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即将正式开售……
在唐宁的思想里,用不着对一块木头这样尊敬。就算它价比钻石,到底还是一块木头而已。
只不过这般品质的奇楠沉没个几百年是不会这么好看的,所以它比自己岁数大,这一点没问题。
再有就是唐宁有幸见过润州城里面的屠户杀牛,那一次,古人是真的将唐宁震撼到了。
要知道杀牛在古代是重罪,肉牛倒是没事,拿耕牛说,一头牛一条命不算过分。
老百姓谁家有一头牛,都是当祖宗伺候,春耕秋收,靠的全是牛哥。
但是牛有了病,或者摔断了腿,就不得不将其杀掉了。
屠户杀牛前,做了三样事情。
第一样是他在杀牛前的三天,去了金山寺,一顿饭都没有吃,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就跪在佛堂前闭眼冥思,这一跪,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他回来做了第二样事情。广发请帖,大有昭告天下的意思,请帖的大意就是他要杀牛了,请大家前来观看。并且在他家的门前,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
人来的差不多时,他就把那条瘸了腿的牛牵上台子,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抱着牛的头,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大意就是劝这头牛去死。早死早托生,今年早些去,明年早些来。
也不知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还是那头牛真的通灵性,竟然点了点头。这一点头,把在场众人看的是泣不成声,就连前来维持秩序的捕快,都哭的跟死了爹娘似的。
一群人呜呜的喊着牛哥走好,然后就是一片惨然的哭声。那天是刘依儿带着唐宁来的,她哭的可凶,抓着唐宁的胳膊差点没把唐宁扔出去,一张脸哭得的不见人形了。
最后屠户把牛给杀了,给在场众人每人分了一点肉,将牛剃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副骨架,这才自己扛着骨头走了,说将来他死的那一天,要这具骨头来做他的陪葬品。
唐宁了解到全过程之后,被震撼的无以复加。这个时代的人,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仪式感。
他们感谢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一切事物,他们珍惜这个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
哪怕是眼前这一块双拳大小的木头,在使用之前,也要表示一番对其的敬意。
在他们的世界中,万物有灵。这让唐宁想起后世那些打着动保旗号的伪圣母,他们的做法跟古人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虚伪的堪称透彻。
站起身的时候,公输欢就要把这块木头交给唐宁,唐宁摆摆手道:“现在不要给我,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拿它来做什么。
如此贵重的东西,得物尽其用才成。”
公输欢满意的点头道:“三思而后行是好事情。”
在木匠铺蹭了一顿午饭,唐宁就出发去书院了。这两天他的学生又多了几个,就是在书院勤工俭学的那几个小少年。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对知识的渴求远超书院那些衣食无忧的学生。
唐宁倒是无所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过他最近写了一本粗浅的教材交给了沈括,周怀和他私底下商量过,唐宁以后若是真有一天要开始跟着他到处跑,算学这门课也不能停。
让沈括来教,周怀虽然对此人的品德有极大的怀疑,但左思右想,似乎也是没有其他人选了。
算学一道精通之人并不多,那些对其了解颇深的,不是奸商,就是敝帚自珍的账房,水平不高还不谦虚,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一个个平日里装孙子,一问起算学就鼻孔朝天。
这是周怀的亲身体会,唐宁听了笑的就没停下来过。
现在这帮人最厉害的家伙也就是高中水平,就天下第一了。那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不是成了神仙了?
所以从这一点上,沈括得分很大。即便是苏轼,也对沈括对待学问的态度赞赏有加。
严谨,谦虚,他就像一条水蛭,从任何能够给他带来知识的人身上贪婪的汲取。
在教室里面托腮想着如何处理那块奇楠沉香木,很快就到了上课的时候。
朱和神潜一个狼一个狈有说有笑的进来了,这两个暴发户的儿子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并且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有不少人目击他们俩经常出入芊翠阁,而且还将润州一个贩卖苏锦的商贾之子打的三月下不来床。
那商贾气不过找上门去,正在芊翠阁花天酒地俩人又把他打了一顿,还非常放肆的说老子们有钱,打你一顿最多罚铜多少斤而已,算得了什么?
钱对爷爷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能用一点微小的数字来揍你跟你儿子一顿,是非常值得的。
此时之后,两人名声大振,被好事者成为有钱的朱神兄弟,也成为芊翠阁的座上宾。
唐宁见俩人进来,就说道:“我观你们两个脚步虚浮,眼圈乌青,虽有说笑,却神情恍惚,想必是昨夜纵欲过度所致。”
神潜大惊,指着唐宁对朱道:“我就说,他有个神仙一样的师父,自己肯定也是半仙。你还不信,你看他一眼就看出来昨天晚上咱俩干什么了,现在你信不信?”
朱挠挠头道:“润州城里面现在好像没人不知道咱俩是芊翠阁常客的。”
神潜不理会朱,转头看向唐宁诚恳道:“唐半仙,能不能救救我?我最近总是感觉到力不从心……”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好像身体被掏空。”
“是不是肾透支了?”
“汇……算了,也没收钱。你等明年年底,后年年初,我与杨木匠合力制作的减肥健身合二为一的神器即将开售。
我亲自参与设计研发,我会用这个减肥健身神
器,努力让你们俩变得更加健康。
减肥健身两开花,弘扬创新精神,希望你们俩多多关注。”
“……”
说着话,王苍就牵着李子进来了。俩人说说笑笑,朱盯着王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恍然大悟。自己最近芊翠阁去的勤了,见王苍就……
刚想到这,忽然觉得有一道杀气锁定了自己,急忙躲在神潜宽阔的背后,偷偷寻找杀气的来源。
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唐宁。此獠面色极度不善,朱连忙用眼神说道:“放心。”
唐宁用眼神回:“受到。”
张景明跟那几个少年一块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唐宁和朱两个人眉飞色舞的,于是便忍俊不禁道:“怎么?我来晚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好像非常开心嘛。”
唐宁张口就来:“明年年低,后年年初……算了不开花了,反正你也买不起。”
张景明摸不着头脑,一听跟钱挂钩,也识趣的不打听了。
比不起朱也比不起神潜,他的家世普普通通。如今寄住在润州的亲戚家里,一顿吃一碗米他亲戚都觉得心疼。
还好朱和神潜这俩人照顾他,只要张景明帮他俩做作业,一次就会给五钱银子。张景明自然答应,他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跟唐、朱、神这三个光棍比起来他幸福的多,老婆早有人选,在他金坛县老家有个妹子等他学成之后回去娶。比他还小两岁,才十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三个光棍异口同声的骂他是禽兽。
至于心里有多羡慕嫉妒恨,就甭提了。
尤其是神潜和朱,唐宁至少还能来个自由恋爱,看上谁家的姑娘,就去追,家里没人管。
但是这两兄弟就不同了,以后都是要娶指定的老婆的。
想想就惶,连以后老婆长什么样,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怪不得现在这么纵欲,以后再想,可就没机会了。
想到此,唐宁好生不爽。
他曾经问过周怀,说神潜和朱这么放肆,难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吗?
周怀并没有拒绝唐宁的奇怪问题,而是耐心且慈祥的告诉他,神潜和朱现在放肆叫做年少轻狂,张景明现在放肆叫做风流倜傥。
唐宁听了之后,跃跃欲试,指着自己说我呢我呢?
“你?肆意妄为。”
“这不公平!为什么他们都是褒义词,到我这就成贬义词了。”
“你又不必神潜、朱家财万贯,又不比张景明勤勉好学,白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不往正地方用。为师看到你就头疼,你还想让为师夸你?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张贺剿匪
时间一晃,就是六日过去,再有三日,便是元日。
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赶来的商贾,让润州城变得无比热闹。不过他们来了润州,听本地人说起最多的,就是所谓的酒王争霸赛。
“酒王争霸赛?那是什么?”
“前不久那个沈家酒肆举办了全称叫‘润州第一届酒王争霸赛’的活动,是又要决出人中酒王,又要决出酒中之王。
啧啧,那天那叫一个热闹啊,当时现场几乎是人山人海,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散场之后,酒香三日不绝,城里还有不少乞丐没钱买酒,就跑去沈家酒肆门口闻酒香呢。”
“哦?想不到还有这等有趣的事情?那酒王是谁?酒中之王,又是哪一个?”
“酒王么,小不知道。但是酒中之王,是沈家酒肆的大锅头。据说最近还推出了一个叫二锅头的品种,二锅头更香,更烈,比大锅头更好喝。”
“何以见得?”
“大锅头八两一坛,每日十坛供不应求。二锅头十二两一坛,每日五坛,卖的比大锅头都快。”
“原来如此,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我说客官,您往外看看,对面就是沈家酒肆,小人是芊翠阁的跑堂,您说小人能不知道么?”
“……”
就在润州城内被节日的氛围笼罩之时,唐宁却愁容满面。
六天来,师兄抓住的贼人已经快有一百四十多个了。白天也抓,夜里也抓。好好的一个师兄都快成大熊猫了。
捕快们也哭了,说求求你们别抓了,润州大牢里面已经是人挤人了,再抓就没地方送了。
六天没有好好休息,就算是给再多的钱,师兄也顶不住。他甚至在门口搭了个帐篷,但还是无济于事。那些人来的总是一波接一波,就在师兄准备小眯一会儿的时候,就乌泱泱的来了几个人。
当然,唐宁不是没有让师兄去休息一下。但是师兄自己怎么说都不肯去,唐宁一劝,他就反问,说你是不是没钱了?
你瞅瞅这话说的。
然而今天唐宁一如既往的去前院准备看看师兄昨夜的战果,却见师兄正躺在他的帐篷里面呼呼大睡。
唐宁大惊,连忙跑到后院看看家里有没有缺人少人。
小石头和李子都在,牛婶和王婆也在。
难道是刘依儿?
唐宁连忙跑到刘依儿的房间,结果刘依儿正在换衣服。遗憾的是人家已经穿好了,唐宁失望的摇摇头,带上门退了出去,紧接着就听到枕头砸在门上的闷响。
家里没丢人啊
?那是昨晚没人来?
唐宁挠着头,心中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据他所知,无论是赵仁还是何蓉,都不太像是会放弃的人。如果这场复仇是由何玉主导,唐宁还会觉得是不是何玉见人有去无回,就放弃了。
但是赵仁不会这样做,何蓉也不会这样做。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采取另一种行动了。
想到此,唐宁心中暗骂自己。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在琢磨,心想这赵仁一段日子不见变得蠢了,从来都是个捡人头的主,突然开始送人头了,难道自己猜错了人?
要是昨晚自己没这么想,估计事情还会简单一些。你派人来,我抓走。等张贺那边用刑弄出十几二十份供词的时候,就是反击之时。
但昨晚一夜没来人,如果今天一天也没有人来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赵仁会在元旦派许多许多的人杀过来也不一定啊……
这人虽然奸诈狡猾,但他的老本行毕竟还是山贼。烧杀抢掠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
想到此,唐宁就匆匆的披了件衣服,早饭也没顾上吃,出了门就往润州府衙跑。
到了大门前,却被守门的衙役告知,张知州领兵去剿匪了。
唐宁抠抠耳朵:“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张知州领兵出城剿匪去了啊。”
“放你娘的屁!”唐宁气的跳脚,伸出手就把那衙役的脖子给掐住了,凶神恶煞的说道:“哪儿来的匪?哪儿来的匪?润州城附近哪儿还有匪了?”
通判冯焘正好来上班,看见大门处起了争执,便皱起了眉头。他这个人长相就很威严,悬针纹法令纹,一切能让他不怒自威的面部特征他都有。
这么一皱眉,就显得更凶了。
走上前一看,是唐宁,便忍不住头疼起来。
唐宁他自是认得,跟张贺的关系不错。当初润州发兵铲除南山盗,就是靠皇城公事与唐宁在南山中充当内应,挑起南山盗内讧,这才有了将南山盗一网打尽的机会。
不过唐宁性格乖张,太没规矩,为他所不喜。
再加上通判这个职位还有个别称叫监州,顾名思义就监督知州。所以有了这两个原因,他也就没跟唐宁有太密切的往来。
不过对唐宁他还是做了些调查的,调查之后他就更讨厌唐宁了。
看看这小子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跟那个出卖好友的沈括往来密切,又跟那个喝兵血的王志有交情,润州城里面两个本地纨绔都害怕的外地大纨绔神潜、朱,也都跟他私交甚密。
鬼点子还
不少,什么大胃王比赛,什么酒王争霸赛,都是为了他和沈括合伙开的那沈家酒肆打广告。
一坛酒八两银子?抢钱都没这来得快啊!
因此,他对唐宁的态度与张贺是截然相反的,若不是看在张贺的份上,他都想把这个奸商,这个躲在人后兴风作浪的小贼给抓起来。
府衙门口一阵骚乱,冯焘走上前喝道:“住手!”
一声吼中气十足,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唐宁一听,就松开了手。回头一看,见是冯焘,就躬身施礼道:“冯通判。”
几个衙役也连忙行礼:“通判大人。”
冯焘皱眉打量了一下唐宁,然后挥挥手道:“都该干嘛干嘛去。”说完指着唐宁道:“你跟我进来。”
唐宁早有预料,他之所以闹起来,是因为他压根就不信张贺出兵去剿匪了。
一来这两天润州城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二来润州附近在南山盗被铲除之后,官府来了一阵子的严打,盗匪山贼都快销声匿迹了,剿匪?剿哪门子的匪?
所以他觉得张贺就在府衙之内,于是便掐着那衙役的脖子,想被抓住后带进府衙。
进了公堂,冯焘便往自己的位子上一坐。见唐宁贼眉鼠眼的,忍不住怒道:“你一双贼目在打量些什么?这里是公堂!”
