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油锅
“我…我……”莫豹结结巴巴,眼里充满恐惧。
他很想说:宝叔,你行行好!我不学了,我退出吧!这是人学的吗?要在滚烫的油锅里,用一只手,准确说是两个指头夹起一根小号的绣花针,简直异想天开!
这绣花针还没有夹起来,自己手先残了。
可是,刚才已经赌咒发誓绝不退缩,否则自断右手五指,这怎么办?
话音还在屋顶缭绕,这就要食言了?即便嘉妮护着,宝叔自认倒霉不追究了,自己也很憋屈。毕竟是个七尺男儿,血气方刚,也不至于怂成这样,今后嘉妮面前存何颜面?何况宝叔费尽心机,不仅带着自己再次出山,实地练习,还押上了唯一亲生女儿,就是想给闪电手找一个历史传人,他把赌注全部下在我身上了,孤注一掷。
我若临阵脱逃,宝叔必不饶我,甚至会除掉我,刚才的交手酒可不是白喝的。
不管怎样,如果他要寻找下一个继承人,我就不能挡他的路。
学吧!从自己的利益来说,真要学成了闪电手,一夜之间就会成为江湖网红,成为贼王,日进斗金。虽然宝叔计划他和嘉妮日后归隐,不要抛头露面,毕竟江湖之上风高浪急,惊涛汹涌,自己还被警方长期追捕,风险极高。
但是,自己除了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兰儿一直都在劝我自首,除非警方答应留我一条性命,否则,我不自首。
从今以后,学会了闪电手就能称霸天下,偷人钱财易如反掌,一个晚上就十几万,轻轻松松。自首和闪电手比较,当然学闪电手好啦!宝叔七十多了,还能喘几年气?等他一命呜呼,今后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他都学成功了,我就学不成功?
有的事情看似恐怖,实则简单。
再说,我有那么笨吗?否则我早被警察抓住了,还能潜逃五年,逍遥法外?
为了嘉妮,为了生存,我要不忘初心,学闪电手。
黄一宝看莫豹直不楞登没有反应,知道他仍然有一点恐惧,心存疑虑。
他诡异的一笑,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摸出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在莫豹和女儿眼前显示一下,随手丢入滚滚的油锅里。看着细小的绣花针跟随翻腾热油缓缓沉入锅底,黄一宝的右手迅速插入油锅,转眼之间将绣花针夹了出来,针尖滴着滚烫的油……
又一瞬间,绣花针不见了,不知被黄一宝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伸开了两个空空手掌,笑呵呵的,一言不发。
“爹爹。”嘉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是一个魔术师呀!”
“魔术师是作假,障人眼目。我这绝活实实在在,你们知道绣花针在哪吗?”
“快说,爹爹,别卖关子。”
“好吧!爹爹今天高兴,多露一手,我让你们见识闪电手的另一绝技~移花接木。”黄一宝说完了,神奇的事又发生了,他竟然从莫豹的口袋里掏出那枚一元硬币,在嘉妮的口袋里面找出那一根绣花针:“咋样?警察抓我?我瞬间把钱夹子转移到警察的口袋里,或者别人身上,没有证据,凭啥抓我?哈哈哈哈!”
“厉害!宝叔。”莫豹缓过神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江湖老大,这闪电手名不虚传,警察拿你都没办法,我一定好好学。”
“爹爹,你还有啥绝活?我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还藏着什么?”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黄一宝笑了笑:“按照祖规,这些手艺都是不能让女娃儿看的,为了豹子,爹爹今天是破例了,哈哈哈哈!”
“哼!”嘉妮很不高兴:“重男轻女,我也想学,你不教我,我就跟豹子学。”
“不行。”
“为啥不行?”
“祖规在上,不行就是不行,你别问那么多。你爹若是违背祖规,百年之后没脸去见你的姥爷,莫豹,你也一样,你明白吗?”
“嗯!”莫豹点头。
“来吧!豹子,下油锅子。”黄一宝板起脸,吩咐:“你刚开始,还是先练空手,就是两个手指插到锅底就收上来,一定要快,不能拖泥带水。”
“这个……”莫豹虽然下了决心,但是看着滚滚油锅,情不自禁有点心虚。他伸出了右手,握成拳头,伸直食指中指,却不住的颤抖……
“豹子,你小心啊!”嘉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根手指一定要直,下去。”黄一宝瞪着眼催促。
“等等,我…我……”
“我啥子我?平时看你还挺能的,今天咋啦?半碗子酒就让你迷糊啦?来吧!我来帮你。”黄一宝不耐烦,一把抓住莫豹右手,毫不留情按进油锅。
“啊!妈呀!”莫豹惨叫一声,吓得闭上双眼,觉得自己右手突然像被电击一般,火辣辣的生疼。一眨眼的功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右手已被宝叔从油锅里快速提了上来,手上滴着滚烫的油,痛的莫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叫啥子嘛?这不是好好的。”黄一宝很生气。
“还好还好,只是皮有点红。”嘉妮盯着莫豹油腻的手,松了口气。
“嘉妮,去拿两条毛巾。”
“好嘞!”嘉妮跑进了卫生间,拿出两条毛巾。一条给了父亲,另外一条自己拿着,小心翼翼的给莫豹擦净右手的油:“爹爹,你可真神!这么烫的热油,你们居然皮毛无损?”
“这也没啥。”黄一宝擦干净自己的手:“秘诀就是速度飞快,滚油刚刚接触你的皮肤,你就已经抽了出来,所以烫不伤你。虽然表皮会有一点麻麻的疼,但不碍事,五分钟后可以再练,练的多了,熟能生巧,越到后面越不会疼。”
“宝叔,我明白了。用油锅练,不用别的什么办法,就是逼你快速出手,快速收手,稍慢一点手就残废。按照这个方法一旦练成,今后出手就是快如闪电,条件反射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就是这么回事。豹子,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不简单哟!”
“什么意思?”
“从空手下油锅,到能夹出硬币,再到小号的绣花针,两年之内你能练成就不错了。最难的是绣花针呀!又小又细,人的两根手指还不是一般长,特别费劲。我是练了三年才成,不过我那时候没办法天天练,每天要当佛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嗯。”莫豹点头。
“你的日子好过多了。最近外面越来越紧,我跟嘉妮商量过了,为保万无一失,从今天起,你都不许出门,包括晚上。”
“宝叔,你胆子太小了,你能不能……”莫豹心里急了,今天晚上,他跟妹妹约了在凤凰山碰面。
“不行,好好练功,不能出去。”
【214】反转
入夜,凤凰山下,莫豹一路悠哉悠哉走来……
他看起来非常淡定,步伐缓慢,一副散步模样。但是,看似平静的脸庞上,实际隐隐透出内心一丝紧张,惶恐,不时回头观察,东张西望。
偶尔,他会拿出手机,看看家里实时监控。
作为一个a级逃犯,他是在防备警察吗?
是,也不全是。
此刻,除了警察,他还担心宝叔或者嘉妮跟在他的后面。毕竟,他和妹妹斯雨兰的会面是保密的,除了他们兄妹两个,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当然,这非长久之计,纸包不住火的,他在思索该怎么办?即便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没有太大把握。
今天已是9月22号,距离国庆节仅剩下九天时间。
九月辰州,又是下旬,正值秋高气爽,气温乍寒还暖。夕阳落山以后,暑气渐散,市内终于有了一点凉风。这座城市面向大海,背靠峡山原始山区,森林覆盖率高,气候温润。所以这里的冬天不下雪,夏天酷热,秋季最为舒适,尤其是在夜晚。
凤凰山被闹市区包围着。山下是喧嚣的街区和宽阔的林荫大道,高楼大厦栉次鳞比,商住小区一片连着一片,火车站、公交站、地铁和商贸城,繁华如梦……
莫豹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一双米黄色的跑鞋,短袖衬衫,肩上挎着一个素色帆布背包,头上戴着那顶深灰色棒球帽,帽檐依旧拉的很低。他走到了山脚下的公园正门,再一次警惕的回头看看,眼睛贼溜溜的转动,余光四射,在人流中快速寻找可疑面孔。短短的几秒钟,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一个尾巴,他才走进大门,开始上山。
时间已是19点35分,沿着盘旋山道,爬到山腰约需半个小时。
莫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斯雨兰了,思念之心急切,不禁稍稍加快脚步。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妹妹正在老地方等待他,半山腰的那一个小凉亭。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每晚七点,每天都是如此,每次都是妹妹先到。
他俩还有一个约定,如果过了八点,其中一个没到,另一个人就赶快走。如果后面没有什么动静,次日晚上再来。
这个方式是莫豹提出的,妹妹也同意了。
有人一定会问,他俩不是有手机吗?完全可以随时联系,何必多此一举?
其实,莫豹也是有苦难言。为了防备警方搜索追踪,他很少用手机,最烦人的是黄嘉妮经常查看他的手机。嘉妮未必是怀疑他,似乎只是一种无心之举,一种爱好,或者是一种窥私欲,结果,莫豹就不敢用手机跟斯雨兰联系。斯雨兰也一样,她怕跟哥哥打电话被警方监听了,他俩干脆就用最原始的方式会面。
这样也好,安全。
9月20日,莫豹开始练闪电手。鉴于外面风声日紧,宝叔不准他出门了,天天窝在家里,反复在油锅里上下折腾,枯燥无味,却又不得不做。
跟着宝叔一年半了,做贼也不容易。那也是一门技术活,就是没有职称评定,诸如初级扒手、中级扒手乃至高级扒手之类,颁发江湖证书。
因为宝叔发话,两双眼睛盯着,莫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留在家里。但是两个晚上没有见到妹妹,他也心急火燎,蠢蠢欲动。不知妹妹是否会误解他,以为哥哥有危险了,或者被警察抓走了,只是还没有供出她。
莫豹明白,目前这个状态,妹妹已经触犯法律,犯有包庇行为,这很危险。但是莫豹认定一点,如果自己被抓,死不承认,妹妹也不认账,应该就没有事。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问题在于他能做到,妹妹能做到吗?她可是个实心女孩。况且,随着高科技的迅猛发展,警方取证手段越来越多,口供不是唯一选择。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一条道走到黑,跟宝叔,娶嘉妮,学闪电手。未来或者称霸黑色江湖,或者继续隐匿山村,或者偷渡外逃,他就决定必须远离妹妹,兄妹相安无事,互不牵连。因此,今晚他是下定决心,要赶紧劝妹妹离开辰州,返回北京,不要再来找他。
兄妹大了,各奔前程。
显然,事情已经急转直下,反过来了。开始是斯雨兰南下千里寻找哥哥,苦劝莫豹投案自首,拯救自己。现在变成莫豹要劝妹妹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摆脱险境,保全自己。
时间紧迫,夜长梦多,必须出来做通妹妹思想,越快越好。
熬了两晚之后,今天傍晚,他们吃过晚饭,莫豹就说在家憋的太难受了,很想出去走走,散一散心。
“你才窝了两天,骨头不得劲啦?”嘉妮放下饭碗,瞟了莫豹一眼:“我爹天天在家,哪也不去,不也是好好的?”
“宝叔是老人家,没火气了。我一个小伙子天天宅在家里,没有运动,不跟坐牢一样?”莫豹冲着嘉妮说道,眼睛却看着黄一宝。
“爹爹,你看看他,还说你呢!大逆不道。”
“你别刺激你爹,我就随口一说。”
“那…等天黑吧!”黄一宝牙不好,吃饭细嚼慢咽,他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慢条斯理的说。
“宝叔,你同意啦?”莫豹喜出望外。
“嗯!如果你不怕被警察抓住,吃枪子儿。”
“嘿嘿!抓我的警察还没有生出来呢?”莫豹觉得自己能够潜逃五年,历经艰难困苦,多次躲过警方追捕,都是自己足智多谋,上天保佑,他有点飘飘然。
“爹爹。”嘉妮不高兴了:“你可不能顺着豹子。我们都说好了?这段时间豹子不能出去,外面警察正搞专项行动,可危险了!你可倒好,这才三天不到,你就绷不住了,依了他了。”
“嘉妮。”莫豹强调:“我就出去散一会步,我又不会乱跑,你别大惊小怪。再说,以前我俩每天晚饭以后都有出去爬凤凰山,你是后面不愿爬了,就撂下我一人天天单干。现在,你们突然把我关在家里,我哪里受得了?”
