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再度出发
9月10日,傍晚六点。
江虹带着夏冰冰和商川,全副武装,再次登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继续值乘辰沪2组。
开车前一刻钟,吴方身着便服,背着他的小双肩包,带着巴仔悄悄上车,执行秋风战役添乘任务。
20点10分,k1280次旅客列车满载乘客准时始发,离开辰州车站……
在隆隆的行驶声中,一条红色长龙加速向前,钻入茫茫夜色。车窗外面,繁华灯火正在逐渐向后远去,夜幕笼罩下的辰州也在逐渐远去。最终,车窗外面一片漆黑,唯有满天星光灿烂,一轮明月高挂苍穹……
七号餐车,内台厨房一片忙碌。外面只有吴方、餐车主任和外台长在座,两个女服务员推着小车卖饭去了。
餐车主任和外台长坐在三号餐桌,望眼欲穿,盼着能有更多旅客进来消费。只是这个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只进来几个人,勉强凑了两桌。这离他的心理预期差距太大,便发牢骚:“人家老外都是晚上八九点钟吃饭,中国人这么早吃饭干啥?”
吴方坐在二号餐桌,笑呵呵的:“哎呀!我就喜欢看你着急。”
餐车主任很不高兴:“老虎,我倒霉了你又没啥好处。再说,你也别笑话我,你们秋风战役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你那特大案件连根毛都没有逮到。我告诉你,越到后面越抓不着,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向上交差?嘿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要在往常,吴方听到这话一定会跳起来,火山爆发。今晚他却一反常态,气定神闲,笑眯眯的问道:“哎呀!主任,你的毛是不是要我给你梳理一下?”
餐车主任眼睛一瞪:“我不怕你梳理,我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虱子。”
这时,列车长尤丽从硬座车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江虹、夏冰冰和商川。按照作业程序,旅客列车始发之后,他们需要例行巡视车厢一次。他们已经巡过卧铺车厢,现在完成硬座车厢巡视,回到餐车。
吴方嗓门很大:“车长,没啥事吧?”
尤丽回到一号餐桌坐下:“没事。客流略有超员,三分之一到南江的,不过南江上来的人也不会少,估计一路比较平稳。老虎,你不出去看看?平时你来添乘,开车就往车厢里跑,今晚是怎么了?四平八稳坐在这里。”
吴方实话实说:“没办法呀!我这张脸一亮出去扒手都知道了。”
江虹在吴方的对面坐下:“吴支长期在铁路上跑来跑去,曝光率太高了,很多扒嫌都认识他,反而被困住了。他把我们从绿皮车调来,就图我们面生,便衣行动扒嫌都不认识,干活方便。”
吴方哈哈笑了。
夏冰冰也乐了:“尤其我跟商川,都是新人。”
商川挠了挠头:“我太壮了,看上去像军警,不如冰冰隐蔽。”
江虹顺水推舟:“所以你们两个扮成一对恋人最好。”
夏冰冰气恼的打了一下江虹:“师兄,不要乱说。”
尤丽看着吴方:“老虎,你的巴仔我看见了,坐在3号车厢65座,他有用吗?”
因为巴仔在车班里早暴露了,吴方也就不再隐瞒:“他没有用?上个月我们在峡山抓捕逃犯,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还受了伤,你可不要小瞧他了。好啦!吃饭旅客都走光了,餐车里安静了。尤丽,江虹,还有主任,我们开个短会。”
尤丽赶紧用对讲机叫来副列车长温欣,大家围绕吴方坐下,洗耳恭听。
吴方从他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本工作笔记,翻开其中一页:“各位,今天上午部局召开一个电话会议,秋风战役已经过去整整十天,铁路公安机关初战告捷,各地都取得了优良战果,形势喜人,我们辰州铁路公安处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初步统计,9月1日开展秋风战役以来,我们辰州铁路警方查处各类案件27起,抓获票贩22人,查获涉案车票258张,涉票价值80329元,行政拘留19人,其它处理10人。目前还有不少新的线索,各项工作都在稳步推进。”
“我们乘警支队也取得了不少战果,我就不一一举例了。需要强调的是,一个‘96特大旅财被盗案’要了我们的命。该案就发生在我们这趟车上,一个农民旅客被盗12万现金,上面非常重视,天还没亮就挂上了部局督办案件,限期破案。”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这个案子不破,我们其它工作成绩都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个案子不能拖过秋风战役,必须速战速决,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挽回农民旅客损失,这是他们全村脱贫成果,而且关乎一个农民生命,我们不能再让他们返贫。”
“部局开展秋风战役,主要为了维护‘国庆黄金周’期间广大旅客群众合法权益,维护铁路购票治安秩序,打击一切违法犯罪活动,行动10月10日截止,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看上去时间还不少,其实是不多了,必须只争朝夕,加班加点。”
“显而易见,这个车盗团伙里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江湖大盗宝叔,一个a级逃犯莫豹,这两个人必须抓到,缺一不可。今天下午,乘警支队领导班子开会研究,限期10月1日零点之前人赃并获。我是立了军令状的,江虹,你们有信心吗?”
“有!”江虹和夏冰冰、商川异口同声,响亮回答。
“很好!”吴方话锋一转:“两位车长,还有餐车主任,平时我们开个玩笑,嘻嘻哈哈我不计较。但是在工作上,吴方从不含糊,你们必须全力配合我们拿下这个特大案件。谁要是给我掉链子,我一样处理他,六亲不认。”
“吴支。”尤丽发言:“我是车长,我表个态,我们一定尽力配合。说实在话,我们从事铁路客运工作,只是分工不同,但是目标一致,都是为旅客服务的。我们应该互相支持,互相帮助,共同保障旅客列车安全运行。”
“嗯!”吴方点了点头:“车长态度不错,思想端正。主任,你的餐车必须认真抓好防火工作,时时对照检查,我会随时抽查监督。不要我在车上,你还给我捅出什么娄子,让我蒙羞,你明白吗?”
“你放心吧!”餐车主任点头。
“师傅。”江虹干劲十足:“你布置任务吧!上趟你说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我想你一定是谋划好了。”
“黑子,我有一些初步想法,暂时保密。”吴方面带微笑:“我只能说,我要抽丝剥茧,一点点的解开宝叔秘密,抓住莫豹,除掉这个犯罪团伙。”
“那……”大家面面相觑。
“告诉你们,这趟列车出站两分钟后,就有人来搞侦察了。这个蠢贼,他不知道我才是侦察兵出生,而且干了这么多年乘警,他一冒头,我就发现他了。”
“吴支,你暴露了?”夏冰冰问。
“我转过身,那个小贼没认出我,但我……”吴方话没说完,尤丽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她急忙问:“玲玉,什么事呀?什么?你发现那两个贼了?”
【169】按兵不动
江虹和夏冰冰、商川立刻站了起来,准备行动。
吴方犹豫一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温欣、餐车主任和外台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着吴方。
尤丽拿着小受话器放在嘴边,瞪大眼睛看着吴方,一脸问号,意思是怎么办?
吴方非常干脆:“叫萧玲玉正常工作,不要打草惊蛇。”
尤丽赶紧回复:“玲玉,你该干啥干啥,不要慌张。”
萧玲玉的声音从尤丽的耳机里传出来,带着一点哭腔:“车长,我是休班,我想进去睡觉。可我害怕,他们身上有刀,会不会从后面捅我一刀。”
吴方稳如泰山,大手一挥:“叫她进来,不用害怕。”
尤丽急忙传达:“吴支叫你进来,你胆子大一点。玲玉,你从5号车厢过来,只走两节车厢,你怕什么?”
萧玲玉的声音发抖:“那我…试试看啊!”
尤丽放下了受话器。
商川跃跃欲试:“吴支,我出去把那两个贼给抓进来。”
夏冰冰说:“你别逞能,吴支比你冷静。他们两个现在没有动手就是普通旅客,你凭什么抓人?”
商川辩解:“那…那不是有监控录像?就上一趟,他们两个想偷手机,被萧玲玉发现没有干成,后面去偷了紫菱大嫂的蓝花布包。铁证如山,吴支,为什么不能抓?”
吴方笑了一下:“不是不抓,还欠一点火候。黑子,你怎么看?”
江虹回答:“师傅,你要我猜哑谜?那我说说,我说错了,你再纠正。”
吴方点头:“说吧!”
“第一,我们时间充足,他们在火车上也跑不掉,所以不急。现在刚到八点四十五分,下一站是南江,还有两个小时到达,中途没有临停。这么看来,我们占据主动,两个扒嫌比较被动,我们完全可以寻找有力时机,准确出击,人赃并获。”
“嗯!”吴方再次点头。
“第二,如果不抓现行,单凭上一趟的监控录像无法准确定罪。手机价值不大,而且没有偷成,属于犯罪未遂,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依法处理就是拘留几天,如果他是宝叔,我们就是抓了芝麻丢了西瓜。”
“可是,那段监控录像……”商川有点急躁。
“商川,仔细查看,监控录像出现盲角,不能证明紫菱大嫂的蓝花布包是他俩偷的。当时,列车正在进南江站,车门口挤满了一大堆的下车旅客,宝叔混在其中,监控没有拍到他们两个行窃过程,他们只能是嫌疑人,你明白吗?”