唐宁心知冯焘不喜欢自己,被骂了就连忙温顺的道:“草民知错。”
冯焘冷笑一声道:“知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府衙前袭击衙役,你这是妨碍公务,你知不知道?”
“草民知罪……”
“按照我大宋律法,得把你关进牢里押个十天半月的。”冯焘说到这,心中又是一阵无名之火。
关进牢里?牢房早就被这臭小子家送来的人给塞满了,那儿还有地方关他?
想到此,冯焘便冷声道:“但念你与张知州颇有交情,本官便不予追究,但罚款还是要的。限你三日之内把钱交上来,否则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唐宁连连点头,心说自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也不知道冯焘是不是从唐宁满不在乎的脸上看出了唐宁的内心活动,他怒道:“还站在这碍本官的眼?”
唐宁挠挠头,这位官人对自己似乎是极其的讨厌啊,此时溜之大吉才是上策,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通判大人,草民有一事想问。”
“赶快说。”冯焘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看唐宁,他准备赶快回答唐宁的问题,赶快把他弄走。
“张知州人呢?”
“剿匪去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还是不吃
看得出来冯焘没有敷衍自己,因为他要是敷衍,直接说不知道就成了。
所以张贺是真的去剿匪了?
这让唐宁百思不得其解,润州附近到底是哪儿来的匪啊?
带着疑问离开了润州府衙,那个一脸愤懑的衙役在接到了唐宁悄咪咪塞到手里的银子之后,立刻变的眉花眼笑。心中暗想这顿掐挨得太值了,希望唐公子能够天天掐自己。
在杨氏点心铺前面买了几块点心,又买了三块饼,唐宁就拎着自己的早饭去了木匠铺。
公输欢还在睡觉,估计是昨夜睡的很晚。他的小学徒却早就把门打开,等待顾客上门了。
这小学徒姓楚,长的就是个不声不响的模样,人也很低调,跟着公输欢学习木工已有两年,手艺不错。
有时候公输欢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会叫他一起干,这两年下来,经他之手的东西不少,差评却只有一份,还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可以说是很有天分了。
唐宁见他一个人在铺子里拿刻刀刻东西,就上前扬了扬手里的点心道:“楚小子,吃过早饭没?一起吃点,我买多了,吃不了这么多。”
小学徒抬起头看着唐宁,连忙起身搓着手道:“谢唐公子好意,小人还是……”
“哎,你跟我客气什么。”唐宁不由分说,将自己手里的一袋子点心塞到了他怀里:“我跟你师父是好朋友,那你也就算是我的小半个徒弟,吃吧,算是你的小半个师父送你的福利。”
小学徒心中纠结,他这般年纪正是馋嘴的时候。但他自己也知道,他只是个学徒而已。而唐公子可是个贵人,三五天换一身衣服的人不是贵人谁是贵人?
若是唐宁知道了小学徒心中的想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在他的记忆里面,每天上下午都要换一身衣服的人也不是没有……
正在小学徒犹豫之时,公输欢出来了,咬牙切齿的说:“吃!徒弟!给我吃!”
“啊?”
“你记住了,以后这个人拿来的东西你不用多想。有用的就收着,没用的就让他拿走。是吃的就敞开了吃,是喝的就先喝了再说。”
“师父这样不好吧?”
“他欠咱们的!”公输欢哼了一声,一想到那块奇楠沉香木,他心口就疼的厉害。
唐宁搓着手笑了笑,尴尬道:“不就是给它弄成挂坠了么,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啊……”
这话就不能说,一说出来公输欢恨不得把唐宁掐死。
本来那块奇楠沉香木送给唐宁,公输欢虽然肉疼,但是唐宁此前教给自己的各种技术和想法,对他来说要比一块奇楠沉香木贵重的太多太多。
所以他其实是不
怎么在意的。
况且唐宁雕刻木偶的手艺在他看来也算是熟手,只要不是故意的,就不太容易失败。
然而这家伙却根本没有弄木偶,两只拳头大小的奇楠沉,被他弄成了四个挂坠。
想到此,公输欢心都在滴血。当时他看到的时候,啊呀叫了一声,两只眼睛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为什么晕过去?挂坠本身就小,唐宁为了节省用料,还尽可能的缩减挂坠的大小。
这样一来,四枚挂坠做好之后,浪费的木料要比做一个木偶多的多。故此公输欢认为唐宁是在暴殄天物,如此珍贵的奇楠沉香木被他如此浪费,简直就是对奇楠沉香木的亵渎。
最让公输欢气愤的是他做了四枚挂坠居然没有一枚是给自己的,因为这事公输欢指着唐宁的鼻子骂了他三天。
好在唐宁脸皮厚,有唾面自干的本事,不然换个人来,还真顶不住公输欢三天不停的臭骂。
小学徒一听师父都这么说了,就开心的从纸袋里面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公输欢道:“师父,那您先吃。”
公输欢怒道:“我不吃这个家伙的东西!”
“……”
小学徒茫然了,举着点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自己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
唐宁讪笑一声,自己也是无奈而为。
本来是想直接弄个木偶,放在自己即将送出的礼物堆里面一起送走的。然而刚拿上刻刀,就改变了想法。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从未送过牛婶什么东西。于是便犹豫着要不要给牛婶刻一个木偶,结果刚要动手,又改变了想法。
这么珍贵的东西不送王诗,总有点说不过去啊。
所以他准备把这奇楠沉香木弄成两个生肖雕塑,才下刀子,唐宁又想起最近正在跟自己耍脾气闹冷战的李子,抓了抓下巴,心说不如也给李子做一个吧。
想到了李子,就想到了那个喜欢乱吃飞醋的刘依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早到晚,书院都没去,忙活了三天,总算是弄了四个小挂坠出来了。
宋人女子对于挂坠这种东西还是挺喜爱,尤其是唐宁下了功夫,把这挂坠上的四个生肖弄的小巧精致,栩栩如生,无论是做成手链戴在手上,还是挂在簪子上,亦或系在荷包上,都是不错的选择。
抓了抓下巴,对小学徒道:“没事,你师父不吃,你吃。”
小学徒不为唐宁的言语所动,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公输欢的意见。见公输欢点头,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点心,一脸享受的吃了起来。
公输欢二十有三了,在这个时代,正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估计二胎都生出来了,然而他还没有讨到一
个老婆。
或许是因为一心想要解开那个鲁班锁,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他对小学徒的宠爱,很像是一个父亲对待自己的孩子。
学徒这个职业在古代不是什么能拿着钱,干活就成的职业。
师父只包吃住,偶尔发一点微薄的零用钱,每月给些剃头钱,除了这些,学徒是半点福利都没有。
所以很多时候学徒都可以当仆役使唤的。
不过公输欢对楚小子很不错,至少他能自己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叫楚小子去做。这一点是楚小子的福气,并不是每个师父都如公输欢这样。
比如周怀,他就以打击自己为乐。师徒俩没事闲聊,三句里就要有一句是贬低唐宁的,如果师娘在场,会变成六中有一。
小学徒在吃东西,唐宁就抓着一张饼,一边吃一边往后院走。
公输欢冷哼一声道:“谁让你进去的?”
“都是老伙计了别这么见外嘛。”唐宁口齿不清的说道。
“谁跟你老伙计?”
“唉,这个话题昨天我就跟你说过了,今天再说一遍就没意思了。
对了,问你打听个事情。
我最近可能没太注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润州军队的动向?”
公输欢不知唐宁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略微回忆了一下,最后道:“没有印象……
不过前几天倒是有一个镇江军里的将领来这边管我要了八十根长棍,我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找出来八十根。”
“这样啊……”唐宁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吃着饼一边皱着眉头思索。
公输欢心说这是有事啊,便好奇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要打仗了?”
唐宁摸着下巴,吧嗒吧嗒嘴:“不知道啊,不过根据我对现有情报的分析,这仗估计都打完了。”
“啊?”
公输欢茫然,他可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甚至连听说都没有过。要知道他家的顾客都是润州城里面比较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个来了就开吹,从天南吹到地北,还要再往回吹一趟才算不虚此行。
他们那样的大嘴巴都没说这件事,那就说明他们也不知道有这档子事情。
唐宁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把老张想的太仁慈了,真没想到啊,他居然这么狠。”
“不是,到底咋回事啊?”
“如果我猜的不错,昨晚在南山上,官兵应该和一群人狠狠的打了一仗。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还没打完,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可以看到一支军队从南山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计策与计策
公输欢不明所以,于是唐宁就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公输欢讲了一遍。
他这个人虽然只是个木匠,还身怀振兴公输家族的理想,但对军阵之事的兴趣非常浓厚。
因为这家伙早年间曾经想着当军火贩子,以此振兴公输家。只不过最后被他老爹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就把这个想法灭掉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那段日子里,对军阵的兴趣越来越浓。
当然唐宁没把那些群众是自己煽动的事情说出来,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初告诉王苍,也是因为他忍不住自己在她面前卖弄的心情。
公输欢听了之后莫名其妙道:“那既然是张知州施为,与你又摊上什么干系了?”
唐宁耸耸肩:“我与何家二公子有怨隙,或许他就是借这个机会报复我吧。而且赵仁这个人报复心极重,当初我在南山寨上干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我也就跟着倒了霉。”
公输欢点点头道:“说的通,不过若你说的没错,张知州应是暗中出兵,围剿如今在南山上藏匿的何家,与那个笑面虎赵仁了吧?”
唐宁点头:“当是如此,否则我想不出知州大人去剿匪,赵仁又正好没有派人来的第二个理由了。
若是我今日在书院的课上完之后,他仍旧没有派人来,基本上就坐实了,张知州是在南山对付他们。”
公输欢笑道:“既如此,那岂不是一件好事?赵仁活一天,你就寝食难安一天。”
唐宁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如果赵仁死了,或者被抓住了,倒是一件好事。如果他没死,那可就糟了。”
“此话怎讲?”公输欢奇怪道。
“南山盗被剿灭那一夜,赵仁身中数十箭都能侥幸存活,可见这个人命有多硬。况且他本身就阴险狡诈,我认为张知州如果不是布下天罗地网,恐怕抓不到他。”
“你就这么看好赵仁?”
“我跟他打过交道,所以我很清楚。你不知道,面对王庆,我可以谈笑自如。面对韩雄,只要恭敬一些就不会有事。
但唯独面对赵仁,我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他。
还好我与他交集不多,否则你现在就见不到我好好的坐在这里了,我的脑袋估计早就被赵仁砍下来插在他们锥子峰的旗子上祭天了。”
公输欢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觉得连唐宁这种撒谎不打草稿,脸皮厚如城墙的家伙都要谨慎对待的人,也当得上是个好汉了。
于是心中便有些好奇,问道:“听你说的这么玄乎,那我问问你。如果是你带兵,你准备怎么永绝后患呢?”
唐宁再次沉默,直到公输欢从他的
眼睛里面看出一丝迷茫之后,唐宁才低声道:“围困南山,一把火将半山腰以上烧个寸草不生。”
公输欢吞了口唾沫道:“那……何蓉,何玉,以及那些长虹镖局的镖师,还有他们的一家老小……”
唐宁又一次沉默了,但是那双灼人的眼睛却盯着公输欢。
公输欢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你好狠呐!”
张贺自然是不会采取唐宁这种有悖天和的做法的,但是他也比唐宁仁慈不到哪里去。唐宁本以为这场战斗会很快结束,但他还是低估了张贺。
之前润州雪灾,如今冰雪早已消融。但各地运送而来的赈灾粮饷,却也都陆陆续续的赶到。
这一大笔钱粮,若全部存放进义仓,未免有些可惜。张贺便将其利用在了其他的地方,比如现在的所谓剿匪。
他弄了好多的粮食,分批次运送出城,藏匿在城外一个隐蔽的小村子里。
随后又把镇江军分批调动到润州城附近,他早就收到情报,南山上最近多了一大批来历不明的人。
于是他采取的策略就是断粮计,三千士兵对南山上任何能走人的地方实行严防死守的策略,既不攻,也不撤。反正我们粮食多,你们粮食少。早晚有一天,会把你们饿出来。
就算是所谓的江湖第一人,你让他来这边断粮断个十天半月的,你且看他还有没有力气跟人打架。
两浙路的长虹镖局虽有分局,但实际的掌控人却并不是何家的人。早年他们花钱买下了长虹镖局这块金字招牌,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办了镖局,走镖押镖。
那时他们与长虹镖局的关系还算是密切,至少逢年过节,也有些许往来。这些个镖师,也算是都认得彼此。
但近些年,尤其是老东家去世以后,他们与长虹镖局的关系已是名存实亡。
换个招牌,他们可以是短虹镖局,也可以是不长虹镖局,这对他们来说压根没什么影响。
所以这次惊闻润州的长虹镖局总部出事,他们立刻换了招牌,什么长蓝啊,短绿啊,彩虹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字,总之就不是长虹镖局了。
长虹镖局号称有一千镖师,其实也是把他们算在内的。这一次跟着何蓉、何玉跑掉的,才不过三百人左右。算上他们后来偷偷接走的老小,长虹镖局这边也才七百多人。
安大哥自己手底下有一票人马,但是人数很少,堪堪一百人,却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绝非善类。
两边加一起,算上马匹,将近千人的人吃马嚼,是很大的一笔开销。
即便安大哥为防不测,在张贺没能围住南山时尽可能的收集了最多的粮食,却还是杯水车薪。
就在张贺围了这南山的第三天,天没亮时,粮仓门口就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来自长虹镖局的一名镖师说孩子饿得直哭,要取粮造饭,结果安大哥手下把守粮仓的人就说里面没多少粮食了,等安大哥起床了,让安大哥再分配也不迟。
于是镖师就认为那手下是在骗自己,再加上这几天被官兵困住,心中烦躁,家里面的女儿,又整日吵着要吃点心,要吃糖串串,镖师这一下子就是一股无名火起,推了一把那手下。
安大哥的手下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把刀子拔了出来,说今天不躺下一个这事儿不算完。
那镖师当初也是混过江湖的,冷笑一声把自己的兵器掏出来说谁怕谁啊,说完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很不幸的是,江湖上讲究的点到为止,别人不讲究。镖师手里的兵器落在了那手下的脑袋上,寸许就停下来了,他刚要告诉那手下投降,手下手里的刀子就毫不犹豫的捅进了他的心窝。
当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时候,周围被吵起来看热闹的人莫不是义愤填膺。
只有安大哥的手下,还在对死去的镖师冷嘲热讽,说捉对厮杀还手下留情,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看看这年头没点文化,不会用成语都不好意思当恶人了,唐宁要是在这肯定得把师兄拉过来说你学学人家。
这句话一下子就点燃了长虹镖局镖师这个火药桶。
三天来心中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宣泄了出来,当即便与那百十恶人战成一团。
后来惊动了何蓉和安大哥,两人匆匆忙忙从各自的营帐里跑出来一看,满地的尸体。心说这还了得?连忙劝架。
好不容易将双方杀红了眼的人劝住,一问缘由,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之前说过长虹镖局内部早已分为两派,其中的主战派,就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在长虹镖局几乎是干了一辈子了。
他拄着拐棍,用颤颤巍巍的声音慷慨激昂道:“官府欺人太甚,我等应与之决战!好教他们领教,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说得对!”
