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一线决定
吴方淡淡一笑：“哟！凤辣子出来啦！”
尤丽脱下了大盖帽，挂在一号餐桌窗口衣帽钩上：“老虎，有什么新发现？”
吴方在上海南站上车的时候，尤丽热情接待了他，口头简短汇报工作。开车以后，她忙完了始发作业，就带自己班上的乘务员进宿营车睡觉去了，所以她跟吴方交流不多，算是匆匆打个照面。正常情况是夜间一点半叫班。
“什么情况？”吴方不解：“刘倩进去叫萧玲玉，你跑出来干嘛？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好像谁欠你的？”
“吴支，是这样的。”刘倩和萧玲玉一块坐下，赶忙解释：“车长睡在下铺，玲玉睡在她的上面。我进去叫玲玉，车长睡眠很浅，醒了，所以她跟着一块出来了。”
“尤丽，你没有睡着吧？”温欣笑了，知道尤丽睡不踏实。吴方上来之后，尤丽悄悄嘱咐过她，盯紧吴方，小心吴方挑刺。毕竟昨晚发了这么大的一个案件，她怕吴方追责。好在吴方一直坐在餐车研究案情，没有心思检查车班工作。
“哎呀！我命不好，我的车上上来一头老虎，我怕他发威呀！他一发威我就完了，弄得不好大盖帽都飞了。”尤丽泡了一杯热茶，在一号餐桌坐下了，言语大胆，直言不讳。
“车长，没那么可怕吧？”江虹笑了：“你工作做好了，还怕我们吴支检查？他表扬你都来不及。”
“黑子，你也跑了五年车了。列车上的工作纷繁复杂，千头万绪，你不是不明白。很难做到十全十美，没有一点问题。”
“这个我能理解。”江虹点头。
“就拿禁烟来说，按照规定旅客不能在车厢里吸烟，只能去车厢连接处吸烟，烟头必须熄灭放进烟灰缸里。有的无赖旅客做不到呀！又不服从乘务员的管理。如果老虎去车厢里检查，遇上这么一个违规旅客，或者发现地板有个烟头，我就完了。”
“你完什么？”吴方瞟她一眼：“不就扣你的乘务员几个钱吗？”
“老虎，我的乘务员一个月辛辛苦苦就挣这几个钱，勉强养活自己，你要扣她几次，她就该喝西北风了。”尤丽毫不示弱。
“你别小题大做，夸大其词。”吴方有点火了。
“尤丽，你想错了，我们吴支人很好的。”温欣笑嘻嘻的：“今晚他叫餐车主任清理厨房油垢，根本没有查他，就是明证。”
“哦！什么时候老虎不吃人了？我可不是谭步高啊！对你老老实实，毕恭毕敬。逼急了我，我也咬人。”尤丽大呼小叫。
“好啦！你们两个车长别咋呼了。”江虹明白，两个车长一软一硬，配合默契。尤丽是出了名的风辣子，她是以攻为守，先放吴方两炮。因为吴方作为一个领导，上车以后可以检查相关工作，发现问题可以开检查单，直接送交车队按章处罚。
“哎呀！我的尤大车长。”吴方知道尤丽心里很虚，实话实说：“我告诉你！我现在要查案，我没心思跟你扯皮。本来车上发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我该追你的责，不过只要你的工作积极认真，配合我们破了案子，我也可以将功补过。”
“老虎，说话算数？”尤丽突然阴转晴天，喜笑颜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回去睡觉。”
“什么？我睡不着，还有一个小时就叫班了。算了！温欣，你进去睡觉吧！我接班了。”
“真的！那我赚了。尤丽，车上一切正常，平安无事。喔！睡觉去喽！”温欣赶紧跑了。
“哈哈哈哈！”吴方大笑，继而感叹一声：“唉！尤丽，我也难呀！我有这个任务，必须监管。比如这个餐车油垢问题，你们两个车长都是三十多岁，太年轻了，又是女的。这个餐车主任是一个老油条，他不会搭理你，我不治他，你能治得了他？”
“这……”尤丽翻了一下白眼，哑口无言。
“好啦！我说过了，我这一趟上来是破案的，不想跟你扯皮，你也别架起机关枪跟我突突，咱们言归正传。玲玉，过来，看看这两个人，你认识吗？”吴方指着电脑屏幕。
“哦！”萧玲玉站起来，伸头看了一眼，马上指认：“这是昨晚想偷手机的两个人。”
“你确定吗？”吴方非常严肃。
“确定。”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阿sir说了，做了笔录，签字按了手印。”
“案卷我看过了，再详细说一遍，我想听听。”吴方笑眯眯的，很有耐心。
“好的。”萧玲玉有一点紧张，说话有点结巴，但最终还是说完了。
“到南江的时候，你开的门。你在站门岗的时候，下车的旅客里，有没有发现拿蓝花布包的？尤其这两个人。”吴方问了一个关键情节。
“没有。”
“仔细想想。”
“我…我想不起来了。当时车门口很多人，旅客上上下下，都是大包小袋，又是晚上，我还真没注意。”萧玲玉很沮丧。
“很好！你没事了，去休息吧！”吴方大手一挥。
“吴支。”萧玲玉站在吴方的面前，忍不住哭起来，双手抹泪：“小偷都是坏蛋！丧尽天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发现小偷没有报告阿sir。我真的很同情紫菱大嫂一家，他们太可伶了！刚刚脱贫，我…我…呜……”
“玲玉，别哭。”面对这么一个流露纯真的女孩子，吴方也很动容，他拍拍萧玲玉：“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乘警也有责任，包括你们车长。你放心吧！我专门赶到上海上你们的车，就是下了决心，一定抓住这些坏蛋，追回紫菱大嫂的钱。”
“真的？你能抓到他们？”
“说句实话，我干铁路警察二十年了，还没挂过一个案子。我决定了，秋风战役期间，我跟你们一起出车，一起来回，专门蹲点。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能够破了这个案子。好了，不要哭了。”吴方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萧玲玉。
“那…车长，我想早点接班，行吗？”萧玲玉接过了纸巾，擦着眼泪。
“去吧！等下过来吃点夜宵，晚上别饿肚子。”尤丽点头。
“噢！”萧玲玉低着头走进硬座车厢……
“车长。”刘倩站了起来:“没事的话，我去服务台了。”
“好的。”尤丽目送刘倩走了。
“吴支，下一步怎么办？”江虹请示。
“通过这些监控录像，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一个三人车盗团伙，戴眼镜的中年人是江湖大盗，小贼、莫豹都是他的同伙。江湖大盗藏在3号车厢，不露声色，小贼是一个流动哨。莫豹潜伏2号车厢，一是可以随时配合江湖大盗，二是想偷孟钰的包。”
“我总觉得莫豹是个独贼。”
“从视频看，他在车上打过几个电话，打给小贼或者江湖大盗，都是黑话联系。至于他在南江站为什么不下车？正如温欣所说，江湖大盗打他电话，要他转移位置，他不肯动，他舍不得那个名牌女包。所以我就断定他也是个小贼，不懂风险。”
“那…我们该从何处入手？”
“擒贼擒王，我们直取江湖大盗。”
【154】蓄势再战
7号餐车，墙上挂钟已经走到0点40分。
江虹关掉了笔记本电脑，收拾好桌上的案卷。
吴方站了起来，精神抖擞：“黑子，我们准备行动。你叫夏冰冰和巴仔出来，叫夏冰冰改穿便衣，等我布置任务，我去硬座车厢看看。”
列车长尤丽也站了起来，她从衣帽钩上取下了大盖帽：“老虎，我跟你一起去。”
吴方瞪她一眼：“你跟着我干嘛？离我远点。记住，咱们按老规矩，如果你在车厢里遇见我，要装着不认识。尤其你的眼神，别老看我，也不能不看我。这些毛贼眼睛比你厉害，你别搞得很不自然，把我给出卖了。”
尤丽睁大眼睛：“你啥意思？我…看也不是，我不看也不是，那你叫我咋办？每次我看见你在车厢里装模作样走来走去，我就想笑。”
吴方再次瞪她一眼：“你也是老乘务员了，还这么端不住？你这车长怎么当的？除了一口尖牙利齿，还会什么？你比谭步高差远了，人家实实在在。唉！可惜！他不在了。”
短短的一瞬间，吴方眼圈微红，他从桌上拿起了双肩包，搭在肩上走了。
尤丽很不服气：“你是血口喷人，我哪差了？我这也是红旗车班，我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我的车长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不是拉关系开门子弄的。你这个死老虎，就会乱喷！”
江虹忍不住笑了，拉了一下尤丽：“好啦！你晚一点出去，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尤丽看了江虹一眼，戴上帽子：“我也要出去检查工作啊！我才不管他呢！他要惹毛我了，我就在车厢里喊他老虎，吴支队长，看他敢把我怎么样？哼！走啦！拜拜！”
江虹看着尤丽也出去了，她和吴方一前一后，相距半个车厢距离。吴方大摇大摆慢慢走着，他穿便衣之时，不管走到哪里，那个小双肩包从来不离身的。因为里面放着警服、警帽、手枪等八件套，还有公务材料、《警官证》和持枪证等。
他的心里明白，尤丽说的都是气话，撒野而已。否则的话，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江虹急忙穿过软卧车厢以及三节硬卧车厢，走进了宿营车，悄悄喊醒夏冰冰和巴仔。然后回到餐车，通知炊事员殷明浩提前准备夜宵。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一场夜战即将开始。
五分钟后，夏冰冰和巴仔急匆匆出来了。
夏冰冰穿着一条波西米亚连衣裙，虽然有点花里胡哨，但是非常飘逸洒脱，脚上一双高跟凉鞋，手里拎着一个小包，戴着一副茶色的太阳镜。巴仔穿着t恤和灰色的长裤，背着他的帆布背包。
江虹是第一次看见小师妹穿便服，眼都直了。平时夏冰冰在乘警支队进进出出，都是一身警服，黑不溜秋，威严庄重。今晚她穿上了便服，顿时换了个人，真是一个美丽女孩！
“师兄，看我干嘛？”夏冰冰有一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她和巴仔一起坐下。
“哎呀！”江虹笑了：“我真是小瞧商川了，他还真会选人。”
“我跟随还不一定呢！如果霞姐……”
“别扯远了。商川很好，一个棒小伙子，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合不合得来？”
“合得来，合得来。”这个时候，商川从硬座车厢走进来，脸上笑开了花。
“切！你别瑟，这事我说了算。”夏冰冰很得意。
“你说了算，当然你说了算。”商川非常殷勤。
“商川，辛苦，一直都在车厢巡视，是不是吴支叫你回来的？”江虹问道。
“是的，吴支就在我的后面，马上就到。”
“都到齐了？我们开个短会。”正说话间，吴方背着双肩包走进来。他把双肩包又放在二号餐桌，坐下喝了口水。
“吴支，外面怎样？”江虹坐在他的对面。
“还好。”
“现在开会。”江虹非常严肃，侃侃而谈：“我先说几句吧！我们警组上这趟车，已经第二趟了，商川和巴仔是刚刚上来。吴支专门调我们上这趟列车，是想我们再接再厉，再创佳绩。他还不辞辛苦，专门赶到上海上我们的列车，一起工作。”
“作为警长，首先我要做个自我检讨。秋风战役刚刚开始一周，我们警组不但没有创一个开门红，反而发生一起特大旅客财物被盗案件。一名农村旅客被盗12万人民币，他们刚刚脱贫，这是去上海做手术的救命钱，关乎一条生命及其家庭未来。”
“真说起来，昨晚这趟列车应该是发生了三起盗窃行为。除了紫菱大嫂，还有一起是旅客的十张车票。因为没有涉及现金以及其它贵重物品，只是一纸凭证，所以旅客放弃报案，但是这事是存在的。他的盗窃快如闪电，技巧娴熟，意在震慑警方。”
“第三起是盗窃未遂，因为我们发现及时，犯罪嫌疑人莫豹跳车跑了。莫豹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涉嫌五年以前投毒杀人，潜逃期间从事盗窃活动，罪行累累。如果我们能抓住他，就能打一个大胜仗，可惜错过时机，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目前，我们面临的形势很严峻，这是一起部局督办案件。江湖大盗必须抓到，紫菱大嫂的钱必须追回，农民脱贫成果不能被这些社会渣子吞噬了。还有，莫豹必须抓住。总之，这些要在秋风战役结束之前完成，算是限期破案。吴支，你说说吧！”
“这样。”吴方正襟危坐，开始发言：“我就开门见山，我刚才去硬座车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跟江虹看了监控录像，初步判定这是一个三人车盗团伙，两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是团伙头子。”
“吴支，江湖大盗就是他吗？”夏冰冰问。
“是的。此人虽然戴着一副眼镜，但可能是一种伪装，他根本没有近视眼。两个年青人里，莫豹是a级通缉犯，我们不能小瞧他了。另外那个小贼是个什么货色？我们还不清楚。所以，秋风战役期间，我们警组任务很重，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吴支。”商川精神抖擞：“我是特种兵出来的，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们该怎么干？你就下命令吧！”
“是，该怎么干？我们一切听从指挥。”夏冰冰和巴仔点头赞同。
“目前已是两线推进。一条线是地面的车站派出所，包括辰州、南江、乌塘、德丰以及阳溪站派出所。他们按照上级部署，昨晚已经快速行动，正在排查线索，寻找可疑的犯罪嫌疑人，配合我们共同行动。若有消息，会以最快速度报给我们。”
