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陷阱
凤凰公园。
斯雨兰背着小挎包走到了山脚下,抬头看了看凤凰山。
她鼓起腮帮子,吐了口气,走进公园大门。
大门里面,一条山道斜着往上,曲曲弯弯,通向山顶……
九月辰州,秋高气爽。茫茫夜色之中,灯火璀璨。
盘山道上,上山下山,依然人流如织,三五成群。看那样子,多是晚饭以后出来散散步的附近居民。人们有说有笑,悠然自在。也有少量的夜跑者,男女都有,他们脚上都是一双运动跑鞋,短袖短裤,气喘吁吁,向着山上缓步跑去……
斯雨兰想,她也是一名夜跑者。一直迎着朦胧夜色,借助暗淡路灯,奋力冲刺这一段的灰色人生,舍生忘死,义无反顾。为了哥哥,为了自己,为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因为没了手机,她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看这光景,应该七、八点了。
今晚我迟到了,也许哥哥已经坐在小凉亭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就如往常一样,爬到山腰,找到那一条熟悉的石板小径,她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毫不犹豫。
浩瀚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月光如银,静静的照耀着这平凡的世界,照耀着万家灯火的美丽辰州,照耀着满山青翠的凤凰公园,照耀着山腰里的那一个小小凉亭……
走着走着,斯雨兰的心里有点害怕。
小路两旁,头顶之上,皆是参天古树,茂密草丛。周围除了一点啾啾虫鸣,一片静谧,没有一丝山风。月亮藏在头顶细密的树梢间,时隐时现,一条条的月光像一柄柄寒光利剑,斜着插入这恐怖的密林深处。
今晚是怎么了?我的心里开始充满恐惧,竟然有了不祥之感。
哥哥他没事吧?难道……斯雨兰有一点后悔,刚才在山脚下不应该放江虹走的。什么目击者嘛!自己直接带他上山找到哥哥,一切真相大白。哥哥投案自首,江虹他们今晚就能抓住宝叔父女,成功破案。
我真是笨!情急之中怎么没有想到这点?现在,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前面,就是小凉亭了。
斯雨兰的脚步散乱,胆战心惊。她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发现凉亭空无一人。
我迟到了,哥哥也迟到了,斯雨兰想。
此刻,路边的草丛里,一双眼睛目露凶光,暗藏渴望,正死死盯着她。
斯雨兰刚走到凉亭前面,还没进去,突然,身后“嗖”的一声窜出一条黑影。动作敏捷,干净利落,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一只胳膊迅速伸了过来,从下往上,一举勒住她的脖子。两手合力,往后一拽,一下把斯雨兰拖进了草丛里。
斯雨兰吓懵了:怎么回事?哥哥搞恶作剧?不对,不是哥哥,是谁?想干什么?
短短两三秒钟,猝不及防的斯雨兰吓得手脚瘫软,冒出一身冷汗,毫无反抗之力。那个黑影顺势一把将她按在了草丛里,死死压在她的身上,恶狠狠的低声喝令:“别动,妹儿,好好让我享受一下,否则我掐死你。”
朦胧月光之下,斯雨兰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老态龙钟,面目狰狞。
完了!怎么办啊?我是遇上强奸犯了。
硬拼?肯定不行。服软?等哥哥来救我?也许可行。可是,哥哥什么时候到啊?他来迟了,我也被这老头给糟蹋了。
老头看斯雨兰没有反抗,邪恶一笑,居然松开了手,继续压在她的身上:“嘿嘿!是想等你哥哥来吧?我告诉你,来不了了。”
斯雨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宝叔?”
老头不再说话,面对自己身下这个美丽女孩,他已等不及了,开始不顾一切撕扯斯雨兰的衣服,嘴里哼哼唧唧,不知说些什么?
斯雨兰绝望了,这个老头肯定就是宝叔。
听哥哥说,他都七十多了,还干这种事情?还有,他说哥哥来不了了,什么意思?哥哥被他杀了?还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么看来,他一定发现了我劝哥哥自首的事,才会抢到我们前面痛下杀手。哥哥,哥哥!如果真是这样,是我害了你呀!你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要拼命,我要杀了这个老贼!这个恶棍!
短短的一瞬间,斯雨兰的心里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力量,非常强烈,充满韧劲。她一巴掌扇在黄一宝的枯皮老脸上面,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继而手脚并用,奋力反抗,试图将黄一宝掀到一边。
黄一宝重重的挨了一耳刮子,恼羞成怒。他极力的压在斯雨兰的身上,满脸杀气,双手死死掐住斯雨兰的脖子,两人在草丛里厮打起来……
本能反应,斯雨兰想喊叫,可是脖子被卡的紧紧的,一阵阵的剧痛,根本喊不出来。好在对手是个七十多的老头,两人还能搏斗一番,换做青壮汉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斯雨兰早完蛋了。
两人在厮打中僵持不下。十几秒后,黄一宝有一点撑不住了,气喘吁吁。毕竟七十多了,虽然天天练丐帮拳,依然无法抵消苍老岁月。
恰恰此时,一个年青女子扑了过来,身影矫健,两手跟着掐住斯雨兰的脖子。
这下,斯雨兰不行了。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一双眼睛睁的溜圆,眼珠突起。她的反抗越来越无力了,她看见了嘉妮的脸,她未来的嫂子也是帮凶,她想哥哥肯定没有命了,自己今晚也死定了。
爸爸妈妈早就没了,现在哥哥没了,他们去了天国,我也要去,我们一家真的是团圆了。这人世间我还留恋什么?我的音乐,我的琵琶,关月老师,崔永警官,苏琳阿姨,还有一些同学挚友。
其实,我最留恋的是江虹。
一个多月以前,我离开了北京,千里迢迢南下,踏上寻兄之路。
我的旅途多灾多难。一天夜晚,我在火车上去卫生间,不幸遇到逃犯杜飞扒窗进来。也是一番殊死搏斗,我和杜飞摔下了车,亡命峡山。江虹身为列车乘警,为了救我,孤身一人跳下列车,在荒无人烟的原始大山冒死寻觅,历经艰险拯救了我。
此时此刻,他知道我快死了吗?
我不该对他隐瞒真相的。为了保住哥哥,我牺牲的太多,可我…愿意。
泪水从斯雨兰的眼眶里流出,晶莹剔透,落入草丛……
她渐渐的没了力气,头脑一片空白,反抗变成挣扎,两只手垂下来,不动弹了。
最后时刻,一个人影又出现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路旁捡起一块坚硬青砖,怒不可遏冲了上来。只听两声重重闷响,还没反应过来的黄一宝父女,一下瘫倒在草丛里,哼都没哼一下,就不动了。
莫豹蹲了下来,一把抱起妹妹,泪流满面:“兰儿,兰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哥来迟了,哥来迟了,呜……”
【229】迷茫的心
月光之下,山腰密林,周围一片宁静……
莫豹以为妹妹被掐死了,伤心欲绝,几乎快发疯了。
两分钟后,一阵轻轻咳嗽,斯雨兰逐渐的缓过劲来。
“兰儿,兰儿,你活着吗?你还活着?”莫豹搂着妹妹坐在地上,似笑还哭。
“哥哥,我们…在天上吗?”斯雨兰有一点神志不清。
“胡说,老哥还活着呢!我俩是在凤凰山上。”莫豹紧紧搂着妹妹,不肯松手。
“哦!我还以为……宝叔、嘉妮嫂子,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
“他们可能跟踪了我,发现了你,知道我俩晚上在这会面。你又劝我自首,怕我动摇,所以他们对你起了杀心。刚才吃过晚饭,嘉妮说肚子疼,要上医院,宝叔陪她出来。要我在家老实待着,不要出门,不然会被警察发现。没有想到,他们……”
“那你……”
“我没听他俩的,我要来见你啊!我决定自首了,所以我还是出来了。结果,刚刚走到这里,看见这么一幕,我就火了,把他俩给杀了。”莫豹愤愤不平。
“什么?”斯雨兰吓坏了,她坐起来:“宝叔,嘉妮,人在哪呢?”
“这不,躺在我俩旁边,都没气了。”
“啊!”斯雨兰往左右一看,暗淡的月光下,只见宝叔、嘉妮倒在旁边的草丛里。两人仰面朝天,一动不动,后脑勺是血糊糊的,两滩血水淌在地上。她明白了,刚才宝叔父女一心想掐死她,不料哥哥突然出现,从后面袭击了他俩。
“哥,你手太重,你杀人了,你…怎么办啊?”斯雨兰吓坏了,再次哭了起来。
“唉!”莫豹仰天长叹:“天要绝我!本来手上就有一条人命,成了a级逃犯。五年多了,我是东躲西藏,认贼作父,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刚刚想通,准备投案自首,重新做人,却又添了两条人命,这下,我死定了。”
“不…不是,不会这样。哥哥,你这该是见义勇为,还有…正当防卫,只会减刑,不会重判。”
“正当防卫?这不可能,他们没想杀我。”
“见义勇为也行,也行。”斯雨兰急坏了。
“兰儿,别做梦了,我跟他俩是同伙啊!这是内讧?还是见义勇为?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吧!他们父女对我有恩,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把他俩砸死了。当然,他俩咎由自取,该死!不过,一个是未来的岳父,一个是未婚妻,莫豹罪不可赦。”
“哥哥,你真糊涂!你可不能这么想啊!”
“欠了三条人命,老哥能怎么想?”莫豹苦笑一下:“老哥本想投案自首,现在看来没有用了。”
“什么?你…改主意了?”
“三条人命,即便自首,法律也不会宽恕我,你明白吗?”
“那怎么办?”斯雨兰哭起来。
“继续潜逃。”
“啊?”
“兰儿。”莫豹非常痛苦:“从你找到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由自主上了我的贼船。老哥进退两难,不敢自首,你又一直不肯放弃,苦苦相逼。老哥劝你回去,你也不走,结果被宝叔发现了。他要杀你灭口,我就杀了他和嘉妮,铸成大错。”
“是这样吗?哥哥。”
“今晚还好你迟到了,否则,躺在这的就是你了。”
“这个宝叔,太狠毒了!”
“走吧!”莫豹急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此地已是杀人现场,不宜久留。”
“我们去哪?”
“你回江虹家去。他是警察,你有危机他一定会帮你,你俩一生平安就好。至于老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浪迹天涯。放心,老哥即使被警察抓住了,我也不会说出你的。”
“不,我跟你一起走。”斯雨兰站起来,背好了小挎包。
“什么?你疯了吗?”莫豹吓了一跳。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跟着哥哥。”斯雨兰痛苦的抹着眼泪。
“不行,绝对不行。”莫豹态度坚决。
“我回去了,怎么面对江虹?我什么都不说,行吗?明天天亮,凤凰公园发现两具尸体,人命关天,非同小可。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我怎么说?哥哥,其实,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供出哥哥,要么跟着哥哥一块逃亡。”
“这……兰儿,老天对你不公。”莫豹哭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却有一个杀人犯的哥哥,跟着遭受牵连,毁灭人生。老哥就是死了,也无法报答你。”
“其它都别说了,我们回家再议,走吧!快走!”斯雨兰很焦急,她怕被巡山保安发现了,到时跑不了了。
“好吧!先回家吧!不过路上都有监控探头,我们要从小路下山。”
“小路?怎么走啊?”
“我不知道,反正沿着山坡下去就行。”
“草里有蛇,还有毒虫,我害怕呀!”
“老哥背你,没事。”
“那……”斯雨兰下不了决心。
“来吧!”莫豹蹲了下来,不由分说背起妹妹,斯雨兰便搂住哥哥脖子。
密林之中,月光之下,两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草丛里的宝叔父女,看了看小凉亭。莫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着妹妹走入荆棘草丛……
黄一宝和嘉妮一动不动。
一代贼王,百年绝活,从此划上一个历史句号。
未来,黑色江湖,芸芸众贼,再无闪电手的出现。
借着朦胧月光,两个小时之后,莫豹兄妹终于哆哆嗦嗦摸到山脚。因为都是踩着草丛乱石,贴着悬崖绝壁,一路坎坷,荆棘丛生,两人衣服都划破了。斯雨兰的粉色渔夫帽也不见了,披头散发,非常狼狈。
好在他们终于下到山脚,上了平坦小道,算是松了口气。
莫豹带着妹妹悄悄回到“天景丽园”,走进10座101室,开灯一看,墙上挂钟已经走到22点37分。
他关好门,呆呆站在客厅中间,环视屋里一切,欲哭无泪……
一切都泡汤了,皆是海市蜃楼,过眼云烟。
短短三个小时,他的人生再次发生重大变化。为救妹妹一命,未来岳父和未婚妻脑袋开花,惨死在了他的手里。自首无望,妹妹不愿意离开他,决定陪他一同潜逃。眼下,除了继续潜逃或者畏罪自杀,别无他法。
他很心痛。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牵连妹妹,毁了她的大好前程,幸福人生,自己真是雪上加霜,罪该万死,如何去见父母在天之灵?
斯雨兰取下了身上的小挎包,拉拉哥哥的手:“哥哥,你想啥呢?”