“我赞成!”
“同意!”
话一出来,呼应声一片。
那边带~路~党也跳出来一个人大声道:“不行!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别人是官,我们是民,民能有官大吗?
况且与官斗了,我们就不是民,是匪了!”
何蓉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人,她咬牙切齿的指着那带~路~党痛骂:“朱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阿姊很厉害的哦
朱亮是谁?
在民变事件之前,是长虹镖局的镖师,也是二少爷何玉的头号狗腿子,首席狗头军师。
当初截杀唐宁失败,他和另一个人被放跑。然而唐宁在他离开之后,发现这个人是可以利用的。
于是就暗中找到朱亮,花了一笔钱财收买了他。这才有了之后朱亮给何玉出主意,众百姓去接受布施时被镖师阻拦的事情,这也直接导致了民变事件的发生。
但此事的知情者实在不多,当初郑文年在结合他所得知的消息做出这个推测之时,在场人数不超五人。
其中何蓉何玉,以及他自己就是三人。
在此之后,又是雪灾,又是逃难,又是安排住处,又是接走城中家属,几乎所有人每天都在从早忙到晚。
何蓉一直想找机会宣布这件事情,但是她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后来过了几天,就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今天突然间看到了朱亮,让她大动肝火。没去找你就算了,居然还敢自投罗网?真当自己是搞慈善的不杀人?
于是她当即大喝一声:“把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我拿下!”
朱亮心说就你嗓门大,我嗓门也大。于是便也大喝一声道:“谁敢动我!我是润州知州张贺手下的散直!你们敢动我一下,就等于同官府作对!”
他这算是不打自招,一群人正纳闷何东家怎么这么生气,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自己吭哧吭哧先说出来了。
于是众镖师愤怒不已,一个个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一些脾气爆的撸胳膊挽袖子抓着他的脖领子要跟他打一架,结果他大声道:“弟兄们!我这也是为了我们长虹镖局着想!为了我的兄弟姐妹们着想!”
“你少他娘的放花屁你!”有人说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怎么跑去投奔官府了?爷爷们如何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你难道不知道么?
你妈妈滴!爷爷今日就先拿你祭旗,然后再下山跟那些狗日的官兵干上一仗!”
“对!杀他祭旗!”
“吃里扒外者必死!”
朱亮一点都不慌张,他冷笑着看着这些人群情激奋的样子,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撕扯,也不为所动。
何蓉最看不惯这种人了,她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都能镇定自若。
于是她喝止了镖师们的暴行,这个做法引得众镖师的一致不满。
最后还是何蓉发了火,他们才愤愤的退下。
何蓉冷眼看着朱亮道:“你不怕死么?”
朱亮大声道:“某家做事从来问心无愧,接下来的话,某家若有半句虚言,某家不得好死!”
“你活该不得好死!”已经有人为朱亮盖棺定论了。
朱亮不为所动,继续道:“某家之所以成为朝廷的一员,主要就是为了给兄弟们找一条活路。
自从那场雪灾之后,我长虹镖局顷刻倒塌。不仅成为了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何玉跳出来了,他悲愤的骂道:“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弱智,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大家都没听懂,于是何蓉简单的解释了一番。于是大家看向朱亮的眼神就充满了恶意,他们明明心知肚明,是张贺铁了心要整治润州城内的江湖人士,但有人背锅,干嘛不让他背啊?
朱亮面不改色,朗声道:“某家心中有愧,所以就为弟兄们找了一条活路。”
“跟你一样成为朝廷鹰犬?”有人讥嘲道。
朱亮看着他,认真道:“正是如此。”
“……”那人心说我就挤兑你一下,你别当真啊。
在场这些人要是想,早就投军或去武比了,哪还会留在这里?
虽然大宋的武官日子过得不如狗,但是狄青的故事还是激励了一代人。从一个大头兵变成大将军,谁不想啊?
但愣头青毕竟还是少数,就算有,大部分都已经死在战场上给那些老兵油子当炮灰使唤了。
所以朱亮这话说出来等于没说,但凡有这个想法的,也不会加入长虹镖局。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谁能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带~路~党里面的大多数,都是不想跟朝廷作对的。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与朱亮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听了朱亮的话,这部分人没有跟着一起骂朱亮,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朱亮见起了些效果,就继续劝道:“兄弟们,你们先别骂,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听汝母!”
“嘘,先听听他怎么说,等他说完再骂他。”
朱亮动情的说道:“诸位兄弟,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都是英雄。武功也高强,本领自然也是超群的。
但谁还没有个家人呢?你们一时打得爽了,但请你们考虑一下你们的家人啊。
朝廷对待叛匪的手段不外两种,不是连坐,就是招安。
所以我劝诸位兄弟,莫要呈一时之强,争一气之胜,牵连了家人啊!
兄弟们,小弟我若不是心中有愧,也定然不会这般说话,更不会成为那个什么劳什子知州的手下。
请诸位兄弟听我一句劝,带着家眷乖乖下了山。找知州大人认个错,知州大人是很宽宏大量的,他老人家说了,只会处罚主犯,从犯既往不咎。
若是此间事了,诸位兄弟还觉得不解气,某家的项上人头,随兄弟们取走便是,某家绝无怨言!”
朱亮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又很扎心。
家人怎么办?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正如他所说的,跟官兵狠狠的干一架,是爽快了,可是性质也就变了。
张贺现在还在按兵不动,经由他这么一说,众人便觉得张贺这是在给机会。是不想让他们从民,变成匪。
若是光棍一条,也就罢了。可拖家带口,上有老母下有小儿的那些人,实在是不忍心让妻子,儿女背上一个叛匪家眷的名头。
更何况叛匪的家人怎么处置,傻子都能想得出来,几乎只有沦为奴隶人这一条路可以走。
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更惨了,还会沦为他人的玩物。
所以朱亮这番话又说动了不少拖家带口的,虽然对朱亮这个人很有意见,但不得不说,他说的在理。
何蓉听的十分仔细,这么一琢磨,觉得也很有道理。
下意识看着一脸阴沉的何玉,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这个何家的独苗这不正是自己逃出润州的原因吗?
如果没有何玉,她就会留下来跟郑文年一起面对那场灾难了。
何玉见姐姐神情不对,心中暗自一惊,连忙道:“阿姊,你莫要信这个人的鬼话,他在蛊惑人心!马上杀了他!”
摔了好大一个跟头的何玉也算是吸取了一些经验教训,至少他不会再轻信旁人了。
所有人看着何蓉,等待她的决断。
何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朱亮,你敢不敢发誓,你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
“我朱亮要是说半句假话,天上打雷第一个把我劈死!”朱亮说的斩钉截铁。
“好,那么……”
何蓉刚开口,话头就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大哥截了去。
安大哥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脸上一直带着一股和善的笑容,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即便是现在,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两位,这件事情,在下觉得还要细细商议才成。不如二位到我的营帐里,咱们讨论出一个章程来,也好让大家把这个消息传一传,让大家自己做决定。
二位意下如何?”
朱亮心中兴奋至极,无论是何蓉,还是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安大哥,都有同意自己说法的趋势,这让他高兴至极。
张贺答应他这一次事情办妥,就给他升官,还给他赏钱,这叫他如何不兴奋?
何蓉想了一下,最后觉得安大哥说的也对,就点了点头,于是安大哥便转身领着两人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身后何玉拽了一下何蓉的衣袖,眼神复杂,摇了摇头。
何蓉笑着拍拍弟弟的脑袋道:“放心,阿弟。就算阿姊被官府捉去,他们也奈何不得阿姊的,别忘了阿姊可是很厉害的哦。
况且,咱们老何家如今就剩你一根独苗,你万万不能出事。否则将来,阿姊都没脸去见爹和娘了。”
何玉松手了,但不知为何,在望着姐姐背影的时候,何玉觉得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谋杀
天色刚亮,南山下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生火造饭了。张贺捧着一碗粥,就着咸菜吃的香甜,这是他身为主将的特殊待遇。
王志狗腿子一样跑过来,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两块胡饼给张贺献上。张贺斜着眼睛看了看王志,面无表情道:“哪儿弄来的?”
王志呃呃了半晌,最后小声道:“属下遣人去城里买回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啊!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正在作战吗?你身为副将,难道还不明军纪吗?”张贺一拍桌子,就是厉声疾色的斥责:“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军纪的家伙给我拖出去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王志哭丧着脸,谁能想到张贺这人居然是这种性子?明明自己之前去送礼的时候,他都笑呵呵的收下了,现在左右都无第二人,他居然能虚伪到如此程度。
门口的护卫是张贺的人,一听张贺发飙,立马冲进来一左一右把大喊冤枉的王志给拖出去了。
王志惨叫道:“不要啊,知州不要啊。”
“等一下!”张贺忽然制止了那两个护卫的行动,王志以为是张贺回心转意,立马变得眉花眼笑,刚要说话,却见张贺走上前,将自己怀里的两块胡饼拿出去了……
“……”
王志的惨叫声响彻军营的时候,众人没有听到。因为在南山上,一群人如丧家之犬般的冲了下来。
“列阵!”张贺听见动静就走出来了,一见这架势,心中大惊。难道这群人是铁了心要跟官府作对?
连忙下令士兵列阵,他便眯着眼睛细细观瞧。
发现从山上奔下来的人,并非皆是那些五大三粗的镖师,在其中还有不少妇人和孩子。
有的镖师身上背着上了年纪的父母,妇人背着孩子,这般模样,冲击官府的可能性很小,倒像是逃荒的。
见状张贺心中松了口气,看来朱亮上了山,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只不过这些人的样子和他想象之中略微有所出入,怎会如此混乱?
莫不是山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到此,张贺又连忙下令,让众士兵不要攻击逃下来的人。
山路不算长,很快那些人就逃到了官兵身前。一边跑,一边大喊:“别打别打!自己人!我们投降啦!”
有张贺的命令,再加上这些人的喊话声,众士兵自然不会再动手。
然而当士兵们让出一条路把这些人放进第二层包围圈再做收容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寒光一闪,一名厢军的人头便落了地。
霎时间官兵阵营里面一片慌乱,从山上冲下来的人群中,也时不时会出现几个掏刀子对
着官兵砍的。
而官兵们为了自卫,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伤及无辜。
一时间场面无比的混乱,那些妇人和孩子尖叫着,哭喊着。不想反抗的镖师在面对官兵伸过来的长枪长刀时,也不得不掏出武器自保。
这就导致下面出现了一片混战的模样。
厢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很低,再加上这场突袭让他们已经有了些退意。
王志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拼了老命的吼着,让士兵们不要退缩,列阵对敌。
然而兵败如山倒,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厢军,为了不让山上的众镖师逃走,还分散了兵力在南山各处。
镖师又都是一群习武之人,就算不甚精湛,那也比这群只知道捅捅捅的厢军强上太多。
于是很快厢军的防御阵型就溃败了,顶在最前面的厢军撒丫子就往后跑,第二阵的厢军见前阵如此亡命奔逃,一个个也心生怯意,两条腿哆嗦的厉害,需要将官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才能站稳。
张贺见状不妙,立刻吩咐手下去将其余地方的兵卒调集回来。
那手下领了命,骑了马就去通知守在其他路上厢军了。
南山也不算大,很快援军就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被打的哭爹喊娘的厢军一见援军来了,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于是在一片喊杀声,哭喊声,以及慌乱的惊叫声中。
这场混乱终于被镇压了下来。
张贺面色铁青,他预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战后收拾战场,战死的镖师满地都是。一些打死都不还手的,抱着老婆孩子缩在一个角落里,满脸的凄然。
被误伤的小孩子,被误伤的妇人,甚至老人,也不在少数。
张贺下了马,走到一个镖师跟前,沉声问道:“朱亮呢?”
那镖师一愣,下意识道:“你是谁啊?”