“第二条线就在我们车上，就是我们自己。这些扒嫌都是惯犯，他们还会再上来的。我们准备密集蹲点，张开一张无形的网，等待大鱼小虾跳进网内。”
【155】撒网
夜色朦胧，上海南开往辰州的k1279次旅客列车依然飞快向前行驶……
警组会议正在餐车进行。
吴方继续发言：“地面负责排查嫌疑人员，我们车上拉网，双管齐下。现在，我来分派任务，我、商川、夏冰冰和巴仔扮成普通旅客，埋伏硬座车厢。我在2号车厢，夏冰冰和商川3号车厢，巴仔5号车厢。江虹驻守餐车，正常值班，迷惑扒嫌。”
“吴支，我俩换换，你在餐车坐镇，我去2号车厢埋伏。”江虹心想副支队长都在车厢里面蹲点，自己坐在餐车像什么话？虽然吴方经常上车蹲点，身先士卒，从不端领导的架子。
“黑子，你是警长，你在餐车比较合适。这些扒嫌上来，一般都会偷偷过来查看一下，摸列车乘警的虚实。如果只看见我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没有其他乘警，势必就会产生怀疑。”
“那…好吧！”江虹想想言之有理，不再坚持。毕竟吴方那个派头，换上警服更像一个上级领导，不像一个普通乘警。扒嫌一看就会明白大半，赶紧在前方站下车，逃之夭夭。
“巴仔，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你只负责潜伏，发现扒嫌给我们发信息。”吴方叮嘱。
“明白。”
“吴支。”夏冰冰问：“我是第一次搞便衣侦察，没有经验，我想跟你一起行动，行吗？”
“我…我行。”商川急了，一把抓住夏冰冰一只手。
“冰冰，你别害怕，商川干过这个很多次了，你要相信他嘛！”
“他那是在小站候车室里，车上他没干过。”夏冰冰恼怒的甩开商川的手，觉得商川太不沉稳。
“这个大同小异，商川，你行不行？”吴方看着商川。
“报告领导。”商川有一点不高兴，他瞟了一眼夏冰冰：“我在车站蹲点抓过小偷，绝对没有问题，我和冰冰可以扮成一对恋人。”
“谁跟你扮恋人？想的真美！”夏冰冰忍不住笑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吴方点头：“冰冰，服从命令。虽然你是警察，但以商川为主，他有经验，你明白吗？”
“好吧！”夏冰冰没辙了。
“莫豹的通缉令已经传到你们的手机上，上面有他头像，注意识别。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还没有照片，江虹截了一段监控视频，也已发到你们的手机上，仅供参考。注意，我们都用微信文字联系，夜深人静，车厢里不便打电话，容易暴露。”
“吴支，我们要蹲多长时间？”巴仔问道。
“等我命令。不管怎样，不抓住江湖大盗和莫豹，我们决不收兵。”吴方态度坚决，口气强硬。
“保证完成任务。”商川习惯性的喊了一声，颇有军人风采。
“还有一点，我们不能从餐车里出去。前面到达枫亭车站，我们下车，以旅客的装扮从硬座车厢车门口上车。现在，我给你们每人一张车票，不要丢了，用完收回。”吴方说完，从他的双肩包里摸出了一叠蓝色车票，除了江虹，每人发了一张。
“吴支，我的车票是北京到辰州？”巴仔突然笑了：“我算是领教了，以前我做贼的时候，一直没法识别便衣警察，原来你们搞得像模像样。”
“这些车票是吴支收集的。”江虹乐了：“他都随身携带，反复使用。每张车票票面信息都不一样，车次、车站各异，就是上车时候装个样子，迷惑扒嫌。等下我会通知硬座车厢的乘务员配合你们上车。好吧！现在我们吃点东西。”
夏冰冰怕长肉，她拒绝吃夜宵。其他的人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每人吃了一碗面条。巴仔在岩云寨受伤以后，在辰州医院里治疗了二十天，刚刚出院不久。他的身体还比较虚，江虹叫炊事员殷明浩特意给他加了两个荷包蛋，强化营养。
商川吃完夜宵，很快换了一身便服。一件白色圆领t恤，一条咖啡色休闲裤，一双跑鞋。他在餐车里面走来走去，不时摆出健美姿势，浑身肌肉发达，体格强壮，十足的力量型潮男。
夏冰冰很满意：“还行！没有让我失望。”
商川不屑一顾，洋洋得意：“靠！退伍一年多了，我已经退化了。以前在海军当特种兵的时候，壮的跟牛一样，横渡海峡，孤岛生存，爬冰卧雪，还有……”
夏冰冰拉下脸：“好啦！我知道你厉害，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点也不谦虚。我告诉你！今晚，不是，以后都要看你的啦！工作表现好点，不要让我失望，否则离我远点，不要跟我粘在一起。”
吴方非常敏感，他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筷：“哎哟！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有点不对劲啊？”
夏冰冰脸红了：“吴支，有人自作多情，先入为主。不关我事，你不要多想啊！”
吴方看着江虹，眉毛翘的老高：“黑子，他俩什么意思？”
江虹笑了：“师傅，我们年青人的事情，你少参合。”
吴方感叹一声：“完了！乘警支队还有几个小伙子盯着夏冰冰，我把商川派给了你，不知是对是错？”
商川一听，急了：“吴…吴支，我要坚决留在这个警组，否则就回泰河车站。”
吴方笑了：“不错，决心很大。哎呀！人家以为我想撮合黑子。说心里话，我还真是这种想法，结果阴差阳错。黑子早都有人惦记上了，咬住不放，我还考虑冰冰的一年见习期结束以后，给她挪个地方，看来挪不成了。”
夏冰冰狠狠地白了吴方一眼：“吴支，你这人坏透了，居心叵测，真会挖坑！”
吴方大笑：“哈哈哈哈！这样，巴仔，你也不用跟着我了，以后你跟着江虹吧！”
巴仔立即反对：“吴支，我是你的特勤人员，我跟着你。”
吴方摸了摸头：“也罢！否则别的同志会说我太偏爱黑子。”
巴仔闪烁其词：“吴支，我…我也没有对象。”
吴方一愣：“你着什么急呀！二十二岁，猴急马跳什么？过两年再说吧！”
巴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条刀疤：“我破了相，不太好找，所以……”
吴方满不在乎：“巴仔，不要着急，面包总会有滴！牛奶也会有滴！好好干活，你的事我包了。”
巴仔一下兴奋起来：“谢谢领导！”
此时此刻，k1279次旅客列车已经驶入一片城区。车窗外面，夜色茫茫，满目朦胧之中，是一座进入睡眠的城市。一座座的高楼大厦向后掠去，一点点的灯光向后消失，列车出现刹车动作，开始减速……
前方，出现一片明亮灯光，枫亭车站快要到了。
列车长尤丽急急走进来：“老虎，你们准备怎么干啊！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江虹忙说：“通知硬座车厢的乘务员，枫亭站有便衣警察上车。”
尤丽马上拿出了对讲机，哇啦哇啦说了一通，硬座车厢的乘务员迅速作了回应。
车站灯光越来越近，宽阔的站台和高大雄壮的钢架顶棚映入眼帘。列车进站，缓缓驶入二号站台2道……
吴方站了起来，拿起他的小双肩包：“好吧！我们行动。”
【156】夜眼
凌晨1点22分，k1279次旅客列车驶出枫亭车站……
下一站是阳溪车站。伴随“轰隆隆隆”的持续回响声，列车加速向前，很快出了城区。车窗外面黑乎乎的，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片广袤的原野，不时有村庄和农舍朦胧而过。天上，夜空深邃，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高高挂在遥远天穹，清冷寂静……
江虹拎着小查危仪，匆匆走过软卧车厢，回到餐车坐下。
餐车外台空无一人，只有炊事员殷明浩正在内台厨房忙碌。列车长尤丽在枫亭站下车后，直接赶去后面车厢检查乘务员的工作状态，开车之前上了硬座车厢。此时此刻，他们都在硬座车厢，江虹计划等五分钟，然后出去巡视。
刚才，在枫亭站，吴方他们四人已经从硬座车厢顺利上车了，正在各就各位。
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列车案件高发时段，有没有贼上来，就看这个最难熬的深夜。这一段的铁路，因为通过江南最繁华富庶的地区，列车上的扒嫌还是比较多的，而且多是全国各地流窜来的。他们扒窃手段多种多样，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江虹打开手机微信，发现吴方已经建了一个新群，把大家都拉进去了。很快，吴方、巴仔、夏冰冰和商川发了信息，表示他们已经到位，开始蹲点潜伏。
差不多了，该轮到自己出场了。
江虹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警容风纪，再次从窗口的衣帽钩上取下了查危仪，一手拎着走进硬座车厢。
按照作业程序，这个时候必须出去巡视一圈，不然就会引起扒嫌警觉。发现乘警没有出来巡视，必有原因，他们因此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扒嫌个个贼精，稍有风吹草动，稍有一点不对劲的感觉，他们就会放弃作案。他不作案，你就没法人赃并获。
放眼一看，硬座车厢有点客流不足，6号车厢甚至还有几个空位。既然有了一人两座，旁边旅客干脆躺下，一人蜷缩在两个座位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空调有点偏凉。车厢顶部不断吹出冷风，一些女旅客因为感到了寒意，所以披着外套睡觉。
刘倩正在服务台里忙碌，一点半了，她要准备交班工作。看见江虹出来，微微一笑，甜甜喊了一声：“阿sir。”
江虹问道：“卧铺卖完了吗？”
刘倩笑嘻嘻的，心情不错：“早爆满了，软卧都卖光了，这趟车的旅客从不差钱。”
江虹感叹一声：“真的不一样啊！”
刘倩压低声音，很神秘的：“阿sir，你们……”
江虹赶紧递了一个眼色：“我去走走，我不打扰你了。”
刘倩心领神会，挥挥右手：“噢！阿sir再见！”
年青人就是不一样，脑瓜子灵，反应敏捷，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江虹向后走去，一路观察旅客状态，判断可疑睡姿。同时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旅客的鼾声甚至是呼吸音，从中辨别异样情况。
列车长尤丽和乘务员萧玲玉站在5号车厢乘务室的门口，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看见江虹过来，尤丽笑眯眯的：“黑子，出来走走？”
江虹笑笑，故意问道：“车长，有事情吗？”
尤丽爽快回答：“没事，挺好！车厢里很安全。”
萧玲玉问：“阿sir，夜宵烧好了吗？”
江虹回答：“快了，再等等吧！”
这些对话看似废话，其实都是故意说的，因为旁边是昏昏欲睡的一片旅客，你不知道扒嫌是否混迹其中，是否正在侧耳偷听？
两米开外，巴仔独自一人背着帆布背包，站在靠近4号车厢连接处的一个车门旁边。他的右手夹着一支香烟，正在吞云吐雾，不时将燃长的烟灰点进墙上的烟灰缸。看见江虹过来，他是面无表情，根本就不在乎，装的很像。
江虹走到他的身边，紧盯着他：“车票？”
巴仔不慌不忙掏出车票，递给江虹，默不作声。
江虹故意低头看着车票，小声叮嘱：“找个座位，不要站在这里。蹲点要在暗处，这里虽然视线很好，但是惹人注目，你明白吗？”
巴仔看着江虹，脸上毫无反应。但是江虹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他把车票还给巴仔，继续向后走去……
正常情况，应该一节车厢埋伏一个便衣。但是他们警力不足，夏冰冰又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能单干，只能让她跟商川在一起。他们两个扮成一对恋人，迷惑性还是很强的，但是江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当他走进3号车厢，看见夏冰冰和商川坐在车厢中部，刚好是一个双人座，夏冰冰靠窗户坐着。
两人正襟危坐，互不搭理，好像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行同路人。商川的表现还不错，闭着眼睛假装瞌睡，偶尔开眼观察一下前后。夏冰冰却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神情有点紧张。这哪里像一对恋人？纯粹就是一对冤家，互不相干。
江虹从他俩的身边经过。商川抬眼看了一下，又耷拉下眼皮，继续假装瞌睡，这个动作非常完美，无可挑剔。夏冰冰就不同，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江虹，眼里一片茫然。车内旅客都在做梦之时，一个女孩如此盯着警察，神态明显不对。
面对如此窘境，江虹无法暗示什么，只能脚不停步，若无其事走了过去……
吴方坐在2号车厢第一排的位置，面对3号车厢，懒洋洋的靠在那里闭目酣睡。
到底是老警察，很会选点。因为2号车厢属于最后一节硬座，后面的门不开，占据这个位置既可封住整节车厢，又能观察隔壁3号车厢。列车呈直线状态运行时，最远可以看到5号车厢。
江虹跟着吴方多年，知道师傅有真本事。该睁眼的时候他会立刻睁开眼睛，恰到好处，从不拖泥带水。不该睁眼之时，你就是在他耳边放鞭炮，二踢脚，他都没有一点反应。所以，他肯定是看见自己走过来了，装作没有看见，呼呼睡觉。