莫豹凄凉一笑,用手一指:“兰儿,看你裙子都划破了。我的屋里有嘉妮的衣服,你俩个儿都差不多,你挑一套,好好洗个澡吧!”
斯雨兰点点头:“嗯!”
妹妹进卫生间洗澡去了,莫豹像个傻瓜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心里一片迷茫……
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头脑也冷静了,开始理性思考问题。
自己手上又添两条人命,自首已无意义。可是妹妹想要陪他一起潜逃,明显不是长久之计。
不行,我不能害了她。
我要想个办法,让她脱离苦难,可是,有办法吗?
【230】目击者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小会议室,灯光明亮。
江虹和夏冰冰心情舒畅,有说有笑回到屋里,他俩刚刚送走站前广场汉堡店的那个女服务员,唯一的目击者。
女服务员名叫夏月,二十多岁,峡山山区来的一个农村女孩,在汉堡店工作两年多了。为了上班方便,她和另外两个女服务员就在店的后面合租了一套小房子,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今晚,江虹临时接到吴方电话,丢下了斯雨兰,匆匆赶到乘警支队,就是来接待夏月的。夏月不是自己来的,她是店长带过来的。因为这两天店员们议论纷纷,说铁路警察在后面勘察现场,是想寻找一个凌晨三点溜进去的年青女子。夏月就说自己见过那个女孩,但又不敢去见警方,店长做了两次工作,她才硬着头皮答应。
店里的生意忙,店长很快就回去了,乘警支队到汉堡店,走路要十分钟。
为了这个特大案件,吴方都愁死了。这几天都没有回家,一直住在乘警支队,睡备班铺。白天出警,晚上思考工作方案,人都老了十岁。突然有目击者出现,他是喜出望外,急忙打电话给江虹、夏冰冰、商川以及巴仔,要求他们火速归队。
当斯雨兰在凤凰山遭遇致命危险之时,江虹他们忙着向目击者了解情况。
夏月陈述:9月7日凌晨三点多钟,她在汉堡店里上班。因为空调开的太冷,她被冻感冒了,有点发烧,夜班组长让她回家休息。她换下了制服,背上挎包出了后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小巷里面路灯昏暗,空无一人。
还没走出多远,她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在这上班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凌晨回家,夜班都是晚上八点干到次日早晨八点。
她有一点害怕,心里怦怦直跳,脚都软了,不敢回头。这要被劫财劫色了,岂不倒霉?所以赶紧加快脚步。结果,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声音的大小判断,应该是个女子,她就大胆回头一看。
果然是个女孩,二十多岁,跟自己的年龄相仿。中等个子,瓜子脸,柳叶眉,一头长发。穿着一件灰色短袖,黑色长裤,脚上一双梅红色的女式跑鞋,背着一个咖啡色的女包。
两人目光相遇。那个女子有点慌乱,继续加快脚步,超过夏月,匆匆前行。
小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周围全是老旧楼房,高低错落。
巧合的是,夏月跟她路径一致,两人一前一后,多次拐弯抹角。三分钟后,夏月走到自家楼下,她上到了五楼,走进自己的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没开灯,她就跑到窗口,撩开窗帘,居高临下向外窥视。
奇怪?那个女孩又回头了,她好像回到了汉堡店的后门,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个女孩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她原路返回了,她是走错路了?
因为发烧,脑袋疼的厉害,昏昏沉沉,夏月赶紧服用了感冒药,上床睡觉……
根据夏月目击情况,江虹他们制作了相关的法律材料。然后带上夏月,去了汉堡店后面的居民区,实地复核了嘉妮的逃跑线路,一切豁然开朗。
今晚收获很大,堪称最后突破,这个案件已经稳操胜券,就差最后一公里了。
因此,吴方一改满面愁容,精神抖擞,在小会议室里走来走去,非常激动。
看见江虹和夏冰冰回来,他的嗓门高了三分:“黑子,我就说嘛!群众路线才是第一位的。你看,夜深人静,没有监控,还是有目击者。”
巴仔挠了挠头:“这个小妞,比我还鬼。”
江虹笑了:“确实很鬼。她从汉堡店的后门出去,走了五分钟路,然后又返回了,从旁边的小路溜了出去,她是搞了一个假象。我们以为她从后门出去,就会一直向前,结果扑了个空。”
夏冰冰说:“师兄,也不一定,她可能是直线思维,只是路上遇到夏月,有了防备心理,所以杀回马枪。”
吴方赞同:“冰冰分析的有道理。这个女子踩点精准,里面的路摸的一清二楚,行动起来灵活自如,毫不犹豫,没有拖泥带水。真可惜呀!这么一个机灵又聪明的女孩,去做贼了。”
商川摩拳擦掌:“吴支,我们什么时候抓人?”
夏冰冰白了他一眼:“上哪抓啊?你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明天还要去调监控备份,还有最后一公里呢!”
商川嘿嘿一笑:“明天就简单了。估计她的把戏都玩完了,我们明天就能找到她的最后踪迹,看她藏在哪里,将她一举抓获。”
吴方若有所思:“还有六天时间,军令状到期了,国庆节也到了。估算一下,明天白天调看监控,找到她最后的逃跑线路。不出意外,明天晚上,我们就能抓住这个女子,她应该跟宝叔、莫豹住在一起。看来,我们可以提前破案,大功告成。”
江虹一皱眉头:“师傅,我和冰冰明晚出车,我们……”
吴方大手一挥:“没事,明晚抓人,我从刑侦大队调集警力,特警支队配合出击。巴仔,明晚你跟警长上车,继续加强列车防范。黑子,这个案件即将水落石出,我们不能高兴太早。秋风战役正在进行,你们必须守住列车阵地,不能出事。”
江虹点头:“你放心吧!师傅。”
商川有点着急:“吴支,我干啥呢?”
吴方回答:“你跟着我,如果明晚抓人,你要配合行动。”
商川看了看夏冰冰:“好吧!”
突然,江虹手机响了,他接电话:“老妈,我在乘警支队加班。是的,快到凤凰山的时候,吴支给我打的电话。是的,她一个人爬山去了,我不知道。什么?快零点了,雨兰还没回来?好!好!你别急啊!我马上去凤凰公园找她。”
吴方瞪着江虹:“那个斯雨兰失踪了?不可能吧?除非她找到她哥了。”
江虹非常着急:“师傅,我要先走一步。”
吴方再度大手一挥:“你们都回去吧!好好睡觉,明天我们要收网了。”
话音刚落,江虹已经没了人影。
吴方摇了摇头,想不明白:“这个小子,铁血硬汉,怎么就喜欢一个弹琴的?”
江虹心急火燎,匆匆出门上了一辆的士。本来从乘警支队到凤凰公园的大门口,走路只要二十分钟,他却嫌太慢了。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有种不祥之感。
现在已经23点45分。正常情况,凤凰山上23点开始,巡山保安就清人了。这个时候山上已经没什么人,斯雨兰去哪了?她不会出事吧?
出租车上,他拨通了邝霞手机:“邝霞,雨兰回你的宿舍了?”
邝霞打了一个哈欠,很不高兴:“没有。”
江虹还想再问一句,对方挂了电话。
前面,凤凰公园大门遥遥在望。
伴随一阵刺耳警笛,警灯闪烁,几辆警车疾驶而至,跳下一群地方警察,冲进公园大门……
一辆120急救车跟着抵达。
江虹心里一沉,糟了!
【231】出警
江虹跳下了出租车,跑进公园大门。
因为他是一身便装,没穿警服,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他刚掏出《警官证》,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江虹,你也来了?”
江虹回头一看,一名三十多岁的警察正站在他的身后,全副武装,满脸微笑。
这不是韩锋吗?辰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上个月在峡山山区围捕杀人逃犯杜飞,他是特别行动小组组长。是他带领一支快速机动小队,乘坐直升飞机赶到了岩云寨,救下他和邝霞。从那以后,两人常通电话,今晚却在凤凰公园不期而遇。
“韩支,真是巧啊!”江虹心里有事,勉强一笑。
“是啊!我俩有缘,遇到大事就会碰面,哈哈哈哈!”韩锋是后来的,刚从一辆警车下来:“山上发生命案,发现一具尸体,还有一名伤者。今晚我在市局值班,站前派出所出警了,我也过来看看,你是什么情况?”
“我…我要上山找人。”
“什么?”韩锋脸色突变:“这么晚了,你是怀疑山上……”
“是的。”
“那好,我们赶紧走吧!”韩锋带江虹进去了,两人急急上山。
“韩支,到底怎么回事?”江虹心急火燎,边走边问。
“23点35分,110接到凤凰公园报警。他们巡山保安在夜晚清山的时候,在半山腰的密林里发现一具男尸,旁边还有一名受伤女孩。”
“受伤女孩?”江虹吓了一跳。
“是的,两名公园保安例行巡查到半山腰,在一个小凉亭旁边,隐隐约约听到路边的草丛里有人呻吟。强光电筒一照,看见有两个人躺在草丛里面,一死一伤。他们立刻报警,站前派出所接到了命令,第一时间出警上山。”
“站前所到现场了?”江虹下意识的问道。这个站前派出所是辰州市公安局一个下辖所队,负责管理辰州火车站的周边地区,包括这个凤凰公园,不包括火车站。火车站归火车站派出所管辖,属于铁路公安机关辖区。
“已经到山上了。对了,这么晚了,你找谁呀?”韩锋试探着问。
“一个女孩,晚上出来散步,但愿……”江虹忧心忡忡。
“哦!”韩锋不吭声了。
“不对,她是一人上山,怎么还有一个男的?”江虹自言自语。
“别瞎猜了,我们去看现场,应该不是你找的人。”
一刻钟后,两人跟着一名保安,急匆匆的走进半山腰的密林,来到小凉亭旁边的凶案现场。
现场临时固定了几盏应急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里面拉起了警戒线,有七、八个地方警察正在不停忙碌……
警戒线外,120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员抬起了一副担架,正欲出去。
江虹迫不及待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女孩,脸色惨白,身上盖着一床白色薄被,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江虹的心一下子放下了:这不是斯雨兰
这个女孩的后脑勺破了。看来,她要么是突然倒地,后脑勺碰到了石头,要么就是被人从后面袭击了。但是,这个女孩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她好像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那一个女子。因为那个女子只有夜间活动影像,监控图像比较模糊,哪怕经过技术处理,依然不甚清晰,所以江虹不敢确定。
韩锋看江虹没什么反应,知道这不是他要找的人,他问医生:“这个女孩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回答:“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需要送到医院紧急抢救,结果还不好说。”
说完,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走了。
趁着站前派出所的值班所长跟韩锋汇报的时候,江虹走到警戒线的旁边,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躺在草丛里的那具男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老头,仰面朝天躺在草丛里面,脸色蜡黄,面目狰狞,满头血迹……
他是……是他?这不是我在列车上抓捕逃犯莫豹之时,坐在莫豹对面,义愤填膺,指责我是执法犯法,没有人性,还拉扯我,导致莫豹跳车逃跑的那一个老农?
这是怎么回事?他会死在这里?刚才那个受伤女孩……江虹觉得自己像是被高压电打了一下,浑身一震:难道…莫豹和他是一伙的?那个受伤女孩也是他的同伙?如此推测,难道…他是宝叔?江湖大盗,一代贼王?
江虹赶紧拿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师傅,紧急情况,我发现宝叔了,还有那个女子。”
吴方吓了一跳:“什么?”
不到半个小时,吴方满头大汗跑了进来,韩锋、江虹和站前派出所值班所长迎上前去。简单介绍情况之后,吴方走到警戒线的旁边,拿着一支强光电筒,仔细盯着死去的黄一宝,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十分钟前,辰州市公安局技侦支队的人已经到达现场。
他们越过了警戒线,正在里面勘察现场,拍摄照片以及视频,测量、记录重要数据,勘验尸体,精心收敛,准备运走。
江虹站在一旁,看着吴方沉默不语,心里明白:师傅这是拿不准啊!
是啊!宝叔,江湖大盗,一代贼王,闪电手的唯一传人。公安机关不知名姓,不知年龄,不知长相,不知高矮胖瘦,不知他是何方人氏?只知一个绰号,还是从抓获的惯偷嘴里挖出来的。这么一个六十年的神秘人物,会是眼前这个糟老头子?
“黑子,你说他是宝叔,你确定吗?”吴方问道。
“确定,但是没有证据,只有等那女孩醒来,问明情况,但愿她能抢救过来。”
“嗯!”吴方点头:“他俩怎么会在这里?一死一伤,比较蹊跷。”
“师傅,我的判断,他们是被人袭击了。还好凤凰公园夜晚有清山的制度,那个女子侥幸生还,如果拖到天亮,应该就是两具尸体。”
“那么…是谁袭击他俩?”
“莫豹。”
“你的理由?”
“宝叔是闪电手唯一传人,很有价值,江湖黑道的人不会要他的命。目前看来。宝叔可能是个三人团伙,两个已经水落石出,一死一伤,唯独莫豹不见踪影,下落不明,不奇怪吗?所以莫豹嫌疑最大。”
“真是这样,说明他们发生内讧,到底为了什么,莫豹要置宝叔死地?”