“哦!”商川摸了摸后脑勺。
“第三,今天晚上,莫豹怎么没有出现?既然是个三人团伙,他们应该统一行动,各有分工,互相配合,一般不会丢下同伙。刚才我们巡视硬座车厢,我没发现莫豹,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莫豹没有上车,这事就蹊跷了。”
“师兄说得有理。”夏冰冰很赞同:“莫豹是个a级逃犯,重要人物。假设他在车上,我们先抓了这两个,势必打草惊蛇,他会再次跳车逃跑。他若不在车上,我们抓了他的同伙,他发现同伙失联了,就会再次躲藏起来,甚至逃离辰州。”
“确实如此。”尤丽她们点头。
“还有一点比较可疑。”江虹继续:“正常状态,这些扒嫌干了一票大的,他们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躲避警方侦察追捕。这两个贼却是不知危险,今晚又上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师傅,如果我没猜错,这次你误判了形势,是过于乐观了。”
“黑子,你这一刀戳进我的心窝里了。”吴方挠了挠头,有点发愁:“你说的这几点,都是我在想的,也是我想说的。确实,我有一个锦囊妙计,可以引蛇出洞,一举抓获他们。但是,莫豹没有出现在列车上,让我有了疑虑,我的计划是泡汤了。”
“老虎,你也有泡汤的时候?哈哈哈哈!”餐车主任大笑。
“你少怼我。”吴方瞪他一眼,看着大家:“其实,我们辰州发车出来,那个小贼溜到餐车门口窥视,我很开心,又很迷茫,隐隐约约觉得不太正常。所以你们急着出去抓贼,我就先拦下了,因为我没有想明白。黑子这么一说,算是很清楚了。”
“吴支,我没有听明白。”温欣皱着眉头。
“我明白了。”商川说道:“就是两个疑点:一是莫豹为啥没有出现?这很关键;二是这个团伙上一趟才偷了12万,这趟接着又上来了,这不正常,肯定有原因的。所以吴支以静制动,我们需要继续观察。”
“师傅,地面所队一直没有进展?”
“黑子,若有进展,我还不说?辰州、南江、乌塘、德丰、阳溪,五个车站派出所投入了专门警力,搞了四天毫无进展。南江站从监控录像里发现了这两个扒嫌的出站影像,他们出站以后,借着夜色钻入车站旁边一条小巷就没影了。”
“还有辰州,宝叔和莫豹的进站影像他们是找到了,但是没有查到源头,线索中断。再说阳溪,市内大规模的搜捕已经结束,地方警察没有抓到莫豹。说明他已经跑掉了,回了辰州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地面所队是尽力了,收效甚微。”
“这么看来,这个车盗团伙非常隐蔽。”江虹分析:“包括莫豹,包括宝叔的闪电手,以前一直没有出现。莫豹是从北方流窜下来,宝叔来历不明,那个小贼又是一个什么角色?我们是遇到对手了。”
“哎呀!老虎。”尤丽忍不住了:“我们在这研究来研究去,外面那两个贼你想啥时抓啊?”
“嘿嘿!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跟巴仔发个信息,让他移到5号车厢,盯住这两个人,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吴方拿起警务电话,打开屏幕发送信息。
“车长。”这个时候,萧玲玉急匆匆走了进来,心神不宁。
“哎哟!总算来了。玲玉,说说怎么回事?”尤丽一把拉住了萧玲玉的手。
“我们车子出了辰州,我和对班共同作业,她整理行李架,我对5号车厢旅客进行去向登记。我登记到35号座位,一眼看见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就是像大学教授的那个。他还朝我笑笑,拿出一把水果刀放桌上,我吓坏了。”
“水果刀你也怕,真是胆小如鼠。”尤丽批评。
“看来,辰州安检出漏洞了。”吴方一皱眉头:“水果刀也不能带上火车,带上车的要交列车乘警暂管。好啦!先不管它,那后来呢?”
“他手里拿着刀故意看我,眼神很凶很毒,周围旅客莫名其妙。我看了他的票,5车35号,到南江的。还有,我刚转身,就看见了那个小贼,他从6号车厢过来。不过,我还是都登记完了才过来的,吴支,就是这么回事。”
“让我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吴方闭上眼睛。
【170】箭在弦上
吴方闭着眼睛,稳如泰山坐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这个时候抓捕宝叔,显然证据不足,尤其紫菱大嫂的12万人民币。
要想“稳、准、狠”的打击列车犯罪活动,后期深挖需要大量艰苦工作,时间有限,收效如何还很难说。
毕竟这个家伙三十年没露面。按照“平头”交代,他们黑道上的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警方更难获得有力证据。这个困难必须考虑清楚,如果盲目行动导致棋输一着,满盘皆输,那还不如先放出去,顺藤摸瓜,后发制人。
吴方所谓锦囊妙计,就是巴仔在列车上演一出戏,接近宝叔,摸清虚实。然后寻找有利时机,在列车上一举将其擒获。但是莫豹没有出现,这个想法就泡汤了。
随着k1280次旅客列车距离南江车站越来越近,形势已经变得非常紧迫。让巴仔混进去,放贼下车?这是一招险棋。毕竟宝叔不是普通的贼,巴仔跟他过招还嫩了点,一旦失败,巴仔就会牺牲,尸首都找不到。
吴方不会让巴仔去冒这个险。
怎么办呢?自己下车跟踪,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跟丢了怎么办?
二十年的警察生涯,吴方早已养成了扎实稳健的工作作风。事无巨细都是反复斟酌,谋求最大胜算方能出手。毕竟你是一个执法人员,法律是细致入微的,你不考虑清楚就会出错。一旦出错,修正成本巨大,有的甚至无法弥补。
面对这么一个江湖大盗,抓人简单。抓到以后证据不足,检察院不批捕,法院无法定罪,最后只能放人。单以盗窃手机未遂论处,只能拘留几天,紫菱大嫂的12万才是最最重要的。
抓,还是不抓?什么时候出手?这个决心难下。
看见吴方一直闭着眼睛,江虹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车长尤丽本来是休班的,预感今晚会有重大行动,她也不睡觉了。耳语温欣:“你去睡吧!今晚我包干了,有事叫你。”
温欣有点犹豫:“要不,我们两个换班?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尤丽点头:“也行,带萧玲玉进去,现在九点多了,能睡四个小时。”
吴方突然睁开眼睛:“萧玲玉不能走。”
“老虎,她一个小丫头……”
“玲玉。”吴方口气生硬:“你回5号车厢继续当班,叫你对班进去睡觉,你们两个换换。”
“啊?吴支,我…我可不敢。”萧玲玉吓坏了,一脸哭相。
“难得有练胆的机会,去吧!”
“我…我……”
“我什么我?”吴方一瞪眼睛:“你问温欣,她干乘务员的时候也是胆小如鼠,一听车厢里面有贼吓得腿都软了。我就是不让她下班,我抓贼的时候让她站在旁边看着,她的胆子慢慢也就大了。她现在当上副列车长了,配合警察抓贼老练得很。”
“吴支,这个我得真感谢你,哈哈哈哈!”温欣大笑。
“玲玉,你新来的,你要知道,你是个乘务员。你在车上工作,听说有贼自己先吓跑了,旅客会怎么看?以后如何协助乘警做好防盗工作?”吴方开导。
“所以…不是有你们嘛!”萧玲玉很委屈。
“我现在就需要你回车厢监视这两个贼,我们暂时不能出去,你明白吗?”
“那…那……”
“你别害怕,你的车厢我埋伏了一个特勤人员。你先出去,夏冰冰等一下出去巡视车厢,你的安全绝对有保证的。”
“那…好吧!”萧玲玉低着头走了。
“老虎,你能不能让我跟她说呀?”尤丽不太高兴,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嗦什么?我一个副支队长还管不了一个乘务员?遇到紧急情况我可以管所有的人,征用一切资源,你明白吗?”
“你……”尤丽哑口无言。
“好啦!车长。”餐车主任插话:“老虎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温欣,你去睡觉,尤丽留下跟我干活。”吴方大手一挥,毋庸置疑。
“吴支,那我走了。”温欣站了起来。
“走吧!主任,还有台长,你们都进去睡觉吧!我呀!当兵出身,直来直去,有一点粗,但我没有坏心。客运工作看似简单,但它面对千千万万旅客,非常复杂。你们都要一专多能,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拿下,不经风雨,哪有彩虹?尤其新乘务员。”
“老虎,我们虽然经常拌嘴,但我同意你的这个观点。好啦!我们进去睡觉,希望明天早餐大卖。”餐车主任说完,和外台长、温欣走了。
“黑子,我们准备抓人。”吴方下定决心。
“师傅,怎么行动?”
“巴仔一直没有信息,说明这两个贼没有动作。这个时候没有动作也属正常,下车之前应该会有动作。我想过了,这两个贼一定要抓,不能让他们在南江下车。出了车站一旦脱靶,再找就困难了,证据都是在办案中获得,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师傅,抓了宝叔,莫豹该怎么办?”
“快审宝叔,尽早问出莫豹下落,然后通知地面警力抓捕莫豹。”
“时间紧迫。”江虹忧心忡忡:“天亮之前莫豹必须落网,否则他会再次潜逃。”
“不管怎样,能抓一个宝叔,总比两个都跑掉了要好。”夏冰冰说。
“也是。”江虹点头。
“老虎,我该做些什么?”尤丽有一点小兴奋,毕竟她是军人出身。
“你和冰冰出去正常巡视。宝叔是个江湖大盗,阴险毒辣,善于察言观色,我们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破绽。如果列车长和乘警很长时间不去车厢里面巡视,宝叔必起疑心,会给我们抓捕行动制造困难。”
“我也去吧!”商川要求。
“你和江虹留下抓人。”
“冰冰,我们走吧!”尤丽和夏冰冰起身,一前一后走入硬座车厢。
“黑子。”吴方看着江虹:“等下你带商川抓人,要有一个预案。”
“师傅。”江虹略一思索:“时间尚早,我想先等巴仔信息,有信息立刻抓,没信息到站抓。到南江站前十分钟,我和商川出去抓人,你看这样行吗?”
“可以。”吴方点头,他拿起了警务电话:“我给南江车站派出所的王龙所长打个电话,让他出警堵卡站台。万一我们车上失手,他在下面抓人,千万不能让这两个家伙跑了。喂!王所,你好……”
“商川。”江虹叮嘱商川:“等下抓人机灵一点,他们有刀,注意随机应变。旅客列车上抓人不一样,不比车站有很大的回旋空间。车上空间狭小,旅客拥挤,施展不开。切记!必须一招制胜,不能伤及无辜旅客。”
“我明白了,警长,到时候看我的。”商川站了起来,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好了!王龙马上出警。”吴方放下警务电话,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现在9点25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箭已上弦,静观其变。”
【171】出击
迎着茫茫夜色,k1280次旅客列车继续向前:“呜……轰隆隆隆……”
7号餐车,墙上挂钟指向22点10分。
车长尤丽回到餐车休息,夏冰冰在硬座车厢继续巡视。她和巴仔一个警装一个便装,一动一静,点面结合,牢牢掌握车内动态,同时监视5号车厢两个扒嫌。
吴方突然想起什么:“黑子,今晚一直没有看见邝霞?”