夜深人静之时，在旅客列车上蹲点守候，确实考验一个铁路警察的应变力。周围旅客都在瞌睡，你就不能睁开眼睛坐着，东张西望，寻找什么可疑分子。如果那样，扒嫌一看就起疑心，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状态。
但是闭着眼睛，你要寻找扒嫌又非常难，因此，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闭眼？真的奥妙无穷。
2号车厢的乘务室在最顶端，江虹走到了头，跟乘务员说几句话，转身又往回走。
巴仔果然在5号车厢里找了一个座位，闭目养神。
江虹回到餐车，在衣帽钩上挂好了查危仪和警帽，然后在二号餐桌坐下了，心里很不平静。刚才，自己去硬座车厢里走了一圈，看到吴方他们已经蹲点到位。但是，自己没有发现一个扒嫌，难道这是一个太平之夜？
不管怎样，硬座车厢里有四双眼睛，正在寻找混在旅客里的可疑分子……
【157】捉摸不透
车长尤丽从硬座车厢回来了。
江虹拿上强光电筒，两人又去卧铺车厢看了一圈。
卧铺车厢历来少有扒嫌。因为旅客上车或者进入需要核对车票，车票由乘务员代管，到站换票，软卧车厢还要登记旅客身份信息。夜间熄灯之后，乘务员都坐在边座监控车内动态，不准擅离职守，安保措施可以说是相当严密。
尽管如此，卧铺车厢也有发案件的时候，只是概率较小。
从卧铺车厢里出来，江虹把警务手机放在餐桌上，一旦有微信音，随时可以查看。
尤丽好奇地问：“黑子，你们准备搞到什么时候？”
江虹也不知道：“这个…吴支决定，可能到天亮吧！”
尤丽大惑不解：“那要搞三、四个小时？老虎真是拼了！”
吴方已经决定，秋风战役期间，将会带着巴仔跟随他们一起出车，这个不是心血来潮。一是公安处有要求，所队领导必须摒弃脱离实际的官僚主义行为，积极深入一线，靠前指挥，不能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电话遥控。
二是江虹警组发了一个特大旅财被盗案件，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开局即败。别的所队大多高挂红旗，尤其是辰州车站派出所，已经抓了二十多个票贩，打掉几个犯罪窝点。乘警支队领导班子都很着急，分管刑侦工作的副支队长吴方更是睡不着觉。
其三，吴方是乘警长出身，喜欢冲在一线，身先士卒。他会经常上车明察暗访，蹲点守候，跟乘警们同吃同住，一同干活，这是多年来的工作习惯，改不掉了。
只是今天凌晨，他们会不会有收获？江虹心里没底。
吴方似乎有点急躁。若想端掉江湖大盗这个车盗团伙，应在乌塘、南江、辰州这个区间蹲点守候，因为他们就在那个区间活动，不会跑出很远。只是列车到了乌塘，天都亮了，他们不太可能上车。所以，吴方这个蹲点其实有搂草打兔子的想法。
江虹的脑海里还有一个疑问：这个江湖大盗既是一个老手，为何以前没有发现？或者根本没有出现。他是外地流窜来的？还是辰州本地货色？莫豹的通缉令没有提到这个人物，他们两个是如何同流合污的？那个小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案子有很多奇怪的疑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餐车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群年青女乘务员走了进来。她们都是尤丽班上的人，刚刚起床，准备吃了夜宵接班。
江虹没有看见邝霞，忙问：“邝霞没有出来？”
班长单佳芸答：“叫过她了，她起不来。”
江虹一愣：“什么？她起不来？”
闻雅说话：“她好像感冒了，发高烧呢！”
尤丽一听急了：“什么？她生病啦！哎呀！我要找人替她的班。这么晚了，这个时候谁合适哟？”
江虹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恰恰此时，邝霞步履蹒跚，慢慢走了出来。她一只手扶着墙壁，一身疲惫，满脸通红，一副无精打采样子。嘴里有气无力：“车长，黑哥，我出来了，不用找人替班，我…我能行的。”
尤丽急忙过去，一摸她的额头，大惊失色：“我的老天！这么烫啊！邝霞，至少三十九度。你这丫头，下班了不休息，帮餐车干什么活呀？你的家里又不缺钱，你的收入也还不错，餐车那点钞票你也想赚，真是怎么想的？”
“我…只想帮忙，没想……”邝霞好像有点站不住了。
“邝霞，先坐下吧！”江虹把邝霞扶过来，坐在自己对面。
“黑哥，我想…喝水。”邝霞摇摇晃晃，眼神迷离，头发有点凌乱。
“好的。”江虹赶紧给她泡茶，又兑上少许凉开水。邝霞双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两杯，然后趴在桌上，睁着一双眼睛一声不吭。
“哎哟！我这个人，我都忘了，我去广播室拿点药。”尤丽突然想了起来，风一般的跑了。
“大家抓紧时间，吃完夜宵接班。”单佳芸说完了，跑到窗口喊道：“殷明浩，夜宵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也刚出来嘛！又不是我不给你们饭吃。”炊事员殷明浩立刻端出一盆汤面，一盆葱油炒饭，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还有泡在开水里的一盆碗筷。几个女孩走上前去，帮单佳芸一块端到了餐桌上，大家开始津津有味吃饭。
“邝霞，你吃不吃？”单佳芸问。
“不吃。”
“还是吃一点吧！”江虹看着邝霞。
“好吧！你给我装一小碗面。”
“你呀！你的黑哥威力真大！我问你你不吃，黑哥问你立马要吃。”单佳芸摇摇头，自己吃饭去了。
“我跟黑哥共过生死，我听他的，你们不要嫉妒。”邝霞笑了。
“吃吧！面条驱寒。”江虹端给邝霞一碗汤面，邝霞拿起筷子，默默吃着。
“来了来了！”尤丽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红十字医药箱。这是她从广播室拿来的，广播室在9号硬卧车厢。
“哎呀！没有啥药。”尤丽在药箱里找了两遍，根本就没有感冒药。
“车长，不用找了。”江虹心里明白，尤丽一急去抱药箱，有点急糊涂了。她是车长，应该知道车上只提供急用的跌打损伤药品，至于感冒发烧和其它的病症，必须自己下车就医。毕竟列车工作人员不是医生，没有行医资格，不能乱给旅客吃药。
“邝霞，要不前面阳溪下车，去医院看？”尤丽问道。
“不去。”邝霞摇头。
“我有办法。”江虹站了起来，走到内台窗口：“明浩，邝霞感冒，你煮点姜汤吧！放点红糖。”
“好勒！没有问题。”
“唉！还是你黑哥有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尤丽一屁股坐下了：“好啦！你们吃完快去接班，班前会不开了。注意，阿sir有几个人埋伏在硬座车厢里，你们正常工作，不要坏了他们的事，听到没有？”
“听到。”乘务员们吃完夜宵，收好碗筷，各自接班去了。
“车长，我想坐在餐车当班，行吗？”邝霞嘴里含着一口面条，可怜巴巴的问。
“坐吧！邝霞，我同意了，你能带病坚持工作就不错了。下半夜了，我也找不到人替你，算了，我来帮你接班。”尤丽站了起来，去软卧车厢了。
“黑哥，我吃完了。”邝霞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坐着不动。江虹忙着收拾碗筷，擦抹干净桌子。然后伸出右手摸邝霞的额头，感觉确实很热。
“你能行吗？不行就要休息，不要硬挺。”
“我行。”邝霞抱住江虹的腰，依偎着他：“只要跟黑哥在一起，我就能行，真的！黑哥，我俩共过生死，我离不开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呀！”
“邝霞。”看着邝霞病恹恹的样子，江虹心里特别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年高铁下来，加上峡山遇险，他跟这个女孩真是结了缘了。他会不由自主去关心她，邝霞也是老粘着他，总是不离不弃。
“黑哥，你想什么？”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158】失望
凌晨3点38分，k1279次旅客列车停靠阳溪车站一号站台。
8号软卧车厢的门开了。列车长尤丽放好脚踏板，走出车厢，贴好了车号牌，在连接处拉好黄色的警示安全带。江虹跟在邝霞后面，等她出去站好门岗，他才迈出车门。
随后，到站旅客提着行李依次下车，向出站口走去……
尤丽跟车站值班员交接完毕，回头看看邝霞，对江虹说：“黑子，邝霞我就交给你啦！这里要停二十分钟，我去后面硬座车厢看看。”
江虹点头：“去吧！”
车站正在检票。很快过来一对夫妻旅客，三十多岁，父亲提着行李，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他们持有2号包厢两张软卧车票，邝霞打开了乘务包，给他们换了票。
因为喝了一碗姜汤，发了一身的汗，驱了不少寒气，邝霞精神状态略好一点。刚才尤丽从药箱里找出了一根体温计，给她测了一下，三十八度略高一点，勉强能行。只是车上车下温差较大，从冷气到酷暑，再又回到冷气，重度感冒的人最怕这个。
好在软卧车厢夜间没有什么工作，因为旅客都睡觉了，只需到站换票开门。刚才这几个下车旅客的车票是尤丽去换的，邝霞只要在车门口站好门岗就行。
江虹站在邝霞身边，不时前后望，观察站车动静，等待站警过来交接。本来，有这么长的停车时间，他可以沿着站台走一走，看看情况。现在，为了邝霞，他就不走远了。
这时，一个青年站警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警察，肩上扛着两杠三豆。江虹认识青年站警，就是昨天凌晨k1280次停靠阳溪车站之时，前来跟他交接的小伙子。那老警察他不认识，看那模样应该是个所队干部。
江虹急忙走上前去，双方立正敬礼，异口同声：“你好！”
“警长，有没有事？”青年站警递上了交接簿。
“没有，昨天上午车递来的材料你们收到了吗？”江虹递上自己的交接簿。
“收到。”双方签字，拿回自己的交接簿。
“警长，这是我们邓所。”青年站警转身介绍。
“哦！邓所，您好！昨天凌晨我们通过电话。”江虹再次敬礼，跟阳溪车站派出所所长邓坤握手。
“江虹，你好！你们车上有进展吗？”邓坤开门见山。
“没有。”江虹知道他问的是“96特大旅财被盗案”。
“听说老虎跑出来了？这个家伙怎么不露个面？是不是又窝在车厢里了？”
“是的，看来您非常了解他。”江虹笑了。
“我们是老战友，我比他退役早。虽然不是一个公安处的，但我跟他常有联系，一直就是冤家对头。他是过山虎，我是坐地龙，每次他来阳溪都是吃我的喝我的，他没少刮我的油水，哈哈哈哈！”邓坤所长开怀大笑。
“这么晚了，邓所也不休息？”江虹乐了。
“听说老虎在你车上，我就出来看看，很想跟他聊聊。既然他在车厢里面蹲点，那就算了。你转告他，从昨天到今天，为了抓住莫豹，我们联合地方警察掘地三尺，把阳溪市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他的一根毫毛。”
“邓所，这个家伙能够潜逃五年，说明他的藏匿经验非常丰富，不易抓到。”
“是啊！这是部局督办案件。按照上级部署，我们打算再找两天，继续全市布控，严密搜查。如果抓不到人，说明他已经不在阳溪了，我们只能收兵。秋风战役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我们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
“谢谢邓所配合，你们辛苦！”
“我也知道，这个案子影响很大，部局非常重视，挂了督办案件，老虎肯定愁的睡不着觉。我想帮他，但是鞭长莫及，只能集中力量搜捕莫豹，希望如愿以偿。好了，不多说了，今晚是我带岗值班，我回去了，再见！”
“再见！”两人握手，邓坤所长带着青年站警急急走了。
“黑哥，这个邓所是啥意思？”邝霞疑惑的问。
“唉！”江虹叹了口气：“我还指望他们抓住莫豹，看来是没戏了。”
“这…这么悲观？”邝霞笑了，脸上还是红彤彤的，高烧不退。
“你不知道，一个大站所长，三更半夜亲自到站台上接我的车，说明他很重视这个案件，这不简单！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接到指挥中心命令，迅速联合地方警察密集搜捕，反应很快，行动到位，他们已经尽力。”
“那不得了？也许今天或者明天就抓到了。”
“我估计呀！没太大希望了。”
“你就那么肯定？”
“莫豹昨天凌晨1点37分跳车，现在已经过去26个小时。一天一夜都没有抓到他，黄金时段已经过去。一个逃犯，他能躲避一天一夜搜捕，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要么跑出了搜捕范围，要么躲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你根本就找不到他？”
“那怎么办？”
“你是莫豹，你会怎么选择？”江虹反问。
“我才不是莫豹。”邝霞很不高兴。
“我就是个比喻。莫豹身上没什么钱，他不可能留在这里，他会尽快潜回辰州，找到他的同伙。”
“钱很简单，他有手机，现在电子转账方便的很，消费可以不要现金。”
“这个理由看似成立。但你不要忘了，他是一个逃犯，到处在通缉他，尤其辰州及其附近地区，所以，他不会轻易地抛头露面。目前看来，莫豹虽然有点冒险行为，但总体是非常谨慎的人，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潜逃五年之久。”