“一切问题,要么等待那个女孩醒来,要么抓住莫豹,答案就出来了。”
“嗯!我跟韩锋说了,那个女孩一旦醒来,医院允许我们问话,我们立即介入,摸清情况。只是…那个女孩头部遭受重击,伤势危重,恐怕一时醒不过来,醒过来也不一定有记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我们行动方案不变。天亮以后继续追踪那个女子最后一段逃跑线路,找到她的老窝,也许莫豹就在窝里。”
这个时候,江虹的手机又响了,苏琳问道:“虹儿,找到雨兰了吗?”
江虹一拍脑门:糟糕!我都忘了,斯雨兰还不见踪影。
【232】一意孤行
天,蒙蒙亮了。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洒满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美丽妖娆。
大海之滨,辰州,正在逐渐苏醒。宽阔的长街上,行人匆匆,车流渐多……
一夜过去,斯雨兰没睡好,躺在床上忧心忡忡。
昨晚上凤凰山,自己本来信心满满,一切顺理成章。哥哥答应投案自首,检举宝叔父女,戴罪立功,可保性命。今后,她跟江虹建立恋爱关系,出双入对,组建一个幸福家庭。从此,新的生活向她招手,她对未来充满憧憬。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化毁灭了一切,她的憧憬成了幻想。
宝叔父女发现了她,企图杀她灭口,断了哥哥后路,结果反被哥哥所杀。
她捡回了一命,却是哥哥的命换的。因为哥哥多了一个血案,两条人命,已经突破法律底线,无可挽回。
这是内讧?误杀?还是见义勇为?她和哥哥无法界定。如果不是见义勇为,不是误杀,哥哥就死定了。毕竟法律太深奥了,细微之差,可能就是阴阳两隔。所以,哥哥再度放弃自首念头,她也没法逼迫哥哥,因为这次,自首可能真的没有意义。
有鉴于此,她决定抛弃自己的一切,跟随哥哥一起逃亡。
这个决定是错的吗?
纠结对错不重要了,因为她已卷入其中,越陷越深。
父母去世十五年了,都是哥哥陪她长大,为了哥哥,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昨天晚上,江虹肯定一夜没睡。他一定满大街找我,搜遍凤凰山的一草一木。他有这个本事,因为他是孤胆英雄,曾经夜闯原始大山,敢与杀人逃犯周旋。
如果他发现了宝叔父女尸体,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少猜个十之八九。
江虹,对不起了!为了哥哥,我,只能放弃你了。
斯雨兰用毯子捂住了脸,默默哭了……
客厅里面,莫豹靠在长沙发上,心里也很难受。
凌晨一点上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他竖起了耳朵,听隔壁卧室里,妹妹没有一点声音,似乎是睡着了。于是干脆起床,蹑手蹑脚,摸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一直坐着,胡思乱想,直到天明。
墙上挂钟已经走到八点一刻,一夜思考,莫豹想明白了五个问题。
首先,不能拖累妹妹,这是最重要的。父母早亡,自己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只有妹妹陷的不深。本来,五年多了,他断绝了跟妹妹的一切联系,就是想筑起一道防火墙,不连累她。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坚韧不拔,从崔永警官那里听到了一点消息,千里南下,辰州寻兄,不由自主陷入泥潭。而且越陷越深,再不脱身,势必难以自拔。
一家四口,剩下兄妹两个。未来,只有妹妹还有希望,自己绝不能连累她。
其次,自己如果早听妹妹良言相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不至于一错再错。
事到如今,已是绝境。一年半了,他被宝叔画的大饼给迷惑了,又中了美人计。一心幻想成为闪电手的唯一传人,未来贼王,江湖大盗。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死有余辜。
没有父母,自己又不成熟,无法把握人生方向,也是他的人生悲剧。
第三,他不想死。他还年青,二十七岁,正当风华正茂。虽然犯了死罪,且已无法宽大处理,但他还没落网,他还活着。虽然他是公安部的a级逃犯之一,但他潜逃五年多了,说明他的生存能力极强。只要不被警方抓住,天下之大,世界之广,何愁没有立锥之地。
所以,他要继续潜逃,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第四,辰州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宝叔父女死在凤凰山上,最快昨晚,最慢今天,警方就会接到报警,迅速行动,追查凶手。现在破案有高科技协助,作为一个市区公园,凤凰山上也有一些监控探头。虽然他和妹妹下山走的小道,但是上山却是走的正道,估计最多一天时间,警方就会找上门来。
包括铁路警方,他们已经追回辰州。一旦摸清嘉妮回家的路,就会上门抓捕,所以,天黑之前必须逃离辰州,走的越远越好。
最后,他的潜逃不能带上妹妹,他要安顿好她。
目前看来,让她回到江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江虹,没人能够帮她。是的,妹妹已是中国乐坛上的一刻新星,光彩照人。但是,真的遇到危险困难,能帮她的人是寥寥无几,何况这是辰州,远水不解近渴。
但是,妹妹会答应吗?她是不肯丢下我的,这是最难办的。
“哥哥,你没睡啊?”斯雨兰走出了自己卧室,一身睡衣,眼圈红肿。
“兰儿,你也没有睡好。”莫豹看着妹妹,心如刀绞。
“我有睡了一点。”斯雨兰在莫豹身边坐下。
“兰儿,哥想跟你商量个事。”莫豹知道时间紧迫,警察随时都会包围这座楼房。
“啥事?”
“我们处境非常危险,这里不能住了,辰州不能留了,你回江虹家吧!”
“那你去哪?”
“偷渡。”
“我不。”
“你别耍小性子。”
“我就是不,我要跟着哥哥一起偷渡。”斯雨兰很固执。
“偷渡风险很大,弄得不好死在海上。”莫豹实话实说。
“那我更不能离开你。”斯雨兰很天真:“你去哪,我到哪,我还能照顾你。”
“你一个女孩儿……”
“好啦!哥哥不要逼我。”
“兰儿。”莫豹快急哭了:“老哥从没有求过你,今天我求你了,听话。”
“哥哥。”斯雨兰的眼里含着泪花:“你要走了,这一辈子,我就再见不到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到了国外,我再跟你联系。你有护照,出国方便,到时你飞过去,我们兄妹再团圆嘛!你有这么好的音乐才华,留在国外发展也不错啊!老哥以后还要靠你。”
“那……”斯雨兰心动了:“可是,偷渡需要一大笔钱,听说要几十万。我这只有一张10万的银行卡,还是你给我的,你那还有多少?”
“上次在火车上下手,嘉妮带回来的12万,只剩下6万多。除了偷渡的钱,到了国外还要生活,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
“宝叔还有一箱半的财宝,埋在石渡村自家的枣园子里。老家伙瞒着我,只告诉她女儿,可是嘉妮私下告诉我了。老哥打算悄悄回去一趟,把它给挖出来。有了这笔财宝,不说偷渡的钱,这一辈子都不愁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白天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天黑出发,坐火车到上海,再转车去山西,我们出来也是走的这条线路。”
“今晚开上海的,只有江虹的车,没有高铁动车。可是,他认识你,不行。”
“没事,我会小心谨慎。万一被发现了,我还可以跳车。”
“我跟你去。”
“你回江虹家去,老老实实待着,等我消息。”
“哥哥,你说,我还回的去吗?”
【233】水落石出
9月26日,20点10分。
辰州车站灯光璀璨。一号站台,发车铃声戛然而止。
随着一声长长笛鸣,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缓缓启动,驶出车站。
一条红色长龙钻入茫茫夜色,逐渐加速,很快消失在远方的暗夜……
江虹一身全副武装。大背带,八件套,腰间别着一支手枪,左臂佩带黄色袖标,拿着一个小查危仪,带着特勤10号巴仔回到餐车,在二号餐桌坐下了。
临近国庆长假,铁路客流开始回升。餐车里涌进了不少旅客就餐,生意兴隆。内台炊事员们忙得不亦乐乎,外台三个女服务员既要推车出去卖饭,还要接待来点菜的旅客,疲于奔命。餐车主任一扫往日愁眉苦脸,喜笑颜开,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辛苦,都快乐着。
江虹有点恍惚,没有心思工作。他叫巴仔进去睡觉,零点出来。
巴仔缩着脑袋看着江虹:“黑sir,有夏冰冰值班,你也一起睡吧?”
江虹淡淡一笑:“客流饱满,万一有事,夏冰冰镇不住。”
巴仔点头:“那…我去睡了。”
江虹摆了摆手:“好好休息,下半夜不好熬。秋风战役已经进入高潮阶段,我们必须守住列车阵地,不能出事,不能添乱。”
巴仔答应,起身走了。
本趟出乘,吴方安排江虹只带了两个人。
夏冰冰还没有过来。按照规章制度,旅客列车始发之后,列车乘警必须巡视一遍车厢。所以,临近开车,夏冰冰在列车尾部上车,然后一节节的走过硬座车厢,再去卧铺车厢看看,最后返回到餐车。
从昨天到今天,江虹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
昨天晚上,凤凰山上发生一起命案,一死一伤。虽然他和吴方认为死者就是江湖大盗宝叔,伤者正是他们一直在追踪的女嫌疑人,但是没有客观材料证明之前,一切都是推测,不能定论。
他担心的,是斯雨兰为什么失踪了?
为此,他和吴方连夜调取公园里的监控录像,仔细查找。
结果,他们发现斯雨兰上了山,恰恰进了那个山腰,再也没有出来。在她之前五十分钟左右,夜幕之下,宝叔和那女孩先进去了。要命的是斯雨兰刚进去,江虹发现一个熟悉身影~莫豹,他出现了,不慌不忙走了进去。
山腰里面没有监控,也没路灯。从路径看,斯雨兰和莫豹一前一后进入案发现场,人却没有出来。她怎么了?她跟莫豹什么关系?莫豹真是她的哥哥斯豹?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宝叔和那一个女子是谁杀的?斯雨兰吗?
不可能的,斯雨兰很柔弱,怎么可能同时对付两人?借她十个胆儿都做不到。
莫豹身强力壮,他的嫌疑最大。
当他们看完了全部监控录像,天也亮了。
吴方脸色铁青,强压怒火瞪着江虹,很不高兴。难怪斯雨兰在峡山坠车之后,江虹连夜下去找她,费尽周折,与狼斗法,与杀人犯杜飞周旋,救她一命,天蒙蒙亮她却跑了。原来她也不是好人,美丽柔弱的外表下,包藏一颗祸心。
黑子还喜欢她,真是喝多了迷魂汤,瞎了眼睛。
看来,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徒弟,不能仅仅在工作上严格要求,思想上也要好好整一整,尤其是爱情观。警察爱上了女嫌犯,简直乱了套了,真是给我丢脸。
鉴于“96特大旅财被盗案”与凤凰山血案有牵连,在韩锋建议下,吴方和站前派出所各自向上汇报之后,辰州市公安局和辰州铁路公安处共同研究决定:双方合作办案,共享情报,争取早日抓获犯罪嫌疑人。
哪怕一夜没有合眼,吴方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冲天。他和江虹没有离开凤凰公园,反而把夏冰冰和商川调来了,跟着一群地方警察,共同参与搜山。
搜山是为了寻找更多的证据,扩大调查范围,毕竟斯雨兰和莫豹不知去向。
下午三点,拉网式的搜山结束,他们找到三个关键证据:斯雨兰的红色手机和她粉色的渔夫帽,还有她和莫豹沿小路下山的一串足迹。
随后,吴方他们去开会了,夏冰冰和商川去休息了。唯独江虹孤零零的坐在山脚一块大石头上,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傻了。
斯雨兰的红色手机为何丢弃在悬崖下?她是不小心遗落的?还是害怕警方跟踪?难怪她找借口出去散步,上凤凰山,很晚回家,原来她跟这些人有联系。从手机上的尘土看,她的手机留在山上好几天了,难怪她说手机掉了,原来如此。
还有,她跟莫豹一块跑了,说明她跟此人的关系不一般。
她是犯罪嫌疑人吗?不是,绝对不是,她一定是无辜的,不由自主牵涉其中。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才华出众,光彩照人,怎么可能会去犯罪?她图什么?但是……
雨兰,你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啊?
江虹非常伤心。
这时,餐桌上的警务电话响了,江虹知道,吴方来电话了。
今天下午,搜山结束,联合专案小组开了一个简短会议。
会议决定一边尽快搜证,确定包括斯雨兰在内的四人真实身份;一边抓紧时间调看周边监控备份,摸清宝叔、莫豹和受伤女子的活动轨迹,包括9月7日凌晨,嫌疑女子返回站前广场汉堡店的后门,从旁边的小路溜出去的回家路线。
散会以后,因为江虹今晚出车,吴方让他赶快回家,一有消息会告诉他。
此时此刻,餐车里面生意兴隆,座无虚席。
江虹拿起警务电话,走到一旁僻静的过道里,迫切地问:“师傅,怎么样了?”