“大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权知润州军州事,宝文阁侍制,银青光禄大夫,曾经在汴梁城入过朝堂,亲眼见过官家,当过泰州、杭州签书判官厅公事,户部侍郎的张贺张大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那护卫把刀一扒,说贯口一样说了一大段,听得张贺自己都有点发懵,就更不用说那个可怜的镖师了。
不过镖师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眼前这位是个贵人,而且就是朱亮口中的知州。
想到此,镖师眼中一亮,连忙跪在地上道:“张知州,朱亮说您只处理主犯,对从犯既往不咎,这是真的么?”
张贺点头道:“本官确实是这般想的,但是你
们似乎并不想让本官这么做啊。”
张贺说着指了指满地的尸体道:“看看,本官特意吩咐手下人不要对你们下手,然而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本官的?”
镖师悲愤道:“知州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并非是我们的本意,是因为有害群之马,藏在人群之中。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啊……”
张贺眉头一皱道:“这里面还有隐情?你快快说来。”
镖师点点头,然后便站起身道:“大人,此地说话不方便,不如……”
张贺挥挥手道:“既如此,来本官的营帐里。”
镖师连忙跟在后面,衣角却被自己八岁的女儿拽住了。
“爹爹……”女儿哭泣着喊道。
一旁的妻子拉住女儿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镖师心中便是一痛,随后见张贺快走远了,便朝妻子点了点头,紧走两步跟在后面。
进了营帐里,镖师便开始说起南山上发生的事情。
………………
朱亮与何蓉跟着安大哥进了他的营帐里商讨怎么个投降法,外面的众镖师,就互相散播这个消息。
一些人心有不忿,便聚在了一起,谋划着等这些弟兄们带着妻儿下了山,差不多安全之后,他们再跟官府来个鱼死网破。
聊天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三四个壮汉,已经悄悄的走进了安大哥的营帐里面。
但何玉却看见了,他一直在盯着那座营帐,因为他的心头非常的不安。他总觉得,姐姐会出事情。
当这四个壮汉走进去之后,何玉心中无比的紧张。因为这四个人都是安大哥的人,一个长虹镖局的镖师都没有。
于是他心中愈发的不安,便走到近前,撩起营帐的帘子往里面偷看,结果看了这一眼,他便浑身发冷,张着嘴巴啊啊出声。
姐姐死了,和朱亮一样,他们的脸上看不出痛苦,似乎是晕过去时,被杀死的。胸口一把刀子破膛而出,殷红的血液在这座营帐里是如此的显眼。
何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悲凉的吼道:“阿姊!”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无数人,安大哥的脸色阴晴不定,何玉也被营帐里的四个人抓住,等候安大哥处置。
待众镖师围上来时,何玉被安大哥挟在怀中,一把刀子顶着他的脖子,然而何玉还是挣扎不停。
他双眼血红,泪流满面,不断的吼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还我阿姊命来!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中计了?
之前说过,何玉这人就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世祖。
但他对手下人实在太好,镖局众镖师对他也是十分宠爱。那些受老东家照顾的镖师更是如此,对何玉这根何家独苗是非常的维护。
眼见安大哥将刀子顶在不停挣扎的何玉脖子上,众镖师心中就开始发慌。
一些人连忙道:“二爷,您别动,您别动,小心刀子啊。”
另一些人则对安大哥怒目而视道:“你想要做什么!快放了二少爷!二少爷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何玉凄凉的吼道:“你们不要管我!杀了他!快杀了他!他杀了阿姊!”
“什么?”
众镖师又惊又怒,何蓉武功高强,真打起来镖局里面三个好手都近不了身,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于是便有人趁安大哥的手下不备,钻进营帐里面,不一会儿就紧紧捏着一只杯子走出来,怨毒的看着安大哥道:“你好阴险!居然用药将何东家迷晕!”
从始至终,安大哥脸上的笑容就没撤下来过。看的众镖师心中又气又恼,恨不得将他活活撕成两半。
安大哥低头看了眼何玉道:“我原以为你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二世祖,没想到你在这些人的心中还颇有地位。”
说着抬起头来,对眼前的镖师众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来做个交易。”
“做汝母!赶快放了二爷,否则你定然死的难看!”
有暴脾气的跳出来就是一顿臭骂,然而安大哥不为所动,手起刀落,就在何玉的胳膊上砍了好大一个伤口。
“继续骂,你骂一句,我就在他身上划一刀。”安大哥的笑容仿若魔鬼:“看看是他的命大,还是你们先把我骂死。”
何玉吃痛之下一声惨叫,但还是捂着肩膀,双眼血红的嘶声道:“不用管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杀了他,他杀了阿姊,他杀了阿姊呜呜呜……”
说到最后,何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众镖师也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那个年纪很老的镖师拄着拐棍走出来道:“玉哥儿,你是何家的独苗,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啊!”
说完,又看着一脸笑意的安大哥道:“你想要什么,不妨说来。只求你莫伤玉哥儿,哪怕是要老夫这条命,老夫也给你了。”
安大哥哈哈大笑道:“众位可能误会了,某家并非是想要诸位的性命,相反,某家十分赞同那朱亮说的话。”
“赞同你还把他杀了?你是人啊?”
安大哥摇摇头道:“只不过他其他的话,某家不太赞同。
你们下了山,只要乖乖投降,官府
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但某家不同,某家带着这一帮兄弟,落在那张知州手里,也是个人头挂在城墙上的后果。
所以某家自然是要留在南山的。”
有人怒道:“那你把话说清楚就完了,何必要杀人呢?”
安大哥摇着手道:“不是我要杀人,是他们非要逼我动手。我要你们这些长虹镖局的人一个不剩全部下山,但你们的当家却说要把这个小子留在山上。
现在看来,还好我没同意,否则你们留下来的人,都要以这个小子马首是瞻。
一山容不下二虎,所以你们还是赶快走吧。”
安大哥说的话让所有人心头都有些茫然,他们很想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就因为这点原因,你就杀人?
有些心思活泛的,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安大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其中有一个人还算比较聪明,他眉头一皱,想到此人对南山如此熟悉,再加上他这般阴狠毒辣的手段,还有脸上那令人不爽至极的笑容。
他指着安大哥,疑惑道:“你,莫非是南山三虎中的笑面虎赵仁?”
安大哥听到之后,仰天大笑三声道:“我本以为你们长虹镖局的人会很快发现我,没想到直到今天,才叫你们中的一个人看破了。
不错,我便是笑面虎赵仁。”
一时间群情激奋,南山盗跟长虹镖局都快成世仇了,这帮人见到南山三虎之二的赵仁,能不愤怒么?
虽然老东家的死,与赵仁没有直接关系。是王庆干的好事,但是赵仁毕竟是南山盗的二当家,还是在仇恨名单上的。
镖师们这个气啊,指着赵仁的鼻子开始骂街,赵仁也不说话,笑呵呵的挨骂,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度。
最后有人骂赵仁器小活差,赵仁就在何玉身上又划了一刀,怒道:“你们有完没完?现在就给老子滚下山去,不然你们这个二少爷今天必死!”
有人说:“我们下了山,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杀二少爷呢?”
“就是啊,要是我们走了,你又把二爷杀了怎么办?”
赵仁被气乐了:“你们大可留人在山上,我要是没有将何玉放走,你们杀了我就是了。”
有人又说了:“你手底下的人那么多,我们留下来的人要是被你杀了怎么办?”
赵仁一听这个急眼了,也不笑了,破口大骂道:“你们要脸不要脸啊?刚才那场火拼,老子一百多个兄弟死了快一半,你说老子人多?
你妈妈滴,你会不会数数?不会数数你长没长眼睛?你看看老子的人,再看看你们那边的人,一个数都
数不过来,一个喘口气的功夫就能数清楚,你狗日的说老子人多?
哪个说的?出来挨打!”
没人吱声了,众镖师拧着眉头商议一阵子,最后选出三十个人,来监督赵仁。其余众人则是按照赵仁的说法,拖家带口的往山下走去。
赵仁站在山头骂道:“还不走快点?不然老子一刀把这臭小子的脑袋剁下来,扔在地上滚的都比你们走的快!”
何玉嗓子都哑了,说话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声息。胳膊上两处伤口不停的流血,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更是有些虚弱。
要不是赵仁拎着他,此时他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杀了他……杀了他……求求你们……杀了他……”
………………
镖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张贺眉头紧皱。思量片刻之后,忽然大叫一声道:“不好!中计了!”
说完就一溜烟的冲出营帐,大吼着让士兵们沿路搜索贼人行踪。
自己又领着五百人,朝山顶前进。
鼓面峰的聚义堂早就被剿灭南山盗之后的官兵给拆毁了,但是遗址还在,也算是个落脚之处。
张贺派人在鼓面峰搜索了一阵子,一个士兵跑回来报告,说是在聚义堂遗址里发现了何家的二公子何玉。
于是张贺急忙带人前去查看,只见二十多名镖师围着昏迷不醒的何玉,这些镖师有的身上挂彩,也有的是躺在地上一副要死的样子,大多数的人身上都沾着血,模样狼狈不堪。
张贺愣了一下道:“这是……”
镖师中忽然蹿出来一人,行至张贺面前跪下来,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响头,哭道:“这位官爷,求您放过二公子吧。如今何家只剩下二公子一人了,若今日官爷高抬贵手,小人愿给官爷做牛做马,以报官爷大恩!”
说完,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下去了。
张贺抿着嘴,还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护卫上前一步道:
“大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权知润州军州事,宝文阁侍制,银青光禄……”
“行了行了。”张贺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你再来上一段,读者该说这是水字数了。”
那护卫哦了一声退下去了,张贺便冲着跪在地上的镖师道:“你先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们总是要走一遭府衙的。
就这么逃下去,不是个办法,本官会酌情办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家二公子若对所有事情毫不知情,那本官也不会强加罪名于他身上。
但他若是罪无可赦,本官也是爱莫能助啊。”
“多谢大人!多谢知州大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关扑
张贺带兵回来的时候,唐宁没有看见,因为他在家里忙着跟家人准备过元日。
宋人的元日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正是农历正月初一,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春节。明天就是元日,所以今天一大早唐宁就被拉起来跟家里人一起清扫宅院。
宅子大,人丁少,所以等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唐宁这个人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故此被刘依儿鄙视了无数次。宋朝人在过年时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那就是饮屠苏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的这首诗很明确的说出了一个合格的宋朝人在过年的时候应该做什么。
唐宁还没喝过屠苏酒,所以他非常的期待。
来到大宋两年,第一年是在南山寨上过得,哪里的强盗们日夜饮酒,什么习俗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别人的节日,是他们的工作日,所以唐宁还未体会过宋人过年是个什么景象。
本想遣小石头去买些素饼和屠苏酒回来,却发现刘依儿已经梳妆打扮好,站在门口朝自己招手了。
“你要出门?”唐宁警惕的说道:“不过你平日出门也不打扮啊?这是要去见人了?”
刘依儿恨的咬牙切齿,心说老娘为谁打扮的,某人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正要开口喷人,师兄不知道从哪儿神神秘秘的出来了。
“师弟,这么重大的节日怎能不去街市上逛一逛?若是遇到好东西,一场关扑说不定就能不费半文钱的将其拿下。
如此好事,怎能错过?”
唐宁有些迷糊道:“关扑是什么?”
“土鳖。”这是刘依儿的评价。
“没见识。”这是师兄的嗤之以鼻。
唐宁有些羞恼,心说这关扑却从来没听说过。四下看了看,左右也无事,就扭头把牛婶等人全喊了出来,李子照常是不愿意搭理唐宁的,但是出去玩这种事,她可不会错过。
小石头如今长高了不少,体格也壮的骇人。这家伙每顿饭要吃一盆米,半斤肉,食量大的吓人,不过个头窜的也吓人。
唐宁的个头窜的已经很快了,眼看又要换衣服了,但小石头已经快赶上唐宁了。
这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啊,唐宁有些惆怅,再长下去可以去打nba了。
王婆这一次跟着出来了,或许是觉得总闷在家里也不怎么好。关好家里的大门,一行人就溜溜达达的出去逛街了。
沈家酒肆的生意依然火爆,有钱去芊翠阁里消费的人,自然不差这点钱来沈家酒肆买酒。
而且沈家酒肆的酒,那是以珍贵出名的。大锅头二锅头的名字虽然不怎么好听,但算在一起,一天也就十五坛。
量,真的不多,所以谁要是能买到一坛,带回去宴请宾朋,那就是一件非常有牌面的事情了。
唐宁想去看看沈博毅,这家伙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精明商人的气质,叫人很不痛快。听说他家的婆娘跟他一起经营酒肆,把酒肆弄的还不错。
想了想,唐宁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扭头看了眼牵着李子雀跃的刘依儿,心想还是不要去了。对面就是芊翠阁,去了自己会被打死在芊翠阁门口的。
听说汴梁城一到元日,街道坊间到处都是彩棚,非常的喜庆。润州没有汴梁城那么繁华,但还是有一条街上搭上了彩棚。
路的两边,彩棚的下面商贩云集。首饰,珠翠,衣着,玩具,鞋靴,梳子等等一概物品应有尽有,听说汴梁城里还有卖香车,卖宝马的,但润州却没见到。
不过唐宁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他比较喜欢奥迪……
师兄看着路两边摆放在彩棚上的珠翠首饰,两只眼睛都在冒绿光。唐宁担忧的上前,想在他走上违法犯罪的不归路之前把他给控制住,谁知他却先唐宁一步,窜到了一座彩棚下面。
“客官您看您要点什么?小人这里都是上好的珠宝,从汴梁城里几经挑选之后,才带来润州的。
您看这枚簪子,乃是赤金打造,上嵌一枚名贵无比的走盘珠。说实话,若非是元日,小人才舍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
还有这一方玉佩,不知客官您有没有听说过和氏璧的典故?偷偷告诉您啊,这方玉佩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听说就是跟和氏璧,取自同一块石头。
噫!这个收藏价值可了不得了……”
那珠宝小贩一个劲的给师兄介绍,唐宁在一旁听得汗流浃背。心说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跟一个贼介绍你的宝贝,这不是等着被偷么?