“你天天下油锅,还没折腾够吗?”嘉妮怼了一句。
“这牢里的犯人每天都有放风时间,我还不如犯人?正因为我天天都下油锅,手都被烫肿了,我才需要出去活动活动,消一消火,你看看我的手?”莫豹怒了,举起右掌给嘉妮看,皮确实红,发亮,有一点肿。
“你……”嘉妮哑口无言。说实在话,莫豹练闪电手确实努力,她是天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啦!你俩不要争了。嘉妮,我来洗碗,你跟豹子一块出去走走。”黄一宝耷拉着眼皮,嘴里继续嚼着饭菜。
“我不带她。”莫豹果断拒绝:“她又不爱爬山。每次爬凤凰山,她一路上老发脾气,不如我一个人轻松自在。”
“爹爹,我白天出去了,买菜背米,晚上我想在家歇会。”
“既然这样,豹子,早去早回。”黄一宝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菜。
说话之时,天已黑了,莫豹赶紧穿戴一下,兴冲冲的开门走了。
嘉妮正在收拾碗盘,黄一宝怔怔的看着女儿,突然说道:“嘉妮,豹子可能出问题了。”
【215】发现
“啥?”嘉妮心里一惊,突然哆嗦一下,手里一个青花瓷碗掉在桌上,眨眼之间滚出边沿,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同时发出两声刺耳脆响:“咚,啪!”
“你慌什么?”黄一宝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心烦意乱。
“噢!没…没有。”黄嘉妮蹲下身,赶紧捡拾碗的碎片。因为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左手食指被锋利的瓷片划破一个口子。她轻轻的“啊”了一声,看见殷红的血冒了出来,赶紧找出了一条创可贴,仔细包扎伤口。
“唉!”黄一宝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力不从心,后悔莫及。
“爹爹,你…你可不能胡乱猜忌。”嘉妮脱口而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离开父亲一步,深知父亲品性。他的爹爹为人低调,说话做事都很平淡,情绪难有大喜大悲,忽高忽低。正是如此,他的有些话语听上去很平淡,就一两句,实际有千斤重。
“嘉妮,你爹七十多了,看尽天下的人和事,我的判断不会有错。”
“那…豹子出了啥子问题?”嘉妮包扎好了食指伤口,不顾地上碎片,干脆坐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父亲发现什么,但她知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莫豹。她跟莫豹已经有了感情,她爱豹子,如果豹子真的出了问题,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哼!”黄一宝笑了笑,继续正襟危坐:“你记得吗?前些日子,9月15号晚上,你在山上跟他闹了一点别扭,一个人回来了,他却很晚回来。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俩不就吵了两句嘴么?他至于那么晚回来?报复心那么重?还是真想不开?”
“爹爹,你也知道,我俩有点性格不合,是你撮合我跟他在一起。那天晚上在凤凰山斗嘴,其实是我先跟他生的气,因为他对我丢三落四的,我不高兴,就飙了他两句。真说起来,一年多了,我的脾气也有点坏,老是怼他,他都是忍气吞声的。那天晚上怕是泻火去了,来一个大爆发,所以回来的晚。”
“好!依你所说,那天晚上他是泻火去了。从那以后,你再不肯跟他去公园爬山了,我也知道,爬山很累,你不喜欢,你是借口不肯去了。奇怪的是,豹子却是风雨无阻,每天晚上丢下饭碗就出去了。说是散步,我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事,嘴上不说,但不是你们俩的事,好像另有隐情。”
“他?能有啥事?”嘉妮一皱眉头。
“那你说呢?”
“我哪知道?”嘉妮话音刚落,如梦方醒:“我明白了,爹爹,所以你就跟我商量,给他立了新规,晚上都不准出去了,根本不是考虑他的安全?”
“嗯!”黄一宝点点头:“安全是一方面,毕竟外面风声越来越紧,他很危险。最主要的,我要摸一摸他的底,看看他的反应。”
“那你今晚还放他出去了,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嘉妮不满。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啊?”
“嘉妮,豹子如果老老实实窝在家里,专心练闪电手,我不会怀疑他。可是,他这两个晚上心不在焉,情绪异样,肯定就有问题。今天他是忍不住了,跟我提了要求,说想出去走走,我就知道真出事了。我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把持不住?为求安稳,为求一个答案,我同意了。”
“爹爹,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嘉妮忧心忡忡。
“相信你爹,我的感觉很灵很准。”
“那…豹子到底有啥子事?”
“我也捉摸不透。他是暗地勾结警察?不像,若是那样,我俩早被警察抓了。说实在话,他要真的那样做了,他就立大功了。自首再加立功,豹子的命就保住了,最多判个死缓。”
“爹爹,你想多了,豹子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他更看重爹爹的这一门绝活,没有暗通警察。”
“但愿如此。有的时候人会变的,尤其到了紧要关头,他会掂量利害关系。”
“你是说他被警察发现了?”
“警察如果发现他了,不会这么下套。”
“哼!没有我们救他一命,他早就冻死在枣园里了,我看豹子是知恩图报的。”
“嗯!”黄一宝再一次点头,满面愁容:“那他天天晚上出去,十点钟才回来,图的是啥?难道……”
“爹爹怀疑他在这里有人?不可能的,豹子是北方人,这里离他老家几千里呢!如果真有什么亲戚朋友在这,我们来辰州的时候,他应该会说啊?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看这一路上下来,他那样子,不像有这回事。”
“我也是这么想。一年多了,我用各种办法,明里暗里套过他的底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所以,我对他很放心,才选中他做继承人。不过,现在想来,爹爹是有点着急了,我应该多观察两年再做决断。”
“如果那样,爹爹,你会放弃豹子,我看你已经后悔了。”
“是啊!自从豹子上了a级通缉,我就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前景难料。嘉妮,我告诉你,a级通缉都是重犯,没有一个能够逃出法网,落网是迟早的。豹子一旦被枪毙了,我的毕生心血就将付之东流,所以我不甘心,我要给他找条出路,没有想到他自己又出问题了,我还蒙在鼓里,唉!”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爹爹不用着急,我会做通他的工作,她听我的。”嘉妮自鸣得意。
“不急那是假话,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难以取舍,进退两难。”
“爹爹,豹子真要出了问题,我又劝不动他,你会……”嘉妮看着父亲,提心吊胆的问。
“那就只能委屈你了,不除掉他,后患无穷。”
“啊!”嘉妮大惊失色。
“你别害怕。”黄一宝摆摆手:“目前没到那个时候。你爹曾经纵横江湖三十余年,从不杀人,真要被逼无奈开了杀戒,那也绝不能杀错人,何况还是自己唯一一个徒儿?我想,豹子的事一定要摸清楚,再做决断。”
“爹爹,你今晚放豹子出去,莫非要我……”嘉妮倒吸一口凉气。
“正是如此,你敢去吗?”黄一宝紧盯着女儿。
“我有啥子不敢去的?”嘉妮站了起来:“爹爹意思我明白了,我去最合适了。真要被他发现,我说出来找他一块散步,只是……”
“只是什么?”
“他都走了一刻钟了,我跟不上,只能上山找他。他若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就失算了。”
“如果山上没人,你就赶快回来,明晚我们再做盘算。”
“好!”
“莫豹,你这小子,嘿嘿!你到底瞒着我在干什么?”黄一宝狡猾的一笑,自言自语。
【216】隔墙有耳
嘉妮扫净地上瓷碗碎片,换上一条裙子,简单打扮一下,匆匆出门走了。
黄一宝的心里非常烦恼。他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再度坐下,反反复复。最后,他干脆背着手,勾着腰,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他很懊恼,好好的一盘棋竟然下成这样?出乎意料。本来开局良好,一路顺风,莫豹顺利入套,女儿也接受了。卒子刚刚过河,不料一个a级通缉从天而降,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莫豹危矣!现在,自己开始教他闪电手了,这个小子又出现了故障。
他天天晚上溜出去三个小时,明显不是去散步的,他去干什么了?他就不怕我怀疑他?如此不顾一切。
暗通警察?不可能的;访亲会友?也不可能,他在这里没有熟人;难道…他是去泡妞了?也不像啊!嘉妮一朵鲜花,水灵灵的,还不够他泡吗?换了哪个男人都收心了;或者,他是夜晚上山溜达,一时把持不住,被野女人拉下水了?
现在不是有啥一夜情吗?也许,就是这个事儿。
难怪前些日子他要一万块钱,说是备在身上应急。当时,自己觉得言之有理,万一遇到警察追捕,他跑散了,身上没个子儿,岂不是要饿死?就他那刚学的一点皮子功夫,没有我和嘉妮掩护,他很容易失手。
坏了!真是这样,莫豹在山上打野食被嘉妮发现了,以她的火爆子脾气,肯定会冲上去大闹一场。一旦引来警察干预,大家统统完蛋。
糟糕!十万火急,我要去追女儿。
他关了灯,悄悄走到窗口一侧,撩开窗帘一角窥视外面。确认屋外平安无事,出门急急走了。
他要去凤凰山救火。
黄一宝关了灯,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屋里一片漆黑,实时监控就会失去作用。虽然这会引起莫豹怀疑,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当初为了防范警方入室埋伏,家里暗装这么一个监控探头,人在外面,可以通过手机实时上网查看,以防不测。如今倒好,这个东西反而成了莫豹监控他们父女俩的得力工具,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难怪这个小子胆大妄为,前些日子天天晚上上山,因为他能随时看到我和嘉妮,我们看不到他。
唉!时代变喽!真是防不胜防!
出了小区大门,街上一片灯红酒绿,车来人往……
初秋的夜,充满诗情画意。眼前不远,高高的凤凰山巍然挺立,耸入半空。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朦胧之中,依稀飘着几片白云。山上虽然黑乎乎的,但是满山星星点点,亮着不少路灯彩灯,密林掩映之中,盘山道上人影绰绰……
19点20分,莫豹终于爬到山腰。他离开了盘山主道,离开人群,沿着那一条熟悉的青石小径,独自一人走进密林。
里面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宛如一片原始森林。因为没有路灯,只有一线线的月光穿过树木缝隙,静静照入林间,让夜游客依稀能够看清周围世界。耳旁,伴随着唧唧啾啾的虫鸣之声,眼前,不时有萤火虫在林子里穿梭飞行……
前面,就是小凉亭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穿着一条碎花雪纺的连衣裙,挎着一个背包,正低着头,不停搓着双手,在凉亭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兰儿。”莫豹等不及了,远远喊道。
“哥哥。”斯雨兰奔出来,不顾一切跑了过来,投入莫豹怀里,双手搂住哥哥的腰,眼泪汪汪:“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看,哥好着呢!”莫豹搂着妹妹,心如刀割,不能自己,两行眼泪情不自禁流淌下来。
“那你怎么两个晚上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宝叔不准我出来了,说是怕被警察发现,哈哈哈哈!”莫豹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我跟他说,警察五年都没有抓到我,现在更甭想抓到我,我要出来走动走动,不能天天关在家里。这不,他同意了。”
“是这样啊!害我两个晚上没睡好觉。哥,宝叔说的没错,最近确实挺危险的,你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去自首啊?”斯雨兰抬起一只手,抹去哥哥脸上的泪。
“江虹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破了一批案件,抓了几个逃犯,就是还没找到宝叔下落,也包括你。”
“兰儿,我们去亭子里说吧!”莫豹一听,赶紧牵着妹妹的手,走进凉亭坐下。
“哥哥,我……”
“兰儿,三天没见,江虹那里有啥新的情况?”莫豹急不可耐。
“他现在很谨慎,在我面前不谈工作,所以,我……”斯雨兰有一点吞吞吐吐。
“是吗?这个雷子,不会怀疑你吧?”
“那倒不像,他真要怀疑我,肯定就会盯上我的。再说,他绝对想不到我是你的妹妹,太离奇了!”