“黑子,我们顺藤摸瓜,已经顺利找到贼窝,两条线路都落脚在天景丽园10座101室。我们刚刚包围这里,破门一看,人已跑了。”
“什么?跑了?天景丽园?离我们很近嘛!”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黄一宝居然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黄一宝?宝叔?”
“天景丽园的物业处有暂住人员的登记资料,10座101室的租户叫黄一宝,七十二岁,那个女孩是她女儿,叫黄嘉妮,来自山西农村。他俩身份资料是真实的,准确无误,且无犯罪前科,我们正向山西警方调取更多资料。”
“七十二岁,女儿二十多岁,怎么可能?”
“中年得女,也不稀奇。”
“那…莫豹……”
“听邻居说,这是一家三口,很少出门。我们判断,在登记时,黄一宝是故意漏登莫豹,因为莫豹是通缉犯。”
“这么说来,莫豹跟他们真是一伙的。”
“黄嘉妮还昏迷不醒,要想弄清事实真相,要么等黄嘉妮醒来,要么抓住莫豹和斯雨兰。”
“雨兰?”江虹心里一沉。
“我们正在搜查房间,发现一条有裂口的裙子,还有一件橙色女t恤衫。”
【234】披毛毯的旅客
零点刚过,时间跨入9月27日。
窗外,夜色朦胧,繁星满天,一轮明月悬在遥远天穹……
k1280次旅客列车经停南江、乌塘车站,伴着“轰隆隆隆”声音,继续高速前行。
列车目前处于正点状态,前方就是德丰车站,到达时间凌晨0点55分。
餐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江虹、巴仔坐在二号餐桌。按照餐车管理制度,夜间21点停止营业,清食客,搞卫生。一切完毕,因为今晚收入不菲,餐车主任带着手下喜滋滋的进宿营车睡大觉了,留下一个炊事员在内台厨房值班。
巴仔刚刚起床,他吃了一大碗汤面,拿着一个小木凳进硬座车厢埋伏去了。因为客流回升,硬座车厢有点拥挤,过道还有一些旅客或蹲或站,所以没有空的座位。江虹专门给他配了个小木凳,可以坐在过道或连接处。
世界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当年的小对手,现在成了同事。
夏冰冰一直在硬座车厢巡视,不敢松懈,不回餐车,累了就在乘务室里坐坐。江虹打算让她一点下班,然后他和巴仔干到天亮。
列车长尤丽在隔壁车厢的服务台,跟单佳芸一起盘点票补,处理一些琐碎事务。
还有五天就是国庆节了,吴方的军令状也到期了。虽然找到了宝叔的窝点,但是宝叔已经死在凤凰山上,黄嘉妮还昏迷不醒,莫豹和斯雨兰下落不明。四个案犯死了一个,落网一个,还有两个跑了,这个案子只算破了一半。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抓捕莫豹和斯雨兰。
江虹心里很痛,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上的女孩成了他的抓捕对象,一个嫌犯。她和莫豹躲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会想念我吗?
邝霞不动声色走了进来,在江虹的对面坐下了,有点扭扭捏捏:“黑哥,你…你咋哭啦?”
“没事。”江虹抬手擦擦眼睛,低下了头。
“我…我可没有赶走雨兰,是…是她自己搬到你家去的。”邝霞有点心虚,她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还以为江虹怪罪她了。
“跟你无关,我没怪你。”江虹抬起了头。他的心里明白,邝霞实际对斯雨兰冷过脸的,包括李钰、肖珊也在落井下石。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他也不想计较。再说邝霞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眼看着落空了,哪有不吃醋的?
“那你……”
“三天期限已经过了,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怎么这会又来找我说话?”江虹淡淡一笑。
“那个…辰州航空公司催我过去报到,我…我想问问黑哥。”
“问我干嘛?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黑哥,你就…舍得我吗?”邝霞眼圈一红,哭了起来:“我…我跟黑哥一起共事两年多了,形影不离,我…我放不下你呀!黑哥,呜……”
“邝霞,我知道你心里有一道坎,我也有啊!你是横的,我是竖的。”
“我不懂你的话。”
“所以我们难成恋人,只能做好朋友。”
“你就那么喜欢雨兰?我哪一点比她差了?”
“感情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那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黑哥,你……”这个时候,江虹手机的微信铃响了一下,邝霞不说话了。
江虹从桌子上拿起自己手机,打开一看,巴仔发的信息:5号车厢40座,靠窗一个光头,很像莫豹。
什么?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不可能的,莫豹坐我的车外逃?
我俩照过一面,我认识他,还敢坐我的车?那他不是自投罗网?再说,莫豹不是光头,他有满头黑发。当然,为了潜逃可以剃个光头,改头换面。但是,我在硬座车厢走过两趟,没有发现这个家伙,巴仔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巴仔虽然没有见过莫豹,但他看过莫豹的身份证,那是江虹查的。而且,今天出车之时,江虹给他看过凤凰山的一段监控录像。尽管图像不甚清晰,但是大体知道莫豹长什么样,难道…真的是他?
辰州正在布下天罗地网,莫豹如果没有藏身之地,势必外逃。那样,斯雨兰也……不会,我不相信他俩会在我的车上。
不管怎样,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虹赶紧戴上警帽,开启肩上的执法记录仪,丢下抹眼泪的邝霞走了。
车厢里面有点拥挤,过道里有一些旅客席地而坐,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为了不惊扰这些睡觉的旅客,江虹只能小心翼翼迈步,不时跨越过去。
尤丽和单佳芸正在列车长办公席忙碌,看见江虹过去,忙问:“黑子,干啥?”
江虹没有心思理她,一路穿过6号硬座车厢,准备走入5号车厢.。
巴仔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手里玩着手机,周围还有几个旅客。看见江虹来了,一副不相信的神态,他暗暗的递了一个眼色,朝5号车厢里看着。
江虹走进5号车厢。
40号座位靠近车厢中间。一眼望去,靠窗果然有一个光头男青年坐着,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不过他是趴在小桌子上,刚好面对江虹这个方向,双臂枕头,整个脸埋下去,所以看不见脸。
前面,在车厢里巡视之时,这个光头我有一点印象,江虹想起来了。
他一直是趴在桌上的。穿着一条薄薄的牛仔裤,一双跑鞋,一副睡不醒的状态。看那模样,确实有一点像莫豹,难怪巴仔……不过,巴仔可能看他抬起过头,否则,就凭一个身形,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他也不敢乱说。
巴仔也没确定,只说很像。
正琢磨着,江虹走到了40号座位的旁边。这是个双人座,39号座位挨着过道,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正低头看一本书。看见列车乘警走到他的身旁就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江虹,一脸问号。
发现江虹瞪大眼睛,看着他旁边的光头青年,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什么。转脸看着光头青年,又再看着江虹,脸上有一句话:怎么,这个在睡觉的光头有问题吗?
江虹习惯性的环视一圈周围,寻找疑点,以防不测。
中年男子和光头青年的对面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十七八岁,靠着妈妈也在睡觉。
他们对面是两排三人座,男女老少,一共坐着六位旅客。
其中一个女孩也是靠窗坐着,一动不动趴在小桌子上,身上裹着一床薄的毛毯,从头到腰,整个脑袋都藏在毯子里。如果不是下面露出一条杏黄色的裙子,还有一双女式跑鞋,你都不敢确定是男是女。
江虹心里怦怦直跳,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个女孩,前面两次巡视车厢,他也见过,也是一直都是这个状态。他之所以没有怀疑,那是她给江虹,包括周围旅客一个错觉:列车空调太凉,她要披着毛毯睡觉。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包住自己脑袋?明显不想露面。这个破绽,江虹因为斯雨兰的事情受了刺激,精神有点恍惚,所以巡视车厢也是走马观花,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披毛毯的女旅客就是斯雨兰。
【235】最后一秒
周围旅客东倒西歪,几乎都睡着了。
唯有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抬头看着江虹,满脸疑惑,琢磨乘警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一场激烈搏杀即将开始。
江虹没有触动那个披毛毯的旅客,虽然她也可疑,毕竟是个女子。他对这个靠窗趴着的男青年更具警惕,如果真是巴仔说的疑似莫豹,非同小可。
他是不是莫豹?叫醒一看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当然更好,跟对方道个歉。如果真是莫豹,那就迅速下手,果断出击,将其一举擒获。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周围空间狭小,人员密集,绝对不能失手,不能伤着周围旅客。自己没有帮手,巴仔瞪大眼睛远远站着,没有过来,夏冰冰又不在这节车厢。再说,她没经历这种场面,没有抓捕经验,反而碍手碍脚,容易失误。
别想多了,开始。
江虹伸出右手,轻轻推了一下光头男的肩膀:“你好!同志。”
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似乎睡的很沉。
江虹稍稍用力:“同志,醒醒。”
对方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江虹用力再推一下:“这位同志,醒……”
话音未落,光头青年猛的抬头,满脸通红,杀气腾腾。江虹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莫豹?”
莫豹动作敏捷,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向上一窜跳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虹一下扑了上去,奋力抓住他的一双粗手,抬起右腿顶住他的腹部,试图向下压住,令其不能动弹。莫豹毫不畏惧,额头青筋暴起,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咬紧牙关奋力抵抗,试图推开江虹夺路而逃。
他很清楚,自己处于劣势,不占上风。毕竟江虹是个警察,训练有素,实战经验丰富,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旦被他死死压在这个靠窗的角落里,动弹不得。他的援兵一到,或者有人出手相助,自己势必束手就擒。
因此,莫豹非常急躁,歇斯底里般的拼死挣扎,嘴里“啊啊”叫着,江虹也是咄咄逼人。两人都不说话,互相死死盯着,扭在一起比拼力气。
短短的几秒钟,突如其来一幕,惊醒周围不少旅客。人们迷迷糊糊:怎么回事?列车乘警在抓坏蛋?这车上有坏蛋?哎呀!你看那个光头,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肯定不是好人。我的妈呀!此处不能久留,否则伤到我了该咋办呀?快跑!
旅客一哄而散。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周围旅客都跑光了。他们远远站着,惊魂未定,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目睹警匪搏斗。
江虹盼望这种局面出现。因为周围空了,他就不用担心旅客安危,可以放手一搏。而莫豹呢?明显力不从心,渐渐有点招架不住,绝望之中高喊一声:“兰儿,快跑。”
江虹一愣:兰儿?雨兰?
恰恰此时,身后响起一声女孩哭喊:“江虹!”
江虹回头一看,双手一下软了。只见斯雨兰丢掉了毛毯,眼泪汪汪站在他的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雨兰,你在这里,你……”
话音未落,莫豹趁着江虹回头之际,拼劲全力一把推开江虹,飞起一脚踹倒了他。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过道上,高喊一声:“想活命的,闪开!”
说完,他就挥舞双拳,不顾一切冲向列车车门。
过道上的旅客都吓坏了。人机灵的,急忙躲到一旁,吓傻了的,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莫豹大吼一声,推开他们跑向前面的连接处。
巴仔就站在连接处,一时手足无措。
本来,他是发现这个靠窗户趴着的光头有一点像莫豹,因为莫豹起身上过一次厕所,他就坐在厕所旁边不远。看见莫豹,觉得怎么有点面熟?但是不敢确定。因为他没见过莫豹,只看过莫豹身份证上的头像,还有一段模糊录像,辨识度有差距。
干脆,他拿出了手机,给警长发一条信息。
他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工作多么认真负责,从不放过一个疑点。他是惯偷出身,知道大凡干了坏事,必先隐蔽起来,不敢抛头露面,先避一避锋头再说,谁敢出来?更不敢坐火车。所以,虽然他觉得这个光头像莫豹,但是自己都不相信。
直到江虹跟莫豹干起来,他才恍然大悟:乖乖!真是莫豹,我的眼神真准!
他马上给夏冰冰打电话:“快!快来!黑sir在抓莫豹,5号车厢。”
夏冰冰没明白:“什么?莫豹?”
巴仔急了:“快来5号车厢。”
话音刚落,就见莫豹踹倒江虹,分开人群冲了过来。他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旅客列车车门钥匙,迅速奔到门后。
巴仔明白,莫豹这是故伎重演,要跳车啊!不行。他奋不顾身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莫豹,不料莫豹一个反身揪住他的头发,抓住他的脑袋,往前一推,狠狠撞到门上。
只听“咚咚”两声闷响,巴仔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他松开手,一下倒在地上。
莫豹还想开门,可惜江虹冲了过来。知道来不及了,只能拔腿再跑,奔进6号车厢。
6号车厢旅客一脸懵逼,多数昏昏欲睡……
莫豹一路狂喊,穿过6号车厢冲进餐车:“闪开!闪开。”
尤丽和单佳芸都傻眼了,看着江虹跟着追进餐车……
旅客列车空间狭小,没有隐蔽角落。莫豹又急又慌,无路可逃,眼看江虹跟着追进餐车,他一把抓住了邝霞,劫为人质。
事发之时,邝霞依然坐在二号餐桌,伤心欲绝。听见外面硬座车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她站起来想去看看,结果迎面遇上莫豹。莫豹像抓小鸡似的,伸手卡住了邝霞细长的脖子,往前一推,挡在自己前面。
邝霞身体后仰,跌跌撞撞靠在莫豹胸口,脖子勒的生疼,头晕眼花,神情紧张。她张开嘴,想喊又喊不出,双手抓住莫豹的手,无谓挣扎:“啊!啊……”
江虹一下子站住了,他从腰间迅速掏出手枪,子弹上膛,枪口对准莫豹:“莫豹,你跑不了,放开这个女孩,听到没有?”