“也是。”邝霞点头：“他一上车就差点被你抓住了，也许以后不敢再露面了。”
“咚！”突然，车站铃声响了，广播响了起来：“各位旅客，由上海南开往辰州方向去的k1279次旅客列车很快要开车了，前往德丰、乌塘，南江、辰州方向去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
“黑哥，别傻站着，帮我拿脚踏板。”邝霞收起了警示安全带，拿下了车号牌。
“好吧！”江虹不再琢磨，弯腰拿起了脚踏板，跟着邝霞上车，两人站在门口。
“呜……”前方，随着电力机车一声笛鸣，列车缓缓启动。邝霞关上了门，放好车号牌和警示安全带，规规矩矩站在门后。列车驶出阳溪车站之后，她转过身，张开双臂看着江虹。
江虹觉得奇怪：“干嘛！”
邝霞一噘嘴巴：“背我。”
江虹一愣：“你开什么玩笑？”
邝霞不依不饶：“我还发高烧呢？我走不动。”
江虹只好蹲了下来：“来吧！我来背你，名堂真多！”
邝霞笑嘻嘻的趴在江虹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非常亲热。
江虹背着邝霞回到餐车，又叫炊事员毛文伟热了一碗剩的姜汤，端给她喝。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看着邝霞默默喝着姜汤，江虹脑海里面却在思索：四点钟了，吴方他们埋伏硬座车厢已经三个小时，至今没有一点动静。
天，快要亮了，车上真的太平无事？
【159】出人意料
尤丽从硬座车厢那一头走了进来，面无表情。
江虹站了起来：“车长，这么快进来了？”
尤丽脱下了大盖帽，放在一号餐桌，然后坐下：“外面平安无事，老虎他们都好。天快亮了，连个贼影都没看见，看来老虎这趟是白跑了。”
江虹忙问：“阳溪车站上下人数多少？”
尤丽知道江虹是问硬座车厢，回答：“下车132，上车145，满员状态，过道畅通无阻。”
江虹戴上警帽，拿上了查危仪，决定出去看看。
邝霞姜汤喝到一半，她抬起头：“黑哥，你出去吗？”
江虹整理清楚警容风纪，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你慢慢喝，我去转转。”
邝霞点了下头：“噢！”
江虹出了餐车，走进硬座车厢……
凌晨四点多钟，人的睡眠已经接近末端，但是依然深沉。
这个时候，也是车厢里面最安静的时刻，连鼾声都没了，同时也是扒嫌们的最后扒窃时机。再过半个小时，一些旅客睁开眼睛，车厢里面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扒嫌就无法下手了。
火车上就这样，因为硬座车厢睡眠条件不好，大部分旅客是东倒西歪，连腿都伸不直。再怎么困，到了五点前后，有些旅客差不多就醒了。虽然人的精神状态很差，但眼睛都是睁着的，防范意识恢复正常，扒嫌们的黄金时段就过去了。
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到了清晨五点以后，车上基本就安全了。也就是说，吴方他们已经没机会了，即便有扒嫌跟上车，作案的可能性很小。等列车到前方德丰车站，天已大亮，扒嫌只能下车。
江虹在6号车厢里慢慢走着，偶尔用查危仪扫描一下旅客行李。看见一个旅客披在前胸的衣服滑落在地，他捡起来重新给她盖上……
旅客们还沉浸在梦乡里。车顶正在缓缓吹出冷气，乳白色的灯光照亮一张张疲惫的脸庞。大家闭着眼睛，或坐，或趴，或靠，或躺，神态各异，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江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一路观察车内状态。
当他走出6号车厢，通过5号车厢连接处的时候，身上突然响了一下微信铃声。
来了！江虹的神经一下绷紧了。他闪进车门口隐蔽起来，迅速从腰里抽出了警务手机，打开一看。信息是吴方发出的，就一行字：商川，3号94座，把他抓了。
江虹一愣，什么意思？3号94座有个扒嫌？吴方一直坐在2号车厢的第一排，他能清楚看见3号车厢，准确判断旅客座位。如此说来，这个扒嫌应该是阳溪车站上来的，但他现在不会匆忙作案，除非他会跳车，否则就是关门打狗，无处可逃。
很快，商川回复吴方：我盯上了，等他动手。
吴方回复：他不会动手了，他好像认识我。
商川回复：他不动手没法定罪
吴方回复：天快亮了，不能让他跑了，先抓再说。
江虹恍然大悟，吴方是暴露了。
这些年来，吴方常在千里铁道线上跟车行动，蹲点守候就是家常便饭。抓过的人数不胜数，那些二进宫和三进宫的扒嫌都认识他，他还不一定能记住他们。难怪他埋伏在最后一节车厢，他不想碰上老朋友，但还是藏不住。
江虹立刻打开肩上的执法记录仪，随着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他走进了5号车厢，但他没有看见巴仔。
怎么回事？吴方叫他埋伏在此，他去哪了？
此时此刻，列车正在直线运行。江虹一眼望去，可以远远看到2号车厢，只见吴方坐着没动。江虹知道，吴方是给商川和夏冰冰一次锻炼机会，他俩就在3号车厢埋伏。只见两人站了起来，不慌不忙，一前一后走向94座，因为他们距离还有点远。
94座靠近车厢顶头过道，旅客是一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平头，圆脸，人比较壮。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西装短裤，脚上一双跑鞋，肩上挎着一个褐色背包。他似乎发现自己被盯上了，比较紧张，面朝过道坐着，东张西望，眼睛贼溜溜的乱转。
看见一男一女朝他走来，前面那小伙子器宇轩昂，步伐稳健，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平头明显不淡定了，他突然站起来，走向4号车厢。
商川高喊一声：“站住！”
平头一听，撒腿就跑。
夏冰冰喊一声：“别跑。”
两人追了上去。
平头一边狂奔一边取下背包，突然回身，将手里的背包砸向商川。商川猝不及防，果断伸出双手接住，转身塞到夏冰冰的手里，再追。
眼看平头疯一般的跑进4号车厢，江虹急忙冲了过去，他要穿过5号车厢抓贼。
就在这个时候，过道突然有人伸出了一条腿，拌了平头一下。平头没有丝毫防备，一下摔倒在地，向前翻滚两圈。巴仔站了起来，奋不顾身扑了过去，却被平头冷不丁的猛踹一脚。巴仔“啊”的惨叫一声，向后倒退几步，一下瘫倒在地爬不起来。
巴仔刚刚出院，伤口愈合不久，身体虚弱，胸口突然挨了这么一脚，哪里爬的起来？
商川已经顾不得了，一个腾空跃过巴仔，继续追赶扒嫌，夏冰冰停下来照顾巴仔。
平头吓得满脸是汗，无路逃窜，只能沿着过道继续向前，慌慌张张跑进5号车厢。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车门钥匙，看来是想打开车门逃跑。只是后面有人紧追不舍，他没时间去开车门。再说，列车正在高速行驶，这样跳下去活不了。
平头远远看见江虹，一下傻了，停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江虹冲了过来，两人相距三米有余，他收住了脚步，稳稳当当站在5号车厢中间。左手拿查危仪，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一言不发看着平头。
平头不甘被抓，转身再跑，结果一头撞到商川身上。别看平头比较壮实，看似不好对付，商川手脚并用，像抓小鸡似的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摔倒在地。只听“扑通”一声，平头重重倒在地上，惨叫一声：“啊！”
商川气呼呼的，想替巴仔出口恶气，自己也想发泄一下。他一脚重重的踩在平头身上，蹲下身体，左手死死掐住平头脖子，高高举起右拳。只见拳头肌肉鼓起，微微颤抖，一股火山力量即将爆发。
这么一拳下去，平头肯定骨断筋折，弄得不好一命呜呼。
江虹喊了一声：“商川，拷了，带走。”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手铐，丢给商川。
商川一下反应过来：不能违反警务纪律
他一把接住了手铐，果断反折平头双手，给他戴上手铐。接着迅速搜身，只找出来一张车票和身份证，随后，他将平头拎了起来，推向餐车。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抓了一个扒嫌。虽然惊醒不少旅客，但是他们都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是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看着商川押着平头走向餐车，江虹赶紧跑进4号车厢，只见夏冰冰搀扶着巴仔走了过来，吴方拎着小双肩包跟在后面……
【160】演戏
硬座车厢一阵躁动，尤丽知道出事情了。
邝霞刚刚喝完姜汤，正用餐巾纸擦嘴巴。她一听吓坏了，她很担心江虹他们安全，转念一想吴方在外坐镇，心里又稍平静一些。
尤丽刚跑出去，看见商川押着一个戴手铐的扒嫌走了过来，后面远远跟着吴方、巴仔、夏冰冰和江虹。巴仔在夏冰冰的搀扶下走的很慢，一手捂着胸口，脸上非常痛苦。
尤丽又跑回来：“邝霞，他们抓了一个小偷，那个巴仔好像是受伤了？”
邝霞一愣：“啊？糟糕！他刚出院。”
正说话间，商川押着平头走进餐车。
餐车里面没有旅客，都自己人，商川再次火山爆发。他气呼呼的一把将平头按倒在桌上，再次举起钢铁般的拳头。平头已经从刚才的较量中尝到了滋味，知道这人身手不凡，硬功很好，吓得大喊：“哎！哎！大哥，饶命，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商川怒不可遏：“谁是你的大哥？让你尝尝我的铁拳。”
平头赶紧转向尤丽呼救：“姐姐，姐姐救我……”
尤丽根本不搭理他，她最恨这些扒嫌了，打死才好。每次发现旅客被盗，她要帮助列车乘警安抚处理，自己的乘务员要挨批评，案子大了她也要被考核。就拿紫菱大嫂来说，被盗12万现金，还是救命的看病钱，人财两空，这些扒嫌超级可恶。
倒是邝霞喊了一声：“商川，不要乱来。”
商川依旧高举拳头，随时砸下：“老子就是不干辅警，也要狠狠揍他一顿。”
邝霞提醒：“你若这样，冰冰就不喜欢你了。”
一句话戳中了要害，商川一下蔫了，暴戾之气瞬间烟消云散，拳头软了下来。他气恼的拽起平头，一把按在了座位上：“麻蛋！你这个兔崽子，便宜你小子了，不然卸你八根骨头。”
这个时候，吴方他们走进餐车，安顿巴仔坐下，夏冰冰把平头的背包放在桌上。
巴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胸口有一点闷，但是不痛，说明肋骨没断，休息一下就好。”
吴方关切的问：“要不，前面德丰下车，商川陪你去医院看一看？”
巴仔摇了摇头：“不去，我回辰州。”
夏冰冰不放心：“不行不要挺着。”
巴仔笑笑：“小事一桩。”
确实，对于巴仔来说，胸口挨了一脚真的不算什么。以前做扒手的时候，不知挨了多少次打，脸上还挨过刀。此外，在劳改农场被牢头狱霸揍过，在峡山山区的岩云寨挨过杀人逃犯杜飞的六角飞镖，小小年纪已是身经百战。
尤丽端来一杯温水：“喝点水吧！”
巴仔双手接过：“谢谢车长！”
邝霞高烧未退，摇摇晃晃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稀粥、一碟咸菜、两个鸡蛋和两个刚出蒸笼的肉包，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巴仔，吃早餐吧！吃了有劲，嘿嘿！”
“谢谢霞姐！谢谢大家关心！”巴仔眼圈红了。
“你谁！巴仔？”平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目不转睛看着巴仔，惊恐万状：“你的脸上有一刀疤，你是麻鸭老大的人？怎么回事？你跟警察混了？”
“胡说什么？”吴方心里暗暗叫苦：一个没有注意，让巴仔暴露了。
“什么麻鸭老大？我不认识。你也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旅客，帮警察抓坏蛋。”巴仔反应很快，他喝完水，马上开始吃饭，而且津津有味。
“哦？”平头将信将疑。他没见过巴仔，只是有听说过，所以不敢确定。
“谢谢你们！我回车厢去了。”巴仔简单吃了几口，赶紧站了起来。他很机灵，知道这里不能久留，否则真的会被平头识破。他不认识平头，但是他以前的大哥麻鸭老大却是名震四方，后来被判有期徒刑15年，正在坐牢。
“谢谢你的帮助，我送送你！”江虹陪着巴仔走了。他们必须演一出戏，巴仔应当装模作样回到硬座车厢，平头才不会怀疑他。这个平头目前是犯罪嫌疑人，尚未定罪，万一查无证据又放出去，势必会对巴仔造成巨大威胁，特勤10号也就废了。
“冰冰，准备审问。”吴方下令。
“好的。”夏冰冰去二号餐桌取来相关材料纸笔，准备记录。商川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平头旁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邝霞坐在二号餐桌，尤丽坐在一号餐桌，两人默默目睹吴方他们工作。