江虹犹豫一下:“她…她在睡觉,她下半夜上班。”
“不对。”吴方摸摸脑袋:“我在辰州上车就没有看见她,往常她很活跃,赶都赶不走她。”
“老虎。”尤丽也很奇怪:“虽然她才上来两趟,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会找各种借口赖在餐车,不怕监控。今天下午我们签到出车,我还问她感冒好了没有,她说好了。但我看她情绪比较低落,好像有啥心思?黑子,你把人家咋啦?”
“车长,你啥意思?”
“那是怎么回事?等下她来接班,我问问她。”
“我说,你们太敏感啦!”商川不以为然。
“黑子。”吴方板起面孔:“你把邝霞甩啦?”
“师傅,话不能这么说,我又没有答应邝霞什么?都是你们一直起哄。”
“我们起哄?我们是关心你。我…我知道你小子心思。我告诉你,不要想着那个弹琵琶的,斯雨兰吧!她是不错,但你离她远点,她是什么来路我不清楚,只是你们两个不配。你呀!好好珍惜邝霞,不要好高骛远。”
“我又没有好高骛远,斯雨兰是一个普通女孩。”
“反正,你…你把邝霞娶了。”吴方急了,面红耳赤:“这趟回去,你俩就去领证,否则别来见我,也别喊我师傅。”
“扑哧!”商川笑了:“吴支,这是个人私事,你也要管。”
“我是他的师傅,我怎么不能管?”
“哎呀!老虎。”尤丽乐了:“那也不能拉郎配嘛!搞得邝霞像你女儿似的,嫁不出去。”
“唉!”吴方叹了口气:“我还很欣赏她。就上个月,在谭步高的车子上,她帮着谭步高说话,理直气壮怼我一顿。我还服了,这丫头有性格,不错!谭步高告诉我,说她喜欢黑子,放弃做空姐的机会上绿皮车,我就彻底认定她了。”
“不管怎样,老虎,这是年青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你不知道,尤丽,黑子父母也很喜欢邝霞,要我敲敲边鼓。现在冒出来一个斯雨兰,这傻小子就变卦了,他这两天肯定是得罪了邝霞,邝霞不理他了。”
江虹默不作声,不敢反驳吴方。知道师傅关心他的个人婚姻,那是很看重他,他越反驳,吴方就越激动。
他知道邝霞的变化。从昨天到今天下午出车之前,自己都在站前广场的汉堡店陪斯雨兰,从早到晚,寸步不离。邝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今天就没有去,也没一个电话。自己上车以后,邝霞见他也是爱答不理,有意回避。
江虹突然发现,邝霞真的不理他了,他反而有一点失落。
毕竟在一起两年了,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话。
唉!邝霞和斯雨兰,两个都好,自己该选择谁?
时间在默默地流逝,餐车里面鸦雀无声……
22点30分,距离到达南江车站还有十分钟的车程,王龙所长来了一个电话。报告南江站台已经布置好了警力,包括便衣警察全部就位,一旦车上失手,他们就在站台上面抓人。
吴方立刻传给王龙所长两张扒嫌照片,那是巴仔用手机偷拍的,便于他们识别嫌犯。之后,他站起来活动腿脚,精神抖擞:“黑子,商川,抓捕行动即将开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商川不解:“何谓东风?”
吴方笑笑:“黑子,通知冰冰,到南江时堵住6号车厢过道。巴仔信息一来,我们就杀出去,两头夹击。”
江虹急忙打开右肩的对讲机,向夏冰冰转达吴方命令。
看见吴方他们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尤丽也站起来:“老虎,我做什么?”
吴方回答:“你忙你的,这种时候你离远点。”
尤丽笑了:“如果需要,我也能上,你别忘了,我也当过兵的。”
吴方哈哈大笑:“我是侦察排长,你一个通讯兵。还有,这里有一个更厉害的特种兵,人家刚刚退役一年,我们两个都让贤吧!让年轻人上去历练,哈哈哈哈!”
22点35分,车窗外面出现一片城市灯火,列车开始减速……
22点36分,前方传来一声笛鸣,预示列车即将进站……
22点37分,从餐车看出去,6号车厢不少旅客收拾行李,涌向车门,准备下车……
22点38分,距离进站仅两分钟,巴仔直接打来一个电话,低声报告:“吴支,宝叔从行李架上拿下了一个咖啡色的提包,他和小贼跟着下车旅客走向5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连接处,准备下车。”
吴方一拍大腿:“很好!他终于动手了。巴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要动,不要暴露,继续坚守,你明白吗?”
巴仔轻声:“明白。”
吴方收起警务电话,穿着便衣,迅速背上他的小双肩包:“江虹,你抓宝叔,商川,你抓那个小贼,我在后面策应,出发!”
三人走进6号硬座车厢……
列车速度越来越慢,窗外灯光越来越亮……
5号车厢和6号车厢连接处,已经聚集一大群的下车旅客,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他们肩扛手提各自行李,怀着焦急心情等待列车进站。毕竟夜已深了,都想尽快下车,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宝叔肩上挎着一个背包,右手拎着一个咖啡色的提包挤在门口。他的前面站着小贼,也是挎着一个背包站在萧玲玉的身后。
萧玲玉很紧张。她站在5号车厢的门口,手里拿着钥匙,等待列车进站。尽管是空调车,她的脸上却在冒汗。因为知道两个扒嫌站在她的身后,所以不敢回头,心里不停打鼓。
列车终于驶进站台,外面一片明亮,一盏盏的灯光陆续闪过……
江虹走了过来,面目严肃:“不好意思,请大家让一让。”
商川跟在他的身后,吴方跟在商川后面。
旅客们看列车乘警来了,赶紧让出了一条路。
宝叔预感不好,他想转身逃跑。
但他无处可逃,因为车厢过道挤了不少旅客,还有一个女警察站在5号车厢中间,他在犹豫,心存侥幸。江虹从他身后路过,突然伸出右臂,瞬间从宝叔的下巴穿过,用力一卡,往后一带。宝叔一下被拖出两米元,眼镜和包掉在地上。
他只觉得脖子被勒的紧紧的,眼冒金星,呼吸困难,想喊也喊不出,两手抓住江虹右臂不停挣扎。江虹顺势将他撂倒在地,迅速反剪双手,给他戴上手铐,然后从他的挎包里搜出了水果刀。
商川则是一步补位上前,伸出右掌一把锁住小贼喉咙。小贼猝不及防,觉得自己喉咙快捏断了,龇牙咧嘴,整个人失去了反抗能力。商川同时来了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迅速上铐,从他身上搜出一把锋利刀片。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两个扒嫌被干净利落的擒获。
旅客们都懵了,一阵尖叫。吴方迅速亮出了《警官证》,高高举起:“警察执行公务,大家不要慌张。”
列车稳稳停下。
【172】临时决定
萧玲玉吓坏了。
她整个人瘫坐在了门边,双手抱头闭上眼睛:“啊!啊!阿sir救我……”
吴方收起了《警官证》,迅速上前几步,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她拽起:“站一边去,我来开门。”
这种时候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紧急应变能力,要求当机立断,准确无误。
江虹死死按着宝叔,商川狠狠压着小贼,两个扒嫌趴在地上,嘴巴朝下,双手反剪戴着手铐。他俩拼命挣扎,两腿乱蹬,不时扭动身体,嘴里哇哇大叫:“麻痹!老子良民,警察非法抓人,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控告你们,草泥马蛋……”
周围下车旅客由最初的懵圈、惊慌,转而安定下来。大家躲到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不知警察为啥抓这两人。前后车厢里的旅客也都围拢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夏冰冰不停的劝导旅客归位,看好自己行李。
外面有人怕打车门。
此时此刻,南江站台有十几个铁路警察警戒,包括辅警。为了防止扒嫌反面跳车逃跑,列车反面也有不少铁路警察以及辅警站岗,真是天罗地网!
青年站警褚浩快速冲到5号车厢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铁路警察,所长王龙站在褚浩身后。
吴方迅速打开车门,一看这个阵势,知道南江所是全警出动,场面不小。
王龙比吴方还着急,大声的问:“老虎,拿下没有?”
吴方比了一个手势,走出列车:“王所,ok!”
褚浩带着几个铁路警察冲进车门,帮助江虹、商川控制两个扒嫌。
吴方不慌不忙放好了脚踏板,拉上黄色的警示安全带,贴好了车号牌,然后朝吓呆的旅客喊了一声:“好啦!都下车吧!”
下车旅客反应过来,赶紧涌出车门……
列车长尤丽从8号软卧车厢下车,跟值班员交接完毕,她就一路小跑过来:“老虎,萧玲玉呢?她怎么没出来?”
吴方很不高兴:“她在里面坐地板呢!”
尤丽“啊”了一声,脸都白了,知道萧玲玉是受了惊吓。她不顾一切的迎着下车旅客挤进车门,就听里面传来萧玲玉的哭声,可怜巴巴:“车长,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我…坏蛋就在我的身后,我怕他们用刀捅我,吓死我了……”
吴方、王龙互相敬礼,两人握手。吴方致谢:“王所,谢谢你了!”
王龙所长也是乘警出身。因为家在南江,后来调到南江车站派出所跑线路,一步一步干到这个所长位置。正是因为干过列车乘警,他很懂得站车配合,今晚这个部署松紧有度,专业到位,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老虎,我知道你担子不轻。”王龙所长非常感慨:“秋风战役任务很重,时间紧迫。你这副处级的副支队长都在车上跑来跑去,日日夜夜,我在下面肯定全力配合,哈哈哈哈!”