“嗯!我想,他们既然立下了军令状,限期破案,时间紧迫。现在仅仅剩下不到十天时间,他们一定很急,必定想方设法,动用一切手段寻找我和宝叔。兰儿,江虹今天晚上出车了吧?”莫豹试探着问,他已经会推算江虹出车的时间了。
“是的。”斯雨兰点点头,心里非常痛苦,不知道该不该跟哥哥说。
“兰儿,你好像有…有话别瞒着哥,老哥需要你的帮助。”莫豹恳求,他不相信妹妹经常跟江虹在一起,不会听到一点消息。
“哥哥,你快点自首吧!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斯雨兰抓住了莫豹的手,眼巴巴的看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看来,你是知道一点什么,不肯告诉老哥?”莫豹不高兴了。
“我…我……”斯雨兰下不了决心。
“既然这样,我回去了。”莫豹故意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哥哥,别走,别走,我说,我说,呜……”斯雨兰一把抱住了莫豹,失声痛哭。
“兰儿。”莫豹重新坐了下来:“哥不能没有你。”
“昨天晚上,我在江虹家里吃饭。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吴支打来的。江虹进了他的卧室,关上了门,可我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好像是说案件获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巴仔立了头功,发现了女贼的作案轨迹。”
“什么?”莫豹大吃一惊:“你还听到什么?”
“我就听到这么一点。江虹开门从卧室里出来,我看他很兴奋,一扫脸上阴霾,我就知道,他们可能是真的有重大突破。那个巴仔我知道的,他过去是一个惯偷,现在是警方的特勤人员,他在南江好几天了,跟着吴支一块工作。”
“这帮雷子真有办法,用惯偷找惯偷,以毒攻毒。”莫豹恍然大悟。
“还有那个商川,刚刚从特种兵退役,善于追踪侦察,素质一流。哥哥,你们面对着这么强大的对手,你们躲得初一,难逃十五。”
“这么说来,是嘉妮暴露了,这下子麻烦了!”
【217】密林里的眼睛
“哥哥,你快点自首吧!否则来不及了。”斯雨兰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她的红色手机。
“等等,兰儿。”莫豹坐在妹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惊慌失措。
“还等什么?”斯雨兰流着泪,心急火燎:“江虹他们争分夺秒,正在日以继夜寻找你们,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离你越来越近,你不要固执了,不要心存侥幸。听我的话,现在自首,只要拨通110,哥哥,你就能够获得新生。”
“兰儿,这事关系你哥生死,不可轻举妄动,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莫豹心烦意乱,他站起来,一边挠头,一边在凉亭里来回踱步,低头不语。
“哥哥。”斯雨兰一跺脚,继续抹着眼泪。
“这个…怎么会是这样?这…这怎么办?”莫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出现戏剧性的变化。今晚自己欺骗宝叔,借故溜了出来,本想是劝妹妹早日回京,离开辰州这个是非之地,跟他一刀两断,明哲保身。现在倒好,他还没有开口,反被妹妹继续逼着自首,乱了方寸。
“你想好了没有,哥哥?别犹豫了。”
“不,不对,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宝叔可不是吃素的。”莫豹喃喃自语:“即便江虹他们破了嘉妮的迷魂阵,发现嘉妮重新上车回了辰州,他们跟踪追击到了辰州,再顺着嘉妮的足迹找到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哥哥,你还痴心妄想?垂死挣扎?”斯雨兰不哭了,不太高兴。她没想到五年不见,当初那个阳光聪明,极富正义感的帅气哥哥,如今身上充满了负能量。思想猥琐,不辨黑白,一味逃避现实,苟且偷生,在错误道路上不肯回头。
“你说什么?我,垂死挣扎?”
“当然,我说错啦?”
“兰儿。”莫豹火了,妹妹的眼神从焦虑转为鄙视,一下触动他的敏感神经:“老哥也是为了替父报仇,才沦落到如此境地。这五年来,为了活命,我就像一条丧家犬,东躲西藏,四处逃亡,多次差点被警察抓住了。现在要我自首等于认输,等于上断头台,他们不会留下我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哥哥,爸爸妈妈在天之灵,祈求上天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在你的手里,这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抓住它?”
“什么机会?供出宝叔,还有嘉妮,带着警察去抓他们?兰儿,我做不到。你也知道,没有他俩拯救你哥,你哥早就饿死冻死在了荒郊野外,喂了野狗,你永远找不到。所以,宝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嘉妮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嫂子,我能供出自己的老岳父?供出自己老婆?我莫豹昏头了?恩将仇报。”
“呸!那个老头不就想培养一个贼,传承他的闪电手吗?哥哥,那个不是馅饼,他是挖了一个陷阱,让你跳了下去,你还自以为是。”
“真要是个陷阱,他会把唯一的女儿给推进去?如此愚蠢?不可理喻?”
“哥哥,时代不一样了,警方破案的高科技手段越来越多。什么指纹,监控,还有dna的,那个老贼他明白吗?他那一套吃不开了,贼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你想跟他学闪电手,这一辈子都当贼吗?我告诉你,白日做梦。”斯雨兰气坏了。
“兰儿,我不管你说啥,老哥不能出卖他俩,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莫豹也把话说绝了。
“胡说!”斯雨兰又哭了:“他们两个都是骗子,居心不良。我才是你真的亲人,我是你的妹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肉掺不了假。哥哥,我一片痴心的寻到辰州,终于找到了你,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你变坏了,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敬仰的哥哥了。”
“你说什么?我……”莫豹一时语塞。
“呜……我想把哥哥从火坑里拉出来,费尽心机,利用江虹套取警方消息,不惜以身试法。我图什么?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哥哥,我不想失去他。我想人生路上,能有哥哥相伴是我最大幸福,哪怕他在牢里蹲着,只要好好改造,洗心革面,总有一线新生希望。兰儿不求别的,只求哥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你倒好,忠言逆耳,不思悔改,甚至认贼作父,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为了一个不切实际幻想,葬送自己。”
“兰儿……”
“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你一直在糊弄我呀!我…我找到你都八天了,苦口婆心,反复规劝,你都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你怕我带警察去抓宝叔,一直不肯告诉你的住处,我们在这见面,每次都是我先到的,你防着我……”
“兰儿,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我就是没胡说。你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
“你,你不要逼老哥。”
“我告诉你,江虹他们马上就会找到你们,你的美梦该破灭了,包括宝叔父女都会被送上法庭的。你醒醒吧!哥哥,我不逼你,但是我要报警。我已经是同案犯了,让警察来抓我,行吧!”斯雨兰果断的在手机上按下了110。
“您好!辰州公安110,请问……”手机里传来了接警员的声音。
“喂!我是……”
“别开玩笑。”莫豹一把从妹妹的手里夺过手机,按掉电话,怒火中烧:“兰儿,你别把自己赔进去,你敢报警,你…你就不是我的妹妹。”
“你把手机给我,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斯雨兰站起来,奋力抢夺她的手机。莫豹不给,兄妹两个你争我夺,扭成一团。
“给我!给我!”斯雨兰发疯了。
“啪!”又是一声,莫豹气急败坏,不想再跟妹妹争执,干脆把手机远远的扔出去了。黑夜之中,只听一声小小回响,手机飞下山坡,再也不见踪影。
“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怎么办啊!兰儿怎么办啊?呜……”斯雨兰一下子瘫坐地上。
“兰儿,起来,起来!你别哭了!是哥不好,都是哥不好呀!”莫豹赶紧抱起妹妹,把她放到了长凳上,紧紧的搂着她,泪流满面,不愿松手。他的心在颤抖,知道妹妹想拯救他,一心一意,可他有苦难言,进退两难。
“哥哥,是你陪我长大,我欠你的,我不怨你,我不怨你……”斯雨兰趴在哥哥的肩头,哭的稀里哗啦。
“你别说了。”莫豹泣不成声:“我们兄妹不分彼此,谁也不欠谁的,爸妈走的太早,老哥照顾你那是应该的。兰儿,哥哥退一步吧!自首不是小事,你再给我两天时间,老哥绝不拖延,我要好好想想,安排一下。”
“那说定了,哥哥。”
“嗯!一言为定。”
夜色之下,凉亭外面,浓浓草木之中藏着一个女子。
黄嘉妮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怒不可遏。她刚想呐喊一声冲出来,却被一双老男人的手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搂住了腰,拽了回去……
【218】螳螂捕蝉
嘉妮吓的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一个流氓。
她欲反抗,却被那人眼明手快,一把按倒在草丛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月光之下,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爹爹?爹爹怎么来了?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爹爹在她身后已经目击一切。
黄一宝趴在女儿的身上,压的嘉妮无法动弹。他死死的捂着女儿的嘴,轻轻对她耳语:“嘘!不要出去,不要出声,我们再看一看,豹子和他妹妹还会说啥?”
嘉妮赶紧点了点头。
黄一宝终于松开手。父女两个继续躲藏在草丛里,两双眼睛盯着十几米开外的凉亭,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偷听。
凉亭里面,莫豹正和妹妹抱头哭泣,哪里知道外面的草丛里,有人正在窥视……
“哥哥,我理解你。”斯雨兰抹着泪:“其实你也左右为难。如果自首,你们三个都要坐牢。宝叔罪大恶极,很可能被枪毙,嘉妮也会跟你分道扬镳。你坐了牢,再也没法娶妻生子,可能孤独一生,所以,你就不想自首,一直拖着。”
“兰儿,没有想到,你还是知道老哥的难处,老哥没糊弄你,我是难下决心。”
“可是,这样下去,你们又能躲藏多长时间?最终难逃法网。哥哥是个a级逃犯,长期潜逃,如果没有自首情节,没有立功表现,真的会被判处死刑。”
“唉!”莫豹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怎么选都是错误的。”
“这话不对,选择自首是正确的道路,你能重获新生,哪怕充满坎坷。只要哥哥好好活着,我就有个依靠,我就不怕。”
“那要牺牲宝叔,还有嘉妮,我又于心何忍?”莫豹垂头丧气。
“他们那是罪有应得,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当了东郭先生。”
“兰儿,你一个学音乐的,什么时候如此懂法律了?”莫豹一脸诧异。
“形势所逼,为了哥哥,我最近看了好几本法律的书。”
“是在汉堡店里?”
“嗯!江虹在店里陪我的时候,我不敢看。”
“难为你了,天天要去装模作样。看来,江虹对你很痴心啊!有空就会陪你,说明他还没有对你产生疑心。兰儿,跟哥哥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我……”斯雨兰脸红了:“刚开始不喜欢,还挺怕他,所以他在峡山下车救我,我还偷偷跑了。现在,我…我喜欢他。”
“那你答应他啦?”
“没有,我想听听哥哥意见。”
“你自己决定吧!不要顾及老哥。老哥在火车上跟他有过一面之交,差点被他抓住,尽管如此,我还是佩服他。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年轻有为,警界精英。你俩若真两情相悦,也算般配,老哥不会阻拦,因为他能保护你一辈子。”
“那好!”斯雨兰点点头。
“只是老哥是个逃犯,即便自首也是一个罪犯,对你们不利啊!”
“江虹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善良。”
“他还蒙在鼓里,不明真相。一旦真相大白,不知他会有何想法?”莫豹皱起眉头,心里满是酸甜苦辣。他不希望连累妹妹,可是现实如此,不得不要面对。
“哥哥,你……”
“兰儿,老哥今晚过来,本想最后见你一面,了结我们兄妹情分。”
“啊?”斯雨兰吓了一大跳。
“老哥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上了贼船,身不由己,没办法靠岸了。为了不连累你,我想劝你回北京去,明哲保身,再也不用联系我了。你现在这样子,实际是在包庇你哥,已属违法犯罪。你是一颗音乐新星,前途无量,不能毁在老哥手里。”
“如果能够拯救哥哥,我不在乎。”
“说胡话呢?”莫豹摸着妹妹额头,凄惨一笑:“有你这话,老哥死而无憾。”
“你才胡说!我要哥哥好好活着,我不会回北京,绝不。哥哥在这坐牢,我就守在这里,等你出来。”
“老哥蹲监狱了,你要常去看我。”
“那是自然,我要江虹陪着我去。”
“嘿嘿!你呀!还没答应人家,就先有想法了,哈哈哈哈!唉!我的计划又落空了。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外表柔弱,内心不依不饶。”
“要不,我带你找江虹自首?反正他们也在到处找你。”
“当然可以,这会成为一段佳话,头条新闻。行,等老哥安排好,我跟你走。”
“你要安排什么?还要两天时间?”斯雨兰不明白。
“兰儿,有的事情你不明白,我要谋划清楚。”莫豹突然想起什么,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家里监控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你看什么?黑乎乎的。”斯雨兰很奇怪。
“怎么回事?是监控坏了吗?难道……”莫豹自言自语,突然推开妹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神情紧张。
“干嘛?”斯雨兰问。
“家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人。”
“你们家里装了监控?”斯雨兰瞪大了眼睛。
“为了防范警方埋伏。”莫豹失魂落魄:“宝…宝叔、嘉妮跟出来了?不可能的,我一路上都在观察,没有尾巴,可是,监控怎么黑了?”