“江虹,别做梦了。你要我放开她,可以,打开一个车门,让我下去。”莫豹左顾右盼,神色慌张。
“不行。”
“怎么回事?”尤丽跟了进来。
“哥哥。”斯雨兰跑进来,泪流满面:“你别这样,我们跑不了的,你自首吧!放开邝霞。”
“邝霞?这个就是邝霞?我知道你,你敢欺负我的妹妹,今天你是找死。哈哈哈哈!老天开眼,我若死到临头,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啊!啊……”邝霞虽然没法说话,却能听的一清二楚,她一边哭,一边拼命挣扎……
“江虹,善待我的妹妹,否则,我会随时找你算账。”莫豹不敢拖延,不顾一切拽着邝霞,一步步退到了餐车过道上的边门。他腾出一只手,哆哆嗦嗦打开了门,准备带着邝霞一块跳车。
“轰隆隆隆……”列车飞驰,一股狂风刮了进来。这个速度跳车非常危险,莫豹死有余辜,邝霞真的成了陪葬。
“哥哥,不要。”斯雨兰吓坏了。
“师兄。”夏冰冰冲进来,不知所措。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进莫豹的头,血花飞溅。
“妈呀!”邝霞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子弹几乎擦着她的一只耳朵过去。
“哥……”斯雨兰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236】山路弯弯
9月29日,峡山山区。
旭日东升,晴空万里。一辆新式警车在山道上默默行驶,山路弯弯,在高山峡谷里盘旋……这里,一年四季是绿色的,满目山清水秀,风光旖旎。
吴方戴着一副墨镜,亲自开车。
江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夏冰冰和商川坐在后排,四人身着警服。
今天,他们要去看望紫菱大嫂一家,“96特大旅财盗窃案”受害者。
这项工作是吴方安排的。早晨八点,他们就出发了,警车出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大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刚刚进入峡山山区边缘。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紫菱大嫂的家~石湾村
巴仔没有一同前来。前天凌晨,他在k1280次旅客列车勇斗杀人逃犯莫豹,因为势单力薄,反被莫豹揪住脑袋,狠狠撞在硬邦邦的车门上面。结果,头上肿了一个大包,恶心呕吐,医生说他有一点脑震荡,需要调理休息,所以吴方没有叫他出来。
车里气氛并不轻松,一路过来,大家很少说话。
江虹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前天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上,他与莫豹再次狭路相逢。一场恶斗,最后关头,为了阻止莫豹再次跳车逃跑,为了拯救被挟持的邝霞,他果断的扣动扳机,一枪要了莫豹的命,血染餐车。
斯雨兰当时就瘫倒地上,晕死过去。
枪响之后,看见莫豹倒在餐车边门一侧,血流如注,再也不动弹了。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手里的枪久久没有放下,右手食指仍停在扳机上。还是夏冰冰怕手枪走火,上来下了他的手枪,退出子弹,推上保险,然后插入他腰间的枪套。
邝霞身上都是莫豹的血,神经质的哭哭啼啼,胡言乱语。她吓坏了,埋怨江虹差点打中了她,尤丽她们忙着不停安慰邝霞。江虹回过神来,什么都不顾了,他抱起昏迷中的斯雨兰,在餐车里默默坐着,心如刀绞,一言不发……
夏冰冰在跑前跑后,忙忙碌碌。她先启动警情就近报告制度,向前方的德丰车站派出所以及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值班室汇报,请求紧急支援。又给吴方打了一个电话,按照吴方指示,迅速保护现场,寻找证人,固定证据,协助车长安定旅客情绪,维持列车秩序,确保列车稳定运行。
说老实话,夏冰冰的表现很好,忙而不乱,主次分明。
一个见习警察,还是一个女孩,上岗才两个月,遇上两起大案。峡山追逃,她的表现很差,捅了篓子,被刷通报批评,不是吴方力保,差一点脱了警服。这次侦破旅客财物盗窃大案,她的前期表现平平,前天凌晨工作非常到位,很是给力。
0点55分,k1280次旅客列车准点抵达德丰车站,停靠一号站台。按照上级部署,车站派出所是全警出动,所长在站台上亲自指挥,接下莫豹尸体,120救护车拉走了斯雨兰和巴仔……
五分钟后,列车启动,车站派出所一名副所长带了两名干警上车护乘,处理后续事宜。
凌晨两点,吴方带着联合专案小组,紧急开车赶赴德丰,处理善后事宜。
当晚,斯雨兰被带回辰州,羁押在凤凰山脚下的铁路公安看守所,等候审理。
前天上午,黄嘉妮在协和医院的icu病房苏醒。昨天下午,医生允许办案民警短暂进去询问,一个小时时间,大致搞明白了案情来龙去脉。详细过程,需要等待黄嘉妮进一步康复才能进行。
同时,医生告诉办案民警,黄嘉妮怀孕了,大约两月左右。不是医生检查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个新的特殊情况,按照法律相关规定,这意味着她在生产之前不能收监关押,只能监视居住。
昨天中午,江虹和夏冰冰值乘k1279次旅客列车返回辰州。
当天下午,夏冰冰就投入案件侦办工作,忙得不亦乐乎。江虹因为与斯雨兰关系密切,吴方要其申请自动回避,回家坐冷板凳去了。
人生千回百折,大起大落,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却又顺理成章。江虹非常痛苦,感到无可奈何。
“吴支,前面快到石湾村了?”夏冰冰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吴方点头,双手把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峡山在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是人都外迁了吗?”夏冰冰问。
“那是中心山区。”商川插话:“峡山方圆数百公里,大的很嘞!石湾村在峡山边缘,不属于外迁的村庄,它倒是安置了不少迁出来的山民。”
“我问吴支,我又没有问你,多嘴。”夏冰冰朝商川瞟了一眼。
“哦!”商川摸摸自己嘴巴,不吭声了。
“冰冰。”吴方笑了:“这次工作表现不错,可不能翘尾巴。”
“我没有翘尾巴,我觉得吧!这次我是刚好撞上这么一个机遇。其实,人是逼出来的,当时,师兄抱着昏迷的雨兰姐,坐在餐车一角傻乎乎的像个木头。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没有心思处理现场,维持列车秩序,我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警长,如果你当时不开枪,会怎么样?”商川问道。
“我……”江虹欲言又止。
“他开枪是对的。”吴方说道:“列车时速八十公里以上,犹如风驰电掣。又是黑夜,下面情况不明,人跳下去,不死也会摔成残废。莫豹要摔死了,那是咎由自取,他把邝霞带下去了,又是一条人命。斯雨兰怎么有这么一个哥哥,歹毒的很。”
“雨兰太可怜了!”夏冰冰说:“她一直劝哥哥投案自首,他哥优柔寡断,裹足不前,最终自己丢了性命,还把妹妹搭进去了。师兄,你可不要难过,想开点啊!”
“哼!”吴方鼻孔哼了一声:“冰冰,你可真会说话。还好事情了结的早,不然再拖下去,你的师兄也会跟着上了贼船,警匪勾结,沆瀣一气。”
“师傅,我没有上贼船。”江虹非常委屈。
“斯雨兰都说了,他是从你这里听的消息。”
“有的信息本来就公开的,有的我是无心之中说了一点,我不是故意的。”
“黑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知道你没有泄露太多,否则我还带你出来?早关你禁闭了。这事督察支队已经介入调查,你跟他们解释,我是保不了你。”
“吴支,有这么严重吗?”商川急了。
“是啊!师兄如果真泄露了关键情报,案情走向绝对不是这样,那会更加糟糕!”
“我写辞职报告,我不干了,行吧?”江虹火了。
“胡闹!”吴方一脚踩下刹车,扭头瞪着江虹,气呼呼的:“遇到一点挫折,你小子就熊了?你看看你,自从遇见了斯雨兰,整个人都变了,被她的琵琶迷糊了,成了一个怂包。”
“师傅……”
“不要喊我师傅。”吴方拉下了脸,一踩油门。
【237】乡恋
石湾村在一座高山的山脚下。
这座高山叫青峰岭,海拔1300多米,满山云雾缭绕,苍松翠柏,郁郁葱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处峡山山区边缘的石湾村,男女老幼一百多号村民,背靠一片森林植被丰富而茂密的宝山,群山连绵,却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
归根结底,它的贫困基于三点:
一是交通不便。它虽然距辰州仅一百多公里,却是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外面世界,非常闭塞;其二,因为周围都是高山峡谷,旱地稀少,没有良田,村民祖祖辈辈只能种植一种山地主粮~红薯,俗称地瓜,维持温饱;第三,虽然山区物产丰富,但是价值高的都受法律保护。森林不能砍伐,野生动物不能狩猎,珍贵药材不能乱挖等等。
这些年来,为了摘掉石湾村的贫困帽子,地方政府投入不少资源。
除了拓宽乡村公路,直通省城辰州,货畅其流。另外通过考察研究,乡政府还引导村民上山种植火龙果树,每年产出的火龙果全部销往辰州市场。因为果实新鲜,口感不错,深受市民欢迎,供不应求。
经过两年多的不懈努力,去年,他们终于摘掉贫困村的帽子。
但是,村民胡桂生的一场重病,又让贫困再度笼罩这个小小山村。
胡桂生患肝病多年,今年年初发展成了肝癌,久治不愈,已成绝症。为了拯救丈夫生命,妻子闫紫菱拼尽了全力,刚刚脱贫致富,一点收入都看病了。最后,为了去上海做手术,她借遍了全村人家,终于凑满了二十万。
9月6日傍晚,一家三口赶到辰州,登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不料在车上遭了贼,短短一场瞌睡过去,装有12万人民币的蓝花布包不翼而飞,去上海治病的计划成了泡影。无奈,凌晨一点,他们只能德丰车站下车,返回辰州。
二十多天过去,他们一家好吗?这是吴方最牵挂的,也是吴方立下军令状的深层动力。因为任何牵挂都只能是一种情感表达,只有抓获罪犯,追回钱款,才是最实际的帮助,也是紫菱大嫂一家最需要的。
10点15分,警车驶入了石湾村,在村口停下了。
石湾村的主任胡铭,治保委员唐亮正在村口等候。他们昨天就接到了吴方电话,知道铁路警方今天要来落实有关情况,于是做了妥善安排。一刻钟前,吴方在警车上再次打了电话,两人从村委会出来,站在村口迎接。
初次见面,简单握手寒暄之后,胡铭告辞。他要上青峰岭,带村民们继续种植火龙果树,扩大种植面积,留下治保委员唐亮陪同吴方一行去胡桂生的家。
唐亮三十多岁,中等个儿,非常敦实。
他当过兵,曾经是一名高炮手。退伍以后,他返回了家乡,一直在石湾村务农。
路上,唐亮有点不好意思:“吴支,昨天你来电话,有个事情我们没跟你说。”
吴方一愣,摘下墨镜放入上衣口袋:“啥事?”
唐亮停了一下:“那个…胡桂生不在了。”
江虹和夏冰冰、商川面面相觑,吴方一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唐亮回答:“一周以前,丧事已经办了。”
吴方一拍大腿:“哎呀!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唐亮解释:“他们一家回来以后,压力很大。看病的钱在火车上被扒手偷走了,病没看成,欠下一身的债。尤其是胡桂生,盼着自己早死,不想再拖累大家了。肝病本来就怕思想负担太重,他想不开,动不动就发怒生气,身体越来越差,所以……”
江虹跟在他俩身后:“我们车长不是给他介绍了辰州的一家医院?”
唐亮无可奈何:“他不肯去,一直拖着,我们都劝不动,也没法逼他去。紫菱大嫂拉着凯子给他下跪,哭哭啼啼,他也无动于衷,就是这样。”
吴方长叹一声:“唉!”
正说话间,一行五人来到紫菱大嫂的家门口。
紫菱大嫂的家在村子的西头,依山而建,一座很普通的土砖瓦房,比较破旧。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还有一条碎石小路,崎岖不平。屋的对面是条小溪,溪水从青峰岭潺潺流下,绕过村子,流向远方……
一群家养山鸡在周围的草丛钻来跑去,忙着觅食,溪水水面浮着一群鸭子,不时“嘎嘎”叫着。一条黄毛大狗蹲在门前,看见有人来了,它警惕的站了起来,叫了两声:“汪汪!”