“行啊!有你这一句话,我知足了。”吴方非常高兴。能够顺利抓住宝叔以及小贼,没有误伤一个旅客,他很有成就感。
“哎呀!在我这里,不用客气。”
“王所,这个车门没有旅客上车?”看看没有上车旅客过来,都在站务员的引导之下,排在前后其它车门,吴方忙问。
“5号车厢上车旅客,你们车子进站之前,我叫车站分流到了4号车厢上车。不管怎样,旅客安全第一。我说老虎,这两个人你想留在车上?带上海去旅游一圈?”
“什么意思?那我在你这里下车?”
“你下来吧!下面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我一定配合你。”
“那…好吧!”吴方当即决定下车,他转过身:“黑子,我在南江下车。”
“王所,你好!师傅,你决定了?”下车旅客都走完了,江虹步出车门,迅速立正,向王龙所长敬个礼。他的身后,两个扒嫌身上挎着背包,在褚浩带领下,被荷枪实弹的铁路警察押出车门。
“黑子。”王龙所长跟江虹握了手:“马上要开车了,今天晚上是我带班,我会配合老虎工作。这两个人放我所里处置,你在车上可以专心做好治安防范。”
“两位领导决定,我没意见。”江虹爽快回答。
“你是乘警长嘛!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哈哈哈哈!”王龙所长大手一挥,命令:“把人带走。”
“快走!”褚浩一声厉喝,两个扒嫌被押走了。
“咚!”一声铃响,车站开始广播:“旅客同志们,你们好!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很快要开车了,前往乌塘、德丰、阳溪……”
“上车,黑子。车上你安排吧!我们保持联系。”吴方说完,匆匆告别江虹,背着小双肩包急急跟着王龙所长走了。江虹知道,他是急着审讯两个扒嫌,尽快问明莫豹藏身地点,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抓获莫豹,否则他会再次潜逃。
“嘟……”一声警哨响起,站台上的铁路警察开始收队。
“黑子,快上来吧!”车长尤丽站在门口,她已收起了脚踏板、车号牌和警示安全带,面色冷峻,等待开车。
“萧玲玉呢?”江虹目送吴方他们走进了值勤室,转身上车,列车就启动了。
“商川送她进餐车了。”尤丽关上车门,站在门后立岗:“她吓坏了,哭的稀里哗啦。你们老虎真是太粗暴了,气死我了!难怪人家叫他老虎。她一个小丫头,父母掌上明珠,刚刚走出校门半年,突然遇上这样的事,她的心脏哪里承受得了?”
“吴支工作方法确实简单一些,但有效果,我也就是被他这么带出来的。”
“你是警察,大小伙子,玲玉是个女孩,她不一样。”尤丽很不高兴。
“那怎么办?”
“我告诉你,玲玉要是搞出神经衰弱,我非去老虎窝砸他个稀巴烂!我不是谭步高,横竖由着他捏。”列车驶出南江车站,尤丽气呼呼的走了。
江虹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在旅客列车上工作,三乘之间既有合作,又有分歧。虽然职责清晰,心知肚明,但也有过界的时候。毕竟工作权限互相交织,有的事情彼此牵扯,需要配合。但在辰州的旅客列车上,吴方说话算数,列车乘警处于强势地位。
说实在话,吴方这个老虎不是白白叫的,那是实实在在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尤丽不满又怎么样?也只能在江虹面前发发牢骚,知道江虹不会打小报告。真的不听吴方指挥?借她十个胆都不敢,“凤辣子”的做派也只能在客运段里耍耍。
夏冰冰走过来:“师兄,干得漂亮,抓住宝叔,莫豹肯定跑不了了。”
江虹笑笑:“但愿如此,那个…南江交接过了?”
夏冰冰说:“嗯!交接过了,吴支在南江下车了?”
江虹点头:“是的。”
夏冰冰回头看了看坐在旅客堆里的巴仔:“我们该怎么办?”
江虹回答:“等待吴支消息。”
【173】提包
江虹和夏冰冰回到餐车。
商川给萧玲玉泡了一杯热茶,两人并排坐着。他正苦口婆心的做思想政治工作,萧玲玉的脸上印着泪痕,蔫头耷脑的不开心。
江虹明白,这一招不管用。萧玲玉的心里有了阴影,暂时不便让她回到5号车厢工作,那就在餐车休息一下吧!虽然头顶就有监控探头,不管它了,以后客运监察追问起来,让尤丽去解释,毕竟这是特殊情况。
二号餐桌放着一个咖啡色的提包。
今晚,宝叔坐在5号车厢35号座位,小贼坐在他的对面。宝叔自己背着一个小的伪装挎包,临下车时,他从头顶行李架上拿下这个咖啡色的提包。如果他是普通旅客,这个动作顺理成章。但他是个扒嫌,毫无疑问,这不是他的包,而是他的猎物。
所以,江虹在抓获了宝叔之后,就把这个包留下了,准备寻找被盗旅客。
这是个圆桶包,长度接近成人手臂,宽度三十公分略多。包的中间有一条长拉链,两头各有一个环形拉链,都上了锁。包腰配有两个提手,包的两头连着一条可收缩的背带,方便挎在肩上。
这个包九成新,印着一个大的英文词汇品牌,材质厚实,是个好包。
江虹仔细端详,又拎起来掂量一下,不重。
夏冰冰问:“师兄,行李架上那么多包,宝叔为什么看上它?”
江虹一笑:“新包,关键还上了锁,让他想入非非。”
夏冰冰明白了。
江虹从桌子上拿起了小喇叭:“冰冰,你去5号车厢广播一下,谁的包不见了,到餐车来认领。”
夏冰冰接过小喇叭,转身走了。
随后,江虹在萧玲玉的对面坐下了,脑袋前伸,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蛋。
商川不说话了,不知警长想干什么。萧玲玉怔怔地看着江虹,莫名其妙:“阿…阿sir,看…看我干嘛?”
“谈恋爱了?”
“你…你咋知道?”
“我看见了,好像还是你的同学?”
“你在哪看见的?我俩很少逛街。”萧玲玉有一点心虚,这是她的秘密。
“我看你的脸上有一朵玫瑰花,红扑扑的,哈哈哈哈!”江虹爽朗大笑。
“哎呀!阿sir,你坏透了,真是讨厌!”萧玲玉忍不住笑了,满脸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被乘警长带沟里了。
“玲玉,你是个好姑娘。既然跟男朋友闯到沿海城市来了,就要准备吃苦耐劳,白手起家,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不干了。你们西北来的女孩比较内敛,思想单纯,有的很不适应沿海都市生活,这样不行。”
“阿sir,你还挺了解我们的。”
“我也跑了五年车了,接触了很多乘务员,全国各地都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域文化对人的影响蛮大的。你们西北女孩,还有陕西来的,大多比较传统,辞职回家的人很多。她们宁愿回去嫁人,宁愿守在父母身边,也不愿挑战新生活。”
“我就是胆子小,其它还好。”
“女孩胆小非常正常。这个需要慢慢历练,这个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不难。吴支有点急躁,他也是为你好,你别生他的气。你看冰冰,你俩是同龄人,她胆子比你大,否则这个警察她怎么干?以后我想让她跟你当一个班,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辞职。”
“好!”
“我们拉个钩吧?”
“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萧玲玉和江虹伸手拉钩,眉开眼笑。
“说定了啊!”
“嗯!”
“警长,还是你有办法。”商川感叹。
“不要乱说,我跟玲玉讲的都是实话。”
“师兄,人找到了。”这个时候,夏冰冰从硬座车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旅客。
“哦!”江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个旅客,回到二号餐桌,指了指桌上的包:“这是你的包吗?”
“乘警同志,是我的包,是我的包。”中年人很激动,两眼放光:“哎呀!真是谢谢你们!我一直打瞌睡,没有注意包包被小偷拿走了。刚才还是你们在车厢里广播,我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的包没了。”
“坐吧!”江虹示意中年旅客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车票和身份证?”
“有的有的。”中年旅客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车票和身份证,递给江虹:“我是辰州工程机械厂的干部,我叫郑坤。你看,这是我的车票,我到阳溪下车,5车38座,上面有我名字和身份证号码。这是我的身份证,请你核对。”
“郑坤同志,你有同行人吗?”
“没有,我请了两天假,我去阳溪看个重病的老朋友,明天晚上就回辰州。因为时间很紧,明天天不亮就下车,白天没有时间睡觉,所以上车以后我就早早打瞌睡了。我想赶在下车之前养足精神,结果没有看好行李,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你还有其它行李吗?”
“只有这一个包。”
“包里装着什么?”
“也没什么,看病人嘛!就是一些滋补的营养品。有两盒西洋参,大盒那种;一根长白山参,精包装的,名牌产品;几味中药,线绳包装,还有一些辰州特产;哦!还有两千块钱现金,放在一个信封里面,路上备用,再有就是洗漱用品。”
“嗯!”江虹点了点头:“你开包吧!所有物品放在桌上,我要核对。”
“好的。”对方拿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顺利打开提包上的小锁,然后一件一件拿出全部物品放在桌上。江虹和夏冰冰仔细核对,包括一小叠人民币,确认无误。自此,江虹认定该名旅客就是这个提包的所有人,具备法律要求特征。
“郑坤同志。”江虹略一沉吟:“两个扒嫌下车之时,在车门口已被我们人赃并获,请问这些物品值多少钱?”