“好吧！我们聊聊。”吴方在平头的对面坐下，瞪着一双豹眼：“小子，认识我吗？我们又见面了。”
“我…不认识你。”平头躲避吴方剑一般的目光，垂下眼皮。
“那我怎么不抓别人，抓你？平头。”吴方终于想起来了，两年以前，这个扒嫌曾经落在他的手里，外号平头，真名王建，当时二十五岁。他在这条线上扒窃，一天晚上被蹲点守候的吴方抓个正着，结果是新账老账一起算，判了有期徒刑一年半。
“我…我……”平头哑口无言，知道自己愚蠢，瞒不住了。
“两年不见，你该二十七了，我没有记错吧？刚才，就在阳溪车站，你从2号车厢上车，从我旁边走过，你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你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了。你想下车，结果火车开了，只好躲到3号车厢94号座位，我没有看错吧？平头。”
“老虎，我已经洗手不干了，改过自新，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平头终于承认自己，认了吴方。
“平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上来捞大鱼的，结果抓到你这条小虾米，你老实说，深更半夜上来干啥？”
“我去德丰。”
“你本来就到处流窜，你去德丰干啥？”
“办点私事。”
“什么私事？”
“无可奉告。”
“好吧！我们看看你的背包，里面都有什么秘密？”
“那不是我的包。”平头脸色突变。
“平头，这个是不是你的包，车厢里的监控录像能够证明一切。”吴方从餐桌上拿起背包，先仔细摸了摸。然后打开一看，从里面倒出了两部苹果手机、一小叠人民币、一包糖果和一本书。
“还有一张车票和身份证。”商川从自己口袋里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身份证是假的。”吴方不屑一顾。
“扑通”一声，平头一下跪在吴方面前，一脸绝望：“老虎，老虎，我求求你，我知错了。我刚从监狱里出来，一直没有讨到生活，所以…所以……我再也不干了，我向上天发誓，我要再干不得好死，被雷劈死，被车撞死，被……”
“起来，坐好！你个孙子！”商川一把将平头拎起来，让他坐好。
“平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次我抓你的时候，你也给我下跪求饶。两年之后你又故伎重演，有意思吗？老实说吧！这几样东西里，哪些是你今晚的战利品？是在哪趟车上干的？”
“两…两步手机，还有…钱，不是你们的车，是…是别的车。”
“有多少钱？”
“三…三千多块。”
“两部苹果手机，一部有九成新，一部是五成新，加上这一叠人民币，案值一万。看来，你又可以进去吃牢饭了。”
【161】意外收获
平头一脸绝望：“老…老虎，我…我不想进去了。”
吴方平静的看着他：“你是屡教不改，重新犯罪，判的更重，你明白吗？”
平头低下脑袋，嚎啕大哭：“我…我…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也想改，可就是改不了。我回家四个多月了，一直管着自己。可是，昨天晚上，我又…呜…呜……”
商川火了，猛的一拍平头肩膀：“不要哭了，鬼哭狼嚎。我告诉你，你是自作自受，自取灭亡，你个孙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吴方非常严肃：“平头，我记得你是辰州人，暂住南江很多年了。以前你一直在辰州至阳溪间来回作案，昨天晚上是你出狱以后第一次上车扒窃吗？”
平头痛哭流涕：“是的，我从南江上车，一路跟到阳溪，做了一票。然后又从阳溪上车，打算回家，没有想到在车上遇见你。我想下车，车门关了，火车开了，我就知道我又完了，跑不了了。你是我的克星，老虎，我要说谎，不得好死。”
吴方一笑：“不用赌咒发誓，我们公安机关会调查清楚的。好好想想，有些什么好的情报？竹筒倒豆子吧！统统都倒出来，也许可以帮你减刑。”
平头立刻瞪大眼睛，眼珠骨碌碌的乱转，看得出来，他的大脑正在极力搜索信息。只是转了几圈，最终垂头丧气：“老虎，我原来的大哥，还有一帮兄弟，要么还在监狱里面，要么成了逃犯，音讯皆无。我出来后一直就一个人，成了孤魂野鬼。”
吴方盯着平头：“你的意思，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平头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擦干眼泪，一声不吭。
吴方又说：“我不逼你，什么时候你想起来，再说不迟。但是，以前你们黑道上的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你想知道什么？”
“有个江湖大盗，眼睛很毒，手速很快。比如在车厢里，可以十几秒钟连续盗窃十张车票，显示他的技术非常高超。”
“你…你是问闪电手？”平头再次瞪大眼睛。
“没错。”吴方和夏冰冰、商川对视一眼，心里暗喜。
“那是我们这一行的最高秘技，独代单传，偷遍天下，没有几十年练不成。据说已经失传，所以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包括我以前的大哥，一直想学都没找到传人。老虎，如果你们是想找闪电手，趁早死了心吧！”平头又给吴方浇了一盆冷水。
“我要不死心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失传。”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平头的脸霎时白了，异常恐惧：“难道…你们车上发现了闪电手？不，不可能的，绝不可能，我…我…怎么会呢？绝不可能。”
“平头，看来你是知道一些内幕，都说了吧！”吴方催促。
“唉！”平头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以前的大哥一直想学这门秘技，他暗地里派我去寻这个传人。我打听的结果，闪电手都绝迹江湖三十年了，它的传人要么进了棺材，或者是洗手不干了，隐姓埋名。你想，三十年过去了，我上哪里找他？”
“至少，说明辰州地区有闪电手传人。”吴方提示。
“没错，听说此人绰号‘宝叔’，早已退隐江湖。正是因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以前的大哥就一门心思的想找到他。可我找了几年，枉费心机，一无所获。他现在出现了，还是在火车上，莫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叫宝叔的？你了解他多少情况？”吴方追问。
“我只知道这么一个绰号，其它一概不知。毕竟三十年前就消失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还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有办法追根溯源。不过，像宝叔这种人，做贼都是从小学艺，若从十多岁开始学，现在他也四十多了，人到中年，只是……”
“只是什么？”
“我就觉得奇怪，宝叔退隐江湖三十年了，这个时候又冒出来，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这种人，一般人撬不动，他可能是遇到什么坎了，迫不得已。你说他要显示他的存在？也不可能。老虎，我们江湖上的人都找不到他，你们警方更别想了。”
“既然他出来了，我们就要把他抓住。”吴方直言不讳。
“但愿如此。他可不是一般的贼，堪称神偷，也就是你说的江湖大盗。包括我以前的大哥，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找他多少年了，连根毫毛都没看见。他就根本不冒个泡，你连方位都定不了。反正，我后来死心了，劝我大哥不用找了，没门。”
“你们这一行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找他？”
“没了。因为三十年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贼都换了好几代了，大家认为宝叔肯定死了，都死心了。”
“他有没有老婆？还有子女？或者徒弟？”
“老虎，你就饶了我吧！关于宝叔，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绰号，其它一无所知。我刚说了，闪电手是单门独传，不会传给第二个人，所以这个宝叔应该是个独来独往的贼。”
“好吧！还有其它什么信息？”
“没了，真的没了。”平头眨巴一下眼睛：“老虎，我提供的这个消息，能再次帮我减刑吗？”
“我们会说明的，关键是要抓住宝叔才有意义，具体要由法官决定。冰冰，把笔录拿给他看看，签字画押。然后，商川，把他放在最后一桌，你来看管，我现在给值班室打电话汇报一下。”吴方说完，拿起警务电话，起身走进隔壁软卧车厢。
“起来。”等平头复核了笔录，签字按了手印，商川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押到顶头最后一个座位靠窗坐着，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夏冰冰将笔录装入案卷，又戴上白手套，将桌上的苹果手机等物重新装入背包，背包装入一个大的薄膜袋内，封好。
五分钟后，吴方走进餐车，脸上笑嘻嘻的。
不管怎样，这趟总算没有白跑。虽然只是抓了一个小贼，微不足道，但是从他嘴里所获得的信息确实很有价值。它不仅证实了闪电手的存在，而且证实它的传人绰号“宝叔”，四十多岁。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至少，这个江湖大盗有了一个眉目。
尤丽问道：“老虎，这个扒嫌带回辰州？”
吴方回答：“我都联系好了，前方德丰交站，车站派出所来人接，案子由他们办。这只是一条小虾米，我不想在他的身上耗费太多，你明白吗？”
尤丽点了点头。
吴方看看邝霞：“邝霞，你生病了？”
邝霞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嗯！”
尤丽补充：“感冒，高烧，喝了两碗姜汤，好一点了。”
吴方吩咐：“冰冰，马上准备交接材料，德丰车站快要到了，我们准备交人。”
【162】鸳鸯谱
清晨5点47分，k1279次旅客列车驶出德丰车站……
犯罪嫌疑人“平头”已经移交德丰车站派出所继续侦办。一个副所长带着两个民警到站台上接人，江虹办了交接手续，吴方他们在场，商川留在餐车看管吴方的包。
这个案子比较简单，平头重新坐牢已是板上钉钉。
吴方哼着小曲，带着江虹和夏冰冰回到餐车。商川傻乎乎的坐着，眼睛盯着吴方的包，巴仔坐在三号餐桌埋头吃饭。前面为了回避平头，避免他的怀疑，邝霞端给他的早餐，他只匆匆吃了几口，赶紧走进硬座车厢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瞌睡。
江虹担心巴仔支撑不住，跟着出去。因为不好直接陪他坐着，就在硬座车厢来回巡视。直到列车驶入德丰车站，他下车去交接，巴仔才敢回来。
吴方非常兴奋，站在窗口朝厨房里喊了一声：“文伟。”
炊事员毛文伟正在忙碌，他赶紧跑过来：“吴支，啥事？”
吴方笑嘻嘻的：“我们要吃早餐。”
“好嘞！”
“吴支，你坐着吧！”夏冰冰说。很快，稀粥、面点以及咸菜都端上了三号餐桌，跟巴仔的放在一起，大家准备吃饭。
“你们真是自私，只顾自己的嘴。”列车长尤丽带着邝霞走进来：“都不想想我们也还饿着肚子。老虎，你这领导当的，吃饭那么积极。我告诉你，下车之前别忘了交饭钱，否则我去告你多吃多占。”
“哎哟！”吴方一拍脑袋，作了个揖：“一时高兴，没有顾及车长大人，还望海涵。不过我要说明一点，我可是交了饭钱的，你们餐车这个抠门主任还会放过我吗？来吧！一起吃吧！”
“我不想吃。”尤丽脱下了大盖帽，在一号餐桌坐下了。
“吴支，我吃。”邝霞脸上还是红扑扑的，高烧始终没退，精神状态不好。
“来来，你坐黑子旁边。”吴方指手画脚：“商川，你再去搬两个凳子，跟冰冰坐一块，叫毛文伟再送一份早餐出来。”
“好的。”商川照办。
“这还差不多嘛！”邝霞挨着江虹坐下，笑眯眯的。对面坐着吴方、巴仔，旁边坐着江虹、夏冰冰和商川。
“开始吃吧！”吴方看着这几个年青人，非常满意：“这样多好！黑子和邝霞，商川和冰冰，哎呀！我真羡慕你们！”
“老虎，你啥意思？”尤丽笑问。
“我啥意思你不知道？”吴方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
“我看你不像个支队领导，倒像个大管家，手伸的那么长！”尤丽打趣。
“我告诉你，别人的事我不会管，我的徒弟和徒弟的徒弟，他们的事我一定管。还有，我要强调一点，这是黑子他妈苏琳授权给我，我是当仁不让，哈哈哈哈！”
“吴支，我的事情……”巴仔张嘴。
“我不是说过了？你还太小，过两年再说吧！”吴方瞪了巴仔一眼。
“吴支，我爸妈没有授权给你吧？他们不认识你。”夏冰冰笑嘻嘻。
“什么？你还要授权吗？你是个女孩子，我管紧点你的爸妈会有意见？”
“哦哟！你可真会强词夺理！”
“邝霞，那个斯雨兰要住到什么时候？”吴方开始迂回进攻。