“也许他俩都睡觉了?农村人睡得早。”
“好吧!”莫豹坐了下来,心里依然忐忑不安:“现在才九点钟,宝叔讲究养生之道,历来睡的很早,我和嘉妮都比较晚。不过,往常嘉妮都会等我回去,她会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今晚是怎么了?这么早就熄灯睡了?”
莫豹的一番话,虽然声音很小,躲在外面草丛里的宝叔父女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一下。黄一宝递了个眼色,向后微微一摆脑袋,嘉妮心领神会。两人悄悄环顾周围,确认没有什么障碍,开始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没有一点声音。当莫豹坐下来以后,他俩悄悄起身,隐蔽在夜色里,蹑手蹑脚的走远了……
莫豹心神不宁,面对妹妹的话答非所问。
他总觉得有一点不正常。宝叔不是一般的人,江湖老贼,极善察言观色,发现蛛丝马迹,难道自己跟妹妹的会面被宝叔发现了?真是这样,自己回去就死定了。只能即刻自首,带着警察去抓他们两个,争取立功赎罪。
且慢,稍安勿躁,相信宝叔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一是他杀了我,再难找到闪电手的传人,这是他的命门,他会有所顾忌;二是有嘉妮呢!这个山里妹子已经跟我有感情了,她会舍不得我,她会阻止她爹对我下手。女人一旦被感情所俘获,什么事不会干?
再说,这是我自己不自信,也许他俩真的早早上床,关灯睡觉,啥事没有。
不管怎样,我要赶紧回去,不能在外久留。
莫豹站了起来:“兰儿,今晚就到这吧!我回去了。”
【219】棋失一步
凤凰公园。
出了密林,黄一宝和女儿一前一后,脚底抹油,匆匆下山……
两人都没说话,脸上阴云密布。是啊!还有啥好说的?这不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莫豹出问题了,天快塌了,他俩危在旦夕,必须尽快寻找对策。
头顶,繁星满天,天边,悬着一轮明月。
放眼望去,满山郁郁葱葱,盘山主道曲曲弯弯,灯光昏暗,游人渐稀。山下一片灯火通明,高楼大厦栉次鳞比,密密麻麻,大街小巷穿行其中。南江,一条蓝色大江静静穿过市区,默默流向远方,汇入浩瀚大海。
夜景很美,绚丽多彩,黄一宝却无心欣赏。
下山之后,他心急火燎的奔着天景丽园而去,一路生风,气喘吁吁。他要赶在莫豹之前回家,并且拉开一段距离,免得事情败露,不好收拾。从刚才的情形判断,莫豹只是起了疑心,并没发现他和嘉妮躲藏在草丛中窥视。
嘉妮有一点跟不上,急的在他身后大喊:“爹爹,你慢一点。”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黄一宝很懊恼,自己精心谋划一盘人生大棋,因为走错关键一步,满盘皆输。
哪一步走错了?选人。
这个莫豹,年纪青,脑瓜好,人也机灵,是做钳工的好材料,这一点他满意;莫豹急于替父报仇,下毒杀了仇人,犯下重罪,长期潜逃,他已陷入绝境。他要挣扎一条生路,自己乘人之危拉他一把,雪中送炭,他必死心塌地跟我学艺,心无旁骛,这一点他更加满意。一年半了,实践证明,莫豹确实按照他的思路在一步步的向前走。
但是,莫豹却隐瞒了一个重大秘密:他有一个妹妹,而且找到辰州来了。
去年初春,他和女儿在自家的枣园里拯救了这个小子。当时他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孤儿,为报杀父之仇浪迹天涯,九死一生,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兰儿。后来,自己多次旁敲侧击套他的话,也没发现任何疑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小子很不老实,心有异念,对我不忠,这是一大隐患。
以前你有顾忌,不说也就罢了。现在你的妹妹找到辰州来了,警方到处追查你的下落,我都替你捏一把汗。你可倒好,编造谎言,晚上偷偷摸摸上山跟你妹妹会面,要不是我起了疑心,今晚跟嘉妮摸出来,寻到山上,我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被野女人勾走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此人可恶。我救了他,我还教他学闪电手,我甚至把唯一一个女儿都给他了,他竟这样对我?这是不忠不义,这是毫无廉耻,应当千刀万剐,熬人油点天灯。
唉!我是恨的咬牙切齿。可是,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老喽!
自己在石渡村隐居了三十年,始终就是一只缩头乌龟。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外面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自己这次出山,算是开了眼界,黑色江湖的生存率大大下降。许多小贼刚刚露面就被警方灭了,即便没有蹲监坐狱,也在警方掌控之中,老老实实不敢动弹。试问今日江湖,还能找出七十二的老贼王吗?
没了,早被警方绳之以法,收归正途。
哎呀!幸亏自己隐居山村,否则早完蛋了!
看来这次出山是错误的。这一行没有干头了,自己应该赶紧带着女儿回石渡村,安分守己,不要在监狱里了结残生,甚至命丧刑场。
可是,闪电手怎么办?难道真要让这一门千古绝技断在自己手里?
不行,我要另想办法。
眼下,莫豹该怎么办?这个小子不能留了。我做贼不杀人,那是没被逼到绝境,真要无路可走,我也一样手起刀落,要了他的小命。
唉!行走江湖三十年了,隐居山村也三十年,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一人。这一辈子快入土了,却要开杀戒了,杀的还是自己唯一一个徒儿,唯一一个女婿,我怎么下得去手啊?嘉妮还不哭死?
管不了那么多,无毒不丈夫嘛!
21点35分,黄一宝和女儿匆匆走进天景丽园,走进10座101室。
他阻止了嘉妮开灯,父女两个抹黑进屋。
黄一宝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嘉妮摸进自己卧室,换了一套睡衣出来。
“爹爹,你可不能除了豹子。”嘉妮站在黑乎乎的客厅,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她心里很清楚,父亲一定动了杀机,不除莫豹,后患无穷。
“他知道太多了,我们父女要想活命,不除不行。”
“你杀了他,你的闪电手怎么办?我怎么办?”嘉妮非常委屈。
“先宰了他,其它的事后面再说,否则他去自首,我们就完蛋了。”
“不行,他是我的老公,我不愿意。”
“嘉妮,你保不了他呀!他也保不了你,这是天意。”黄一宝有一点无可奈何。
“我是一个山里女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管那么多,我要跟着豹子。再说,是你下的这步好棋,想方设法撮合我和豹子。现在豹子出问题了,你又要反悔了,我怎么办?我告诉你,他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看着办,爹爹。”
“你说啥呢?”黄一宝气坏了:“这天底下四条腿的蛤蟆不太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就非要跟着这个莫豹?”
“一年多了,我跟他有感情,我喜欢他,非他不嫁。”嘉妮横下了一条心。
“你……”黄一宝傻眼了。
“爹爹,其实这事有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啥意思?”
“你想想吧!豹子真要心存异心,早把我俩给出卖了,还会等到现在?还会瞒着我俩偷偷摸摸出去会他妹子?明显他是还想跟着你嘛!你是急糊涂了,没有看清问题。问题出在他妹身上,是她一直撺掇豹子投案自首,还要拿咱们俩立功赎罪。”
“嘉妮,你想干啥?”
“除掉他妹,豹子再无牵挂,就心安了。”
“我就说嘛!”黄一宝摆摆手:“年青人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没看见今晚那个情形,他们兄妹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开谁。他妹能够放弃一切,不远千里从北京跑过来找他,绝不离开。豹子为了保住这个妹妹,准备断绝兄妹关系,再不往来,这得需要多大勇气?我要除了他的妹妹,豹子还不跟我拼命?不行,绝对不行!”
“爹爹,你呀!就是习惯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抹角。”
“什么?”
“我俩可以隐蔽行事,悄悄要了他妹的命,豹子还不知道。”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豹子知道我们并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妹死了……”
“你当豹子是傻瓜吗?”
“为了留住豹子,我们别无他法,只有这个选择。我求你了,别杀我的老公。”
“那…试试看吧!”
【220】杀机
黄一宝很纠结,心里有苦难言。
他想杀了莫豹,可女儿不答应,以死相逼。
这小子靠不住,隐瞒实情,欺骗他和嘉妮,并且答应他妹两天之后就做决定,这不变成一个定时炸弹了吗?莫豹一旦投案自首,势必供出他和嘉妮,争取立功赎罪,获得宽大处理,从而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黄一宝知道自己的宝贵价值。
一个江湖大盗,黑色老贼,流窜各地三十多年,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跟着同伙做下多少惊天重案。
八三年的严打,他和媳妇杨春侥幸逃脱,后来潜回老家,隐居山村。媳妇去世之后,他都一直假装老实农民,深居简出,方才活到今天。他和嘉妮如果落到警方手里,莫豹就是立大功了,肯定不会被判死刑。
真说起来,都是这闪电手闹的。
现在想想,这门江湖绝技传到自己手里,到底是福是祸?未尝可知。
当年,老岳父一伙人折戟辰州,命丧于此,现在坟头都找不到。唯独自己成了漏网之鱼,一直活到今天,所以辰州该是他的福地。今晚,面对如此凶险绝境,必须果断决策,及早下手。稍有不慎,自己很可能步老岳父的后尘,死在这里。
哼哼!莫豹妹儿,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拿我的命换你哥哥的命,你想得美!
自己七十多了,已知天命,死不足惜。就是这门闪电手的绝技断在自己手里,如何去阴曹地府见老岳父啊?还有嘉妮,我的唯一女儿。我是中年得女,一天天的将她养大,我还舍不得丢下她。
思前想后,冷静判断,为了闪电手的传承,为了女儿幸福,必须稳住莫豹。嘉妮说的没错,这个兰儿若不出现,豹子不会发生动摇。
既然如此,我就听女儿的,一不做二不休,宰了那个兰儿,稳住莫豹。至于今后,莫豹若是安心跟我,我留着他。我想,有嘉妮拴着他,应该没啥问题。他若叛逆,背弃我和嘉妮,老子一样痛下杀手,要了他的小命。
唉!真是世事无常,计划难敌变化,黄一宝很感慨。
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从来没杀过人,缺乏经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杀莫豹妹儿,该怎么下手呢?何况莫豹就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机会难寻。
有了!他的眼珠突然一转,计上心来。
屋里黑乎乎的。女儿依然站在他的面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黄一宝皱起了眉头:还是先问问女儿吧!也许她有更巧妙的杀人之策。
“嘉妮,你有好办法吗?”
“没有。”嘉妮老实承认,再次强调:“爹爹,要想保住豹子,必须除掉他妹。”
“爹爹明白,铁路警察正在顺藤摸瓜,马上就要找上门了,我们必须转移地方,让警察扑个空。满打满算,只剩下两天了,时间仓促,杀人不易。”
“要不…试试下毒?”
“怎么下法?”