“包括两千块钱现金,五千左右。”
“这样,我们还会进行一次专业评估,确定最终价值。不管怎样,这是一起列车盗窃大案,这些都是赃物,也是证据,必不可少。按照法律规定,我们必须暂扣这批赃物,包括这个提包,进行证据保全,为办案和法律诉讼服务。”
“什么?这…这么说来,我不能拿走吗?我是要去看病人的。”郑坤急了。
“真对不起!现在不能。什么时候能拿,等候我们通知,请你理解配合。”
“那…那,唉!真是倒霉!”郑坤低下了头,为自己的瞌睡懊悔不已。
“商川。”江虹站了起来:“你送玲玉回乘务室,车长还在5号车厢替她上班。我和冰冰办理案件材料,你就负责巡视车厢。好吧!我们开始工作。”
【174】忐忑
午夜1点03分,k1280次旅客列车正点驶出德丰车站……
江虹完成站车交接工作,回到餐车。
夏冰冰在整理新的案卷。刚才,她和江虹花了两个小时时间,做完一整套的法律文书。包括被盗旅客笔录、两名目击旅客证词、乘务员的陈述、扣押清单……厚厚一叠材料。那个咖啡色的提包放在桌上,贴了标签,准备带回辰州。
旅客郑坤已经返回5号车厢,江虹给他开了受案回执,给他一张工作名片。
商川还在来回巡视,巴仔已经移到3号车厢继续潜伏。
列车长尤丽去卧铺车厢检查乘务员的工作状态,帮助刚上车的旅客换票找铺,摆放行李。因为卧铺车厢夜间是熄灯的,只有几盏过道的小边灯亮着,刚上车的旅客很不适应黑乎乎的车内环境。尤其很少坐火车的旅客,东摸西找,晕头转向。
江虹独自去车厢里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扒嫌,治安状况良好。
他回来的时候,夏冰冰已经忙完了,正在喝茶。
“冰冰,去睡觉吧!”江虹坐下,脱下警帽放在桌上。
“师兄,你不睡吗?”
“我不能睡,我和商川干到天亮。巴仔身体不好,他在硬座车厢已经坐了5个小时,该回来了。我想过了,你和巴仔睡觉,今天上午正点接班,我和商川下班休息。”江虹从桌子上拿起警务电话,给巴仔发了条信息,通知回撤。
“你们两个干通宵吗?”
“是啊!我要等候吴支消息,车上车下联动,研究对策。吴支也没办法睡觉,他在南江下车,审问宝叔有了结果,就会调动地面警力抓捕莫豹。所以,你们没有其它事了,只需认真做好列车治安防范。”
“师兄,你说这个莫豹会再次消失吗?”夏冰冰的心里很不踏实,想从江虹嘴里寻求一个答案。毕竟,如果不能迅速抓住莫豹,划上句号,所谓破获96特大旅财被盗案件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知道,目前难说。现在通讯手段这么先进高效,估计莫豹很快就会知道宝叔被捕。他们这个团伙还有没有其他案犯?有几个人?这些人都处在什么位置?这些都是未解之谜。所以,吴支是跟莫豹赛跑,分秒必争,谁先得到消息,谁是赢家。”
“哦!我也觉得奇怪,这个莫豹为什么没有跟上车?难道他跟宝叔不是同一伙的?”夏冰冰似自言自语。
“这条线上的贼,吴支摸的差不多了。上趟我们从上海往回走,他在车厢里面蹲点守候,‘平头’上来很快发现了他,他也觉得‘平头’面熟。当然,也有例外,一些扒嫌是全国各地到处流窜的,这些人坐着火车到处跑,对旅客列车的危害很大。”
“但是宝叔是本地的。”
“宝叔是本地的,可他三十年没露面,销声匿迹,不知他干什么去了?”
“黑sir。”这个时候,巴仔走了进来。
“巴仔,坐吧!辛苦你了。”江虹站了起来,给巴仔泡了一杯茶。
“谢谢!”巴仔坐下:“我没出什么力,一直坐着,看着你们抓人,嘿嘿!”
“切记,抓人不是你的事情。”江虹坐下:“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忍住,千万不能暴露。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巴仔,你现在是警方特勤人员,你是一双眼睛,潜伏之眼,铁鹰之眼,你发挥的作用我们都比不上,你明白吗?”
“明白。”巴仔笑了。
“巴仔。”夏冰冰问:“你一直都很少说话,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啊?”
“实话实说?”
“说呗!卖啥关子?”
“我在这行混了很长时间,从小到大,也是老油条了,什么货色我能看的出来。我看这个宝叔不像一个高手,就一普通的贼。那个小贼也是一个混混,还不如我。”
“哦?说说理由。”江虹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只是心里不愿意面对它,因为我们急于破案。黑sir,你跟吴支都是反扒高手,你们掂量掂量,这个宝叔是个什么水平的贼?如果他有闪电手的本领,会去偷这普普通通的圆桶包?”巴仔指着桌上放的提包,一语中的。
“这个赃物也值五千左右,是个大案。”江虹强调。
“比12万差远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认识宝叔,但我知道真有这么个人。一招鲜,吃遍天,闪电手是最顶级的扒窃技术,一招在手可以偷遍天下,多少人想学呀!但它是门独传技术,一代一代就传给一个人,而且从不外传。”
“这样容易失传。”夏冰冰说。
“是的。”巴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认为这门绝活早已失传。‘平头’的老大不死心,还叫‘平头’暗地寻访。我以前的老大早死心了,根本就不相信这门技术还在世上流传。”
“但是,三十年后,它出来了。”江虹看着巴仔。
“是啊!你们上次出车,一排旅客十张车票瞬间被盗,这些旅客当时没有任何感觉。虽然这个家伙是在挑战我们铁警,却是一个惊天信号,让我相信这门独家秘笈依然留在人间。但是不可能是宝叔,他的扒窃技术太一般了,应该另有其人。”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就糟了!”江虹皱起眉头,心情郁闷。本来,他们一举抓获宝叔以及小贼,天亮之前乘胜追击抓获莫豹,然后追回紫菱大嫂被盗的12万人民币,“96特大旅财被盗案”即成功告破,有望成为秋风战役最大一个战绩。
“巴仔,你给吴支发了信息?”夏冰冰问。
“没有。吴支现在忙着审讯宝叔,我不便说什么,等结果吧!世上的事错综复杂,千变万化,我们等着水落石出。但愿我是错的,因为有些老贼比较神秘,平时不会轻易亮出绝活,希望宝叔是这种人。”
“好吧!”江虹点头:“你们两个去睡觉吧!”
“师兄,有事一定要叫我们。”夏冰冰和巴仔站了起来。
“会的,你们睡觉要睁一只眼睛。”
看着两人走了,江虹心里很不平静……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巴仔曾经是个惯偷,他看昨晚抓捕行动,眼光毕竟是不一样。要在两年以前,宝叔一伙都是他的同行,一条道上的人。巴仔远比江虹更加了解他们,知根知底,所以,他的眼光不太一样。
其实,巴仔说的没错,江虹自己也有一点隐隐约约感觉:宝叔太好抓了!上一趟刚作案,这一趟就落网,不像一个江湖大盗。
江湖大盗要是那么容易抓到,那就不是江湖大盗。
他和吴方急于求成,没有认真细致思考,扩展思路,巴仔刚才的一席话让他清醒不少。
那么,如果江湖大盗不是宝叔,又会是谁?
餐车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江虹冥思苦想,他的心里忐忑不安……
【175】意外
餐车,墙上挂钟已经走到深夜1点25分。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不断向后消失,k1280次旅客列车继续飞驶……
江虹默默坐着,巴仔的一番话让他失魂落魄,心乱如麻。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不仅用于做人,侦查破案亦是如此。你要开阔思路,善于听取各方意见,包括反向观点。只要是合理的,哪怕背离你的初衷,南辕北辙,你也必须接受,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如此。
如果巴仔看法是正确的,意味他们走了一个弯路,指鹿为马,判断失误。当然,这个宝叔,包括那个小贼也是该抓。他们上次盗窃手机未遂,恐吓乘务员萧玲玉,这次盗窃一个价值五千元的旅客财物,已经超出立大案的标准,可以立案并已告破。
但是,它真的是“96特大旅财被盗案”的案外案?两者有内在联系吗?
吴方在南江站下车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
眼下,车上的工作做完了。包括寻找失窃旅客,制作法律材料,固定相关证据等等,完美无缺,就看吴方在车下的审讯进展如何。他要抓住两个要点:一是莫豹身在何处?宝叔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二是紫菱大嫂的钱藏匿何处?是不是分赃了?
一旦分赃,就会产生消费。这些扒嫌历来花钱大手大脚,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游戏人生,从不吝啬。如果不能及时追回,等钱都花光了,这个案子即使破了也不完美。尤其是对紫菱大嫂一家,毫无意义。
时间,时间,时间!你慢点走。吴方必须分秒必争,必须天亮之前抓住莫豹,然后乘胜追击起获赃款。唉!可惜自己留在车上,没办法助吴方一臂之力。当然,王龙所长兵强马壮,南江距离辰州又近,吴方不缺警力支援。
一点多了,师傅怎么还不来个电话?宝叔就这么难攻吗?
万一……真如巴仔所言,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秋风战役如火如荼。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青藏高原,海南环岛,七万铁警厉兵秣马,战斗正酣。部局每天都会发布最新战报,成绩喜人。辰州乘警支队是辰州铁路公安处最大一支所队,除了打击票贩,必须要破一批大案要案,要争当排头兵。
对于辰沪2组来说,在保证列车治安稳定前提下,破获“96特大旅财被盗案”,抓获宝叔,灭绝闪电手的流传,抓获公安部a级通缉犯莫豹就是最大战绩。
吴方立下了军令状,二十天的限期,时间不等人啊!
江虹正在冥思苦想,1点30分,警务电话突然响了……
他一把抓起来:“师傅,怎么样了?”
“黑子,两个扒嫌都审完了,结果不理想啊!”吴方在电话里感叹一声。
“什么意思?”
“他俩没有盗窃蓝花布包,这是个假宝叔。”
“啊!”江虹目瞪口呆。
“一个月前,他俩刚从内地流窜过来,在辰州市夜盗民宅,做了二十多起案子。因为地方警察追查的紧,他俩就钻上了火车扒窃,打算再干两票北上,不想栽在我们手里,也算他们倒霉。”
“难怪巴仔觉得他俩水平一般。”
“哦?巴仔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江虹向吴方转达了巴仔看法。
“巴仔说的没错,这两个人是爬墙贼,不是扒车的贼。”
“师傅,听来听去,你一直说‘他俩’,难道……”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莫豹,听都没听说过。”
“啊!那…他俩不是5号车厢或6号车厢的旅客?”