“大嫂,有人来看你了。”唐亮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紫菱大嫂慌忙跑了出来,一脸憔悴:“哎呀!江虹,不好意思,昨天唐亮跟我说了你们要来,这么大老远的,你们太上心了。”
“大嫂。”江虹立正敬了个礼:“二十多天不见,我们一直想来看望你们一家,就是脱不开身,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吴方副支队长。”
“副支队长,你好!辛苦你们。”
“妹子。”吴方握住紫菱大嫂的一双手:“我们工作不力,出了问题,给你们家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们向你表示歉意。”
“哎呀!不能这么说啊!天灾人祸常有的事,扒手总是抓不干净,我没有怨你们。那天晚上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坐在车门口打瞌睡,结果钱包被扒走了,也是我大意了。经过这么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小心。来吧!进屋坐吧!中午在这吃饭。”
“妹子,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坐坐就走。”吴方一行跟着紫菱大嫂走进屋内。
“我都准备好啦!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的。”紫菱大嫂非常热情,忙着端茶倒水,招呼大家坐下。
“妹子,我们有纪律的,不能揩你的油,哈哈哈哈!另外,下午还有一堆工作,时间不多,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向你报告案件侦破情况。”
“唐亮昨天跟我说了,说是抓到贼了?”紫菱大嫂最后坐下。
“是的。”吴方坐在紫菱大嫂旁边,端着一杯清茶:“案子已破,嫌犯两死一伤,追回六万多的赃款,还有一张十万的银行卡。持卡人因涉嫌包庇,已被我们关押,目前正在审理。她说愿意退赔你的损失,所以,你的12万可以如数追回。”
“哎哟!那太好了!真的谢谢你们!我可以还债了。”
“大嫂,凯子不在家吗?”江虹打量一下屋里,几乎家徒四壁。
“跟着大伙上山种果树了,我们农民只能守着这一片的山水,争取发家致富。”
“妹子,我看你的副业搞的不错,鸡鸭成群,有养猪吧?”吴方笑眯眯的。
“圈里有两头猪。到了过年,我自己留一头,另外一头杀了卖肉。”
“嗯!”吴方点头:“虽然我们做的安保工作,但是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国家安宁,人民幸福。黑子,你们记住,旅客列车上的安保工作非常重要。每一起大大小小的案件后面都有一个故事,牵涉一个家庭或者群体,所以,我们任重道远。”
“明白。”江虹三人点头。
【238】意外信息
11点25分,告别了紫菱大嫂和唐亮,吴方一行上了警车,离开了石湾村。
临走之时,夏冰冰将一个厚的信封交给紫菱大嫂,里面装有一万两千多元现金。
这是吴方在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发起的一次募捐活动。
他想帮助这个可能再度陷于贫困状态的农村家庭。从今天的走访来看,紫菱大嫂勤劳淳朴,非常能干。虽然丈夫刚刚去世,但是凯子已经长大,相信在村里的帮助之下,他们母子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警车在崇山峻岭里行驶,阳光明媚,一派秋高气爽。
吴方戴着墨镜继续开车,江虹坐在他的旁边,夏冰冰和商川依旧坐在后排。
夏冰冰拿出了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有面包、熟食和矿泉水,权当午饭,可是大家都不想吃。
“师傅,斯雨兰有一张银行卡吗?”江虹试探着问。刚才,在紫菱大嫂的家里,吴方说能够帮紫菱大嫂挽回全部损失,其中就包含这一张10万的银行卡。
“怎么,你不知道?”吴方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是的。”江虹老实承认。
“你这小子,堂堂一个警察,还被一个女孩骗了。我听说你曾经给她两千块钱?她说身无分文你就信了?她的手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啊!十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
“她有跟我提过,我没细问,这钱…哪里来的?”
“我昨天审问她,她说哥哥给的。五年以前,莫豹最后一次跑去北京看她,给了她这张银行卡,说是他们家的最后一笔财富。”
“这一笔钱不算是赃款吧?”
“黑子,你啥意思?我们联合专案小组也没有说这是赃款。这一笔钱还要深入调查,但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这应该是一笔干净的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没有要求斯雨兰做什么,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说是弥补他哥哥的罪孽。”
“我没觉得不好,这能帮她减轻罪行。”
“没错,她已经被刑事拘留,批捕应该没有问题。她能老实坦白,主动帮助退赔损失,法院会从轻判决的。”
“哦!”江虹不说话了。
“吴支,下午我们要干什么?”夏冰冰问。
“移交全部案件材料。”
“什么?”
“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后面一大堆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秋风战役正在进行,我们还有很多重要工作要干。所以,我跟何处说了,让刑侦支队接过去,我们退出联合专案小组,一心一意坚守列车阵地。”吴方叮嘱。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夏冰冰很兴奋。
“冰冰,你别高兴太早。”商川不敢相信。
“是的,不能掉以轻心。巴仔旧伤刚愈,又添新伤,除了有一点脑震荡,看东西也模糊,他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黑子明晚出车,你们两个统统上车,注意新的扒嫌上来作案,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听明白吗?”
“明白。”夏冰冰和商川响亮回答。
吴方正在开车,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将警车临时停在路边,拿起手机一看,立刻推开车门,下车以后又关上门。
夏冰冰很机灵,她悄悄地放下一点车窗。
吴方接电话的声音传了进来:“你哪位呀?崔永?哦!我知道了。你好!崔永警官,你们收到通报了吗?是的是的,莫豹在潜逃的列车上被我们发现,劫持人质,负隅顽抗,被我们击毙了。你们已经上报公安部了?撤销莫豹的通缉令?行啊!你们动作真够快的!你问斯雨兰吗?她跟着她哥哥一起潜逃,已被我们当场抓获,因为涉嫌包庇犯罪正在接受调查。什么,你后天来辰州?哦!哦!好的……”
五分钟后,吴方重新上车。
江虹提出:“师傅,我来开吧?”
吴方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心不在焉,别把车子开到沟里去了。”
江虹挠了挠头,不吭声了。他肚子里的那一点肠子,师傅吴方总是看的真真切切。
警车继续向前行驶,四人都不说话。
最终,吴方打破沉默。
“冰冰,警告你啊!偷听我的电话很不礼貌。”
“嘿嘿!吴支,你发现啦?”夏冰冰脸红了。
“你那小儿科的动作,别在我的面前玩了。”
“哈哈哈哈!”商川大笑:“看看,你被吴支发现了吧?小聪明还挺多!”
“去你的吧!”夏冰冰狠狠地锤了商川一拳:“看你乐的,跟狗过年似的。”
“我不是狗,你才是狗。”
“你就是狗,你就是狗,泰迪还是金毛?”
“我才不当小哈巴狗。”
“我可不要狼狗。”
“好啦!不要闹啦!”吴方笑了。
“吴支,那个崔永警官都知道啦?”夏冰冰看了看江虹。
“莫豹被击毙后,我们联合专案小组核实清楚他的身份,昨晚就给他们发了一份通报,他们今天已经上报公安部了,申请撤销莫豹的通缉令。不过,后天他要带两个人过来,最后确认一下。毕竟莫豹潜逃长达五年,很多事情他们都不清楚。”
“斯雨兰最清楚,莫豹不会瞒着她的。”商川说道。
“是的,他们要结这个案子,还需要我们的案件材料,所以崔永警官要来辰州一趟。还有,他刚才说,他们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在俄罗斯警方的协助下,调查莫豹和斯雨兰父亲在俄罗斯被绑架的真相,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俄罗斯警方已经抓了一批涉案的黑帮分子。国庆长假之后,崔永警官将会去莫斯科参与调查工作。”
“这么说来,莫豹……”商川欲言又止。
“唉!”吴方感叹一声:“我们常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莫豹没有好好学法,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把妹妹坑了,好好一个女孩,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师傅,我…我想去看看斯雨兰。”江虹眼圈红了。
“不行。”吴方一口回绝。
“我…真的想去。”
“黑子,斯雨兰出事前住在你的家里。她在峡山山区落难,也是你救的她,你俩关系特殊。本来你要主动申请回避,你不说话,是我提醒了你。现在你回避了,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我只是想看她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那也不行。”吴方态度坚决。
“师傅,雨兰已经没有亲人。她的老师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我不看她,谁去看她?”江虹眼里含着泪花。
“吴支,你就答应了吧?”夏冰冰央求道。
“是啊!吴支,看在你们师徒份上,答应警长了吧!”商川也很动容。
“黑子,你自己去看吧!”吴方无可奈何。
“师傅,你不帮我,看守所的向清所长不会让我进去。”
“你呀!我是前世欠了你的。好吧!向清也是老所长了,明天上午我们去看巴仔,下午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的两个条件,否则你别找我。”
“什么条件?”
“第一,不问案情,只看看人。”
“没有问题。”
“第二,善待邝霞,她才是你未来的好媳妇,做的到吗?”
【239】往事云烟
江虹回到家里,已近下午两点。
父亲江贵贤在通辰高铁工地忙碌,已经二十多天没回家了。
母亲苏琳正在卧室里睡午觉。江虹蹑手蹑脚走进自己卧室,脱下警服,换上一套睡衣。然后双手枕头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心事重重……
刚才,他们一行从石湾村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下了警车,吴方留下夏冰冰和商川,又喊来了内勤民警邵雪,帮助一块整理“96特大旅财盗窃案”的案卷。整理完毕,准备由夏冰冰送往铁路公安处的刑侦支队,办理移交手续。
吴方兼着刑侦大队大队长的职务,这事本来不用他操心的。因为秋风战役正在如火如荼进行,刑侦大队的人都上车护乘了,警力紧张,所以他要亲力亲为。眼下,支队的小楼里除了带班领导和日勤人员,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闲人,整个大院静悄悄的。
尽管缺人,他让江虹回家休息,因为江虹已经回避这个案件,不能接触案卷。
江虹心里闷闷不乐,非常失落,却也无奈。
“虹儿,你回来啦?吃饭了吗?”苏琳走了进来。
“老妈,你没睡啊?”江虹从床上坐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睡不着啊!”苏琳在儿子的床边坐下,关切的看着他。江虹昨天中午返乘回来,就被吴方留下谈话,补充相关案件材料,一直忙到深夜零点归家。今天一早又出去了,苏琳心里惴惴不安,有不祥的预感,哪里睡的着觉?
“哦!”江虹看了母亲一眼,低头不语,知道母亲想问什么。他也知道,媒体热点报道,小道消息漫天飞舞,母亲是个消息灵通人士,怎么会不知道?
“雨兰…会判刑吗?”苏琳抓住儿子的一只手。
“会。”
“真的?”
“涉嫌包庇,她哥是个逃犯,不是她说的那回事。”
“那…那……”苏琳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哥名叫莫豹,五年以前投毒行凶,报复杀人,欠下一条人命。地方警察一直没有发现凶手,等确定了她哥,她哥已经跑了。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他从老家逃到河北、山西一带,隐姓埋名。后来差点死在野外,被一个老扒手救了。老扒手传授他扒窃本领,还把唯一女儿许配给他。莫豹也想跻身黑色江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人家,不思悔改。去年五月,他们三人来到辰州,先上公交,后来改上火车行窃。”
“他们兄妹不一个姓?”苏琳想起儿子曾经怀疑斯豹就是莫豹,被她给否决了。
“雨兰上了大学,她哥就给她改了姓,她妈叫斯泽秋。”
“原来如此。她父母呢?”
“早不在了。”
“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警方还在调查。好像她父亲生意做大了,被别人算计了,一时没想开跳了楼。她妈神经错乱跑到街上,被汽车撞死了,这是莫豹报复杀人的原因。”
“哎呀!也是一个苦命孩子。”苏琳感叹:“难怪她不肯说实话,人很柔弱,原来心里藏着那么大的事情,也真难为她了。虹儿,那她这个包庇……”
“警方一直在抓莫豹,去年发现他在辰州活动,但是找不到人。雨兰得到这个消息,就离开了北京,来到辰州找她哥哥,结果还真的找到了。”
“啊!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这个月的15号晚上,凤凰山上,她遇见了莫豹。”
“如此说来,莫豹就在附近活动?”
“是的。”
“难怪雨兰天天晚上出去散步,很晚回来,原来这么回事!”
“她想劝她哥哥投案自首。她哥一直没有实际行动,一拖再拖,结果被老扒手给发现了,就想杀了雨兰,根绝后患。没有想到被莫豹撞上了,莫豹杀了那老扒手和他女儿,救了雨兰,所以那天晚上雨兰没有回来。”
“我的老天!真是危险!这个…算包庇吗?”苏琳搞不明白。
“雨兰找到她哥,一直没有劝动莫豹自首,十天时间过去,她也不向警方报告。最糟糕的,24号晚上,凤凰山的血案发生以后,她还继续隐瞒不报,进而帮助她哥一起潜逃。如果不是在火车上被我们发现了,他们兄妹已经逃离辰州,不知去向。”
“这事对你有影响吗?”
“这个……”江虹不太想说。
“跟妈说老实话。”苏琳追问。
“我违反了工作纪律,私下谈论案情,被雨兰听见了,可能要受处分。”
“啊?你违反了工作纪律?私下谈论案情?这话怎么说的?我只记得老虎给你打过一通电话,你还进了卧室关门接的,可能被雨兰听见了一点,其它你也没说什么?偶尔几句……”苏琳声音大了起来。
“老妈,你别激动。吴支说了,雨兰都承认了,他是从我这里听的消息。”
“这个雨兰,真会明哲保身。”苏琳火了。
“她不老实坦白,没法自圆其说,我不怨她,怨我自己没有注意。”
“唉!这事搞得,真是窝火!这么说来,你们……虹儿,你把她哥给打死了,雨兰会恨你一辈子,你们两个没缘分啊!”苏琳摇了摇头。
“我…喜欢她,也同情她。可是,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江虹捂住自己的脸,非常伤感。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是一个警察,怎么能娶一个坐牢的女孩子为妻?人言可畏,那会影响你的前途。”
“我不在乎,就是不知道雨兰是怎么想的?”