“把豹子支出去,我去把他妹妹骗来,我们就在她的水杯里面下毒。”
“这个办法不行。豹子天天跟着我们,除了晚上出去散步,啥时候一个人在外混过?这个想法有悖常理,容易引起豹子怀疑。再说,为了他的安全,我现在都不肯放他出去,突然把他支出去了,他会有啥想法?还有,莫豹不去喊她,他的妹子会跟你过来吗?她不来怎么办?时间紧迫,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必须一次成功。”
“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干脆潜入他妹住处,直接把她剐了。”
“你呀!想的天真,他妹住在一个铁路警察家里……”
“爹爹,那个铁路警察经常出车。”
“那也不行,即便是成功了,我俩也死定了。你想想看,警察家里出了命案,肯定轰动社会,非同小可。你这是在老虎嘴里拔牙,自寻短见,不行,这不是好办法。”
“要不,我们守在他妹住处,等她出来,我们来一个痛快的,咔嚓!”嘉妮比了一个砍头手势。
“这一片很繁华,人多眼杂,还有不少监控探头,哪有那么容易?别到时候人没杀成,我俩反而被人抓了,不行。”黄一宝摇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爹爹,那该咋办?”嘉妮火了。
“突然遇到这个事情,我也很伤脑筋,正想办法。我想过了,必须符合三个条件,方能万无一失,才能下手。”
“爹爹快说。”
“第一,从时间上估摸,必须放在夜间,月黑风高杀人夜嘛!让豹子在家里,我俩出去干活。第二,必须选择一个僻静之地,附近没有人烟。否则动作过大,万一引起喊叫,岂不功亏一篑?第三,不能波及其他的人,比如那个列车乘警。”
“爹爹害怕那个小警察吗?你不是在车上见过他吗?”嘉妮觉得父亲有点胆小如鼠,杀个女孩这么费劲,一堆条件。
“那个小警察不一般,最好别把他卷进来。”
“刚才在亭子里,听那意思,他正在追豹子妹妹,豹子没有反对。”
“所以说嘛!我们不能惊动那个警察。”
“爹爹,听你这话,你的心里应该有主意了。”
“嗯!我有一个主意,还要细细推敲。”
“按照你的意思,只有一个地方符合条件,就是今晚那一个小凉亭。”
“正是。”黄一宝猥琐的笑笑,感叹一声:“哎呀!说实在的,那个兰儿长的真俊,一个美人胚子,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啊!”
“爹爹,你都七十多了,你…你想干啥?”嘉妮吓了一跳。
“自从你娘去世以后,我就没有跟女人快活过。现在天赐良机,爹爹可以顺水推舟,快活一回,哈哈哈哈!”
“爹爹,别扯远了,我们这是杀人,不是泡妞。”嘉妮气的快要哭了。
“没错,爹爹快活一回,顺便把人杀了。月黑风高,又在山上的林子里,天亮以后,警察发现一具裸体女尸,这不就是一起普通奸杀案吗?豹子听到消息,只会认为妹妹上山跟他会面,路上遇到坏人,被奸杀了。他会怀疑我吗?你爹一直清心寡欲,从不好色,豹子是知道的。”
“爹爹,你真厉害!”嘉妮竖起了大拇指,喜上眉梢。
“嘿嘿!”黄一宝很得意:“爹爹这个江湖贼王不是花钱买的,也买不到,那是你爹三十多年拼出来的,多少江湖大盗都被警方灭了,独独你爹屹立不倒。”
“但是,我们怎么把兰儿骗出来?”
“这个……”黄一宝卡住了:“这个必须好好琢磨,不能让豹子发现了。”
“我有一个想法,我……”
“嘘!”黄一宝突然站起来,打断女儿的话:“豹子到楼下了,我俩赶紧睡觉。”
黄一宝是江湖大盗,身怀绝技,他对声音非常敏感,百步之外可辨雌雄。因此,他对莫豹的脚步声非常熟悉,刚才一边说话一边竖着耳朵,时刻提防莫豹回来。
果然,两分钟后,莫豹开门进来。
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他的卧室里面传来嘉妮一点点的鼾声……
莫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221】警觉
入夜,江虹的家。
客厅里面,苏琳独自一人坐在电视机前,两眼紧盯电视屏幕,目不转睛。
她是一个电视剧迷。以前忙于工作,火车站的售票时间都是截止晚上21点,她又经常轮到夜班,回到家里已经很晚,黄金剧场早过去了。所以,看一部电视剧都是零零碎碎,缺头少尾,很不开心。
现在好了,退休在家无所事事,有时间了。
老头子在通辰高铁工地,忙着赶工很少回家。儿子经常出车,回来也是忙这忙那,没时间看电视。所以,每晚都是她守着电视机,过足了瘾。
今晚,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部清宫大剧,这是苏琳最爱。
可是,她的目光呆滞,坐在长沙发上一动不动,明显走了神儿,无心剧情。
她在想什么呢?
跟黄一宝怀疑莫豹一样,她对斯雨兰产生了疑问。
屈指算来,虹儿带斯雨兰走进这个家里已经一个月了。
短短的一个月,内部形势却发生了根本变化。儿子似乎下定决心,要追斯雨兰了,言谈举止之间,界限愈加分明。他跟邝霞越来越远,就是想要表明一个态度,这令邝霞非常被动。在这种压力下,邝霞来家里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不露面了。
人嘛!都有一张脸皮,何况一个妙龄女孩。
苏琳心里很痛,觉得邝霞受了委屈,对不起她。这个女孩青春靓丽,落落大方,不缺人追。她却独独看上江虹,紧追不舍,甚至早早上门,争取跟未来的婆婆混个脸熟,试图搞定江虹,最后却是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苏琳觉得于心不安。
本来,苏琳满心欢喜,已经视邝霞为准儿媳了。
虽然儿子不太乐意,虽然邝霞也有一些缺点,自己也有一些看法。比如娇气、霸道,有时甚至蛮不讲理。说话过于直爽,言多必失,有的话不中听。但是静下心来想想,苏琳都不计较,世上本无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女孩儿?不要吹毛求疵。
一夜之间,斯雨兰的从天而降,乱了她的阵脚。
这个女孩学音乐的,气质上佳,而且知书达理,温柔美丽,跟邝霞不一样。
她跟儿子也是有缘。她从北京南下,千里迢迢来到辰州寻找失散哥哥,不想夜晚在火车上遇险,坠落峡山山区,差点被逃犯杜飞糟蹋了。虹儿连夜下车,孤胆救援,不顾一切把她救了出来,送到辰州。不想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就又帮人帮到底了。
苏琳心里总有一个感觉,儿子是一开始就看上了这个女孩,算是一见钟情。
但斯雨兰对江虹没什么感觉,总是有所抗拒,却又不得不依靠他,离不开他。
最近,这种情况明显好转。
以前,斯雨兰很少来家里吃饭。来了也很拘谨,寡言少语,闷闷不乐。这也难怪,人家每天起早贪黑,东奔西走,望眼欲穿寻找哥哥,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换谁都不开心,都不会想去谈恋爱,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现在,在儿子的不懈努力之下,斯雨兰的心境越来越好,几乎住在了这个家。除了江虹出车回来,吃完晚饭她就走了,其它时间她都不去邝霞宿舍。
自然,邝霞也不好惹。斯雨兰跟江虹越走越近,邝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又无力回天。所以,她对斯雨兰不高兴,就差火山爆发的那一天,把斯雨兰赶出她的宿舍。对此,苏琳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又难以干涉。
邝霞和斯雨兰,两个她都喜欢,就看儿子中意谁了。
以目前的趋势,斯雨兰的概率越来越大。苏琳也是满心欢喜,毕竟要顺儿子心意,媳妇是他的嘛!这个女孩才情俱佳,近乎完美,儿子真要能抱得美人归,那可真是江家祖坟冒了青烟!前世做了一箩筐的好事。
邝霞,就算了吧!她是会有好姻缘的,虽然我很心痛,但也爱莫能助。
但是,跟斯雨兰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苏琳感到了不对劲:这个女孩每天在汉堡店守着,等候哥哥出现,晚餐以后都要出去散步,经常十点钟才回来,她去干什么了?
正常情况,出门散步也就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哪有三个多小时的?当然,斯雨兰解释说她是爬山去了,锻炼身体。苏琳知道,这凤凰山上去下来也就个把小时,加上休息时间两个小时足矣!
从本月15号起,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个星期。
只有前天昨天,她九点钟不到就回来了,情绪低落,精神不振。这不,今天晚上又出去了,现在已经21点50分,这个丫头还在外面。
最初的欢喜和懵懂过去之后,斯雨兰的这一反常表现,引起了苏琳的警惕。
晚上久出不归,除了看电影和泡吧,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会朋友去了。
如果看电影或泡吧,她没必要瞒我,出门之前肯定会说一下,或者来个电话,但她没有。她在辰州无亲无友,无依无靠,所以才会接受江虹帮助,因此,交朋处友这个可能也排除了。这个女孩,怎么有一种神秘感,晚上到底干啥去了?
细细揣测,她还是上山了。虽然这一片是闹市,人来车往,但是凤凰山上树高草深,满山密林。即便游人如织,一个女孩夜晚上山溜达,也确实不放心。
我俩相处这么一些日子,依我观察,斯雨兰是一个谨慎丫头。她胆子小,不敢轻易冒险,应该知道保护自己,应该不会在山上乱走动,我也常常叫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她说她喜欢在山顶吹风看景,就算是吧!那也不用三个多小时嘛!
斯雨兰啊!你这丫头,你的心里到底有啥秘密?非要瞒着我们?
你真是来找哥哥的?你那哥哥真的是赌气离家出走吗?这事听上去就有点不太合理,你想撒谎,也得找个站得住的理由。我是过来人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隐隐约约,我总觉得你有点不正常。
但她每天都去汉堡店里守着,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这个丫头,不简单啊!我都搞糊涂了。
归根结底,还是江虹很不成熟。遇上一个心动美女,不分青红皂白,也不摸清底细就带进了家里。不像邝霞,他俩毕竟在列车上共事了两年多,知根知底。
为了儿子幸福,一定要弄清楚。不能稀里糊涂收进一个媳妇,一旦出了问题,悔之晚矣!
所以,苏琳无心看电视了。
今天已是9月22日,傍晚,江虹又出车了。
现在,k1280次旅客列车应该快到南江站了。苏琳的心里憋不住,决定给儿子打一个视频电话,给他提一个醒,于是,她拿起了手机。
“妈,什么事情?”电话通了,手机屏幕上面,江虹一身全副武装坐在餐车,笑眯眯的。
“虹儿,你在值班?车上还是你跟夏冰冰吗?”苏琳关了电视。
“是的,警力紧张。今天傍晚,吴支带着商川、巴仔回辰州了。”
“啊!这么说来,案子有眉目啦?”苏琳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我们正在接近真相,你等着吧!”
【222】顺藤摸瓜
“是吗?虹儿,餐车的人多吗?我想跟你说一点悄悄话。”苏琳非常激动,知道这个列车旅财盗窃大案是江虹警组的工作重点,也是他的一个很大包袱。
“餐车外台就我一人,冰冰配合车长去查票了。”江虹在手机视频里说道。
“好吧!你最近都寡言少语,闷闷不乐,我也替你着急,希望早点破案。”
“妈,这个案子9月6号晚上发的,吴支立了军令状的,这你知道。半个月过去了,剩下八天时间,我都快绝望了,没有想到露出一线曙光。”
“昨天晚饭,老虎给你来了电话,说的就是这个事呀?”
“你是老铁路了,以前也是车站的安全员,我就不瞒你了。前期,吴支在南江做了大量的基础工作,寻访重点旅客,查找嫌疑人的下落,结果发现一个年青女子。”
“什么?现在的女孩子吃穿不愁,还有当小偷的?”苏琳吃了一惊。
“正常,比较少见。女性做贼大多是被动的,受利益的驱使,被人教唆控制。”
“哦!”
“女子是趁紫菱大嫂在火车上打瞌睡的时候,偷走那个装有12万巨款的小蓝包。出了南江车站,她就借着夜色钻进旁边一片楼区,玩失踪了。吴支他们看了那一片的监控,没发现人。实地查看,也不知道那个女贼逃跑线路,商川下去也没摸清。”
“哎哟!这个女孩也是老手。”苏琳在火车站卖了一辈子的车票,天天坐在窗口,耳闻目睹售票大厅多少扒窃案件。所以,她对盗窃伎俩心里有数,明白深浅。
“这不,吴支前两天调巴仔下车,他进去转两圈,就摸清了逃跑线路。发现那个女子换了衣服,乔装改扮,又返回了南江车站,重新上车,天亮之前回了辰州。”
“所以,老虎他们追回辰州来了?”
“是的。”
“这个女子出了辰州车站,恐怕不会直接回家,还会耍点小聪明吧?”
“我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不少困难。宝叔是个江湖老贼,莫豹是个潜逃五年多的逃犯,这个女子也不简单!总之,这个盗窃团伙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不容易抓。不管怎样,我们只要盯住这个女子,跟踪追击,就能一网打尽。”
“嗯!虹儿,老虎把商川和巴仔弄下去了,只给你留下了冰冰。冰冰是个新手,没有什么经验,你在车上压力大啊!”