“我不知道。她来寻亲，找到了就走了，找不到也要走，因为她的钱快光了，待不下去。不过我挺同情她的，看得出来，她跟她哥感情很深，否则不会抛弃一切跑来南方。他在辰州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亲戚朋友，只有我跟黑哥帮她。”
“唉！”江虹喝了一口稀粥，不由自主感叹一声：“她是一个苦命女孩！”
“黑子，我可警告你啊！不要辜负邝霞一片心意。”吴方终于开火：“你一个拿枪的，跟弹琴的对不上号。”
“师傅，你说什么？再说，我跟邝霞还没定呢！”
“我这定了，你爸你妈也喜欢她。”吴方一瞪眼睛，凶神恶煞一般。
“哎呀！吴支。”邝霞的脸红了：“斯雨兰是来找人的，你想多了。黑哥跟我说了，他是不会丢下我的。”
“哦！他说了吗？嗯！这还差不多嘛！”吴方喜笑颜开。
“邝霞，你命真好！老虎都点鸳鸯谱了。”尤丽乐了：“老虎，我明白你意思。邝霞在我这里是暂时的，高铁车队急着拉她回去，所以，她和黑子最终会回高铁列车。到那时候，一个是乘警长，一个是列车长，天生一对绝配，我说的没错吧！”
“哈哈哈哈！”吴方啃完馒头，朝尤丽竖起一只大拇指：“到底是凤辣子！都说王熙凤很厉害，其实是她能够一眼看穿人的心思，才会敢说敢做。”
“你别挖苦我了，哈哈哈哈！”尤丽大笑。
“师傅。”江虹不想这个话题扯得太深，急忙言归正传：“你专门赶到了上海，跟我们的车子回来，蹲点守候也就捞了一只虾米。我看你很兴奋，好像钓到一条大鱼？”
“黑子，我这一趟没有白跑，收获很大。冰冰，你把平头的讯问笔录给他看。”
“好的。”夏冰冰站起来，取来讯问笔录递给江虹。
“我来看看，师傅钓到一条什么大鱼？鲨鱼还是鲸鱼？”江虹放下筷子，接过笔录。
“吃吧！商川，不要扭扭捏捏。我知道你的饭量大，小伙子嘛！来来，多吃两个包子。反正我是交了饭钱，不能便宜了那餐车主任，哈哈哈哈！”吴方兴致很高。
“吴支，不要劝他多吃，这个不是好事。”夏冰冰不高兴。
“哦！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哎呀！这很好嘛！商川，有人关心你了，哈哈哈哈！”
“我不是关心他，我是怕他死撑活胀，等下干不了活。”
“没活干了，吃完睡觉，十点一刻就到辰州。黑子继续值班，我们抓紧时间还能睡上三个小时。”
“那太好了！”夏冰冰很高兴：“刚才如果不抓平头，我在外面都睡着了。巴仔，你呢？”
“我？我熬夜习惯了。”巴仔笑笑，他吃完了。
“师傅。”江虹放下笔录：“其实，这个宝叔姓甚名谁？人在何处？他是干什么的，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到哪里去抓他？还有，平头没有提到莫豹。”
“嘿嘿！平头两年前就进监狱了，莫豹是一年前到辰州的，他们两个没有交集。我估计呀！这个宝叔潜入水下三十年了，现在突然冒了出来，很可能跟莫豹有关。平头说了，宝叔出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想就跟莫豹有关。”
“你的意思，他们是一伙的，共同犯罪？”
“是的，5号车厢那个戴眼镜的中年汉子，可能就是宝叔。这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年龄也差不多，他和莫豹一前一后潜伏在硬座车厢里，伺机盗窃旅客财物。他成功了，亮出了闪电手，莫豹失败，被你堵住，只好跳车逃跑。”
“如果这样，我们该怎么抓？我们没有他们一点信息。”江虹愁容满面。
“我有办法，我的妙计已经运筹帷幄，你们到时听我命令。”吴方非常自信。
此时此刻，车窗外面，一轮红日升起来了。近处是一片片田野、村庄、小河，远方，山峦叠嶂……
车轮滚滚，k1279次旅客列车向着辰州飞速驶去……
【163】夜幕下的彷徨
辰州，晚霞散尽，华灯初上，又一天过去了。
斯雨兰的头上戴着粉色的渔夫帽，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她茫然的蹲在街边一颗榕树底下，看着夏日一片繁华夜景，欲哭无泪……
她这两天最大收获，就是买了一件碎花雪纺的连衣裙。昨天一早洗净晾干，今天穿在身上，又在大街小巷四处漫步。整整一天，她在茫茫人流之中望眼欲穿，在车水马龙里独自行走，继续寻找哥哥莫豹。
眼前，辰州的夜如此的美！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天穹。一座座的高楼大厦灯光璀璨，一条条的大街灯火通明，车辆往来穿梭。旁边，宽阔的人行道绿树成荫，行人三三两两。刚刚亮起来的霓虹灯在不停闪烁，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斯雨兰很伤心。这座南国海滨都市真太美了！它曾给我无限希望，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哥哥，兄妹团聚。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哥哥是我唯一一个亲人，我不能没有他。可是，二十多天奔波劳累，人晒黑了，脚都磨出泡了，也没看见哥哥身影。
我也知道，这是大海捞针，困难重重，希望太渺茫了！可是，我没有其它的更好办法。哥哥潜逃五年，从不跟我联系，没有给我一点消息。如果不是崔永警官希望我能劝哥哥去投案自首，告诉了哥哥的最新动向，我都不知道他南下千里，躲在辰州。
崔永警官曾经带着一个追捕小组来过这里，在辰州市公安局协助下搜查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他，更何况我！一个柔弱女孩。现在，除了哥哥给的信用卡里还有十万块钱，自己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了。再过两天，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五年过去，哥哥给我的这笔钱我没动过一分一厘。我知道，那是我们家的最后一笔宝贵财富，哥哥一直攒着，我也舍不得用。现在，哥哥还没找到，我却已经山穷水尽，求救无门，难道真的到了动用它的时候？
哥哥，你在哪呀？你快点出来吧！妹妹已经陷入绝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该怎么办呀？我是回北京去，还是在这继续坚持？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斯雨兰的一双眼睛。她只觉得喉咙发硬，两行泪水流入嘴角，感觉是淡淡的咸味……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斯雨兰赶紧胡乱的擦干眼泪，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那部红色手机，定睛一看，电话是江虹打来的。
她接通了电话：“喂！江虹，你回来啦？”
“雨兰，你还好吗？”
“我…还好！”
“你还在大街上？”
“是的，不过我在往回走了，快到火车站了。”
“哦！我是中午到家。昨晚在火车上一夜没睡，今天下午一觉睡到现在，都七点了，刚刚起床。雨兰，我爸下午从高铁工地回来，我妈做了一桌好菜，鸡鸭鱼肉，还有海鲜，各种蔬菜，你来一块吃吧！”
“我…不好意思，我吃过了。”斯雨兰撒了谎。
“什么？我不相信。来吧！邝霞都跑来了，正在厨房当小工呢！你在哪里？”
“我…对面有座大楼，叫啥蓝湖大厦。”斯雨兰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竟然鬼使神差告诉了江虹自己的位置。
“行啊！我知道了，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接你，很快就到。”
“那个……”斯雨兰还想说什么，江虹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她放好了手机，心里非常矛盾。
自己去江虹家吃饭，算什么呀？邝霞在追江虹，江虹他妈也喜欢她，斯雨兰是知道的，所以邝霞跑去吃饭名正言顺，她也常去，从不顾忌。江虹对自己有意思，有意无意忽略邝霞，她的心里也很明白，只是她对江虹没有太多激情。
因为她的心思都在哥哥身上。哥哥一天没有找到，她便一天寝食难安，心神不定，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就连音乐学院七年，关月老师很想收她做儿媳妇，她都懵懵懂懂没有去想更多，最后还拒绝了，何况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江虹？
当然，江虹是她救命恩人。她在南下路上，峡山深夜遇险，江虹不顾一切跳下列车，孤胆救援。那时，为了躲避当警察的江虹，她误入岩云寨，江虹再次冒险深入救她一命。她很感激江虹，可是，因为救命之恩而要接受他的感情，未免有点荒唐。
但是，她在辰州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江虹。即便住在邝霞那里，邝霞毫不嫌弃，热情容留，分文不收，不也是看在江虹的面子上？如果没有江虹帮助，自己寸步难行。
是的，自己只要勇敢向前迈出一步，江虹就会成为她的王子。虽然他还没有表白，但是火候到了，那不就是简单的一句话？
他如果说出来，我该怎么办呀？哥哥没有找到，自己又面临了新的问题。江虹是个好人，工作稳定，人也很帅，年龄大我两岁，就是皮肤黑点。黑就黑吧！男孩子黑点好，充满阳刚之气。自己有的时候静下心来想想，他还真的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自己二十五了，一直都没有男朋友，这个年龄对于女孩来说，不能再拖延了。当年哥哥临走之时，就很关心我的婚恋问题，我说关月老师有意收我做儿媳妇，他放心了。现在，哥哥要是知道自己还没有男朋友，天涯孤舟，他的心里肯定不会安宁。
只是，若要接受江虹，邝霞该怎么办？自己必须考虑她的感受。她会恼羞成怒？认为她是引狼入室，我是恩将仇报。还有，这对江虹是种利用还是真的付出感情？确实说不清楚。毕竟，除了江虹，在这南国海滨都市，她没有其他的选择以及依靠。
要么离开这里，回北京去？她做不到。虽然每天辛苦奔波，腿麻脚痛，至少还有一线盼望，或者一点希望，因为她离哥哥很近，咫尺天涯。如果离开，意味着她无奈的放弃了，彻底的绝望了，万念俱灰。
不，不行，就在这里。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寻见哥哥。
斯雨兰的心里翻江倒海，异常复杂……
一辆的士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江虹跳下了车，快步走来：“雨兰，哟！买了条新裙子？好看！”
斯雨兰站起来，嘴角动了一下：“江虹。”
江虹走到她的身旁，拉起她一只手：“怎么？你又哭鼻子了？”
斯雨兰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默不作声。
江虹心疼的看着她：“这样不好，你要好好爱护自己，不要把自己搞垮了。走吧！上车，今晚我要把你喂饱。”
斯雨兰“嗯”了一声。
【164】无心之言
一辆的士在铁路新村大门口停下，江虹和斯雨兰下车。
这个时候，已是晚上七点四十左右，天气依然闷热。
江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有梨、苹果和香蕉什么的，这是上车之前斯雨兰要买的。她觉得上别人家里吃饭不能空着手去，何况是第一次。只是在商场里买水果的时候她露馅了，用手机刷余额不足，最后付了现金。江虹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买完水果，她的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
走进铁路新村，左侧第二座的楼房，五楼西头就是江虹的家。
斯雨兰跟江虹上楼，在506的门口，江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高喊一声：“客人来啦！”
家里开着空调，一股凉意袭来，感觉舒服多了。
邝霞是第一个蹦出来的，非常兴奋：“雨兰，快点进来，就等你了。”
今天上午十点多钟，k1279次旅客列车到辰州后，邝霞就去医院吊水，回家吃药，然后睡了三个小时。高烧终于退了，人的精神好了大半，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斯雨兰很斯文：“我也没做什么，就来白吃白喝。”
邝霞热情地拉着斯雨兰的一只手：“哎呀！你是贵客，那么客气干嘛！来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虹他爸，这是他妈。”
其实，就在邝霞蹦出来的时候，江贵贤和苏琳已经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两人系着围裙，江贵贤的手里端着一个小碗，苏琳手里拿着几根洗净的葱。他们睁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女孩，竟然忘了说话。
苏琳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叫斯雨兰的女孩子真是与众不同！不仅美貌，她一进来，整个气场就不一样。她的气质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来才情很高，我这儿子接她过来吃饭是啥意思？莫非……苏琳不敢想了。