正当唐宁准备把师兄拉走时,师兄大手一挥道:“别说了,我全都要!”
唐宁大惊,这什么世道,贼不偷东西改抢了?
那边小贩也愣了一下,随即眉花眼笑道:“既然……”
话没说完,师兄大声道:“来场关扑!”
小贩立刻换上一副冷笑道:“成啊,五十两定金,十枚元通宝,六个光背就算您胜,如何?”
师兄一抬手道:“且慢。”说完就扭头跟唐宁商量,要不要应下来。
唐宁目前仍处于没搞清楚情况的状态,师兄一问他,他就挠着头道:“你问我要不要应下来,我连你说的什么关扑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还有那人说的什么十枚元通宝,六个光背,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师兄急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师父没有教你?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占别人便宜的事情了!”
唐宁无奈道:“师兄,师父教你跟教我就用的不是同一种方式好不好。教给你的东西,师父全没教给我。教给我的东西,师父也全没教给你。
师父说这叫因材施教。”
师兄眨了眨眼睛道:“好吧,我便简单将这关扑的细则讲与你听。”
师兄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是唐宁到中途就听明白了。
这关扑的规则,其实非常的简单,就是掷硬币而已。
买家需要掏出一些钱作为定金,也就是赌注。然后通过丢掷铜板,来决定胜负。
关扑所掷铜板的数量,从一个到十个不等。而判断胜负的方式,便是以铜板掷出后,背面出现的数量来决定的。
如今是哲宗朝,使用的钱币,自然是元通宝。在市面上广泛流传的元通宝,背面是没有花纹与文字的,这便是人们口中的光背。
所以这一场关扑的规则,实际上就是丢十个铜板,出现六个背面,师兄就可以将这些东西带走了。
北宋政府其实是禁止赌博的,关扑这种东西虽然被人们称为一种游戏,但实际上它带有浓厚的赌博性质。
朝廷平日里加以管束,但因为宋人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喜欢这种玩法,朝廷只好做出让步,在国家的节假日里面开放关扑。
“一起丢?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丢?”唐宁沉吟片刻之后,低声问道。
“当然是一个接一个的啊,我玩这个就从来没赢过。”师兄恨恨的回答。
唐宁当即便陷入了深思。
十枚铜板一起丢出去,六枚背面朝上的概率也不是十分之六这么简单,更不用说一枚一枚的丢了。
一枚接一枚的丢,丢出六枚背面朝上铜板的可能性就有十数种,甚至更多,在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几率最高不会高于百分之二十。
想到此,唐宁不得不感叹庄家永远是最精明的一群人,想从他们手上获利,不撞大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便叹口气,对师兄道:“这个获胜基本是上不可能的,应还是不应,都看你。你若是应下来,我建议你丢的时候背面朝上,这样至少丢出背面的概率会大一些。”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给我也整一个
数学这门学问,越是研究就越会发现它的神奇之处。可惜唐宁当初对数学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即便他的数学老师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他非常适合数学,但唐宁还是不怎么喜欢它。
不过有一段时间唐宁也因为数学老师的鼓励而对数学产生了一阵子的兴趣,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意间看到了一句话,没想到却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数学与统计学教授,佩尔西戴康尼斯用研究表明,抛硬币是存在自然偏见的。也就是说,最初朝上的一面在抛掷出去之后,再次向上的概率并不是我们以前理解之中的百分之五十。
而是百分之五十一。
虽然不指望多出来这百分之一能让师兄赢得这场关扑,但至少也算是能让师兄增加一些获胜的概率。
师兄这种见钱眼开的货色,就算告诉他这百分之一是他获胜的几率,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投入当中。
赌徒都是这个心态,哪怕有一丝一毫获胜的可能,他都会孤注一掷。
于是他便高声接下了这场关扑。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看,纷纷都凑到近前。刘依儿,牛婶,王婆和李子,也都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个身份至今都含糊不清的家人,会不会赢得这场关扑。
师兄紧紧的咬着牙,从荷包里面慢吞吞的掏出五锭银子递了过去。那小贩眉花眼笑的接过,就递回来十枚铜板。
师兄谨记唐宁的话,丢出铜板的时候,将背面朝上,还特意确认了一下,这才丢了出去。
铛啷啷的一声,铜板落地。师兄低头一看,不由得喜形于色。
“光背!是光背!”
他捡起铜板,高兴的像个孩子。
唐宁实在是无话可说,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连续丢出两次背面朝上的硬币,概率是四分之一。也就是说要丢八次,才能出现这么一次。
那小贩虽然没有用唐宁的思路来想,但他毕竟是规则的制定者,肯定也是老谋深算。果然,见师兄第一次就丢出光背,他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带头喝彩。
“恭喜客官,算是开了个好彩头!”
周围一群人也跟着起哄道:“快丢,快继续丢,趁着手气好,冲呀!”
师兄冲了,他再次确认自己手里的铜板是背面朝上后,就把硬币丢了出去。
“又是光背,又是光背!”
“恭喜这位客官,还差四枚光背,您就能将小人的东西带走啦!”
周围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
运气还不错啊,那接下来在丢出一枚背面朝上的铜板,概率就是八分之一,丢二十四次,才能出现一次。
唐宁不免有些期待,要是师兄能连着丢出三次背面朝上的铜板,就足以说明这个人今天的运气爆棚了。要是他真连着丢出来六个,唐宁就准备在家里给他修个长生牌,这完全就是财神爷降世啊。
刘依儿等一众看热闹的也非常兴奋,等到师兄第三次将铜板丢出去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不噤声。
“光背!”
唐宁人有点晕,被师兄紧紧抱住的时候,还是想不通,难道说这个人的运气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阿宁!你太厉害了,我以前就没连着丢出过三次一面的!”师兄激动的说道。
唐宁挠挠头道:“这个应该是你自己运气好,跟我没什么关系……”
赢要冲,输要怂,师兄现在是自信心爆棚,极度的膨胀。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急转直下,连着丢出四枚字面朝上的铜板后,师兄那张脸黑的比锅底还要纯粹一些。
小贩收起五十两银子开心的对面无表情的师兄道:“客官啊,今天看来您的运气不太好,下次再来吧。
对了剩下三枚铜板,就送给您了,就当给您做个纪念。”
师兄说,我不服。
唐宁说你不服也没用,能连着丢出来四个正面朝上的,也算是一种运气了。
师兄说我手里还剩三枚,我要丢完。
唐宁就拍拍师兄的肩膀说,何必呢?
师兄不说话了,开始丢铜板。
又是正面朝上,唐宁看的直咧嘴。师兄哆哆嗦嗦的把第二枚也捏在手里,确认背面朝上后,再一次丢了出去。
还是正面朝上,就连刘依儿都有些可怜这个人了。
最后师兄双目血红,把最后一枚铜板捏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又丢了出去。
居然还是正面,这下就连唐宁都傻眼了。
师兄慢吞吞的蹲下身子,将三枚铜板捡起来放在手里,低头看着这三枚铜板,一言不发。
素来沉默寡言的王婆都忍不住说道:“要不算了吧……”
“不行!”师兄的面色狰狞,语带哭腔:“我不信我一枚反面的都丢不出来!”
说着,连着将三枚铜板都丢了出去。
唐宁望着地上那三枚铜板,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给师兄修一座长生牌的。到时候谁跟自己有仇,就偷偷藏在谁家,说不定第二天他们家就会出现各种灵异事件。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能连着十次丢出同一面的铜板出来。
在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连续丢出十枚同面硬币的概率是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需要连续丢一万零二百四十次,才能够出现这么一次……
师兄的表情重归平淡
,他蹲下身子将三枚铜板一一拾起,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荷包。
随后他转过头来对唐宁道:“师父的藏宝图在哪里?”
唐宁连忙道:“等回家,你这五十两银子我贴给你,贴给你。”
“还有七枚铜板。”师兄面无表情的说道。
师兄的故事只是这场逛街中的小插曲,刘依儿看中了一件衣裳,用的也是关扑的方式,但她却意外的赢得了关扑,美滋滋的把这件衣服弄到了手。
唐宁去找李子,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买了李子最爱吃的甜点,李子为了跟唐宁冷战,居然硬生生的把馋虫给掐死了。
这份毅力就算是唐宁也不得不挑了个大拇指,心说你个小妮子就趁现在得瑟吧,等明天哥把新年礼物一送你,你要是不挂在哥身上,哥就……
认了。
牛婶和王婆也都买了身新衣裳,是直接花钱买的。但是买首饰的时候,却用了关扑,只不过很不幸,她们俩也都输了。
最后唐宁出钱买下这几样首饰,送给了牛婶和王婆。
这让师兄非常的不平衡,他说:“你为什么不把我输掉那个地方的首饰买下来?”
唐宁挠挠头道:“他说的什么走盘珠,赤金,和氏璧什么的一听就是假的啊。
再说你们江湖上不是讲究财不外露么?弄那么名贵的东西戴在身上,咱们家还没有那个地位,这不是等着挨抢么?
这么傻的事情我可不干。”
师兄急了,他说:“你可以交给我,我帮你保管啊!”
“你?你是个贼耶……”
“贼怎么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贼就不能当贼状元了?你这是职业歧视,我要去官府告你,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唐宁听得满头大汗,这都是自己跟刘依儿贫嘴时候说的话。没想到师兄是活学活用,自己说的时候,没说自己是贼,他倒是套上去了,这份学习能力,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小石头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话,似乎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和唐宁一样,他的衣服两边都有一个兜,把手插在兜里,学着唐宁吊儿郎当的往前走。
两只眼睛掠过路边的每一家摊子,都不会停留片刻。似乎这个集市上,压根就没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唐宁好奇的扭过头问了一句:“石头啊,你没有想要的东西么?有的话,就说出来,哥现在有钱了,想要什么就说,哥给你买。”
“我记得你以前给我跟李子讲三国故事的时候,说里面的吕布有一把方天画戟对吧?”
“对啊,怎么了?”
“给我也整一个!”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个知音
在市集上好好的消费了一阵子,待到大家都尽了兴,已经是下午了。
买了屠苏酒,又买了几颗白菜,又称了两斤驴肉,一行人这才回家。
冬天吃不到什么青菜,润州这地方卖反季节蔬菜的几乎没有。听说汴梁城里面有,且卖的很贵,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鼓捣出来的。
自打入冬开始,吃菜全是大白菜,唐宁吃的脑袋都大了,看谁都像大白菜。
回家之后就开始忙着包饺子,家里的人不多,二斤的驴肉馅包出来的饺子够所有人吃了。
王婆在厨房里面剁肉馅,刘依儿就剁白菜。
家里饺子吃的不少,她们俩对整个流程已经熟能生巧了。
“对了,一会儿包好了,记得不要和往常一样做成水饺。驴肉饺子蒸出来的才好吃。”
唐宁丢下一句话之后就匆匆离去,因为他发现忘记买爆竹了。
也不知是张贺把长虹镖局那些人一网打尽了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这几天家里平安的厉害。附近一个闲晃的陌生人都没有,这让老韩头很是惆怅。
怎么就不能来个人把这个嚣张的唐小子给拾掇一顿呢?
到了晚上,自不必说,吃过饺子之后,一家子人就围在桌旁,举起屠苏酒互相恭祝新年快乐。
屠苏酒的味道很冲,唐宁呲牙咧嘴了好半晌才把一杯饮尽。不过牛婶倒是很喜欢,剩下那么多,她自斟自饮喝的很是快活。
吃过了饺子,喝过了酒,接下来就是放炮仗的时间了。
李子和小石头两个小孩自然是放炮仗的主力,唐宁坐在一边看的都打呵欠。
这爆竹也忒没个爆竹的尊严,声音不响就不提了,其中一大半还都是哑炮。点了火,呲啦一声,然后就是一股青烟冒出来了,虎头蛇尾的很没意思。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掌握火药的精髓,要不明年自己鼓捣个二踢脚出来?说不定还能狠狠的赚上一笔呢?
这炮仗虽然让唐宁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其他人却玩的很快活。
每有一个响的,大家就欢呼雀跃好像中奖了似的。包括师兄在内,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王婆的手说响了响了,结果不出意料的挨了一巴掌。
师兄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岂能容忍自己被女人打耳光?
大喝一声就要动手,唐宁见状赶忙上前拉住。
“算了算了,师兄,王婆是个女人,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嘛……”
“女人怎么了?我打女人高手!”师兄怒道。
唐宁一听这话对师兄挑了挑大拇指,然后道:“我知道你厉害了,不过刚才也是你先做的错事啊。
王婆对自己的名誉一向看的很珍贵,你先抓人家手,这不是调戏妇女么?
你别看王婆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她也是个
打流氓高手。”
师兄梗着脖子道:“谁让她站在我身边?”
王婆一听这话,心说你个臭直男,还怪上老娘了。朝地上啐了一口,就扭过身子回屋了,今天很是扫兴。
师兄在后面放狠话:“看好你的首饰,臭婆娘!不然老子今天晚上全给你偷走!”