“没事,以前单警我都干下来啦!哈哈哈哈!”江虹笑了。
“你呀!不要逞能,不要老是熬夜,注意身体。”苏琳叮嘱。
“谢谢老妈!还有,我刚才讲的这些事,不要告诉雨兰。”
“你…怀疑雨兰?”苏琳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想到儿子跟她一样,也对斯雨兰产生了戒心。
“她还没回来吧?否则你不会跟我打电话。”
“是啊!妈妈就是觉得奇怪,她天天晚上吃完饭就出去了,十点钟才回来,有时更晚,根本不像散步去了。你回家了,她说回邝霞的宿舍,其实也是很晚才去,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干些什么?”
“雨兰心里有事,我能看得出来。我这两天在家休班,曾经去汉堡店陪她一个下午。我发现她心不在焉,跟以前不一样,找哥哥的心情不像以前那么迫切,好像坐在店里消磨时间。我悄悄去问过店长,他的反映跟我一样。”
“虹儿,雨兰到底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她可不像邝霞,心里藏不住事,她心思重,表里不一。”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这么说来,你是对她……”苏琳欲言又止。
“我喜欢她,这个没有改变。我想探寻她的内心世界,雨兰本质是个快乐女孩,无忧无虑。可惜家庭不幸,哥哥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父母不管不问。就她不远千里跑来辰州寻兄,路上差点死在峡山山区,所以她活的不开心,我能理解。只是…他那哥哥,我总觉得不太寻常,雨兰没说实话。”
“此话怎讲?”
“妈,你记得15号的晚上,雨兰第一次来我们家里吃饭。邝霞在饭桌上说我差点在火车上抓住莫豹,雨兰当时脸色突变,橙汁都碰翻了……”
“你…怀疑莫豹是她哥哥?”苏琳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手机微微颤抖。
“莫豹,斯豹?斯豹,莫豹?是不是一个人?目前没有证据,空口无凭,难下结论,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不可能的,姓氏不同,天差地别。你呀!干了五年警察,职业病是越来越重,什么都是疑神疑鬼。我可警告你啊!不要没头没脑,胡思乱想,雨兰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逃犯哥哥?我不相信。”
“嘿嘿!你也看上她了?”
“你喜欢她,我就会喜欢她。”苏琳笑了。
“嗯!”
“虹儿,这事你没有告诉老虎吧?”
“没有,我的想法太离奇了,我也觉得可笑。目前这个侦破方案是吴支定下的,我们只需盯住这个女贼,排除一切干扰,直捣贼窝,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好吧!你们工作的事我也不便多问,只是雨兰你要留心一点。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很苦,又不想说。我呀!只要她答应你,我就希望你们两个修成正果,她有什么困难,我们想方设法帮她解决。”
“谢谢老妈!”
“听说老虎不喜欢雨兰啊?”
“老妈消息真灵通啊!”江虹笑了。
“你妈也是辰州铁路地区的老人了,消息来源广的很呢!这个老虎,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婚姻大事他在里面搅合什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时候我要找他谈谈,手不要伸太长。”
“吴支也是关心我嘛!这事我会跟他沟通,你就不要卷进来了。”
“也好,我就静观其变,哈哈哈哈!”
“妈,雨兰应该快回来了,你要注意,不要跟她说漏了嘴。她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情?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会跟她好好聊聊。”
“还要等案子结束啊?”苏琳有点迫不及待。
“我现在没时间。吴支他们刚刚回到辰州,正在乘警支队加班加点,争取早日破案。后天中午,我和冰冰出车回来,肯定不能坐在家里休息,我俩也要参与破案。”
“好吧!那就慢慢来吧!那个…邝霞在车上吗?”
“她在睡觉,休班。”
“我听你说,她给了你三天时间,最后通牒,否则……”苏琳不敢问了。
“三天都过去了,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理我。”
“你对她好一点,不管怎样,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很难得,你明白吗?”
“明白。”
“我…我……”扯到邝霞,苏琳不知如何是好:“唉!那我就不说了,虹儿,路上注意安全,我挂了啊!”
“再见!老妈。”江虹关了电话视频。
苏琳放下手机,靠在长沙发上发愣。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姨,我回来了。”
【223】十面埋伏
“雨兰,快进来吧!”苏琳打开了门。
“阿姨,今晚的剧,贵妃娘娘是不是贬进冷宫啦?”斯雨兰走进来,笑的很甜。
“哦!这个……”苏琳一时语塞。说老实话,今晚的清宫剧她只看了前半部分,后面满脑子的忧思,根本没心思看,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怎么?贵妃娘娘平安无事?”斯雨兰也关注剧情。尽管她晚上出去了,没有时间追剧,但是每天苏琳都会滔滔不绝给她讲述,所以她也有了兴趣。
“前途未卜。”苏琳急中生智,这是最奇妙的回答。
“是吗?这剧情太慢了。”斯雨兰换了鞋,将自己的小挎包放在沙发上,款款坐下,然后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着。她太渴了,刚才在山上的小凉亭里,她跟哥哥发生激烈争执,痛哭一场。跟哥哥分手后,下山路上心事重重,回到江虹家里方才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快冒烟了。
“雨兰,都入秋了,山上凉吗?”苏琳关好了门,回到客厅坐下。
“还好!”斯雨兰放下了茶杯,抹了一下嘴巴:“要在北京,这个时候真的凉了。来到辰州一个多月,我慢慢习惯了,真的爱上这里。山清水秀,城市繁华,空气清新,气候宜人,这个时候还能穿着裙子出去,特别惬意,真是一个宜居城市!”
“你的评价真好!”
“我是实话实说。”
“那你就一辈子留这里吧!”苏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脱口而出。
“啊?阿姨,我…我还没想清楚。”猝不及防,斯雨兰一下子满脸通红。她没想到苏琳又提这个问题,所以局促不安,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没想清楚?”
“是…是的。”斯雨兰有一点迟疑。
“那…那你爱江虹吗?”苏琳一把抓住斯雨兰的纤纤细手,满脸慈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想既然问了,那就舍了我的老脸,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吧!这是个好姑娘,温柔美丽,我很喜欢。
“阿…阿姨,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斯雨兰低下头。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阿姨想听你的真心话嘛!”
“那…你可不能告诉江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只能说,我…我喜欢他,爱?可能还要…毕竟,我们认识也才一个多月。阿姨,我对…感情的事,还是很严肃的,请您理解。”
“哎哟!喜欢就是爱嘛!何必咬文嚼字?阿姨我很理解。”苏琳喜上眉梢,赶紧一锤定音,拉着斯雨兰的一双手不肯放。迄今为止,她曾两次问过这个问题,今晚,她终于听到了最肯定的回答,岂不心花怒放?
“阿姨,您太急了。”斯雨兰抬起头,羞涩笑了
“能不急吗?你也二十五了,江虹二十七了,早该谈恋爱了。你们两个年龄般配,外表般配,又有一段传奇故事,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哈哈哈哈!”
“阿姨,我想再冲个澡。”
“洗吧洗吧!我去煮点夜宵。”苏琳兴致很高。
“我不想吃,我怕胖啊!”
“你又不胖,这么苗条。难得阿姨今晚高兴,我就煮两小碗面条,一人一碗。”
“嗯!”
十分钟后,斯雨兰冲完澡出来,苏琳喜滋滋的从厨房里端了两小碗的面条出来,热气腾腾的放在餐桌上,她解下了围裙,眉飞色舞:“雨兰,来吧!”
斯雨兰在餐桌旁坐下了,拿起筷子:“阿姨,谢谢!”
苏琳坐下:“快成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两人边吃边聊。
斯雨兰问:“阿姨,江虹为啥干警察啊?”
苏琳回答:“他呀!喜欢这行。我原来想让他学点别的,什么工商管理、计算机和金融,都是多金行业。结果,他坚持上北京铁路警官学院,学的治安管理专业。我和他爸都在铁路系统工作,他毕业后,直接考了铁路警察的公务员,还算不错!”
斯雨兰点点头:“他很能干,很有胆识。”
苏琳乐了:“你也很不错啊!音乐硕士,才女一枚,年纪青青就在国内外拿了那么多的奖。说实在的,虽然我夸你俩般配,其实江虹配不上你。你要愿意留在这个家里,我是求之不得,祖上烧高香了,哈哈哈哈!”
斯雨兰笑了笑:“阿姨,您过奖了,我没那么完美。真的,我的家庭不幸,还有…还有…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琳不置可否:“那就别说,我不管你家里怎样?我就是喜欢你。”
斯雨兰的脸又红了:“阿姨,你真可爱。”
苏琳突然问道:“雨兰,怎么也没见你爸爸妈妈来个电话?”
斯雨兰有一点慌张:“哦!他们都是白天跟我打电话的,我在汉堡店里,他们问我找哥哥的结果,聊聊家常。但是,今天晚上,我爬山的时候,手机掉了。”
苏琳一惊:“什么?手机掉啦?”
斯雨兰撒个谎:“是…是的,接了一个电话,一不小心,从路边的悬崖掉下去了。下面黑乎乎的,我…我不敢下去找。”
苏琳劝道:“安全要紧,不要找了,明天我去给你买部新的。”
斯雨兰赶忙说:“不要,我自己会买的。”
苏琳疑惑的问:“雨兰,你口袋里没什么钱了吧?”
斯雨兰只好说:“我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钱,一直没动。”
吃完夜宵,斯雨兰洗完碗,两人继续坐了一会。斯雨兰怀抱着琵琶,即兴弹了一曲《十面埋伏》,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零点一过,喧嚣渐息,整个城市安静下来……
万家灯火多已熄灭,市区依然五彩缤纷,绚丽多姿。霓虹灯在不停闪烁,路灯明亮,大街旁的行道树上,一簇簇的小彩灯在熠熠生辉,像五光十色的满天星星。火车站的周围,人流继续,赶火车的,出车站的,络绎不绝……
辰州,南国海滨的一座不夜城。
斯雨兰睡不着,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夜空中的一轮明月,胡思乱想……
时间已经步入9月23号,日历又翻过去一页。
昨晚,凤凰公园小凉亭里,哥哥答应了她两件大事:
一是两天之后决定是否投案自首。看那样子,哥哥依然优柔寡断,心有不甘,但在我的激烈批评之下,他已做出重大让步。为了避嫌,今后两晚,我和哥哥不见面了,等他最终决定。不管怎样,他说话要算数,不能退缩。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也要帮我啊!铁路警方已经追回辰州来了,除了跟着宝叔父女再次逃跑,他没有退路了。但是,只要我在这里等着,哥哥不会跑的。
二是哥哥已默认了我的感情,不在意江虹了。不管怎样,父母都不在了,兄长为父,我的终生大事,肯定要哥哥点头的。现在,哥哥让我自己做主,我想通了,所以才敢答应苏琳阿姨。否则的话,她三天两头的追问,我都不好意思回避。
我要接受江虹的爱,一辈子跟着他。
未来,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哎呀!我想多了,真不害臊!
【224】返乘
9月24日上午,10点15分。
辰沪2组,江虹和夏冰冰值乘的k1279次旅客列车,经过一夜行驶,顺利从上海南站返回了辰州,缓缓停靠一号站台,正点抵达。
紧邻站台一侧,列车车门悉数打开。乘务员们纷纷放好了脚踏板,走出车门,横拉黄色的警示安全带,立好门岗,维持秩序,组织旅客下车。
旅客们排着队,带着各自行李鱼贯而出。狭长的站台上迅速热闹起来,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人流如织,步履匆匆,纷纷向出站口涌去……
夏冰冰从5号硬座车厢出来,警容严整,目光锐利,在站台上目送旅客出站。
江虹站在8号软卧车厢门口一旁。辰州车站派出所的一个值班站警过来跟他办完交接手续,转身走了。江虹留在原地,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观察旅客下车情况。
邝霞站在软卧车厢门口,按照标准姿势立岗,无精打采的看着旅客们下车。
车长尤丽在站台上走来走去,督促乘务员的工作,扶老携幼,回答旅客问题,忙着组织旅客下车。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不少旅客咨询一大堆的问题,包括转车时间、车次,出站以后上哪坐公交车?长途汽车站在哪里?地铁口在什么位置等等等等。
五分钟后,旅客们下完了。
邝霞一言不发,急忙收起了脚踏板和警示安全带,走进车门。江虹见状,正欲转身上车,不料邝霞“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进了车厢。江虹吓了一跳,因为他的脑袋差点撞到门玻璃上。
唉!他的心里感叹一声:跑了一个来回,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以后怎么相处?