“不是,他们的座号是4车93号和94号。因为在2、3、4号车厢没有找到下手目标,所以进入5号车厢,想偷一部手机又被萧玲玉发现了,盗窃未遂。火车到站,他们只好在南江站下车。不过,这两个人我们没有白抓。”
“当然没有白抓。这两个人到处流窜,不知做了多少盗案,远远超过紫菱大嫂12万,也算一个特大案件。他俩落网,也算我们为社会铲除了一个毒瘤。”
“何处刚才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表扬我们破了一个特大案件。这是我们峡山追逃、击毙杜飞之后,短短一个月内再立新功。也是秋风战役开展以来,我们辰州铁路公安处破获的最大案件,信息已经上报部局。可是,我的心里高兴不起来啊!”
“是啊!因为我们身上背着另外一起特大案件。”
“何处宽我的心,说我不是神警,每案必破。但我干铁路警察二十年,没有挂过一个积案,难道这个宝叔成了我的克星?我不相信。我立了军令状,可我现在不知宝叔姓甚名谁?长得啥样?一句话,什么都不知道,无从下手。”
“师傅,不管怎样,9月6号晚上,我们车上出现了闪电手,借力小小刀片,短短十几秒盗走了十张旅客车票,这些车票在每个旅客身上的位置不同,有的还放在钱包里,却被神奇偷走,这是事实。”
“是的,闪电手出现在我们车上,这个毫无疑问。”
“我总在想:这个宝叔真有其人?”
“巴仔知道,‘平头’暗地寻找多年,还有江湖上的传说等等,说明确有其人。闪电手是独传秘术,除了这个宝叔,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可是,宝叔为啥三十年不露面?”
“黑道也不太平,我理解他,他有苦衷。你想想看,这么多的老大都想学到这门绝技,他又不能外传,他如果不隐藏起来,那些老大会放过他?恐怕早都没有命了。这也说明宝叔还是很传统的,他若外传这门绝技,后果不堪想象。”
“这么说来,他的露面,真如‘平头’所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是的。”
“两个扒嫌怎么处理?”
“这两个人我不管了,天亮送回辰州关押,交给刑侦支队,让他们去查办这个案件。这两个人流窜多地,又在辰州入户盗窃,点多面广,查起来不容易,要跑很多地方取证。我跟何处说了,我要集中精力抓宝叔和莫豹,他同意了。”
“师傅,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我想过了,宝叔既然出现在了我们车上,肯定就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哪怕一个影子。黑子,你要仔仔细细审看那段监控录像,注意识别。他就混在旅客之中,并且跟着到站旅客在南江站下车,下车之时乘人不备,盗走了紫菱大嫂的蓝花布包。”
“我明白了。”
“我就留在南江。天亮以后我实地去访问9月6日乘坐我们列车,当晚在南江下车的旅客,主要是5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我要一个一个敲门,寻找线索。”
“师傅,那有四十多人,而且有的去了其它地方,有的回了辰州。”
“我估算了一下,恐怕需要一个礼拜时间。你放心吧!王龙所长会协助我,要人有人,要车有车,他还包吃包住,哈哈哈哈!好啦!黑子,我要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天亮干活。”
【176】新思路
江虹放下警务电话,挠了挠头。
看来,吴方已经换了思路,放弃在车上的被动等待,转为下车主动进攻
他要去访问在南江站下车的部分关键旅客,依靠群众,查找犯罪线索,这是公安机关多年来的主要工作方法之一。这种方法比较传统,效果很好,但它的工作量很大,要求细致入微,及时捕捉任何一个疑点。
从车站提供的内部数据显示,9月6日晚上,k1280次旅客列车6号车厢和5号车厢共有42名旅客到南江站。这些旅客大部分在萧玲玉的车门下车,有一部分是从4号车厢下车。
宝叔应该在这42人里面,但他绝对不会用自己的证件买票,那是自投罗网。也许他是从其它车厢过来的,2号车厢,3号车厢甚至4号车厢?就像昨晚抓的两个扒嫌,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紫菱大嫂的蓝花布包是从萧玲玉的车门下去的。
四十多名旅客,出站以后各奔东西。今天已是9月11日,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天,一些旅客可能去了别的地方,甚至返回辰州。这个时候,吴方要一个个巡访,东奔西跑,不容易啊!
但是,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而且,这个工作只能吴方去做,尽管他是一个支队领导。秋风战役正紧锣密鼓的进行,乘警支队警力紧张,无人可调。江虹警组需要跑车,也不可能下去帮他,吴方只能依靠南江车站派出所的配合,所幸王龙所长给他派一个人没有问题。
按照法律规定,案件调查必须两人以上进行,单独实施没有法律效力。
吴方要求江虹在列车上继续查看那段监控录像,也属迫不得已,他是希望江虹突发灵感,能够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那段监控录像他们已经反反复复看了n遍,始终无法判断宝叔是谁。因为截止目前,宝叔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个子多高?是胖是瘦?他们一无所知,只知一个绰号,你怎么找?
如果缩小调查范围,只有两个要件:第一,宝叔是一个中年人。如果当年他是个小扒手,很早就入这一行了,后面销声匿迹了三十年,那么他现在的年龄至少四十以上。第二,从“宝叔”的绰号判断,他是一个男性。
眼下,江虹所要做的就是缩小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他要按照车站给的旅客名单,对照上面两个要件,从这四十多个下车旅客里面挑出符合条件的人,这个不难做到。
说干就干。想到这里,他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先调出了42名旅客名单,根据个人信息一一排查,很快锁定12名中年男性旅客。
宝叔在这12人里吗?如果吴方一个一个找到这12人,就能判断真假。
但是,宝叔会这么傻吗?他会不会用年青人的身份证购买车票?这是一个江湖大盗,隐藏多年,老奸巨猾,他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他不可能以本来的面目出现,肯定有障眼法,意图混淆视听,干扰警方破案。
哎呀!看来还是没有把握,看视频吧!
那段下车视频仅五分钟。一大堆的旅客挤在6号车厢和5号车厢连接处,坐在一边车门里的紫菱大嫂一家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人。列车停稳,他们鱼贯下车,也就是那一刻,紫菱大嫂手里的蓝花布包被人拿走了。
毫无疑问,宝叔就在这一堆旅客里,但是,他是谁呢?
江虹皱着眉头看着,感觉头有点疼,干脆关了电脑。
对了,还有那个莫豹,他是宝叔的同伙吗?
现在情况有变,对于这个案子需要重新审视。你说他是宝叔同伙也行,毕竟他俩在同一趟车上,是巧合吗?一趟车上同时有两伙贼。你说他不是宝叔的同伙,也行,因为宝叔在南江站就下车了,莫豹却一直坐到了阳溪,被我发现才跳的车。
一个同伙,怎么可能脱离主犯,连过乌塘、德丰、阳溪三站?当然,他是想偷那个昂贵女包,但是宝叔绝不可能同意,12万已经到手,没有必要再去冒险。如此推测,莫豹似乎又是局外之人,可是……江虹越想越乱。
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真的难倒他了,让他六神无主,无从下手。
四天已经过去,抓了两个扒嫌,兴奋过后一瓢冷水,又是失落。
身后,餐车过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年青女乘务员走了进来,他们是准备接班的。尤丽和温欣跟着出来了,大家有说有笑,餐车里面顿时热闹起来。
餐车内台,炊事员殷明浩已经煮了一锅汤面。听见接班的乘务员都出来了,他开始一碗碗装好,盖上涪陵榨菜和荷包蛋,摆在窗口,想吃就自己端。结果很快就被一端而光,殷明浩接着装,反正管饱。
邝霞在江虹的对面坐下,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江虹,一言不发。
江虹有一点不自在。
上一趟车,吴方自作主张点鸳鸯谱,昨晚甚至当着尤丽的面,咋咋呼呼要他赶紧跟邝霞去领证。幸亏邝霞不在餐车,否则又会做何感想?吴方想撮合他们俩,怕江虹掉链子,正在借机造势,形成一种舆论氛围,弄成大家都知道邝霞是江虹的女朋友。
吴方这是多此一举,现在谁不知道邝霞是江虹的女朋友?哪管江虹是否承认。
眼前这个美丽女孩,会是自己一生的伴侣吗?
“睡好了吗?”江虹问道。
“嗯!”邝霞点了点头。
“肚子饿吗?”
“嗯!”邝霞再点点头。
“我来,你坐着吧!”江虹拿起警务电话,先给商川发了一个信息,通知他进来吃夜宵。然后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端了两碗热面过来,一人一碗。又拿来了两付筷子,一人一付,自己坐下:“吃吧!”
“嗯!”邝霞没动。
“吃吧!趁热。”江虹自己先吃起来。
“黑哥,听说你们抓了两个扒手?是宝叔吗?”邝霞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不是,张冠李戴。”
“哦!那怎么办?”
“继续破案。”
“怎么没有看见吴支?”
“他南江下车了。”
“邝霞。”尤丽坐在一号餐桌吃面,她和温欣面对着面:“昨晚吴支还问起你,说是怎么没有看见邝霞?吴支特别关心你呀!”
“我中午没睡觉,上车犯困,所以没有出来。”邝霞一脸平静。
“是这样吗?吴支以为你生黑子气了。”尤丽闪烁其词,这个“凤辣子”又来了。
“吴支小肚鸡肠,瞎猜。我跟黑哥在峡山里共过生死,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哦?”尤丽看看江虹,满脸问号。江虹自己也犯晕了,这个邝霞,明明对我有了意见,想冷淡我,却又若无其事。她这是唱的哪出戏?难道我多心了?