“……”
师兄这一晚有没有偷走王婆的首饰,唐宁不知道。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他看到师兄在王婆的房间附近闲晃是真的。
唐宁赶忙走上前两步道:“你真偷人家东西了?快还给人家,你缺钱跟我说就行了啊,以后咱尽量不偷东西成不?”
师兄哼了一声道:“她那些破玩应,我都不稀罕去偷。”
唐宁挠着头道:“意思是你到底还是去她房间里面看了?”
师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指着里面的东西道:“你看看,这里哪有好东西?都是木头做的,最贵重的也就是这枚簪子,还掉色了……”
唐宁心中感慨,贼到底还是贼啊,说着不稀罕去偷,东西都拿到手里捂热乎了。
叹了口气道:“那你东西都到手了,一大早的在人家门口闲晃是干嘛呢?”
师兄冷笑道:“我要亲手把这些东西还给她!”
“啊?”
“昨晚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也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告诉她我不是好惹的。”
唐宁努力的思索,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跟上这个人错乱的思维。于是摇了摇头道:“随你就是。”
便自己打了一桶水,去厨房烧开,洗了脸,刷了牙,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正月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南山盗的事情结束之后,唐宁收众人的照顾颇多。
无论是周怀,沈括,还是王仲显,张贺,甚至是王志,唐宁都有去拜访一下的必要。
唐宁先是去了趟木匠铺,将自己忙活了半年的东西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全都取走了。
这箱子还是公输欢按照唐宁的要求制作的,其实就是后世的手提箱。只不过现在看上去简陋了一些,但却非常的方便。
唐宁把自己半年的劳动成果全装在里头了,先是拖着箱子去了周怀家。
从箱子里面拿了一把折扇出来,当做给周怀的新年贺礼。
夏天的时候唐宁自己弄了一把折扇,这在润州城还是挺新奇的。周怀见了虽然没说什么,但唐宁看的出他觉得这东西很不错。
为了给周怀送礼,唐宁是煞费苦心。想了不少礼物,但却一一否决。最后才想起来折扇,便跟公输欢一起做了一把。
扇骨是用紫檀木做的,这东西公输欢还没有,花了唐宁好大一笔银子才弄到手。
扇面是冷金纸,也就是在扇面上不均匀的
撒上了一片片的金箔。本来唐宁想给它洒满,但想了想,这也不是师父的风格,就还是采用了半冷的方式。
又请了润州城内的一个穷酸画匠给其中一面画上了一副山水画,还找了写字非常漂亮的张景明,帮着在上面写了一首诗,这才算是完成了这份大礼。
周怀其实并不在乎唐宁送给他什么,他只在乎的是唐宁送他东西了。
极其开心的接过扇子,在夫人的怂恿下,他手腕一抖,哗啦一声,扇子便完全展开。
上面那首诗,也一字不落的落入周怀眼帘。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周怀轻声将诗吟诵出来,然后沉默半晌,谓然道:“除却维思,老夫本以为这世上再无知音。没想到,老夫的徒弟,却算得上一个。”
唐宁连忙点头哈腰谄媚道:“师父过奖,过奖……”
“只是这首诗不是你作的吧?”周怀斜眼睨着唐宁,吩咐丫鬟取来笔墨,哼了一声道:“说吧,这诗是谁写的?为师好将他的名字写在上头。”
唐宁张了张嘴道:“龚……龚自珍。”
“龚自珍?这又是哪里的大家?老夫从未听过他的名字。”周怀皱着眉头道。
唐宁心说您要是听说过就鬼了,人家八百年后才出生呢……
“弟子也不知,是……”
“莫不是你师门中人?”周怀忽然间问道。
唐宁连忙点头道:“没错没错,正是我师门中人所作。”
“唉,你那个师门堪称神秘。不曾有任何讯息传世,一拿出来,却都是这般惊为天人的东西。”
周怀一边感慨着,一边在落款处写下龚自珍三个字,放在一旁晾干墨迹,继续说道:“包括你,身负绝学,又天生聪颖。却偏偏游手好闲,专门喜欢钻营旁门左道,真是愁死老夫了。”
师母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怼了一下丈夫埋怨道:“好歹也是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周怀不吱声了,唐宁连忙道:“师娘,我这还有礼物送您呢。”
“哎呀,我也有吗?”师娘一下子就期待起来,等唐宁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偶的时候,师娘开心极了。
接过木偶的时候就顺手在唐宁额头上亲了一口,高兴的说道:“这还是师娘头一次收到这种礼物呢,谢谢你啊……
哎呀,这小人儿长得还蛮像我的?老爷,您看是不是啊?”
周怀无奈道:“人家就是照你的样子弄出来的,能不像么?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说,你有送过我这样的礼物吗?哼!
还是宁哥儿贴心,比你这糟老头子强不知道多少呢!”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赵仁又双跑了
之后一整天唐宁都在到处跑。
先是去了王志家。送王志的东西就可以简单粗暴一点,他不是张贺和周怀那种讲究人,送了几坛酒,又送了一些金银珠宝,王志笑的合不拢嘴。
让两个仆役抬着他站在门口跟唐宁依依惜别。
随后唐宁又去了张贺家中,还是送了几坛酒,不过金银珠宝没有送,送了一副字给张贺。
“利民之事,丝发必兴。厉民之事,毫末必去。”
张贺对这幅字非常的满意,当即就叫人挂在他家的正厅。时值正午,张贺便留下唐宁吃了顿饭。
喝了几口酒,又吃了几口菜。唐宁便笑着问道:“张叔,听说您前几天外出剿匪?不知战况如何啊?”
张贺就说:“看老夫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难道你便猜不出答案么?”
唐宁拱拱手道:“那小侄便恭喜张叔得胜归来了。”
张贺哼哼一声道:“这话说的有点晚了,你得自罚一杯。”
无奈,唐宁只得喝了一杯酒。才放下杯子,就听张贺叹了口气道:“虽是胜了,但老夫这心中的滋味,就跟败了没多少区别。”
唐宁一听这话,心说不好,这老狐狸莫不是又要让自己去当他的马前卒?于是赶忙叉开话题道:“张叔,既然回来了,就莫说其他的了。咱们喝酒,喝酒,这大过年的,说点喜庆的事。”
张贺白了唐宁一眼道:“臭小子,你不必如今紧张,老夫这次不会再使唤你了。”
“那您说,您慢慢说,侄儿听着。”
唐宁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张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斥责唐宁的虚伪。
而是继续说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这般感受?”
“侄儿不知。”
“你是从南山寨出来的,南山三虎,想必你都知晓吧。”
“大当家白额虎韩雄,二当家笑面虎赵仁,三当家卷毛虎王庆……不知张叔问及此事是何意?”
“哼,老夫从前以为那笑面虎赵仁死在了南山盗那场内讧之中。虽说尸身未曾找到,但他身负重伤,又逃进了深山老林,岂是那么容易就活下来的?
没想到啊,他的命还挺硬。竟硬是让他活下来了,不仅如此,他还不知怎的,与那长虹镖局勾结上了。
你可知长虹镖局的人逃走之后,在哪里安顿?正是那赵仁带着他们去的南山。
可惜老夫是后来才知道此事,否则必定会布下天罗地网,也不叫他逃走!”
唐宁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道:“
您的意思是,赵仁又逃走了?”
张贺长叹一声道:“正是,那赵仁手段狠辣无比。挟何玉以遣长虹镖局众镖师下山,又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与官兵相接之时,便趁机出手,制造骚乱。
老夫为了掩人耳目,仅仅调了三千兵马。又分布在南山各地,无奈之下,只得召集人手,以平息一地之乱。
赵仁便趁此机会,寻了条小路逃走了。”
唐宁摸了摸下巴,听上去很像是赵仁会做出来的事情。于是他便皱眉问道:“何蓉呢?难道长虹镖局的镖师,不是对何蓉言听计从么?
怎么会听从赵仁的差遣?他们如此做,难道是被赵仁说服了?”
张贺哑然,抿了抿嘴,便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给唐宁讲了一遍。
唐宁听了之后很是感慨,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贺这就是啊。
他本以为派一个朱亮去山上妖言惑众,能兵不血刃的拿下那些镖师。但没成想,却被赵仁将计就计,并且还附赠了一个声东击西。
这下可真够伤的,事情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那场混战里面死了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子以及老人,这是张贺所不愿看到的。
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派朱亮上山去游说。
唐宁是没想到,当初自己找上的那个财迷居然还是个官迷,一个小小的散直,就能让他以张贺马首是瞻,并且深入龙潭虎穴丝毫不惧。
这样的人是可以利用的,可惜的是他被赵仁杀了。
何蓉之死,唐宁的心中也略微有些愧疚。如果他当初把郑文年的那封信送到何蓉手中,说不定何蓉就会对赵仁加以提防,也就不会喝下赵仁那杯带着迷药的酒或水,也就不用死了。
说不定还能将赵仁拿下,把自己这个心头大患给除掉。
果然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唐宁心中有些后悔了。
张贺因为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的失败沉默不语,唐宁也因为自己的报应而黯然伤神。
两人心中都愁的厉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于是这酒,两人是一杯接一杯的喝。
喝的迷迷糊糊的,唐宁才想起来接下来自己还有事,还得去王仲显家里拜访,于是赶紧起身告辞,说这酒不能再喝下去了。
张贺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继续自斟自饮,便有丫鬟出来扶着唐宁的胳膊将他送了出去。
来到外面,被冷空气这么一激,唐宁觉得自己的酒稍微醒了些。拖着发出咕噜噜声音的箱子,就来到了王仲显家的大门口,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又是那个害怕自己人
设崩掉的门房,还不等他嗯出声,唐宁便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
“我来找你们家老爷拜年,酒在后面的马车上,你们自己去取。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嗯。”那门房这次用的是句号。
门房一让步,唐宁就拎起箱子径直走了进去。
王仲显正在品茶,国家规定,新年有七天的节假日,书院也不例外。
难得清闲的王仲显,本来心情还不错。正跟曹氏下棋,就看到了贼眉鼠眼四处打量的唐宁。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道:“好大的铜臭味。”
王仲显对于唐宁那日用的手段自然是非常不屑的,这其实也不关乎唐宁用的手段,更不关乎唐宁这个人,他对于商贾都是非常的不屑。
包括当初有一面之缘,如今千里迢迢跑来求学的神潜。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要不是看在书院发展的份上,他理都不会理神潜、朱之流。
唐宁这个人,他是非常看好的。虽然没有直接下海经商,但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区别了。
主意是他出的,东西是他弄的,只不过跟别人合伙,这家店就不是你开的了?没这个道理啊。
所以他对唐宁的观感又差了不少,如果以前是鄙视,现在就是唾弃。
当然,以上都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唐宁这头猪总是盯着自家白菜流口水。
“你话怎么这么多?”
王仲显的话自然引起了曹氏的不满,她对唐宁可是极具好感。这种又聪明又不自傲,还肯做事的少年人,她见的实在不多。
即便是汴梁城里面那些堪称大宋最大纨绔的一群人,很多也没有唐宁出色。
见唐宁来了,便起身笑眯眯的道:“宁哥儿来啦,吃没吃饭?要不要婶婶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哎呀,身上那里来这么大酒气啊,你喝酒了?”
唐宁挠挠头,有些羞赧的说道:“刚才在张知州家里来着,被张知州拉着喝了一顿酒。本想着明日再来拜访,可小侄左思右想,觉得今天把别人家都去完了,唯独不来您这里有些不好,所以……”
曹氏捂着嘴,笑吟吟的道:“你这孩子,有这份心啊,婶婶就满意了,早来一天,晚来一天,没什么区别的。
那你在这坐一会儿,婶婶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别吧……”
“嗯?”曹氏的声音往上一提,唐宁就不敢说话了。
乖乖坐好之后,王仲显就指着棋盘道:“会下棋吧,陪老夫下两盘。”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礼
唐宁瞅瞅棋盘,抓耳挠腮道:“岳父……啊不是,先生,我不会下围棋啊,象棋倒是还能凑活凑活。”
王仲显怒道:“你师父怎么教的你?怎么连围棋都不会下?也罢,左右无事,象棋就象棋。”
说完,就吩咐身边人撤下围棋的棋盘,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一副象棋。
摆好阵势之后,王仲显斜睨着唐宁道:“老夫在象棋一道虽然算不得精通,但也有几分实力。你小子最近惹得老夫很是不爽,莫要指望老夫对你放水。”
唐宁呵呵笑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就算是放了水,弟子也下不过您啊。”
小小的马屁一拍,王仲显便哼了一声,不再挤兑唐宁,他就吃这一套。
唐宁象棋的实力也不咋样,属于在qq游戏大厅下一晚上也就赢个四五盘的水平。王仲显很有大家风度,让唐宁先行,唐宁便摆了个当头炮。
两人下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唐宁竟有了几分优势。
一来他今天喝了酒,脑子里的想法自然是天马行空。王仲显这个人又是背棋谱的性子,再加上他总喜欢思考,喜欢走一步,看三步。
这样一来,对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唐宁,王仲显不知不觉就陷了下风。
正下着,眼看唐宁就要将军了,曹氏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了。唐宁连忙起身,接过汤碗一口饮尽,曹氏笑眯眯的看着面色复杂的唐宁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清醒了一点?”
唐宁心说何止一点,这一碗汤药进了肚子,死人都能给弄活了。
坐下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弄乱了棋盘。唐宁便连忙对王仲显告罪道:“抱歉啊先生,您看这盘……”
王仲显见唐宁如此会来事,心中暗爽。大手一挥道:“算了算了,跟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是越下越臭,来,夫人,我们二人下棋,不带他。”
唐宁赶紧起身让地方,曹氏瞅着唐宁黑乎乎一圈的嘴,递出手帕道:“快给你嘴擦擦吧,都是黑的。”
唐宁擦了嘴,又跑去自己拎来的箱子跟前。曹氏便好奇的道:“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这个箱子造型很是奇特。
这又是你鼓捣出来的小玩意?里面装了什么?”