“你不在乎,我和你爸在乎。”苏琳有一点不高兴。
“老妈,你们不要……”江虹还没说完,忽听有人敲门。
“苏姨。”门外响起一个熟悉声音。
“来啦!”苏琳一下跳了起来,赶紧跑了出去,热情开门:“邝霞,欢迎欢迎!快点进来。哎哟!你又买了菜啊?太客气啦!这段时间你没过来,阿姨想死你啦!”
“我也很想苏姨,黑哥在吗?”邝霞将手里的一袋肉菜递给苏琳。
“在卧室里,你们两个聊吧!我去准备晚上的菜。邝霞,不要走啊!今晚在这吃饭。”
“好啊!苏姨,等下我来帮忙。”邝霞答应一声,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袖一步裙,走过客厅,进了江虹卧室:“黑哥!”
“邝霞,你好点吗?”江虹站了起来。前天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的餐车里,他向莫豹开枪,子弹擦着邝霞一只耳朵飞了过去,她差点吓晕了。后面情绪虽然逐渐稳定,但是一路上都不理江虹,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我好多了。”邝霞走到江虹身边,笑嘻嘻的拉他一块坐在床沿。
“邝霞,那天晚上,我……”
“黑哥,不用说了。”邝霞眼泪汪汪:“刚才吴支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代你向我道歉。我脑子笨,死心眼儿,是我错怪你了。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你当时不开枪,莫豹肯定会把我从车门口带下去,那我真的就摔死了,黑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不记恨我了?”江虹一笑。
“嗯!”邝霞点了点头。
“上个月在峡山山区,你救过我,现在,我们两个终于平了。”
“黑哥,我们两个不是1减1,而是1加1呀!”
【240】月落蓝江
次日下午,两点多钟。
一辆新式警车驶入凤凰山下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大门旁的立柱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竖条牌匾: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这是一个小型犯人关押场所。紧邻山脚,高高的围墙内有一座三层的小办公楼,蓝白相间,还有一间小的伙房以及仓库。小楼前面横着另外一道围墙,一扇铁门冷冰冰的锁着,里面是一长排两层高的监室,共有10间牢房,最多可以关押百人左右。
每个监室分为内外两间。里面是关人的,水泥砌的地铺可以挤十个人,外加一个半米宽的小小过道,空间狭窄。外间是活动室,也就七、八平方,设有一个洗脸池和蹲坑式的便池,外门上面有个方形的孔。
除了犯人放风以及吃饭时间,平时通往外间的门是锁着的。
两个房间都有超大天窗,高高在上,钢筋网架隔离,没有玻璃。值班警察在上面巡视时,可以居高临下,通过天窗随时观察下面号子里犯人的状态,一览无余。
因为处于山脚,整个监区掩映在绿树浓阴里,偶尔几声鸟语,几乎静悄悄的……
警车停在小办公楼旁边,吴方和江虹从车上下来。吴方身着一身警服,戴着警帽,江虹穿着一件短袖外加一条黑色裤子。他的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包括斯雨兰的换洗衣服、水果零食等等,还有两本琵琶书籍。
“老向。”吴方抬头,朝着楼上吼了一声。
“来啦!老虎,黑子,上来坐会。”二楼的走廊上,看守所的所长向清闻声走出了办公室,招了招手。他约五十出头,人比较瘦,但很精神。头上有了不少白发,一双眼睛却很闪亮,像是两道寒光利剑。
“还坐什么?”吴方和江虹上了楼,走进了所长办公室:“我今晚要上北京车添乘,我没时间跟你瞎掰。赶紧提斯雨兰出来,让黑子见一面完事,他晚上要出车。”
“向所,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江虹笑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边。。
“黑子,不用客气,你们来的正好,真是及时雨啊!老虎,说实在的,你急,我比你还着急。”向清所长忙着泡茶。其实,今天上午吴方已经跟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江虹想见见斯雨兰,他满口答应了。
“你这就像个养老院,鸟语花香,修身养性,有啥急的?”吴方和江虹坐下了。
“斯雨兰绝食了。”
“啊?”两人一下站了起来,江虹急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老虎提审了她之后,晚上她就不吃饭了,她说不想活了。”
“今天上午你咋不说?”吴方拉拉江虹的手,两人再次坐下。
“我敢惊动你的大驾?”向清所长泡好两杯热茶端给他俩,自己坐下:“我们做了很多工作,都不管用,刚好你说下午要来看她,我就指望你这个大菩萨显灵。”
“别指望我,黑子做做她的工作,也许能行。”吴方喝了口茶。
“我…试试看吧!”江虹心里没底,他知道斯雨兰是一个柔里带刚的女孩。
“黑子,虽然是自己人,按照规章制度,你也登记一下。”向清所长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一本探监登记簿。
“好嘞!”江虹站了起来,放下茶杯,拿起桌上一支黑色水笔,翻开了登记簿,弯腰填写。
“老向,就在楼下探监室吧?”吴方端着茶杯。
“是的,我叫一个管教干部进去,带她出来。”
“我记得她的编号是25号,关在3号牢房,她是一个人吗?”吴方又问。
“现在犯人很少,也就十几个人,所以她是单独一间。昨晚她开始绝食了,我们就从其它监室调了两个女犯进去,陪她作伴。”
“你是怕她……”
吴方话音未落,外面监区里的警铃突然响了起来,短暂急促:叮叮叮叮……
同时,办公桌上一部内联电话也响起来,向清所长一把抓起听筒:“什么情况?3号监室25号撞墙自杀?好的!我们马上进来。”
就像一声闷雷,一下轰在江虹头上,25号,不是斯雨兰吗?
向清所长和吴方都跳了起来。向清跑在前面,吴方、江虹跟在后面,他们冲下二楼,跟随两名管教干部,三步并作两步,通过刚刚自动打开的小铁门,急急跑进监区,直接开门进了3号牢房。
岗亭上面,一名值班警察正在巡视,另外一名值班警察高高站在3号牢房的天窗口,朝下厉声命令:“你们两个,把她放平,对!对!小心一点。”
3号牢房内外间的隔离门已经打开了,向清一行冲进里间牢房。
地铺是用水泥砌的,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占据牢房五分之四面积。等于除了一条短短过道,其余皆是地铺,上面铺着一层薄的芦席。为了防止犯人自杀或者做小动作,监室里面除了每人一床薄被,没有其它物品。
目前正是夏末秋初,辰州气温还有二十多度,监室里面有点闷热。
斯雨兰穿着一身蓝白条囚服,静静躺在铺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盖着一床灰色薄被。因为用自己的脑袋撞墙,她的额头肿起一个红包,皮有一点破了,渗出一片血迹。旁边坐着两个女犯,一个三十多岁,较胖,一个五十左右,瘦骨嶙峋。
看见一群警察进来,两个女犯立刻站了起来,诚惶诚恐。老女犯说:“报告班长,她要撞墙自杀,我俩一下没有拉住,人都晕了。”
向清所长吩咐一名管教干部:“叫卫生员进来。”
“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女警察走进来,背着一个红十字的药箱。她脱下鞋上了地铺,蹲在斯雨兰的身边仔细观察一下。号脉,测量血压以及体温,然后打开药箱,熟练给斯雨兰额头上的肿包消毒、上药、用白纱布包扎,整个过程约十分钟。
“有问题吗?”大家一直静静看着,没人说话,只有江虹非常急躁。
“没大问题。”女卫生员处理完了,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绝食一天,因祸得福,撞墙没有力气,受点小伤。所长,先观察吧!暂时不用叫120。”
“她会醒吗?”向清所长不太放心。
“先观察吧!”女卫生员下了地铺,低头穿鞋:“如果不醒,再送医院。”
“好吧!”向清所长大手一挥:“你留下吧!我们出去。”
“好的!”女卫生员答应。
“向所,我想留下。”江虹举起右手。
“行啊!多一个人更好。”
“老向,有黑子一个人就行。”吴方明白江虹什么意思。
“这个……”向清所长有点为难,他怕出事。
“我把自己的乌纱帽押你这里,行吗?”吴方很不高兴,嗓门有一点大。
“老虎,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你和黑子我还不了解吗?好吧!这两个人暂时关到10号监室,半个小时以后回转。黑子,我只给你半个小时,不能过点。”
“谢谢向所!”江虹非常感激。
“好啦!有惊无险,我们走吧!”向清所长、吴方他们带着两个女犯走了,监室里只剩下江虹和斯雨兰。
“雨兰。”江虹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他脱了鞋,上了地铺,盘腿坐在斯雨兰的身旁,双手捂脸,暗自落泪:“我…我过来看你了。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你为何要绝食?你为啥要自寻短见?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你这么想不开?你的心里除了你的父母哥哥,难道没有一点我的位置?”
“回想我俩初识经过,像是一段奇缘。你从北京千里南下,孤身一人绕道武汉,上了我的列车,为的是到辰州寻找你的哥哥。那天深夜,列车经过峡山山区,杀人逃犯杜飞扒车上来,在软卧车厢卫生间与你相遇。你俩一场搏斗,结果却是双双摔下列车,邝霞目睹最后一幕,我跳下车找你。老天开眼,虽然历尽艰险,最终找到了你。可是,天亮以后,你却偷偷跑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你一直不相信我吗?我进了岩云寨救你,然后带你来到辰州,你没钱我给你,帮你安排住处。只要是我休息,我陪着你满大街找哥哥,一整天走下来,不管多乏多累,毫无怨言。后来,我在汉堡店里给你找了一个座位,干净凉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只要看着站前广场人流就行。雨兰,我做的不够吗?还不够吗?你要我怎么做?你才真心对我?”
“你哥是个杀人逃犯,你一心拯救他。可你想过没有,你哥已经变了,他根本就不想自首,他想一条道走到黑,你却一直对她充满幻想。以你这点力量,你无法撼动他,虽然血浓于水,亲情永在,但是面对活生生的残酷现实,你的努力是渺茫的,所以,你差一点死在他们手里。最终,你不由自主的改变,跟随你的哥哥一起潜逃。”
“那是一条什么路啊?那明明是一条死路,你会不明白吗?你是那么聪明,一个硕士,读了那么多书,这些你不懂吗?你哥已经无可救药,你也跟着一起陪葬,你真傻啊!你俩偷偷上了我的列车,遇到了我,你们无路可逃,只能划上一个句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想开枪,真的不想开枪,可我又不得不开枪。那一枪很危险,如果我打偏了,邝霞就没命了,我的警察生涯也结束了。”
“我打死了你哥,你一定会恨我。恨吧!雨兰,你对我怎么样都行,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我不怕你坐牢,我就怕你想不开啊!你知道吗?黄嘉妮没有死,她还怀上了你哥的孩子,都快两个月了,你哥生前都不知道。雨兰,你要好好活着,一定好好活着,听见了吗?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雨兰!”
“我…我……”江虹满脸泪水,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下去。他胡乱的擦了擦脸,定睛一看,斯雨兰竟睁着一双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角淌着两行泪水……
“雨兰,你…醒了?醒了。”江虹抹着眼泪笑了,有点不好意思。
“嗯!”斯雨兰点点头:“我饿,我想…吃饭。”
“吃饭?好!好!你等一下。”江虹高喊:“向所,师傅……”
傍晚,带着夏冰冰和商川,江虹一行再次登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开始国庆节的首趟列车值乘。
临上车前,吴方告诉江虹,这是他们警组最后一趟值乘本次列车。秋风战役正在接近尾声,又有新的专项行动等着他们,任务更加艰巨,困难更多,挑战更为严峻。
20点10分,伴随一声长长笛鸣,k1280次旅客列车准点驶出辰州车站……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一年一度的小长假又开始了。车厢里面座无虚席,挤满旅客,车长尤丽忙的风风火火,餐车主任笑的合不拢嘴……
12306售票记录显示:国庆长假期间,所有热门车票均已售罄,站票都没有了。尤其进京进沪列车,更是一票难求!
