身着甲胄进我观中?”

    “找人。”唐宁对于这种人实在是懒得搭理,人家仙姑都没问,直接叫人请自己进去,你多什么嘴?

    翻了个白眼,唐宁言简意赅的说道。

    “哦?不知将军找的是何人?”

    唐宁皱着眉头就想开骂,但转念一想,找马三刀这件事若能不爆发冲突就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深吸了一口气,把胸中对此人的厌烦按捺下去,唐宁道:“这个人本官就算说了道长你也不一定知道,所以道长您还是让开,让本官去见仙姑,与仙姑面谈吧。”

    哪知那杨师兄却摇摇头说道:“只要是在这座道观之中的人,贫道都识得。仙姑终日为道观之事操劳,找人这等小事,还是莫要劳烦她了。”

    好好跟你说话不行,那就不跟你客气了。唐宁皱着眉头,指着杨师兄背后的红墙道:“你去,靠着墙站好了。”

    “啊?”杨师兄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

    唐宁冷笑道:“别我把人名说出来,把你吓个大趔趄!”

    齐复捂着嘴偷笑,而杨师兄则是气的满脸通红。

    “你莫要欺人太甚!”杨师兄指着唐宁怒道。

    之前领路的

    那个道姑,连忙在唐宁耳边小声说道:“师兄,师兄你别说了。

    他带了好几百人来的,现在都在观外,已经把道观给包围了。

    你要是惹怒了他,他一声令下那好几百人都攻进来,就算咱们不会有事,可道观就要毁了啊。”

    “他敢?!”杨师兄剑眉倒竖,怒喝一声,身后的宝剑便出了鞘。

    忙着偷笑的齐复一见情况不对,连忙把腰间的刀子拔出来大声道:“你要做什么?你要伤我姐夫,就先过我这一关!”

    林威人狠话不多,把刀子抽出来直接挡在唐宁面前,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那杨师兄。

    领路的道姑一见这情况,急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一跺脚,便跑了。想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一时间剑拔弩张,一场火拼一触即发。但当事人唐宁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缩在林威的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着杨师兄冷笑道:“大祁山马三刀,你可认识?”

    杨师兄一听马三刀三个字,心里面立时便是咯噔一下。语气不觉轻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不认识!将军请您回去吧!”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月亮门外有人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快点快点,再使把力气。官兵马上就要来了,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这……具……尸……体……”

    一前一后抬着麻袋的两个道士从月亮门里面走了进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看见了一身甲胄的唐宁,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两人吓了一跳,手便是一松。抬着的麻袋,也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杨师兄额头上青筋暴绽,盯着那俩人一脸便秘的表情。那两个道士也哭丧着脸,谁能想到好巧不巧居然在这里遇上官兵了,而且还是个杀人灭口之后会非常麻烦的将军。

    众人都在各自打着小算盘,却见刀光一闪。麻袋上面便出了一个口子,林威走上前,一把将麻袋上的口子扯开,里面却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死尸。

    身上不见血迹,却帮着不少染了血的布巾。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因为受了外伤,救治无效而死的。

    林威盯着那人看了一阵子,最后扭过头对唐宁说道:“恩公,这是王丁,是马三刀身边的七大护法之一。”

    说罢,手里那把刀子变魔术一样出现在杨师兄的脖子上,连杨师兄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马三刀在哪儿?”林威的声音仿若刚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嘶哑狰狞。

    唐宁刚想说不要冲动,就听见当啷一声,林威手中的刀子应声而落,摔在地上。他自己握着刀的那把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唐宁大惊,心说难道这姓杨的牛鼻子还会气功?自己真是开洋荤活见鬼了,居然还能现场看到人用气功的。

    不过还没等他惊讶一秒钟,便听到一个颇具威严却又不失女性柔和的声音从耳边不远处传来。

    “虽说来者便是客,当以礼相待。但将军如此放纵自己的手下肆意妄为,还险些闹出人命,是不是应当给贫道一个说法?”

    扭过头去,见是一个眼睛以下蒙着白色面纱的女道长。两只眼睛带着笑意,但两眼角都有着几根细不可查的鱼尾纹。

    这至少是个三十多岁的老阿姨了。

    这是唐宁对她的第一印象。

    “这话可真是有趣,先前邀请本官进来的是什么仙姑,刚进了这道门,又是这个姓杨的把本官堵

    在门口,要本官回去。

    现在又跳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这一切都是本官的错。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对朝廷命官也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们可知道,连官家都不曾如此做?

    难道你们认为,你们的权力已经大过了官家不成?你们难道要造反?!”

    可以说除了唐宁以外,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想到唐宁上来就是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了。

    于是不免有些晃神,包括刚刚说话的那个老阿姨道长。

    但这还没完,只听唐宁冷哼一声,怒道:“对朝廷命官都敢颐气指使,可想而知,你们对待平民百姓是个什么态度。”

    这又一顶屎盆子扣下来,暴脾气如杨师兄已经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竖子安敢空口辱我道观清白!”

    然后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来。

    结果被林威一脚踹翻了,可能是因为血压上来了,一口气没喘过来,躺在地上还晕了过去,非常的丢脸。

    “杨师兄!”

    周围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道士,一见到观内最帅气最英俊的杨师兄被人家一脚踹晕过去了,众师妹纷纷花颜失色,扑将过来把杨师兄围了一个圈,然后指着唐宁等人破口大骂。

    “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你们这帮禽兽!”

    “杨师兄这么善良的人,你们都忍心把他打晕,你们简直不是人!”

    “就是就是,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去法院告你们!你们等着吃律师函吧!”

    “……”

    被一个女人揪着耳朵骂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现在是被一群女人围在一个圈里骂。

    聒噪的唐宁是心烦意乱,最后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片刻的沉默过后,爆发出来的是更大的噪音。

    “你说闭嘴就闭嘴,你以为你是谁啊?”

    “就是,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我们闭嘴,我们就闭嘴?我就不闭,气死你,略略略~”

    “……”

    唐宁无奈之下只能大声喊道:“何仙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好了好了,都安静些吧。”想不到那个老阿姨道长的威望还挺足,轻声说了一句之后,众道士纷纷老实了下来。

    “杨莽只是怒气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了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扶他回房,休息一阵子自然会好。”说到这,顿了一下:“至于这位小将军……事与愿违,也并非贫道本意。

    而且此地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一叙,小将军以为如何?”

    “你就是何仙姑?”唐宁眨了眨眼。

    “不过是山中一道人,不敢妄沾仙字。”何仙姑谦虚的说道,随后见唐宁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笑道:“小将军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

    “小将军但说无妨啊。”

    “我说了你会生气的,还是不说了。”

    “贫道清修已有数年,如今心态平和至极,小将军尽管畅所欲言,贫道并不会生气。”

    “哦,那我就说了,咳咳……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老好多啊……”

    “师父!师父!那是我的剑……师父您冷静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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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某天早晨推开家门时来到了千年前的宋朝。不想参与到乱世纷争中的他,却因为一些原因,被强行卷入了时代的漩涡之中……大宋奸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奸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奸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