“嘿嘿,都是好东西。”唐宁咧嘴一笑,从箱子里拿出一副字来。
依旧是张景明代笔,在上面写了一首诗。
唐宁将其送与王仲显,王仲显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说完,便让曹氏帮他展开这副字。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王仲显十分的高兴,觉得这首诗是给自己的真实写照。
只是张景明稍显娟秀的字迹,有些不符这首诗的意境,应该更加苍劲有力一些就好了。
想到此,便叹道:“诗是好诗,字非好字啊。”
曹氏哼了一声道:“有人送你东西,你就偷着乐吧,还挑挑拣拣的。你看你那些个学生,穷的送礼你不要,富的送礼你不收。
难得宁哥儿懂你的心思,送了你一副字。”
王仲显哼哼道:“富人送礼,存心不良,老夫拒收有何过错?贫者送礼,老夫于心不忍,拒收有何过错?
在老夫看来,唯有这小子,纯粹就是来讨好老夫的,所以他的礼,不收白不收。
夫人,你莫说是这一幅字。就算他把金山银山给老夫搬来,老夫也照单全收了。”
“哟,夫君,您这已经是把宁哥儿当女婿看了啊?”曹氏调笑道。
唐宁一听这话,也不给王仲显开口的机会,连忙道:“多谢先生成全!”
“你给我滚!”王仲显在唐宁面前还讲什么形象?就算是刻意板着,在看到唐宁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时,也会破功。
唐宁一说这话,王仲显当即大怒。指着唐宁就破口大骂,想顺手把手里这幅字给丢过去,结果没舍得。于是从棋盘上抓了一个卒丢过去了。
唐宁捡起棋子,交给跑过来捡的下人,挠挠头道:“这就赶我走啊?我还没见到女郎呢,我这还有礼物要送她呢……”
王仲显还要骂,却被曹氏给一眼瞪的憋回去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劝的消了气。
这时唐宁就顺手将送给曹氏的礼物也拿出来了。
给曹氏的礼物其实是很难挑选的,因为太贵重的东西,曹氏说不定还不会在乎。人家什么身份啊?曹皇后的侄女,曹家的贵女,那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
你送什么走盘珠,什么金银珠宝,翡翠玛瑙,这东西人家说不定早都玩腻了。
况且从曹氏平日里的穿着打扮来看,她也不是喜欢这种俗物的人。
所以送给曹氏的礼物,可以不贵重,但必须得一眼能让她看出你的心意来。
于是唐宁在众多选择之中,送了曹氏一条围巾……
当然,这是他自己织的。
曹氏冬天身上就披着一件狐裘保暖,见唐宁送上来一条长巾,不由有些好奇的摆弄了一下道:“这是什么?披肩么?”
唐宁笑道:“不是。”说完告罪一声,便从曹氏手里取过围巾交给了王仲显。
王仲显是见过这东西的,当初唐宁还很穷,冬天又冷,他就弄了一条长布当围巾围在脖子上。
那时候王仲显见这东西新奇,还问了用法,由此便知道了围巾的作用。
茫然的接过围巾,面对不停挤眼睛的唐宁,王仲显挠头道:“什么意思?”
唐宁在王仲显耳边小声道:“您不是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去给我师娘围上啊,围巾这种东西,是要别人给戴好才能感受到温暖的。”
王仲显恍然大悟,偷偷对唐宁挑了个大拇指,然后深情款款的走到曹氏身边,轻手轻脚的将围巾给曹氏围好。
曹氏跟王仲显本就是伉俪情深,总是争吵,也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一种相处方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情别人也管不着。
围上围巾的曹氏只觉得身子暖洋洋的,含情脉脉的望着丈夫道:“夫君,谢谢你……”
王仲显咧着嘴巴笑的像个傻子:“不客气……”
两人完全把唐宁晾在一边了,下人也回避了,唐宁就做贼一样拎着自己的小箱子溜去后院了。
王家的后院对唐宁来说是禁地,不是因为王仲显的小妾多,他根本就没有纳过妾。而是因为王诗在后院,王仲显对唐宁这头一心想拱白菜的猪采取严防死守的策略。
唐宁前脚刚迈进后院,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一二三的老大王三。
王三抱着膀子,嘿嘿笑了一声道:“唐公子,请回吧。老爷说了,后院谁都能进,就您不成。”
唐宁摇头道:“这你就错了,别人进得,我怎么进不得?难道我跟别人有什么区别吗?”
“这区别还是有的……”
“我比他们多长一只眼睛?”
“这倒没有。”
“那就是多长了一条腿?”
“这……”
“还是我多长了一张嘴?”
“说不定啊……”
“反正我既然与其他人没有区别,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难道说你们在歧视我?”
“小人不敢……”
“那你还不放我进去?”
“这……”王三心里想骂娘,早就见识过唐宁的胡搅蛮缠,心里还祈祷不要有一天让自己摊上。这家伙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沾上就扯不掉,没想到今天还是中招了。
不过老爷有令,既然说好不让他进,那自己也不能放他进去。否则就是自己玩忽职守,按家法是要打板子的。
于是任凭唐宁嘴里的话连珠炮一样攻击着王三,王三就是捂着耳朵一句话不说。唐宁的声音大了,他就哼小曲,完全把唐宁当空气。
唐宁都说累了,王三也不肯放自己进去。没办法,正要把箱子交给王三,让他转交给王诗,却听后院里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啊?外面怎么这么吵?”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谢你
王三只说不让唐宁进后院,但要是女郎自己出来,他就管不着了。
这么一想,这家伙还是很看好王诗跟唐宁这一对的当然也可能是收唐宁的银子收到手软。
王诗出来了,事情就好聊了。唐宁连忙冲她招了招手,王诗警惕道:“你要干嘛?”
唐宁道:“大过年的弄这么生分,我这不是给你送礼物来了嘛。”
王诗就摆手道:“不用了,我跟你又不算很熟。你要送还是送我弟弟吧。”
唐宁心说这小娘皮真是入戏太深,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这些个跟她有所往来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她却还以为把众人蒙在鼓里。
于是唐宁便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弟弟不就是你嘛,都一样的。”
王诗指着唐宁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宁抿着嘴道:“不仅仅是我,这事情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了。像神潜那种花丛老手,见得女人太多,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你的体态啊,走姿坐姿啊,以及一些细节啊,都很明显的跟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男孩子有很大的区别。
朱一开始还觉得你是个男子,但后来这小子跟着神潜学坏了,天天混迹风月场所,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张景明也知道,不过是神潜和朱告诉他的,其他人知不知道,我就无从知晓了,反正我们几个是全都知道。”
王诗红润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不过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面去了,懊恼的说道:“难道我就这么失败么?我还以为瞒过你们所有人了……”
唐宁讪笑道:“其实也不算失败,至少一开始我真以为你是个男的……”
王诗被唐宁这句话吊起了胃口,上前两步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唐宁刚想说话,就听见王三一声轻咳,原来是他的脚已经踏进后院半步了。
收回脚丫子,唐宁摸着下巴道:“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啊,不如诗儿妹子你找个地方,我再同你细细道来如何?”
王诗想了片刻,就点点头道:“行,你跟我来。”
刚走没两步,后面小青就叫道:“哎呀,女郎,女郎你去哪儿呀,等等我!”
王诗回头道:“你别跟来,一会儿父亲母亲要是来找我,看我不在,还要你替我拖着呢。”
唐宁眨了眨眼睛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要跟我私奔了?”
“不行吗?”王诗俏皮的冲唐宁眨了眨眼睛,唐宁就觉得有一个叫丘比特的小东西不停朝自己的心窝里面射箭。
王家很大,虽然不及梦溪园,但占地面积也不小。毕竟一个岐国公的老儿子,一个皇后的侄女,就算是跑来隐居,大房
子总是少不了的。
王诗带着唐宁在府内里转来转去,最后竟是带着唐宁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这里看上去颇为荒凉,院落的大门是被封条封死的。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偶尔看见一个仆役也是匆匆而过,似乎是这里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一样。
王诗站在门口对唐宁笑道:“爹娘买下这座宅邸的时候,价格并不算贵。原因就是因为这座小院,听说闹鬼。”
唐宁拍着胸脯道:“诗儿妹子莫怕,有我保护你,包教那些牛鬼蛇神落荒而逃。”
王诗抿嘴一笑道:“你就喜欢吹牛,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唐宁还想再说,王诗却扭过头看着这座小院道:“所以这座小院自我家搬进来之后,就再无人问津。
仆役们也不敢来这里,爹爹还找了道士,把封条贴在门上,说是能杜绝鬼怪逃出来祸害家里的人。”
唐宁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
王诗又把头转向唐宁,这个动作让她额前一缕秀发随之摆动了一下:“你不是想找个说话的地方么?这里就很好啊。
有的时候我睡不着,或者心烦意乱,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儿。
鬼怪什么的倒是没见,不过晚上坐在这个院子里看星星,倒是能让我很快就把烦恼忘掉。”
唐宁笑嘻嘻的道:“诗儿妹子还有烦恼呀?其实你也可以找我倾诉,我有个外号叫做女性之友,专门帮女性解决心理问题的。
一般来说一小时怎么也得一两银子,不过你是特别的,我就不收你的钱了。”
王诗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找你说有用吗?一天不见你,我就一天没有烦恼。”
“呃呃……”
这话唐宁就不知道怎么接了,好在王诗也没等唐宁接话,自顾自的往一个角落里面走。
唐宁站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儿,就跟在后面。直到王诗停下,唐宁才发现墙边有一块隐蔽的缺口,正好被凸出来的墙面挡住,若不是离得近了,站在远处还真的挺难发现。
于是唐宁便跟着王诗从这个缺口走进了院子里,就是箱子搬得有点费劲。
院落里面比外面还要荒凉,一口井,一张石桌石椅,残破的厢房,满地的杂草落叶,好似被丢在这里好多年无人问津了。
王诗脚步轻快的走到那石桌边上,扭头对唐宁道:“好了,这里也没其他的人,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女扮男装的了。”
唐宁笑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很简单。
你看我跟朱,神潜勾肩搭背的,他们俩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算是张景明,也顶多有一些不适应,不会反应那么大。
那天我
无意中搂了一下你的肩膀,结果你比刀架在脖子上的反应还要激烈,这就让我起了疑心。
后来几次,我的疑心就越来越浓。
再后来,我到你家拜访,不是见到你,就是见到你的‘弟弟’,从未见过你们两人同时出现。
我又不傻,这里面的关窍稍微动动脑就能够想清楚,所以我才发现你是女扮男装的。
若是我一直不登你家大门,你又表现的像个正常男子,我想我发现这一点还得要一段时间。”
王诗捂着嘴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很成功的喽?至少也骗过了你这家伙一段时间嘛。
能骗到鬼精鬼精的唐公子,这对小女子来说可是好大的一份殊荣呀。”
唐宁点头道:“我这个人很单纯,一般来说……”
话说了一半,就被王诗啐了一口。唐宁讪笑一声,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连忙蹲下身打开箱子。
说实话王诗对唐宁这个箱子好奇很久了,一来它造型很是奇特,二来唐宁好像也是一直拖着它,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很是惹人注意。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没有直接询问。没想到唐宁却直接在她面前打开了。
抻着脖子瞅了一眼,唐宁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木偶来。
这木偶和当初唐宁送她的那一个不太一样,这一款明显就细致了许多,面容也精致了些许。
王诗其实很喜欢这种小玩意,以前唐宁送她的那一个,她到现在都没玩腻。眼看唐宁又拿出来一个,王诗就有些小小的雀跃,她咬着下唇道:“这小木偶可真好看。”
唐宁哈哈一笑道:“不用说这些话,这整个箱子里面的木偶,全是送给你的。”
说完就在王诗的惊呼声中,从箱子里面又掏出了十几个木偶来,一一摆放在石桌上。
这些木偶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托腮,有的抬头看天。
有的表情喜悦,有的表情忧伤。但无一例外,它们的长相,一模一样。
王诗高兴极了,她左瞧瞧,右看看,兴奋的说:“这些都是送我的吗?都是送我的吗?”
唐宁点头笑道:“当然是送给你的,本来这就是给你做的。
其实我还想再多做几个,但是时间有限,只能做出来这十六个。”
王诗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都在放着光,她高兴的说道:“我好欢喜!不过这些小木偶,为什么形态各异呀?
这样做起来是不是很费力?
你看啊,你要想这个姿势是怎么样的,那个姿势又是怎么样的……
哇,这么一想觉得你好辛苦呀,这礼物好贵重,我会好好珍藏的,谢谢你!”
第一百四十章 闻听姑娘治家有方
来了,终于来了!
辛辛苦苦的忙活了大半年,亲自做手办,唐宁等的就是这一刻!