夜空,繁星满天,一轮明月高挂天穹。远处是起伏的黛色山峦,高低错落,连绵不绝。
群山之中,一条蓝色大江蜿蜒流淌,波光粼粼,江面倒映一轮明月。
迎着茫茫夜色,k1280次旅客列车高速行驶,一路奔向遥远的大上海……
【241】绝境
夜幕下的辰州,五彩斑斓,繁华如梦。
宽阔的大街上,华灯明亮,汽车川流不息。十字路口,一旦某个方向亮起红灯,那个方向很快就会排起一条拉链似的钢铁长龙,越来越长……
人行道上,行人渐多,悠闲与匆匆相交织。
长街两旁是一溜的商铺,包括百货超市、酒楼、小便利店、ktv和夜总会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朦胧的夜色里,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行道树上缤纷闪烁的小彩灯和高楼大厦的不眠窗口,都给这座城市带来缤纷动感,无限遐想。
这是一座山水城市。
市内除了三座名山,还有南江穿城而过,曲龙江在城外绕行,最终汇入茫茫大海……两条蓝色大江一路东去,带着很多细小支流。它们在流经辰州时,市区因此有了一些内河,这些内河宽窄不一,纵横交错,在高楼大厦间静静流淌……
繁华街市不远,一条内河旁边,有一片古朴的民宅笼罩在暗夜里。
这条内河叫柳叶河,河宽二十多米,水比较深。
在一处僻静幽黑的角落,靠墙坐着一男一女。
他俩是中年人,身形消瘦,蓬头垢面,穿着简朴,浑身灰扑扑的。男子身高约摸一米七零,长脸,皮肤有一点绛紫色,两鬓斑白,带着一顶黑色老式单帽,脚穿一双军绿的解放鞋。女子一米六五左右,脸色枯黄,略微浮肿,一双眼睛暗淡无神……
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会有路人经过,不经意的看上他们一眼。
他们身边放着一点简单行李:两个普通的帆布旅行袋,一个烤红薯放在袋子上,已经凉了。两个袋子的提手用细绳绑在一起,走的时候可以将旅行袋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图个方便。袋子旁边放着小半瓶矿泉水,水有点浑,好像是从河里灌的。
袋子里是什么?其中一个装着一块双人的塑料布,已经有了小的破洞,还有一床肮脏的旧毛毯,这是他们露天睡觉用具。另外一个袋子不用多说,除了一床麻毯,就是雨伞、茶杯、毛巾、换洗衣服等等。
每天晚上,只要找到一块小的空地,铺上塑料布和麻毯,就是他们夫妻的床。躺在自理的简易地铺上,盖上那床臭烘烘的毛毯,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任何一个街角、建筑工地、大树底下、路旁的僻静处都是他们的五星级宾馆,前提就是无人干扰,比较安静。遇到了下雨天,立交桥下是最好的去处,否则只能躲在别人的屋檐下,眼巴巴的盼着雨停,熬过漫漫长夜,迎来新的一天……
他们像乞丐吗?像,也不像。
这是一对农民夫妻,来自云贵高原,家住贵州黔西南的纳谷乡云家寨~一个偏僻大山里的小小村落。男子叫云冬河,今年五十有余,女子叫田贵珍,四十有五,他俩都是云家寨的普通村民。
两人来到辰州两个月了,举目无亲,生活艰难。
“冬河,我不行了。”田贵珍的嘴唇动了一下。
“贵珍,你要挺住!”云冬河抓住了妻子的一双手,嘴唇哆嗦,留下两行热泪。妻子那双本来干瘦的手,还有两条细腿,如今居然胖了。不,准确的说是浮肿了。
“今天是几号了?”田贵珍问。
“9月25吧!”
“我…眼睛看不清了。”
“天都黑了,当然看不清了。”
“我…瞎了。”
“什么?胡说。”云冬河不相信。
“22年,走了多少地方?一路流了多少眼泪?我…走不动了,眼睛都哭瞎了。”
“老婆,你可不能出问题啊?”云冬河急坏了,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他紧盯着田贵珍的一双眼睛,黑夜之中,她的眼睛依然睁着,睁的很大,但是黯淡无光,眼里一片浑浊。他的心悬起来:难道老婆的眼真的瞎了?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冬河,我是真的瞎了。”田贵珍摇摇头:“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你就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鼻子嘴巴都没有了。”
“贵珍。”云冬河一把抱住了妻子,放声恸哭:“我害了你,是我不好,害了你啊!都是我造的孽,是我造的孽啊!你的身体不好,我不应该带你出来,这一路上糟了多少的罪。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以后怎么办呐?不行,我送你上医院。”
“唉!钱被骗了,还剩95块,不要说上医院,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了。”
“这怎么办?怎么办啊!”
“冬河,别哭,这就是我们的命哪!苍天有眼就行。我…瞎了就瞎了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牵着我,我摸着跟你走。什么时候走不动了,油尽灯枯,死了也就算了,没有云娜,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也许,她早就不在了,我去阴曹地府寻她。”
“不!不!”云冬河是痛哭流涕:“她一定还活着,肯定活着。22年都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一直走到今天,你可不能倒下,贵珍。”
“我也不想倒下。”田贵珍也哭了:“我想坚持,一直坚持。可是,今天晚上,我感觉自己真的不行了,身体被掏空了,没了元气,扛不了了。”
“你能行的,你能行的。”
“唉!冬河,别想那么多了。铺床,我们早点睡吧!”田贵珍挣脱云冬河的手,擦着满脸泪痕。
“你的眼睛……”
“算啦!睡上一觉,也许明天睁开,眼睛又能看得见了。”
“要不,把烤红薯吃了,眼睛就会好了。”
“留着明天吃吧!我有点困。”
“那…好吧!”山穷水尽的云冬河没有办法,只有赶紧拉开两个旅行袋的拉链。他先拿出了折叠好的塑料布,小心翼翼打开,沿着墙角铺好,这是防潮用的。然后拿出那块脏兮兮的麻毯,铺在塑料布的上面,弄平整了,最后从袋子里拿出毛毯。
“贵珍,躺下。”云冬河打开了毛毯,又把两个袋子垫在地上,这是枕头。
“好!”田贵珍躺下了。云冬河把毛毯盖在她的身上,捂得严严实实。
“冬河,辰州这里不冷,盖一点就行了。”田贵珍拉了拉毛毯。
“不行,后半夜会很凉。”云冬河又捂紧毛毯。
“你腿不好,你也一起睡吧!别坐着了。”田贵珍闭上了眼睛。
“嗯!”云冬河挨着妻子躺下了,拉起毛毯一角,胡乱盖在自己身上。
一对贫苦中的患难夫妻,为了节省住宿的钱,每晚都是露宿街头。为了一个信念,为了寻找女儿云娜,他们百折不挠的坚持着,直到今晚。
云冬河的心里忐忑不安,他有满脑袋的事情要想,尽管他睁大着眼睛。可是,白天四处奔波,已经精疲力竭,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噗通”一声闷响惊醒了他,听声音的方向,是从二十多米外的内河传过来的。他睁开眼一看,身边空空如也,妻子不知去向。
“有人落水!快救人啊!”远处,传来目击者的一声惊呼。
“贵珍!”云冬河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跑了过去……
【242】出乎意料
10月2日,傍晚。
辰州铁路新村25座506室,江虹的家。
一辆警车出了小区大门,向着辰州铁路中级法院驶去……
辰州铁路中级法院已经划归地方管理,但是名称没变。
吴方一身警服,戴着警帽,在驾驶座开车。他绷着脸,鼻梁架着一付墨镜,一言不发,好像谁欠了他十五贯钱。江虹坐在他的旁边,眼皮低垂,心不在焉。
刚才,他正要吃晚饭,吴方突然开车到了他家楼下,急匆匆的敲开他家的门,说是辰州铁路中级法院正在非公开审理“96特大旅财盗窃案”。因为黄一宝和莫豹已死,黄嘉妮躺在医院里无法出席庭审,只有斯雨兰上法庭接受审判。
江虹一听,什么都不顾了。也没跟厨房里的母亲打招呼,蹬着一双拖鞋就出了门,跟着吴方心急火燎上了警车。
路上,他的心里惴惴不安:怎么回事?这才一个星期,案子还在联合专案小组那里,还没移送检察院呢!法院就开庭了?今晚就要宣判?这是严重违反司法程序,岂不怪哉!
“黑子。”吴方提醒:“今晚的庭审很短暂,不会拖泥带水。等下到了法院,我们进去坐旁听席,你要老老实实,不能说话,否则以后我不管了。”
“师傅,什么意思?”江虹不解。
“我怕你扛不住。”
“有这么严重吗?雨兰又没杀人。再说,她来找她哥哥是想劝他自首,目的单纯善良,是法律鼓励的行为,理应从轻处罚。她那个包庇罪,按照刑法规定,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黑子,她犯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师傅听到什么风声?”
“她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正是她的出现,她的所作所为被黄一宝发现,黄一宝才处心积虑,利用夜色掩护上凤凰山杀人。本来想除掉她,结果反被莫豹所杀,导致一死一伤。所以,斯雨兰是血案的导火索,法官说了,必须重判。”
“一派胡言!”
“你别激动。”
“师傅,法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别瞒我。”江虹厉声质问。
“法官要判斯雨兰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什么?这是践踏法律,草菅人命。”江虹激动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吴方:“这个法官想干什么?如此胆大妄为?案情真相大白,证据确凿,他敢胡来?这里面有内幕,他是收了谁的黑钱?受了谁的指使?”
“我哪知道?”吴方手握着方向盘,非常淡定。
“师傅,莫非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我也是为你好,黑子,你跟斯雨兰不对眼。”
“放肆!你是什么狗屁师傅?你是我的仇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拼了。”江虹突然扑向吴方,挥拳猛击,吴方毫不退缩,拼死抵抗。两人你争我夺,一场搏斗,警车瞬间失去控制,偏离方向,冲向旁边的人行道……
“黑子,撞死人啦!”吴方一声绝望惨叫,吓的江虹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警车里,而是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独自一人,浑身冷汗。哦!我在睡觉,这是一场噩梦?真是一场噩梦,太可怕了!幸好是一场梦。什么兆头?是凶是吉?师傅真是那样的人?不可能的。算啦!不要胡思乱想,庸人自扰。
邝霞在敲卧室的门:“黑哥,都六点啦!起床吃晚饭啦!”
江虹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低着脑袋,用双手挠着头,心烦意乱。
今天中午,自己刚刚返乘回来,下午休班就在家里蒙头睡觉。
昨天,斯雨兰的逮捕令下来了,她已签字认可,这个案件办的很快。本来,江虹再跟吴方提了一个要求,说想下午去看守所,再去看一看斯雨兰,结果被吴方警告了。吴方要他远离这个案件,保持一定距离,因为他已回避,不能出尔反尔。
师傅说的有理,只是…也不知道雨兰在里面还好吗?江虹牵肠挂肚。
邝霞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黑哥,出来吃饭。”
江虹下床:“邝霞,什么时候来的?”
邝霞笑眯眯的:“四点,我睡完午觉就来了。”
江虹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澡,冲干净了身上冷汗,觉得舒服多了。他回到了餐厅,母亲苏琳和邝霞正坐在餐桌旁边,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糖醋排骨、清蒸大虾、麻婆豆腐、青菜和鱼头豆腐汤。
窗外,夕阳西下,一片黄昏景色,时间走到了六点半。
江虹坐下:“哟呵!很丰盛嘛!”
苏琳拿起筷子,眉开眼笑:“这是邝霞买回来的,非常新鲜,我俩一块做的。”
江虹看着邝霞:“邝霞,辛苦你了。”
邝霞兴致勃勃的给江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黑哥,尝尝,这个排骨可难做了,味道很香,口感不错。”
“嗯!确实不错!”江虹一边嚼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多吃一点。”邝霞往江虹的饭碗里又夹了两块糖醋排骨。
“你也吃吧!我自己来。”江虹端起饭碗,三人开始吃饭。
“虹儿,这趟回来休息几天?”苏琳问道。
“明天出车。”
“休息半天?这么紧张?”
“嗯!又有新的任务。”
“邝霞明天回去跑高铁了,你知道吗?”苏琳慢吞吞的吃饭,似乎漫不经心。
“什么?”江虹一愣,心里立刻有种预感。他去跑绿皮车,邝霞去了,那是谭步高的主意。他去跑上海红皮车,邝霞也跟去了,那是吴方动了心思。明天,莫非……江虹不敢问了。
“黑哥,昨天新上图了一趟辰州至贵阳北的g1628次,最新的‘复兴号’高铁列车,可气派了!我在辰贵3组,列车长是李钰,我和肖珊是乘务员,乘警长是你吧?”邝霞神秘一笑。
“是谁告诉你的?小道消息。”江虹一皱眉头。
“那…那…吴支他会骗我?”邝霞急了,一下露了马脚。
“我不知道。”
“虹儿,到底怎么回事?”苏琳追问。
“老妈,我工作的事情,你们不要多问。”
“我就问你一句,你明天是不是跟邝霞一趟车?”
“是的。”
“我明白了。”苏琳不说话了,知道这是吴方搞的名堂,江虹去哪,他就让邝霞跟到哪。别人想换一个车班多不容易,邝霞接连换了三个车班。当然,以吴方的威力,这事并不难办,他只要跟客运段的领导打个电话就行,小菜一碟。
“黑哥,我可不是赖着你啊!我没那么皮厚。本来高铁车队就要我回去的,刚好新开一趟高铁列车,我就顺理成章的回去啦!”邝霞的脸一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这么说来,我们四个又凑到一块了。”江虹答应一声,心不在焉。
“虹儿,老虎给你派了什么新的任务?”苏琳看出了儿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