江虹峡山跳车救了一个遇险女孩，苏琳是知道的，邝霞告诉了她整个过程。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工作职责，但苏琳还是吓个了半死，真的太危险了！儿子算是捡回来一条命。我和老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下半辈子还怎么过？
知道列车乘警充满危险，经常单兵作战。江虹每次出车，苏琳都是提心吊胆，祈求老天保佑儿子一路平安。但该来的危险就是会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别人都可以躲，你不能躲，你要奋不顾身冲上前去，牺牲就是一种担当。
这个女孩，儿子倒是说过几次，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苏琳既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她很敏感。
斯雨兰微微鞠个躬，满面微笑：“叔叔阿姨好！”
江贵贤和苏琳急忙招呼：“你好你好！快进来吧！先在客厅坐坐，江虹，快给客人泡茶。雨兰姑娘，你都饿坏了吧？本来早该吃晚饭了，因为江虹下午睡觉，所以我们就延迟了。”
“没关系的，我也不饿。”斯雨兰点点头。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个菜，炒完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坐，先聊聊天。”说完，江贵贤和苏琳转身进厨房了。
“江虹，我自己来。”斯雨兰换了双拖鞋，跟着邝霞走进客厅。她摘下了帽子，连同自己的包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规规矩矩坐下，邝霞喜笑颜开坐在她的旁边。江虹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一个个拿出来码好，然后开始泡茶。
“雨兰，三天不见，你又黑了！人也瘦了。”邝霞心直口快。
“大夏天的，天天在街上走，烈日当空，又闷又热，哪有不黑不瘦？还好有顶帽子，要不然跟江虹一样黑了，哈哈哈哈！”
“你皮肤好，三天不晒就又白了，黑哥那是三年不晒都不会白。我说，你哥还没找到？”
“没有，人海茫茫，我的眼睛都快花了。”斯雨兰揉了揉双眼。
“那就在家休息两天。”
“我…不敢休息，我怕错过。”斯雨兰有一点淡淡忧伤。
“你这样满大街的找不是办法。我告诉你，辰州八百多万人口，流动人口就有三百多万。我的妈呀！想想都吓死人！八百多万人里找一个人，那得多大毅力？那得找到什么时候？所以你要另想办法。黑哥，你们警方……”
“没有更好办法。”斯雨兰赶紧打断了邝霞的话：“吴支在街上遇到我，他说江虹找他帮忙。他专门去市公安局查了外来人口数据，没有查到我哥。江虹，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关键没有查到。”江虹憨憨一笑。
“不管怎样，你能帮我我很感激。”斯雨兰的心里非常愧疚，觉得有负江虹。毕竟她没有说实话，说她哥哥名叫斯豹，这怎么查得到？当然，就说莫豹也一样查不到，毕竟哥哥是个逃犯，他在辰州就是一个黑户。
“来吧！喝茶！”江虹泡好了茶，每人一杯：“昨晚在火车上，吴支跟我说过这个事情，查不到没关系，继续努力。外来人口管理都有一些漏洞，他们流动性大，有的人嫌麻烦，又没什么好处，所以不去登记，街道和派出所也不可能天天清查。”
“黑哥，那就没别的办法啦？”
“可以在报纸上发个寻人启事，或者上网寻求帮助。”
“那有啥用？现在还有几个人看报纸？白浪费钱？网络？网络也靠不住。”邝霞不屑一顾。
“不用再麻烦了，我自己找比较牢靠。”斯雨兰有点慌，因为不能透露哥哥逃犯身份，这些办法都是空想，没有实际意义。
“雨兰。”江虹问道：“你哥有没有好朋友？”
“我哥以前是有两个朋友，我都打电话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还问我呢！问我哥去哪了？”
“那…我也想不出好办法？”江虹挠了挠头。
“好喽！准备开饭。”苏琳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来啦！”邝霞赶紧站了起来，跑去帮忙端菜拿碗。
“雨兰，江虹，过来吃饭，都八点了。”苏琳热情招呼。
“我们吃饭。”江虹站了起来。
“叔叔阿姨太热情了！做了这么多的好菜。”斯雨兰跟着江虹走到了餐厅，只见满满一桌美味佳肴，真像江虹在电话里说的，鸡鸭鱼肉，海鲜蔬菜。五人围着桌子坐下，邝霞给每个人满上一杯饮料，给江贵贤满上半杯白酒。
“来吧！我们碰一个杯。”江贵贤举起了酒杯，大家举杯共饮。
“雨兰，吃菜，不要客气。”邝霞笑嘻嘻的主动给斯雨兰夹菜，俨然像一个女主人。
“谢谢！”斯雨兰端起碗接过。
“哎呀！不好意思，八点吃饭是太晚了。江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下午补觉，晚饭就推迟了。”苏琳欢喜的看着斯雨兰，再三表示歉意。
“阿姨，八点吃饭不晚。不过，江虹，你们晚上不是倒班的吗？怎么一个晚上没睡？”
“抓小偷啦！”邝霞挥舞筷子，边吃边说：“这次上来一个大偷，偷了一个农村大嫂12万，听说叫啥宝叔，是个江湖大盗，黑哥没抓住他，倒是差点抓住一个叫莫豹的同伙……”
“谁？”斯雨兰的脸色突变，拿筷子的右手一抖，瞬间碰翻一杯橙汁……
【165】投石问路
斯雨兰碰翻了自己杯子。
淡黄色的橙汁一下泼了出来，不仅湿了桌面，还滑出了桌沿，滴在她新买的连衣裙上。自觉失态，她慌忙的道歉，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苏琳坐在她的旁边，赶紧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给斯雨兰擦拭裙子上的污渍，嘴里不停安慰：“没事，没事，擦擦干净就好。晚上回去洗澡把它换了，洗干净就行了。”
邝霞立刻跑到厨房拿了一块干净抹布，帮助擦干净桌面的橙汁。
江虹很想伸手，可又不太方便，只好笑眯眯的看着，他对斯雨兰的异常反应似乎没有引起警觉。在他眼里，这个姑娘是如此的可爱，令他倾心，他没有想更多。
只有江贵贤端着小酒杯笑眯眯的看着，一言不发，心里却很矛盾。
刚才在厨房里，苏琳一边炒菜，一边悄悄问他：“老江，这个女孩怎么样呀？”
江贵贤正在做凉拌海带，听出话里有音：“老婆，你是什么意思？这个女孩不是江虹在工作中认识的嘛！这才一面之交，你可不要乱猜。”
苏琳喜滋滋的：“我可没有乱说。你的反应太迟钝了！我们儿子从小到大，从来不主动带一个女孩到家里来，更何况是请她吃饭？”
江贵贤说：“这又不是专门请她吃饭，你别神经过敏。”
苏琳不高兴了：“儿子这么大了，至今都没有女朋友，你都不问一下，就知道天天埋在山沟沟里修铁路。”
江贵贤糊涂了：“等等，老婆，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没有女朋友？邝霞不是挺好的嘛！人也漂亮，一心跟着江虹。她在我们家里进进出出一年多了，你很喜欢，也很满意，口口声声说是未来儿媳。怎么进来一个新的女孩，你马上就变了？”
苏琳急了：“哎呀！老江，我要跟着儿子转嘛！邝霞真的很好，说心里话，我舍不得。可是，我看江虹好像对她有所保留，一直是邝霞很主动。如果儿子不想娶她，我也不能老是拉着人家，那样多尴尬呀！你说是吧？”
江贵贤挠头了：“如果这样就麻烦了，邝霞该有多伤心呀！再说，这个叫斯雨兰的女孩子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苏琳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只听邝霞说过，她在北京读研究生，学音乐的，琵琶专业，拿过一些大奖，有点名气。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哥哥，她来这里找她哥哥。她哥在这打工，听说是好几年没有跟她联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贵贤想了想：“老婆，这事儿悬！学艺术的女孩，有几个嫁警察的？他们不对脾气，你和江虹是想多了。我们还是现实一点，邝霞不错，就别换了。再说，他那哥哥怎么回事？跟她几年都不联系，这有什么深仇大恨？对自己的妹妹这么绝情？”
苏琳一听，有点犹豫：“也是，你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再了解一下？”
江贵贤不同意：“有啥好了解的？你上北京去吗？没有必要。都说邝霞是高铁的一号美女，你还不满意吗？得陇望蜀。江虹二十七了，也不小了。他还是个警察，他自己会把握，你就不要瞎搅和了，我们静观其变。快快！你的芹菜牛肉都炒糊了。”
“好啦！接着吃吧！”苏琳一声吆喝，打断江贵贤的思绪。
“妈，你这芹菜炒牛肉有一点糊味。”江虹夹起一筷子的芹菜牛肉放在嘴边。
“是的是的。”苏琳有点尴尬：“本来牛肉想炒嫩点，用酒和酱油抓过了，大火爆炒。结果火候没掌握好，是有一点糊味，不过没有关系，还是很好吃的。”
“嗯呐！是有一点糊味。”邝霞吃了一口，皱了皱眉。
“好吃。”斯雨兰也吃了一口，夸赞一句。
“来吧！这个味道不错，只有两个，你们一人一个。”江虹给斯雨兰和邝霞都夹了一个红烧鸡腿。
“阿姨，您吃。”斯雨兰把鸡腿放进苏琳碗里。
“哎哟！不要不要。雨兰，这是江虹给你夹的，不要给我。”苏琳又把鸡腿夹给了斯雨兰，心里甜蜜蜜的。
“阿姨，我要吃了这个鸡腿，我就没办法吃饭了。”
“哎呀！你们不要让了，给我吃吧！两个刚好一对，哈哈哈哈！”邝霞一伸筷子，笑嘻嘻的把鸡腿夹进自己的饭碗。
“嘿嘿！”江虹笑了：“邝霞还是比较好养，想吃就吃，从不顾忌。”
“黑哥，你可不要笑话我啊！我不吃饱就很难受，否则三更半夜我会起来吃泡面的。再说，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我要多吃一点，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呀！你说是吧？”
“言之有理。”江虹点头。
“江虹，你在这趟车上，只有一个师妹跟着你吗？”斯雨兰想转移话题，获取信息。她的表面平静，心里却是异常焦急，很想知道哥哥莫豹怎么会出现在火车上的？而且跟一个叫宝叔的人偷了一个农村大嫂12万现金，还差一点被江虹抓住了。
“这个…还有一个辅警，秋风战役临时过来助勤。”江虹并不愿意在家里谈工作，毕竟有的事情是涉密的。即便是不涉密，他也不愿多谈，所以他的回答小心谨慎。
“我在车上，我知道啦！”邝霞双手啃着鸡腿，满不在乎：“黑哥这次运气不好，车上发了一个特大盗窃案件。但是，他要是把那个莫豹给抓住了，那也可以将功补过。那个家伙是a级通缉犯，可惜他跳车了。”
“啊！”斯雨兰吓坏了：“那他不摔死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跑掉了。”
“哦！”斯雨兰松了一口气。
晚上九点多钟，这顿晚饭吃了一个小时，终于结束。邝霞打了两个饱嗝，心满意足，赶紧帮着收拾碗筷，擦抹桌子。斯雨兰想帮忙，被苏琳拦住了：“不用不用，阿姨来搞。江虹，再泡点茶，雨兰喝点，消食。”
邝霞端起一摞碗盘：“雨兰，我们来搞，你那弹琴的手娇贵，别弄坏了。”
斯雨兰忍不住笑了：“我没那么娇气，我在学校都自己干。寒暑假我住在老师家里，我都帮老师做家务，跟你一样。”
江虹乐了：“都是好孩子啊！抢着干活。我和雨兰不跟你们争了，雨兰，客厅喝茶。老爸，你也来吧！”
江贵贤站起来，他摆摆手：“我还要看高铁图纸。雨兰姑娘，等下我就不送你了，以后常来，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在家的时候，记得带琵琶来，我是中国古典音乐的爱好者。”
斯雨兰微笑道：“好的，叔叔。”
江贵贤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苏琳带着邝霞在厨房里忙碌，江虹和斯雨兰在客厅里喝茶。
江虹像是变戏法的，冷不丁的拿出一叠钞票放进斯雨兰的小包，被斯雨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江虹，你干什么？”
“你别瞒我，钱不是万能的，没钱万万不能。”
“我还有钱，我不要你的钱。”
“这里只有两千块钱，你先拿着救急。什么时候你有钱了，再还给我，或者，你一辈子都跟着我，不用还了。”
“我……”斯雨兰的心里一团乱麻。
【166】春江花月夜
九月，夏末秋初，夜晚逐渐凉爽。
邝霞帮着洗碗，搞完厨房卫生，依旧兴致很高，说是想去凤凰山看夜景。
苏琳并不想去，毕竟快十点了，她吃不消，但她不阻拦三个年青人。
对于今天的年青人来说，晚上十点正是黄金时段刚刚开始，劲头很大。加上今天又是周末，他们偶尔夜游一下未尝不可，就是不能搞得太晚，所以限令零点之前必须回家。
凤凰山并不远，就在铁路新村附近。平时出门，或者站在窗前和阳台上，一眼就能看见这座峻峭大山，走路半个小时就到它的后山脚下。