刚才还想着如果王诗不问,自己就把话题往这方面引,没想到她居然直接问了。
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娶回家里肯定不亏。
唐宁心中暗笑,心想观众朋友们你们这下有福了,独门泡妞绝技也就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这次算你们走运赶上了。
只见唐宁微微垂头,让一缕头发落到额前。他深情款款的注视着王诗,沉默良久不语。
当王诗疑惑的扭头看向唐宁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一点都不辛苦,因为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中。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所以我根本不用去思考应该如何雕刻这个木偶。
因为你一直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木偶里。”
唐宁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把他刚刚弄垂下的那一缕头发吹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他伸出手将这缕头发撩走,垂着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挂坠,放在呆若木鸡的王诗手中。
“这枚挂坠,是我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木料制作的。你看,这是不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十六年前的乙卯年是兔年,所以我为你特意做了这枚挂坠。”
王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慌乱的道:“谢……谢……谢谢唐兄……”
唐宁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上前两步,走到王诗身边,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柔声说道:“诗儿,自我出山以来,便是一无所有。
如今通过我自己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一个家,也有了些许小小的成就。
但我在家中总是觉得不舒服,总觉得缺点什么。
我左思右想,最后发现,原来是家里缺一个女主人。
闻听姑娘治家有方,鄙人不才,愿闻其详。”
王诗身子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张开嘴巴你你我我啊啊的也说不清楚一句话。
看她那张布满红霞的脸,就知道这姑娘此时此刻脑子里面已经乱掉了,就差脑袋上冒烟了。
趁她病,要她命!
老祖宗们总结了数千年的兵法如今有了用武之地,这个时候就应该步步紧逼,让她彻底的乱掉,最后让她稀里糊涂的答应自己,生米先煮成熟饭再说。
唐宁正要开口说话,王诗却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将手里的挂坠攥的紧了又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了出去道:“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
………………
润州
的天气好像冷了一些,唐宁拖着空空如也的箱子从王府落荒而逃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穿着的厚实棉衣,都抵挡不住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握着手里的挂坠,唐宁面无表情的将它收入怀中。
回家的路非常的漫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唐宁好不容易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天都已经半黑了。
老韩头瞅瞅唐宁,摇头晃脑的道:“可怜,可怜。”
唐宁深吸了一口气,冲老韩头比划了一个代表友好的中指,推门走进了家中。
刘依儿她们都是知晓唐宁今天出去串门的,本来应该由家中派管家前去拜访,过几日再由家主邀请宾朋到家中,或是去酒楼摆宴请客。
然而唐宁家里就没个管家,所以他只能亲自出马。
回到家之后刘依儿正在吃爆米花,当初唐宁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吓了一跳,心说是哪个大能把玉米给弄过来了?
实则不然,唐宁后来才发现,这东西是用糯米爆的。
在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的时候这东西非常的多,平日里虽然也有,但销量远不及上元节这一天。
在新的一年到来之时,宋人用爆米花来占卜新一年的运势,姑娘们也会以此占卜自己的终身大事。
唐宁见刘依儿吭哧吭哧的吃爆米花,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指责她,但看着她身子蜷在椅子上,那两只眼睛又盯着自己的模样,就说不出话了。
重重的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挂坠递过去道:“送你的,挂坠,你不是属狗的么,给你刻了条狗。”
刘依儿一边往嘴里放了一粒爆米花,另一只手就伸手接过唐宁递来的挂坠。她甚至还有闲工夫把唐宁那只伸向她爆米花的爪子给拍走。
“我吃个孛娄(宋人称呼爆米花的方式)都不行了?”唐宁对刘依儿怒目而视。
刘依儿吐了吐舌头道:“不好意思哈,您吃,您吃,我忘了,我以为是在以前的家里呢……”
这话一说唐宁也没心情吃了,叹了口气就听刘依儿大呼小叫道:“哎呀,这狗狗好漂亮呀!
咦,这木料好像不一般啊。
嗯,还有一股香气,莫非是沉香?”
于是刘依儿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向唐宁,腻声道:“谢谢少爷赏赐,奴婢无以为报,只有……”
“只有……?”唐宁有些期待。
“只有好好干活报答您的恩情啦嘻嘻!”刘依儿说完撒腿就跑。
“……”唐宁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又去给牛婶送礼物去了。
同样是用奇楠沉香木雕刻的挂坠,牛婶属蛇,唐宁就刻了条蛇出来。
牛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认出这东西是沉香。不想收,但唐宁执意送,于是牛婶就将它
串在了自己的手链上。
接下来就是给李子送礼了,这小妮子至今还在跟自己闹冷战。
轻轻敲响李子房间的门,就听到李子清脆的声音传来:“谁呀?”
唐宁说:“我呀,你宁哥哥。”
此话一出,屋内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动静。于是唐宁便说道:“李子,你说话呀,你不说话,我可自己进去了啊?”
李子还是不说话,唐宁就说道:“那我进来了啊,你可别在换衣服什么的,我数三个数,我就推门了啊。”
“三,二,一!”
刚推开门唐宁就把门关上了,站在门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产生了幻觉。
再次推开门,唐宁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李子居然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床上,冷笑的望着唐宁。
不得了不得了,假以时日这该是个女王啊。
“这唱的是哪出戏?”唐宁讪笑着问道。
“铡美案!”李子冷哼一声。
唐宁一愣,挠挠头道:“我寻思我跟陈世美应该搭不上什么边吧?”
李子词穷,只能报以一声冷哼。
唐宁见状心中偷笑,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关上了门,走到李子身前,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赫然又是一尊小木偶。
模样自然是李子的模样,唐宁还稍微上了些艳色,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好啦好啦,知道你因为宁哥哥之前说的话不开心。那今天宁哥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你看看这个小木偶多可爱啊,你看它笑的样子,是不是跟你笑的一样可爱?”
李子这小姑娘有时候非常的好哄,但有时候就极度的顽固。比如现在,她就哼了一声,偏过头去道:“您给李子道了歉,李子可受不起。哪有哥哥给妹妹道歉的?应该是李子给您道歉才对!”
唐宁抓着头道:“好啦,别耍脾气了,要不哥明天陪你一整天怎么样?你想干嘛哥都答应你。”
李子舔了舔嘴唇道:“就一天吗?”
唐宁道:“这两天哥忙,没及时把你哄的开心,让我最喜欢的小李子收了委屈,是哥的不对。
那就陪你两天?算是补偿你的。”
李子有些失望的说道:“才两天啊……”
“你真是人小鬼大!”唐宁轻轻弹了一下李子的额头:“三天,不能再多啦,哥也有事情要忙的。”
李子捂着脑袋嘿嘿傻笑,唐宁便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一枚挂坠道:“还有这个,也是送你的。你属马,哥就给你刻了一匹可爱的小马。
不过肯定没我家李子可爱就是了。”
李子骄傲道:“那是当然!”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笑他!笑他!
又给李子讲了个故事,唐宁才从李子的房间离去。
师兄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边伸出手,一边对唐宁道:“我的呢?我的呢?”
唐宁奇怪道:“什么你的呢?”
师兄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我的礼物啊?”
唐宁嘿然一声道:“我说师兄啊,你比我年长,辈分又比我高,理应是你送我礼物才是。
这天底下哪有管师弟要礼物的师兄啊?”
“我啊!”师兄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豪:“这样我是不是也算是天下第一人了?”
“那你牛。”唐宁挑了挑大拇指,心悦诚服的将自己身上剩余的碎银子全交给师兄了。
师兄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唐宁站在院子里面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去沈括家里拜访。
于是便出门去了沈府,叫沈三自己拎五坛酒回沈府,他晃晃悠悠的进去找沈括了。
沈括一家人正在赏月,正月十五还没到,估计一家人也是没事闲的慌。
沈博毅其实已经搬出去住了,酒肆的生意火爆,总是这么城东城内跑来跑去的有些麻烦。于是便自己择近买了间小院子,装修一番之后,唐宁感觉还算不错。
不过今天沈博毅还是在的,沈括一家老小都在这了。大儿子二儿子,大儿媳二儿媳,孙子孙女齐聚一堂,景象非常的和谐。
沈括正在那抖文袋子,什么明月几时有,什么床前明月光,无意间瞥见唐宁靠着拱门一脸寂寥的望着天上月亮,便有些奇怪。
在他眼里,唐宁可不是个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于是便起身走到唐宁身边,奇怪的问道:“唐小友看上去心情不佳,这是何故啊?”
唐宁当场就念了一首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沈括鄙夷道:“李益这个人写出来的情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了,他水平是有,可这人确实不咋地。”
唐宁瞠目结舌,心说都能被你这老倌如此鄙视,这人得坏到什么程度啊?肚子里全是坏水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吧?这得坏到身上流脓啊。
好奇之心大起,连忙问了一句。
沈括就说道:“李益与霍小玉之事你不知道么?”
“不知,快说来听听,解解耳瘾。”
沈括这人也很八卦,于是就鬼鬼祟祟的对唐宁说道:“霍小玉原是霍王府上的婢女的女儿。
十五岁时,霍王死了,霍小玉和她母亲都被赶出王府,沦为娼妓。十六岁时霍小玉遇到李益,当时李益也就二十岁出头。
霍小玉心知她与李益是不可能真正在一起的,于是她就对李益说:
‘妾始年十八,君才二十二,迨君壮
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
李益也答应了,但是……”
“等会儿,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意思就是霍小玉说她今年才十八,李益才二十二。她希望能够跟李益轰轰烈烈的爱个八年,然后任由李益去挑选名门闺秀为妻,她自己削发为尼。”
唐宁鄙夷的看着沈括,这完全就不是那句话的意思好么?
不过前因后果这句话倒是说的清楚,于是唐宁便不再问,沈括也继续说道:“但是李益自授官郑县主簿之后,立即与高门卢氏女子成婚,并且躲避霍小玉不肯相见,霍小玉相思成疾而死。”
唐宁感慨道:“真是一个渣男啊,跟陈世美有一拼了。”
“陈世美是谁?”
“哦,也是一个渣男。”
沈括点点头,然后做贼一样压低声音对唐宁道:“精彩的还不是这里,你知道李益后来如何了么?
《旧唐书》以及《霍小玉传》里都有记载,说李益对他的妻子极度不放心,出门都要把婆娘绑起来,甚至要脱光了拿澡盆盖住才放心。”
“这么刺激?”唐宁差点笑出声,唐乌龟宋鼻涕这话可真不是白说啊。
不对,那说这个唐乌龟,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想到此,唐宁的心情就更差了。
“怎么样,唐小友。给你讲了这个故事,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唐宁摇头道:“没有,甚至更糟了。”
沈括挠挠头道:“那老夫也没办法了,要不咱喝酒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唐宁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道:“那就喝吧!”
………………
唐宁的七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初一晚上跟沈括喝多了酒,导致初二唐宁对李子爽约了。
把时间延长到剩下的整个假期,才把李子哄开心。
这几天李子把唐宁折腾的够呛,半夜睡不着跑来找唐宁讲故事,这都是比较低级的。
还要唐宁带她去爬山,去扬子江泛舟。
总之把唐宁这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锻炼身体的人累的够呛。
于是再去书院的时候,唐宁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到了上课的时间,人都来全了,见到唐宁的模样之后都吓了一跳。
除了李子和王诗之外,包括那几个勤工俭学的少年,都连问唐宁是不是被那个女妖精掏空了身体,还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唐宁只能报以苦笑连连摆手,李子笑眯眯的,任谁都不猜不出来她就是那只女妖精。
王诗却觉得是不是自己那天拒绝了唐宁让他从此一蹶不振,一方面心中有些
气恼,自从那天之后,唐宁就再也没来找过自己。
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因为唐宁若因此一蹶不振,自己就摊上了很大的干系。很怕他赖上自己,要自己对他负责,这样就亏大了。
于是下课之后,王诗便跟张景明,神潜,以及朱三人说了一番话。
唐宁对此一概不知,下了课他就牵着李子回家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在前院练功的小石头开了门,就见到了神、朱、张三人站在门外。
张景明很有礼貌的说道:“劳烦通报主人家一声,就说张景明前来拜访。”
小石头点点头,然后抻着脖子喊道:“大哥!大哥!有人找你!”
说完就冲呆若母鸡的三人扬扬头道:“三位请进。”
“来了来了!”唐宁正在前厅跟刘依儿斗嘴呢,眼看就说不过这女人了,小石头这一声喊算是把唐宁的命给救了。
连忙跑出来,见到三人就是一愣,随即道:“这都是谁啊?贵客啊,什么风把您三位吹来了?
这俩不去芊翠阁,那个不回家看书,跑我这来,真是让我蓬荜生辉啊。”
这番话夹枪带棒的一说,让三人心中也有些不爽。心说我们三兄弟放下自己的事情跑来安慰你,你倒不领情,那就休怪我们三兄弟不客气了。
于是神潜不怀好意的道:“听说你初一的时候去王家,见了王家大女?”
张景明继续补刀:“还跟人家求爱,结果被拒了?”
这俩人还算是好的,到了朱,他直接指着唐宁道:“哈哈哈哈,笑他!笑他!”
唐宁大怒,抄起一块石头就追着朱打。朱就跑啊,但他那身材那里跑得过唐宁?最后被唐宁追上打了满头包,求饶之后,唐宁才放开他。
神潜和张景明看的啧啧称奇,纷纷道:“王苍怕你因此消沉,就托我们几个来安慰一下你。
但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影响啊?怎么白天在书院表现的那么萎靡?
你这样不行啊,我们交了学费的,你不能消极怠工。”
唐宁无奈的说道:“我能咋办啊,昨晚李子失眠,缠着我给她讲了一晚上的故事,直到公鸡打鸣我才睡下,刚才回来小眯了一阵子才算是有了精神。
至于消沉不消沉的,不就是表白被拒了么?这能有啥影响?
追女孩子这事,要是不被拒绝个两次,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真喜欢她还是假喜欢她啊。此乃小事耳!小爷早晚要将王家大女拿下!”
三人异口同声道:“唐兄胜不骄,败不馁,心胸宽阔,为人豁达,我等佩服,佩服。”
唐宁大手一挥道:“不说这个了,留下来一块吃顿便饭,今天我主厨,保证教你们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