邝霞虽然走了,但是车门没有反锁。江虹摇了摇头,推开了门,重新上车。
不管怎样,邝霞还算手下留情,给我留点面子,毕竟周围没有别人。否则她将车门反锁,我就只能从其它的车门上去。
按照作业程序,江虹要去各个车厢,从头到尾巡视一遍,进行终到检查。夏冰冰要跟着副车长温欣和一名班长,护送票款至辰州铁路客运段的财务室,签字确认。两名乘警各司其职,最后回到乘警支队的值班室交班,完成一趟值乘工作,回家休息。
但是,今天不能回家。江虹刚才接到吴方电话,说是上午要开一个“96特大旅财被盗案”的工作会议,地点就在乘警支队小会议室,何元处长亲自参加,时间定为11点开始。
江虹明白,吴方定下这个时间,就是要等他们警组回来共同赴会。所以,他和夏冰冰要抓紧时间。
紧跑慢赶,当他和夏冰冰回到乘警支队,完成交班工作,放好了乘务包,来到小会议室门口,时间刚巧走到了11点整。
会议室里坐着五、六个人,围着一张长方形办公桌,每人面前一杯清茶。
除了何元、吴方,还有乘警支队政委安冉、刑侦大队的教导员田秋、第三大队的教导员袁磊以及文字内勤邵雪。
江虹知道,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为了打好秋风战役,家里除了这些领导,其他干部都上车添乘了。包括第一把手张志伟支队长,也在进京列车坐镇指挥,来回奔忙,仅仅留下政委安冉守家。
这是一个小会,人虽然少,但是气势不小。公安处长何元百忙之中亲自参加,吴方主持,两个大队干部与会。跟夏冰冰一起分配来的女孩邵雪神情紧张,右手拿笔,左手放在一本打开来的会议记录簿上,笔直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报告,江虹警组出乘归来,请求指示。”江虹和夏冰冰立正敬礼,目不斜视。
“进来。”吴方招呼:“一路辛苦!坐吧!”
“是!”两人走了进来,找了空位坐下。
“何处,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吴方看着何元处长。
“你先简单介绍一下侦破进展,我再放炮!”何处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好吧!”吴方也很严肃,面前放着他的工作笔记:“同志们,我们今天开个专题会议,研究一下‘96特大旅财被盗案’的工作情况。我先介绍一下最新进展,案发以后,我们通过多方调查,发现一个青年女子是犯罪嫌疑人之一。她在南江站下车后,设了一个圈套,然后又钻出来,重新进站上车,次日凌晨3点10分回到辰州。”
“前天傍晚。”吴方继续:“我们赶回辰州,连夜追查她的下落。经过一天一夜工作,确认她出站后进了站前广场的汉堡店,再也没有出来。大家知道,那家汉堡店是昼夜营业,永不打烊。我们通过调看店内监控备份,发现她从后门溜出去了。困难来了,汉堡店的后面是一片老旧的民居,还有一些违章搭盖,很乱,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是个死角。也就是说,她又钻进一个迷宫,夜深人静,再次没了踪影。”
“这个案子。”吴方停顿一下:“因为在列车上发现了闪电手,根据江湖传说,可能是跟绰号叫‘宝叔’的一个江湖大盗有关,他是闪电手的唯一传人。三十多年过去,此人一直销声匿迹,不知死活。包括姓甚名谁?什么长相?活动范围?公安机关一无所知。江虹当晚在车上发现的a级逃犯莫豹,可能也跟这个案件有关。我们判断,莫豹,包括这个女子是宝叔的同伙,他们就藏匿在辰州,行动诡秘。因此,我们必须再接再厉,找出这个女子下落,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何处,我说完了。”
“江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何处盯着江虹,目光犀利。
“没有。”
“没有?峡山一战,你是孤胆英雄,击毙逃犯杜飞,威震四方,转眼之间,你就忘乎所以翘了尾巴。秋风战役刚刚打响,你们支队调你去上海车,结果发了一起特大案件,一个农民旅客被盗12万巨款。这是她家前往上海治病的救命钱,也是全村脱贫致富的新果实,非同小可。由此,这个案件成为部局督办案件,至今未破。你们工作不实,出现漏洞,让犯罪嫌疑人钻了空子,给旅客造成了重大损失。”
“何处,我要自我批评。”吴方插话。
“你批评啥?”何处火了:“老虎,你不要当面护犊子。你别忘了,你是立了军令状的,包括今天,只剩下七天了。我告诉你,10月1日零点,案件未破,人没抓到,你要降职降级,江虹调往峡山山区,驻站泰河,到时不要跟我反悔。”
“啊!”夏冰冰吓了一大跳。
【225】搁浅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江虹一身警服,戴着警帽,拉着黑色的乘务包,走进铁路新村大门。
他低着头,郁郁寡欢。有人向他热情的打招呼,他都没有听见,擦肩而过。等他惊醒过来,回头一看,人家远远留下一个背影。
他呆呆的站在路边,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怎么搞的?像是丢了魂儿,太糟糕了!
从中午到现在,他的心里非常烦躁,脑海里面一片迷茫。
今天中午开的这个小会,历时一个小时。何处严厉批评了他,吴方都拦不住,让他始料未及,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的心里明白,何处也是绷不住了。
眼下,秋风战役势如破竹,各地铁路公安机关打防并举,查票贩,抓治安,保站车,破积案,攻坚克难,乘胜追击,战果显著。辰州铁路公安处的成绩也相当好,唯独一个“96特大旅客财物被盗案”扯了后腿,压了全处锋头,他能不着急吗?
这个案件发生于秋风战役的开端,上了部局督办案件,形势逼人。
至今,半个月过去了。吴方亲自上阵,试图南江擒贼,依然两度搁浅,进展缓慢。这不,刚刚取得一点突破,现在又卡壳了。虽然他们一步步的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但是时间也不多了。
处长坐不住了,吴方心里又安稳吗?回答是否定的。只是面临最后紧要关头,他的师傅反而沉着冷静,力争稳住阵脚,绝不惊慌失措。只是还剩一周时间,军令状到期了,案子没破,人没落网,即便何处一声不吭,吴方也会自求处分,主动将职降级。否则,你立的军令状岂不成了笑话?
吴方立军令状之时,他是自我承担责任,并没有把江虹算在里面。现在,何处擅自加了一条,江虹调往峡山山区,驻站泰河,足见他的心里有多窝火。
江虹不害怕去一个末等小站驻守,何况那是峡山山区。
虽然峡山山区环境艰苦,日子冷清,一天到晚面对茫茫高山,寂寞相伴,做的都是基础护路工作,但是终归也要人干。全国七万铁警,有多少人长年累月驻守在鸟不拉屎的铁路小站?高海山不就是乘警支队调过去的?二十多年过去,他一直坚守在泰河车站,无怨无悔,无声无息,任劳任怨,眼看要退休了。
现在,高海山的伤势刚刚痊愈,医生要求他回家静养三个月。但是秋风战役任务繁重,一线所队警力紧张,商川被临时抽调到乘警支队增强警力,泰河车站面临着无警驻守的局面。一周以前,高海山听说后,不顾领导劝阻,在老伴的陪同之下,硬是拖着虚弱身体回到峡山山区,重返工作岗位。
想到这里,江虹的眼眶湿润了。他愿意去峡山,接替海山师傅,让他回来好好休息。但是,抓不到这一个盗窃团伙,不能破了这个特大案件,他咽不下这一口气。
其实,当初如果不立下军令状,这个案件真破不了,上级不会处理他们,顶多批评一顿。如果因为一个案件没破,就要处理办案警察,今后还会有谁来干警察?天下有贼,防不胜防,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唉!军令状都立了,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后悔了?看那样子,他依然很冷静,面对新的困难继续埋头苦干,一步步的踏实工作,寻找新的蛛丝马迹。
今天中午散会以后,吴方带着他们吃过中饭,马上就开始工作了。包括商川、巴仔,他们五人在汉堡店后面那一大片民居调查访问,仔细搜索那个女子可能留下来的一点踪迹。
昨天,吴方他们经过一天一夜排查,确定9月7日凌晨3点14分,那个女子独自一人出了辰州车站,走进了汉堡店,穿过店堂,从后门溜走了。
当时,店里也有一些顾客,大多是点一杯饮料蹭座位的旅客,多数在打瞌睡。没有人会注意那个女子,如果不是调看店内监控备份,没人知道她从后门走了。
凌晨三点多钟,后门外面是一片杂乱的民居,都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砖混房屋,五六层高,只有楼梯没有电梯。房屋老旧,高低错落,间距狭小,全是一些小巷,还有不少老树。这一片区即将进行旧城改造,将会新建一个商住中心,目前正在进行前期拆迁规划,所以,这里没有进行新的投资,包括安装监控探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个女子敢于钻进这么一个迷宫般的小巷民居,无影无踪,就这么消失了,确实胆大妄为。时过半月,日晒雨淋,她的痕迹早已被破坏了,警犬都嗅不到。
从凌晨到天亮,外面监控没有发现这个女子出来。难道她还像在南江车站一样,也是钻进一片楼区,趁着黑夜换了衣服,乔装改扮又溜走了?
虽然两个地点不同,本质上说,方法是一样的。南江的是监控难以分辨,这个里面根本没有监控。
看来,这个盗窃团伙踩点周密,早已做了实地调查。从上车作案到下车逃跑,一系列的线路、方法非常诡秘,可能还有备用方案。这绝不是一个青年女子能做到的,真非宝叔莫属!
还有,莫豹到底是不是他们一伙的?他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忙了一个下午,他们也没找到头绪,包括巴仔也迷糊了。临近傍晚,吴方只好宣布暂停,回家休息。毕竟人不是铁打的,不会休息也就不会工作,何况江虹和夏冰冰刚刚出车回来。
尽管现场勘察要求严谨仔细,不能有半点的差错,江虹却是心不在焉,时常走神。一是中午挨了处长批评,心里郁闷。二是他的旁边是汉堡店,此时此刻,他喜欢的女孩就在楼上坐着。
他很想进汉堡店看一看,但是工作脱不开身。这些日子,他也尝试想找一个新的办法,帮助斯雨兰找哥哥,但是始终没有想到更好办法。而且,斯雨兰似乎很安于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没有太多新的想法。
这个女孩,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斯雨兰每天晚上会出去散步,母亲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散步是正常的,问题她的时间太长,三个多小时不归家,可能是有问题。
母亲的怀疑有道理。她是真的爬山去了?还是去了其它什么地方?她探听这个案件的进展,她是出于好奇还是另有目的?斯豹和莫豹是不是同一个人?她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她没有跟我说,或者永远不跟我说。
雨兰!你不相信我吗?
看来,今后我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可掉以轻心。
“滴滴!”一辆轿车开进大院,从江虹的身边驶过。他缓过神,拉着黑色的乘务包走到自家楼下,默默上楼。
“江虹,你回来啦!”来开门的是斯雨兰,满面春风。
“嗯!”江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这个姑娘,我愿为她遮风挡雨,她愿意真心跟我吗?
“傻傻的看着我干嘛?快进来吧!”斯雨兰的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226】假象
斯雨兰从江虹手里拉过了乘务包,送进他的卧室去了。
苏琳从厨房里出来,腰里系着围裙,一脸心疼:“虹儿,看你又黑又瘦,满眼血丝,你们老虎想干什么?你跑了三天车,没日没夜,中午回来想睡一觉都没时间,你们下午还忙什么?”
江虹一笑:“老妈,工作需要,我们…警力紧张。”
苏琳翻了一下白眼:“你少瑟!老虎少你一个他就干不成了?”
江虹无可奈何:“话不是这么说。这个案子大家都很拼命,吴支他们今晚还有行动,我和冰冰在家休息,明天一早……”
苏琳火了:“什么?明天还有任务?”