【177】微缩名单
乘务员们在吃夜宵,商川走了进来。
江虹招呼:“商川,来吧!填饱肚子。”
商川脱了警帽,连同手里的查危仪挂在衣帽钩上。他去窗口端来一碗汤面,跟江虹和邝霞坐在一起,埋头就吃。
江虹吃完,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我去各个车厢看看。”
商川抬起了头:“我一直在巡逻,外面没事。”
江虹整理一下警容风纪,戴上警帽,摸摸枪纲,拿上了查危仪:“我没什么事了,我们两个轮流走走。”
邝霞也在吃面,头也不抬,两只眼睛却在骨碌碌转。
江虹检查了行李车,看了卧铺车厢,又去硬座车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一刻钟后,他回到了餐车。这个时候,尤丽带着下班的乘务员进宿营车睡觉去了,接班的乘务员已经各就各位。副列车长温欣在服务台跟单佳芸一起忙碌,核对数据。
邝霞已经去软卧车厢当班了,餐车只有商川一人,他吃完了夜宵,傻傻坐着。
江虹坐下:“想什么呢?”
“警长,我越想越窝囊,我们不辞辛苦守株待兔,结果抓了个假宝叔?”
“这没什么,侦查破案走点弯路都属正常,哪有一抓就准?再说这也是起盗窃大案。听吴支说,这两个扒嫌流窜了全国很多地方,作了很多案件,估计案值至少百万以上。”
“哇!有这么多?”商川吃了一惊。
“那个家伙四十多了,中年汉子,戴着一副眼镜,装的非常斯文。真的像萧玲玉说的,像个大学教授,这种伪装很迷惑人,让人疏于警惕,尤其是在公众场合。所以他也是个江湖大盗,干这一行至少二十年了。如果能够深挖出来,远远不止百万。”
“那就狠狠深挖,重判这王八蛋!”商川义愤填膺。
“关键不容易挖出来,很多年前的事,他不交代你不知道。假设十年以前他在广州公交车上偷过几次钱包,又跑到珠海去偷了几次钱包,然后成功逃脱,他不交代你就没法给他定罪。他很清楚,如果全交代了,这一辈子就在牢里出不来了。”
“那不便宜他了?”商场急了,
“每次抓到这些扒嫌,我们都会想方设法深挖旧罪,至于能够挖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有的时候我们挖出来了,千里迢迢跑到案发地去取证,结果对方根本没有立案记录,因为一些群众没有报案。”
“这我相信。”商川点头:“一些老百姓被偷了财物,甚至家里遭了贼了,损失不大就没报案。有的是嫌麻烦,懒得去报。有的观点偏激,认为警察破不了案,报了也是白报,所以干脆不报。殊不知这是放纵了犯罪,为破旧案埋下隐患。”
“是啊!所以我经常给群众宣传,不要把我们警察想的很神勇。警察也是凡人,有的案子断了线索,你就只能暂时挂着,尤其是盗窃案。但是原始案卷摆在那里,若干年后抓到了犯罪嫌疑人,新账旧账就一起算。否则没有证据,法院定不了罪。”
“这么说来,我们昨晚抓的两个扒嫌也是如此,就看刑侦支队能够挖到什么程度。不过,宝叔这个案子也很难搞,我们忙了一圈,等于从头开始。”
“是的,吴支准备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访问这42名在南江下车的旅客,不过……”江虹欲言又止。
“警长有什么新想法?”商川来了兴趣。
“秋风战役正在一天天的过去,时不我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化繁为简,盯住重点。所以,我对这42名旅客进行了仔细筛选,按照两个要件,定了一个12人的名单。我的推测,宝叔可能就在这12人里,但我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犹豫什么?”
“吴支之所以是常胜将军,每案必破,就是他一直都非常踏实。事无巨细,滴水不漏,不会放过一个调查对象。我这么做似乎想走捷径,有点投机取巧。”
“可以先访问这12人,没有结果再去访问剩下的人。”商川建议。
“这个…也行。”江虹想了一下:“我的想法,吴支可以带上这段监控录像,或者录像截图的打印版,让被访问旅客一一辨别,指认自己所处位置。这样一个一个排除,最后那个无法确定的人就是宝叔,如此,宝叔影像就出来了。”
“让我想想。”商川一拍大腿:“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影像,再来寻找他在列车上的活动轨迹,从监控录像里取得他的正面像和头像,进行优化处理。这样,宝叔真面目就露出来了,警长,这个方法很好,吴支会采纳的。”
“其实,这个方法也有缺点,如果排查出来的这个人不是宝叔,而是一个普通旅客,那就……”
“那就再查其他旅客,这42个人统统清查一遍。对了,昨晚抓的两个扒嫌,在不在这42人里面。”
“不在。他们交代,他们是从4号车厢过来。”
“行了!警长,建议吴支就这么干,先查这12个人。”
“嗯!”江虹点头,下定决心:“等天亮吧!吴支正在休息,天亮以后我把这份微缩名单发送给他。”
“好了!警长,我也休息好了,我去巡逻。”商川站了起来,戴上警帽,取下了查危仪。
“商川,下半夜了,我们两个轮流巡视列车。阳溪开车以后我去换你,你回餐车休息。记住,竖起耳朵,眼睛睁大一点。还有,我们警组必须坚决做好防范工作,不能再发任何案件。”
“明白。”商川精神抖擞走了。
江虹再次启动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两份旅客名单,认认真真复核两遍,确认无误。再从那段监控录像中截取了三幅图像,优化保存。他又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将两份名单和三幅图像存入,最后关闭电脑。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闭上眼睛,放松心情。
虽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但是他像打了鸡血似的,毫无倦意。他有一点兴奋,新一步的侦破行动即将开始,吴方一马当先,看看能否解开宝叔之谜?
一阵轻微脚步传来……
江虹睁开眼睛。
邝霞坐在他的面前,脸色不是太好。
“邝霞,啥事?”
“我想坐坐。”邝霞眼圈红了。
“头上有监控呢!回你的工作岗位吧!温欣碍于我的面子,不敢说你。”
“黑哥,我不在乎。”
“你…什么意思?”
“我想辞职,去做空姐。”
“哦!”江虹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这样子,邝霞这是深思熟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自己若是不中意她,点头同意,她肯定就走了。
“黑哥,过三天回答我。”邝霞起身走了。
【178】小镇秋色
9月14日,南江车站,站前广场。
早晨八点多钟,一辆警车驶出了南江车站派出所大门。
吴方身着警服坐在驾驶室里,带着墨镜,一脸严肃目视前方,双手把握着方向盘认真开车。夏冰冰也穿着警服,戴着女式警帽坐在他的旁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外面景色。
今天是一个大晴日,南江小镇清风送爽,一片蓝天。
这是一座江南水乡。一路之上,明清建筑星罗棋布,小桥流水十里人家。小镇街道纵横,房屋棱角分明,青砖灰瓦,颇有徽派建筑风格。街道不宽,行人不多,车辆也少。街旁树木浓阴,绿影婆娑,虽是南国初秋之时,却有春意盎然之感。
但是,夏冰冰很明白:这是早晨八点多钟,所以不感觉热。再过两个小时,太阳爬上三竿,你就知道秋老虎的厉害。她这两天跟着吴方在外东奔西跑,皮都掉了一层,真受不了。
可是,工作需要,她又必须跟着吴方东奔西跑。
她是12号早晨,k1279次旅客列车从上海南返回,停靠南江站前,突然接到吴方命令,临时下车协助吴方工作,因为王龙所长当天派不出人。本想十点多钟就回到辰州了,她都计划好了在家里休息的日程安排,不想被吴方调下车。
其实,吴方也是遇到困难,只能调夏冰冰下车。11号早晨,他准备去访问旅客,接到江虹在车上打来的电话,包括传送来的一个文件。里面有一份12名旅客的名单,还有三幅监控截图。
吴方手里已有全部旅客名册,包括那份42人名单。放下电话,他还是决定听从江虹的建议,先从这份微缩名单入手,访问12名中年男性旅客。
11号那天,王龙所长调派青年民警褚浩随他行动,专门划拨一辆警车给他。吴方本着先近后远原则,上午带着褚浩,首先去访问了一名铁路职工。他叫李森,是一名道口工,专门看守南江站外一个大型道口。
李森那天恰好就在道口值班。这个道口距离南江车站北头仅两百米,根本不用开车,褚浩带着吴方步行了十分钟,就来到了道口。
李森今年55了,一个憨厚实诚的老铁路工人,家在南江小镇,儿子媳妇一家都在辰州。他是利用休班时间去看孙子,顺便送点自己种的蔬菜和土鸡蛋,9月6日晚间上的k1280次旅客列车。
平时李森来去辰州,有时带着老伴,有时单独一人,他是不买票的。凭着一本铁路职工的《工作证》畅通无阻,都是铁路人嘛!只是最近秋风战役如火如荼,车上车下都查的严,铁路职工也不例外,所以那天他还专门买了一张车票上车。
此时此刻,吴方背着黑色小双肩包,跟着褚浩来到道口一侧,刚好李森师傅正在接车。一列货运列车正在通过道口,一声声的警铃声中,李森师傅平举黄色的信号旗,站在道路中间警示人群以及车辆不要靠近,他的面前是长长的道口栏杆。
货运列车飞驰而过:“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列车驶过之后,他收起了栏杆,铁路两旁的人流和车流开始通过。
“李森师傅。”褚浩喊道。
“哟!浩子,来啦!进来坐吧!”李森师傅热情招呼他们走进了道口房。这是一间只有十平米的小砖瓦房,一门一窗,就在道口旁边,紧挨铁路。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是一堆工作生活用品,包括一个炉子用来热饭或者煮点面条。
“李森师傅,这是辰州乘警支队副支队长吴方,他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褚浩介绍。其实,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给李森师傅打过了电话。
“吴支,你好!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人,哈哈哈哈!”李森师傅非常爽朗。他的祖籍是东北的,性格耿直,生的膀大腰圆,体态壮实。
“你好!李森师傅。”两人握手,然后坐下。吴方开门见山:“你的工作很忙,责任重大,我们不便久留,我们长话短说,如何?”
“吴支爽快!你想了解什么?刚才浩子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我是坐在6车10号座位,距离5号车厢的连接处很近,所以我能看见连接处的情况。当时5号车厢的连接处,车门旁边确实有个农村妹儿坐着。”
“还有其他人吗?”吴方问道。
“一个男人,应该是她老公,躺在车门里面,地上铺着什么我是记不清了。还有一个小伙子坐一旁,一直低头在玩手机,好像是她孩子,那个妹儿怀里抱着一个蓝花布包靠墙坐着。”
“布包多大?”