这是一座海拔一千米的秀气山峰，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原来它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无人岭，山上树木参天，杂草丛生。不仅野猪毒蛇出没，还有一些阴森古墓，以前还发生过凶杀案和无名女尸案件。不说晚上，就是白天，周围居民从来不敢上去。
这些年来，随着辰州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群众对文化消费的需求日益强烈，辰州因此新建不少开放式的休闲公园。这些公园有山有水，设有大门小门，绿地环抱，还有工作人员管理。它们全天免费，市民自由出入，属于短暂休闲的好去处。
凤凰山也改造成了一座山地公园～凤凰公园。
古墓被拆迁了，山上植被做了清理，除了参天大树，另外栽了不少奇花异草，郁郁葱葱。盘山小径曲曲弯弯，步道、凉亭、观景台和各种艺术雕塑坐落山间。夜里路灯通宵明亮，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斯雨兰听完了邝霞介绍，赶紧回去抱来了自己的古典燕尾琵琶，跟着他俩一块上山。
凤凰山的山坡有陡有缓。陡峭之处犹如悬崖绝壁，非常危险；平缓之处可以步行上山，它的几个小门都是建在山脚平缓之处。整个公园没有围墙，设小门的目的就是引导人们沿着水泥小道上山，不要自己乱走，免得误入险境。
江虹拿着强光电筒，带着斯雨兰和邝霞经过后门上山。
斯雨兰很惊奇。
初来南方的她，真的感觉到了南北方的不少差异，令她叹为观止。辰州不仅是个海滨城市，更是一座山水城市，背靠峡山山区，面向蓝色大海，内河纵横，大山小岭点缀市区，整座城市蕴含着丰富的自然文化积淀。
他们有说有笑，沿着盘山小道而上……
盘山小道依山而建，外有栏杆，沿途两旁都有路灯。因为已是夜间十点，夜游的高峰期刚过，路上游人三三两两，且已下山为主。
迎着一阵阵的夏夜凉风，看着满山苍翠草木，他们一路上山。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三人终于爬到山顶，找了一个林间长椅坐下。
头顶，树叶枝杈之间，紫绒色的夜空一望无际，繁星满天。一轮圆月就在他们上方，皎洁清凉。
极目远眺，山下是一座不夜城，一大片的灯火点缀高楼大厦，千家万户。一条蓝色大江穿城而过，默默流向远方，注入茫茫的太平洋……
斯雨兰褪去了琵琶衣，怀抱琵琶，情不自禁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
一曲终了，斯雨兰怀抱着琵琶，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哥哥莫豹此时身在何方？是否安全？
再过一月，哥哥潜逃就已整整五年。为了替父报仇，他付出了惨重代价，不仅违法犯罪，还是一个a级逃犯。这是斯雨兰不愿意看到的，也是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不愿意看到的。
纵然他有天大本事，面对天罗地网，他能逃过初一，他逃不过十五。
她是来救哥哥的。如果能够劝他投案自首，加上他的犯罪根源比较特殊，留一条命的可能性很大。哪怕被判死缓或者无期徒刑，在监狱里蹲一辈子，至少她还有个哥哥。哥哥至少还有好好表现，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他还年青。
可他现在旧罪未判，又犯新罪，这是罪上加罪，他这是一条道走到黑啊！
哥哥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他觉得自己五年的潜逃非常成功，他还可以继续潜逃下去，那是一种错觉，更是一种误判，非常危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不可能永远潜逃，总有一天会被警察抓住。这不，昨天凌晨在火车上，他就差点落在江虹手里。
如果不是自首，而是被警察抓住的，那他就死定了。
我该怎么帮他？我根本就找不到他。可是，无论如何，我必须尽快找到他，劝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邝霞抱住斯雨兰的肩膀，赶忙用纸巾擦拭她脸上的泪：“雨兰，你又哭啦？”
她是不止一次看见斯雨兰哭泣了。有好几次，深更半夜，她正睡得香甜，却被身边斯雨兰的低声哭泣惊醒。邝霞知道她是想哥哥了，安抚半天，斯雨兰才迷迷糊糊睡去。
江虹呆呆坐着，一言不发，不知如何是好？他和邝霞本想借着周末之夜，带斯雨兰上山散一散心，不想一曲怀旧音乐触发她的思念之情，弄巧成拙。
当务之急，是要帮他找到哥哥，这是治本之道。
斯雨兰找到了哥哥，解开心结，放下包袱，才会成为一个快乐女孩。可是，偌大一个辰州，人海茫茫，该到哪里去找斯豹？
“雨兰，你能确定你哥就在辰州？”江虹问道，因为斯雨兰一直都没有告诉她的消息来源，支支吾吾，但这又是一个重要前提，不能误判。
“他在这里，我有感觉。而且我的消息来源准确，不会有假。”斯雨兰很肯定，毕竟她知道江虹在列车上遇见的莫豹就是她哥，江虹却是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着急，目前没有更好办法。从明天起，只要是我在家休息，我还继续跟你上街，一起找你哥哥。”
“我也要去。”邝霞自告奋勇。
“谢谢你们！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又不认识我哥。”
“你哥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江虹要求。
“看了你也认不出来。”斯雨兰的手机里存着莫豹的照片，她不敢拿出来。
“我觉得吧！满大街找不是办法。”邝霞突发奇想：“不如守株待兔，比如火车站啊！汽车站啊！”
“这是个好办法！还是火车站吧！”斯雨兰收起了琵琶。其实，听到哥哥在旅客列车上扒窃，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现在邝霞说出来了，她就跟着说出来了。
“嗯！”江虹点了点头：“火车站人流大，总有一天会遇上的。好了，差不多了，我们下山回家。”
【167】牛柳汉堡
次日，早晨七点多钟，江虹挎着一个小包，敲开邝霞的门。
来开门的是斯雨兰。她已吃过早饭，一切准备停当，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江虹。
李钰和肖珊已经穿好了高铁乘务员的制服，戴好帽子，拉着各自的乘务包准备出车。她俩一个是跑上海虹桥，一个原来是跑深圳，现在延伸到香港西九龙。
两个姑娘原来跟邝霞是同一组的，跑北京南的g2202/2201次高铁列车，李钰是列车长。江虹都很熟悉她们，毕竟在一趟列车上共事两年。邝霞被下岗后，她们两个也受影响，李钰调跑上海虹桥，肖珊跑香港西九龙，也不知道高铁车队安的什么心思？
李钰笑嘻嘻的：“阿sir，你是来帮雨兰？还是看你的小媳妇？”
江虹还没回答，就听邝霞在卧室里嘟哝：“李钰，我还没有睡够，你少惹我。”
原来邝霞在床上睡懒觉。
江虹笑笑，在斯雨兰身边坐下，没话找话：“你们两个今天出车？”
“是啊！阿sir想问什么？”肖珊眼睛很亮。
“我……”江虹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阿sir，你和邝霞什么时候回高铁呀？我想你们两个回来。”李钰在工作中一直比较依赖江虹，她对现在这个乘警有点意见，在江虹的面前发过几次牢骚。
“我和邝霞就是回来，也不一定到你的组。”
“吴支是你师傅，你想去哪个组不就一句话吗？”
“那也不行，必须根据工作需要。”
“算了，你呀！跟我还打官腔，我不指望你了。肖珊，我们走吧！唉！以前我们四个在一趟车上工作的美好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李钰叹了口气，两个姑娘拉上了乘务包，出门走了。
“江虹，我看她们外表靓丽，好像无忧无虑，其实烦恼也很多啊！”斯雨兰说。她在这里借住二十多天，大家又都是同龄人，很好沟通。所以，她已从最初的好奇，到逐渐的了解并成为好朋友，无话不说，逐渐知道了她们的甜酸苦辣。
“是啊！工作辛苦，很不好干。吃的是青春饭，危机感很强烈。”江虹感叹。
“黑哥！我好累啊！我也不想干了，你养我吧？”不知什么时候，邝霞已经起床，穿着一身睡衣靠在她的卧室门口，头发散乱，一副迷迷糊糊样子。
“我一个月就拿几千块钱，房子都买不起，怎么养你？”
“你家那么大的房子，我不挑剔，跟叔叔阿姨住，粗茶淡饭就行。”邝霞撅起嘴巴，看着江虹。
“邝霞，主要还是黑哥人好，其它都是次要。”斯雨兰说。
“哼！他对我好不好，我心里跟镜子一样。”邝霞垂下眼皮，有一点不高兴。
“好啦！不要胡言乱语。”江虹看着邝霞。
“我没胡言乱语，我家又不缺钱，是我自己要跑出来遭罪，差点把命丢了。”
“雨兰，我们走吧！”江虹有一点不耐烦，站了起来。
“等等，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你的感冒没好！多睡一会。”江虹不太情愿。
“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好的更快。”邝霞说完，赶紧走进了卫生间。
“等她一块去吧！昨晚下山回来，她都跟我说了。”斯雨兰拉了拉江虹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江虹只好坐下。
半个小时以后，三人出发，走出铁路新村大门。
江虹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条黑色裤子，一双黑又亮的皮鞋。邝霞穿着一件红色的无袖连衣裙，一双白色高跟凉鞋。斯雨兰穿着橙色短袖女t恤衫，牛仔短裤，平底白鞋。两个女孩都戴着夏天的帽子，唯独江虹光着脑袋。
今天又是一个晴日。太阳早早爬上东方，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片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小小的白云，如诗如画。虽然气温正在逐步升高，但是清风吹拂，走在街上感觉心旷神怡，并不炎热。
火车站的附近是一个大商圈，围绕站前广场向外辐射，聚集众多商家。高楼大厦林立，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站前广场旁边有一家汉堡店，就在二楼，江虹他们走了进去。
因为紧邻辰州车站，这个分店主要服务上下车的旅客。因为辰州火车站的列车昼夜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它也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通宵不眠。坐在临广场的落地窗口位置，可以看见整个车站，俯视站前大街。
江虹带着斯雨兰和邝霞上了二楼，走进店里，里面食客不多。
店长是一个小伙子，赶紧走了过来：“警长，来啦！”
江虹指着斯雨兰说：“店长，你好！就是这个妹子，我的朋友，叫斯雨兰，给你添麻烦了。”
店长看了看斯雨兰，笑眯眯的：“警长客气，你们请进，还是老位置吗？”
江虹点头：“没错。”
邝霞还没有吃早餐，江虹给她点了一份牛柳汉堡套餐。他付完钱，带着她俩来到角落一个临街餐桌，挨着窗口坐下。这是江虹昨晚从凤凰山上下来后，路上想的一个办法。这个窗口紧邻站前广场，又在二楼，可以观察进出火车站的人流。
斯雨兰很满意：“这个地方真好！视野开阔，一览无余，江虹，谢谢你啊！”
“等你找到哥哥，再谢不迟。”
“黑哥，你是怎么想到这的？真是绝了！这个店长你认识呀？”
“我们铁路警方常在这儿蹲点。主要观察进出站的人流，收集情报，或者抓捕嫌犯，所以跟店里混熟了。昨晚回到家里，我给这个店长打了一个电话，说了雨兰的事，他是满口答应。雨兰，你可以天天来，通宵都没问题，每次买两杯饮料就行了。”
“要不要交其它费用？”斯雨兰有一点紧张。她怕花费很大，自己承担不起，毕竟这是一个漫长时间，她不想用哥哥给的十万块钱，先用江虹给的两千块钱。她想去找工作，因为她已下了决心，没有找到哥哥，她就一直留在辰州，哪怕留一辈子。
“不用，你每天早点来，在这吃早餐和中餐，照顾他们生意。晚上去我家里吃饭，我跟我妈说了，她很欢迎你去。邝霞，我妈也要你去。”
“你不欢迎我啊？”邝霞瞟了江虹一眼，再次撅起嘴巴。
“胡说什么？你去不去？”
“我去。我可不交伙食费啊！我会买菜，还有水果，我包洗碗，反正不会白吃你的。”邝霞又瞟了斯雨兰一眼。
“我交伙食费吧？”斯雨兰有一点为难。
“我妈说了，你们都别交伙食费，不多你们这两张嘴。我爸明天就回高铁工地，我和邝霞明天晚上出车，我妈一人在家挺孤单的。雨兰晚上能够陪她吃饭，她是求之不得。”江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副军用望远镜，准备给斯雨兰。
“我先看看。”邝霞一把抢了过去，举起望远镜看站前广场：“哎呀！超级清楚，人脸都看得清。雨兰，这下你轻松了，不用满大街跑，坐在这里等你哥哥出现，他肯定要坐火车的。”
“谢谢你们！”斯雨兰感激的看着江虹，又看了看邝霞，心里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