江虹解释:“这已经不错了!虽然我们距离真相就差一步,但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再不抓紧,我们……”
这个时候,斯雨兰出来了,江虹立刻闭上嘴巴。
苏琳继续唠叨:“人都是肉长的,不是钢铁机器。明天我要去找老虎,控诉他的罪行。这段时间你都难得在家休息一天,要么出车在外,回来也是东奔西跑,人都瘦了。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整出病来。老虎也真是的,也不懂得劳逸结合。”
江虹摆了摆手,脱下警帽:“老妈,你别给我添乱,吴支他们也在日夜奔忙。这个案子十万火急,没法劳逸结合,必须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彻底拿下。”
斯雨兰问:“这么说来,案子快要破了?”
江虹看她一眼,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警帽丢在一边:“也许快了。”
斯雨兰不问了,她在江虹身边默默坐下。
苏琳催促:“好啦!我的饭菜快弄好了,你就别坐着了。快去洗澡,身上一股火车上的怪味,真受不了!”
江虹站了起来:“遵命。”
看着江虹拿着换洗衣服走进了卫生间,斯雨兰的心里七上八下。
今天下午,她在汉堡店里继续坐着,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站前广场,一边听店员们议论纷纷:昨天晚上,铁路警方来过人了,调走了店里的监控备份。现在,几个铁路警察就在他们店子后面勘察现场,访问住户,像是寻找什么东西?
斯雨兰很想下楼去看看,可又不敢,她怕遇上吴方。
五点多钟,店员们听到了一点消息:铁路警察在找一个女子,可能是个小偷。
斯雨兰的心里顿时慌了。她很清楚,这个女子就是嘉妮,她未来的嫂子。
六点一过,听说铁路警察都撤走了,斯雨兰就赶紧回家。
怎么办啊!警方一旦找到了嘉妮的下落,哥哥就暴露了。一旦抓住哥哥,旧罪新罪加一块儿,哥哥肯定活不成了。自首,自首,必须赶快自首。可是,哥哥明天晚上才会回我的话,还有一天两夜,也不知道吴方他们今天下午有没有新发现?
一天两夜,说来很短,实则漫长。
上天!求求你了,救救我哥,让铁路警察的破案步伐慢点。
江虹心里焦急,他是希望早日破案。斯雨兰也焦急,却是希望晚点破案。
从今晚到明晚,一天两夜,二十多个小时,已经成为一个关键时段。它不仅决定了莫豹生死,决定了一条年青生命的未来,也决定了斯雨兰的一大人生希望。
她很急躁。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可是手机已被哥哥丢了,真是祸不单行。况且,即便临时买个手机,她也不知道哥哥的电话号码。去找哥哥?哥哥从没告诉他的住址,只说距离很近。此时此刻,她才深深体会到了一种失落:哥哥一直防着她呢!
哥哥那是想保护我,才不肯说他的电话号码以及住址,斯雨兰想。
江虹匆匆洗澡出来,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苏琳和斯雨兰上好饭菜,三人围着餐桌开始吃饭。
“雨兰,吃完饭我陪你出去散步。”江虹边吃边说。
“我……”
“雨兰说了,她今晚不出去,她想陪你聊天。”
“嗯?”江虹的嘴巴不动了,有点惊奇。
“哎呀!她昨晚也没有出去,跟我一起追剧。”苏琳在餐桌下悄悄踢了儿子一脚,眉开眼笑:“雨兰对你是有心的,你可不要错失良机,要好好把握哦!”
“阿姨,您…您别说了。”斯雨兰低着头吃饭,像一个小媳妇似的,脸又红了。
“妈,看你说的。”江虹有一点不自在,继续吃饭。心想老妈你不一直也在怀疑她吗?这么看来,老妈已经选择缴械投降,毕竟斯雨兰两个晚上没出去,疑虑不攻自破。可是,她以前去散步这么长的时间,我在家里还不肯要我陪,这是怎么回事?
“江虹,凤凰山上夜景很美,要不,明晚你陪我上山走走吧?”
“啊?”江虹一下子愣住了。
“你别问为什么?到时就知道了。”斯雨兰是灵机一动,下定决心。明天晚上,她带江虹上山,一块去见哥哥。她怕哥哥出尔反尔,又忽悠她,哥哥已经没时间了。江虹是个警察,他俩见面,无异是逼哥哥自首,否则江虹就会将其抓获归案。
“好吧!”江虹爽快答应。
“雨兰,来呀!吃菜,我看你光顾着吃白饭了。”苏琳大喜,立刻给斯雨兰夹菜。这两个年青人,终于可以出去逛马路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恋情的确定,他俩可以大大方方的上街了。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
江虹心里如释重负,斯雨兰的这个要求,让他开始放弃戒备。
看来,自己是多心了,警察的职业病犯了。斯雨兰抛弃了一切,离开北京,千里迢迢来到辰州寻找失散哥哥,心地善良,目的单纯。她在列车上遇到了逃犯杜飞扒车,差点命丧峡山山区。天赐良机,自己遇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对她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眼看就要追到手了,反而疑神疑鬼,怀疑她的品行不端,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我总觉得她的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她的心里有事,一定有事。如果仅仅为了寻找哥哥烦恼,那也正常,有情可原,就怕问题错综复杂。思来想去,追根溯源,可能斯雨兰没问题,他那哥哥斯豹却是疑点重重。
无论如何,一个人跑出来就不正常。即便是跟父母赌气,一年多过去了,怨气也该消了,怎么还不肯跟家里联系?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他就不想家吗?他就不担心父母吗?不牵挂妹妹吗?这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做法,难道……
斯豹?莫豹?有巧合吗?虽然被母亲否决了,我怎么还是有一种不良预感?
苏琳和江虹不知道,他们母子都被一个假象给迷惑了。
尽管它非出于斯雨兰的故意,但是,只要是掩盖了事实真相,造成一种错觉,导致错误判断,一切故意或者巧合皆是假象。
【227】破釜沉舟
次日,傍晚。
江虹下班回到家里,依然闷闷不乐。
今天已是9月25日,吴方带着他和商川、巴仔及夏冰冰,又在站前广场汉堡店的后面忙了一天,毫无收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凌晨三点多钟,人们都睡觉了,万籁俱寂,万巷皆空。此时此刻,一个女子悄悄溜过汉堡店的后门,钻入深深小巷,有谁会注意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光阴似箭,却又度日如年。
这里没有监控,找不到目击者,线索再次断了,大家非常苦恼。
勘察现场,夏冰冰没经验,只能跟着学习;商川是特种兵出身,善于丛林街巷追踪,但是半个月过去了,遗留痕迹都没有了,他跟吴方、江虹一样,也是摸不着门;特勤10号巴仔曾经是个惯偷,经验丰富,在南江站就是他发现了这个女子逃跑踪迹,走出迷宫。如今,面对一个新的迷宫,他反反复复的丈量步伐,始终没有头绪。
到了中午,吴方没办法了,请求何处增援。
结果,技侦支队女支队长杨雯接到命令,亲自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他们忙了一个下午,提取不少痕迹物证,临走,告诉吴方最快一个星期会有分析结果。
吴方傻了。什么?一个星期?还是最快。那时军令状到期了,人没抓到,我引咎辞职了,与我何干?再说,万一你的分析结果没有参考意义,岂不更加糟糕?所以,再三权衡,决定还是要走群众路线,这是个老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回家路上,江虹一直都在思索,怎样才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他和斯雨兰是一前一后进的家门。
斯雨兰放下了挎包,赶紧走进厨房帮助苏琳做饭。
其实,苏琳已经做好饭了,配好了菜,就等他俩回来,下锅现炒。所以,一刻钟后,四菜一汤端上餐桌。
三人吃完了饭,天刚刚黑。
因为昨晚有言在先,今晚江虹陪斯雨兰出去散步,苏琳一直催促,说是自己包干洗碗的活,他们不用管了。一个有意,一个愿意,两人换了衣服,斯雨兰背上小挎包就出了门。
夜色如梦,他俩肩并肩走出了铁路新村大门,一时引来无数目光……
斯雨兰的步履有点慌乱。她穿着橙色的女t恤衫,一条碎花裙子,一双新的白色凉鞋,头上戴着那顶粉色的渔夫帽。她第一次挽起江虹一只胳膊,亲密无间,这么一个小小动作,实是人生的一大步,江虹强烈感受到了,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默默走着,竟然都不说话。
对斯雨兰来说,慌乱的步履反映了她的心态,今晚,破釜沉舟时刻已经到了。
她很快合上了江虹脚步,心里却像藏着一只兔子,活蹦乱跳……
时隔两日,马上要见到哥哥了,他应该考虑成熟了。不管怎样,没时间了,今晚必须拉他投案自首。我带上了江虹,就是要逼哥哥,只是,他会怨恨我吗?一定会的,毕竟我没跟他商量,自作主张带上一个警察,让他没有退路。
哥哥,原谅妹妹鲁莽,我也没办法啊!我从北京南下,千里迢迢寻到海边,历经坎坷,终于找到了你。面对我的一再规劝,你却一再拖延,说是进退两难,让我太寒心了!我不能看着你继续滑向犯罪深渊,我一定要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还有,我这么做,江虹会高兴吗?
昨晚,苏琳阿姨在客厅里追剧,我俩在阳台上聊了很长时间。美丽校园,青春往事,艺术人生,铁警本色,我们敞开心扉,无所不谈。包括他在峡山救我一命,自此相逢,真是不一样的故事。
我真正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下破案进展。他们有没有发现嘉妮的最后踪迹?这是最关键的。可是,几次话到嘴边,我都说不出口。我觉得我太卑鄙了,毫无人格可言,简直就是一个猥琐小人。
哥哥,为了拯救你的生命,妹妹什么都不顾了。
我这么做,可能也会害了江虹。
这事是有两面性的。因为这是一个特大案件,人命关天,案情是高度保密的。虽然江虹没有泄露太多,而且是无意的,他没有防备我。但是,我的消息来源就在他的身上,所以我一定要报答他的。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哪怕因为这个错误,他丢掉了饭碗,甚至受到法律制裁,我也不离不弃。
但是,哥哥如果在江虹的规劝之下投案自首,我没事了,江虹还会立功受奖。
前面就是凤凰山了,现在快七点了,哥哥应该在路上了。
每次见面,说是晚上七点,都是我先到的,哥哥总会迟到半个小时左右。他潜逃了五年,凡事都是小心翼翼,步步谨慎。
我好心慌!最后时刻正在一分一秒逼近,我要不要跟江虹说?
说吧!是时候了。我十天前就找到哥哥了,我还天天装模作样去汉堡店,我瞒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很不应该。现在,是揭开盖子的最后一刻,可是,我该怎么说呢?从哪说起?
“雨兰,你哥的事,恐怕要想一个新的办法。”江虹率先打破沉默。
“嗯!我也知道这样很耗时间,大海捞针。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你哥有没有最好的朋友?很多时候,这些失踪的人不跟家里来往,却会跟好朋友保持联系。”
“我哥,其实……”
“其实什么?”江虹转过了头:“对了,你昨晚说,别问为啥陪你出来散步,到时就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我…其实已经……”
斯雨兰欲道出实情,突然,江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吓她一跳。
江虹摸出电话:“师傅,什么?有一个目击者?那太好了!我马上到。”
斯雨兰一瞬间懵了。
江虹收起手机,满脸歉意:“雨兰,不好意思,我…我有急事,我不能陪你爬山了,以后补上。”
斯雨兰问:“又是破案的事?”
江虹点头:“吴支电话,汉堡店里有一个女员工,她就住在后面的居民区。那天凌晨三点多钟,她因为生病了,有点发烧,所以提前下班回家,她在小巷里面遇到过我们找的嫌疑人。”
斯雨兰吓傻了:“汉堡店的员工?你们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后面勘察现场?”
江虹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斯雨兰发觉自己漏嘴了,急忙解释:“哦!我在店里听员工们说的。不过,这个女员工为什么不早点说?”
江虹回答:“她有顾虑。”
斯雨兰点点头:“那你去吧!别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家。”
江虹嘱咐:“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斯雨兰答应了。
凤凰山下,夜色之中,看着江虹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她流泪了。
这是命吗?自己的小算盘为啥一再的被打乱?江虹走了,不明真相,剩下的事只有自己去做。走吧!上山去吧!山腰,密林里的那一个小凉亭,去等哥哥。
哥哥来了,我就给江虹打电话,他一定会来的。
斯雨兰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前面已经埋下一个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