“不大,也就两块砖的大小。不过,她是一直抓在手心里的,上厕所都拿着。我当时想,包里有啥值钱东西?这么放不开手?后来她打瞌睡,那个布包还搂在她怀里。怎么?她的布包是不是不见了?被贼偷了?”
“是的,里面有12万人民币。”褚浩点头。
“哎呀!这事整的。”李森师傅一拍大腿,惋惜不已:“我下车的时候,曾经走到她的身边。看她睡的很沉,我还想提醒她把包收好,但是看她老公儿子也在旁边,我就算了。真没想到!这…这……我也是农村出来的,12万不是小数,这可要了命了!”
“李森师傅,你最后看见那一个蓝花布包,大约什么时候?”
“我是急着下车。我的座位离车门又很近,我怕后面人堵,所以到站前三分钟,我就第一个到车门口了。后面来了一大堆的旅客站在我的身后,人挤人的,我就没有再回头了。车子到站,列车员一开门,我是第一个下车的。”
“这里面有你吗?”吴方从小双肩包里拿出三张打印版的监控截图。
“没有。”李森师傅仔细看过截图,指着车门位置:“我在车门里面,监控拍不到我。包括那个女乘务员,我们两个被挡住了。”
“我明白了。”吴方收回图片,拿笔在上面注明了,又问:“你有没有发现其它什么可疑之处?”
“这个……没有。”李森师傅想了一下,肯定的说。
“好吧!”吴方看看褚浩,背上了双肩包,站了起来:“李森师傅,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谢谢你了!”
“客气啥呀!都是自家人嘛!”李森师傅站了起来,两人握手。
“李森师傅,如果你想起来什么?就随时告诉我。”褚浩说道。
“行啊!没有问题。”
“这个细节非常关键。”离开了道口房,吴方对褚浩说:“看来,蓝花布包是在列车进站的最后三分钟被盗走的。”
“吴支,现在9点10分,下个旅客是谁?”
“上午再访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一个,今天争取四个。”
【179】紧急停车
夏冰冰调下车,始于一起突发路外伤亡。
9月12日清晨7点05分,k1279次旅客列车乌塘开出,前方就是南江车站。
不久,列车突然紧急制动,快速停下。
当时,商川和巴仔在宿营车里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江虹和夏冰冰、邝霞正在餐车里吃早餐,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7点16分
怎么回事?遇到什么情况?江虹一下站了起来,尤丽和单佳芸面面相觑。
前面,火车机头拉出一声响笛:“呜……”
一号餐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火车司机呼叫:“南江车站,南江车站,k1279次客车发生一起路外伤亡,位置是乌塘至南江k15公里+450米……”
南江车站询问:“人死没有?”
司机回答:“我不知道,我要下车看看。”
车站要求:“抓紧时间处理,尽早开车。”
糟糕!火车撞到人了!江虹迅速戴上警帽:“车长,冰冰,你们去车厢里维持秩序,注意旅客情绪,我下车去处理。”
说完,他打开了餐车过道上的边门,“嗖”的跳了下去。
邝霞跟着跑到门口:“黑哥,我也想去。”
江虹头也不回,口气强硬:“我警告你,你别下来添乱。”
邝霞气的猛一跺脚,噘起嘴巴,看着江虹沿着铁路旁的小路向前跑去。
江虹之所以很着急,一路狂奔而去,基于三点:一是救人要紧。如果被撞的人没有死亡,不管伤势轻重,必须赶快送医抢救。但是列车停在一个小山村旁,周围都是丘陵、田野,一条公路都没看见,他们只能把伤者抬上车,到南江站送医抢救。
二是及早开车。晚点是肯定的,但是不能耽误太长时间。中国的铁路网纵横交错,时时刻刻都有旅客列车在线路上行驶,秩序井然,分秒必争。你一晚点,势必影响其它列车运行,所以必须尽快处理,及早开车,给火车司机赶点的机会。
三是要防止无良村民的围堵列车,引发冲突事件,这是江虹最担心的。此时此刻,k1279次旅客列车紧急停车,旁边就是个小山村。大清早的,村子里面静悄悄的,看来很多村民还没起床。很有可能,这个被撞的人就是这个村的村民。
如果那样就糟糕了,这一带的民风彪悍,容易引发激烈冲突。
有的时候,不管被撞的人是死是活,一些无良村民得到消息就会一涌而出。他们手拿凶器包围列车,甚至在火车机头的前面卧轨,阻止列车启动。他们漫天要价,不给钱不让路,甚至打伤火车司机以及车上旅客,引发严重的群体性事件。
火车撞人,国家有严格的救助赔偿规定,虽然合理合法,但离一些人的无理要求相差甚远。他一条命要五百万,你能答应他吗?他们要求一辈子免费坐火车,爱去哪就去哪,整个村子都是如此,你能答应他吗?
江虹拼命前奔。车上旅客都在窗口伸头探脑,满脸疑惑。
这个时候,为了抢救伤者性命,必须争取时间;为了确保列车正常行驶,不被无良村民堵截,必须争取时间;为了保证旅客生命财产安全,不被歹徒劫持,必须争取时间;此时此刻,列车乘警紧急处置能力非常重要,一招不慎就会酿成重大事件。
火车司机迎面跑来,满头大汗。看得出来他也非常焦急,一路高喊:“乘警,后面,后面,列车中部。”
江虹一听,转身就跑。他和火车司机一前一后,一边跑一边搜索列车下的钢轨,寻找被撞的人。
江虹边跑边问:“怎么回事?”
火车司机气喘吁吁:“一个老农提着一个篮子,埋头在铁路上行走,我不停的鸣笛,他没任何反应。真是见多鬼了!我采取了紧急停车,但还是撞上了。”
邝霞一直站在餐车边门门口,提心吊胆。看见江虹跑回来了,莫名其妙:“黑哥,你怎么回来啦?”
江虹心急如焚,哪有心思理她?两只眼睛扫描车底……
终于,他和火车司机看见软卧车厢下面,铁路中间躺着一个血淋淋的老农,一动不动。火车司机已经顾不得了,一脚踩上路基,一头钻进车下,伸手试探一下老农鼻孔:“完了!死了。”
小山村里开始有人嚷嚷:“火车撞死人啦!大家快出来呀!别让火车跑啦!”
江虹迅速钻入车下,一把推开火车司机:“你别管了,快去开车,这里我来。”
火车司机一下钻了出去,撒腿跑了:“谢谢兄弟!”
江虹用力把尸体抱出了铁轨,平放在小路上。
车上旅客吓得目瞪口呆。邝霞就在门口站着,大惊失色:“黑哥,你小心点,别沾上血。哎呀!村里有人冲出来了,黑哥,你快上来。”
突然,一声笛鸣,列车缓缓起动:“呜……”
江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按照规定,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死者身体,没有任何物件。然后从路边找来了一张破旧芦席,好好盖在死者身上。
列车已经驶出二、三十米,速度越来越快。一伙村民举着锄头木棍直奔过来,邝霞急的哭了起来:“黑哥,你快上来!快上来啊!”
江虹沿着铁路路基狂奔,深一脚浅一脚。邝霞赶紧蹲了下来,左手抓门,极力伸长右手。江虹终于冲到车门下面,他抓住了邝霞的手,一脚踩上铁梯,邝霞使出吃奶力气拼命地往上拽。江虹顺势而上,一举扒上了车。
邝霞一下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满脸泪珠……
列车加速向前……一伙村民冲到铁路旁边,望着“轰隆隆隆”向前行驶的列车,指桑骂槐,无可奈何。
江虹关上餐车边门,把邝霞扶起来:“邝霞,谢谢你了!”
邝霞擦干眼泪,瞟他一眼:“哼!口蜜腹剑,你又欠了我的。你记着啊!三天以后要答复我。”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江虹急忙去洗了手,回到餐车,恰好尤丽和夏冰冰进来。他们刚才在车厢里巡视,安定旅客情绪,同时也看到了江虹和火车司机的惊险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兄,怎么会是这样?”夏冰冰问。
“可以理解,自己村里的人被火车撞死了,突然失去亲人,情绪暴躁。有的是想多拿赔偿,就是方法太偏激了,这是一种违法行为。如果我们不能果断处置,就会引发严重不良后果。”
“后面咋办?”
“这段线路归属南江站派出所管辖。冰冰,立刻启动警情就近报告制度,向上报告,通知南江站派出所快速出警,控制局面,不要造成其它危害。”
“是。”夏冰冰拿起了警务电话,做了汇报。
“黑子,这下南江站派出所有的忙了。”尤丽拿起筷子,她的早餐还没吃完。
“是啊!王龙所长压力大啊!”江虹坐下。
“师兄,南江所的民警不会被围攻吗?”夏冰冰问。
“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长年巡守这条线路,熟悉这一带的民情。他们可以请求地方政府协助,配合铁路主管部门会同死者家属协商,按照程序处理。这个老农是自己违反了铁路交通管理规定,在铁路上行走,又没及时避让列车,酿成惨剧。”
不久,江虹接到吴方电话:为了处理这起路外伤亡,王龙所长和教导员亲自带着一帮民警开着警车赶赴现场,只留下一个副所长看家,南江所已无警可调。
他命令夏冰冰在南江站下车,协助他的旅客调查访问工作。
【180】9月12日
早晨7点55分,k1279次旅客列车停靠南江车站一号站台。
经过赶点,列车仅仅晚点约5分钟,南江计划停车约10分钟。
吴方一身警服,戴着一副墨镜,正和值班站警褚浩立在站台中部接车。当列车停下时,软卧车厢刚好停在他俩面前。
邝霞打开车门,满面笑容:“吴支,早安!”
吴方取下墨镜,笑呵呵的:“邝霞,终于见到你了,怎么?生黑子的气啦?躲着不肯见人。”
邝霞不屑一顾:“生气伤身,我才不生他的气呢!”
吴方大手一挥:“你放心吧!他胆敢掉链子,我就不认这个徒弟,哈哈哈哈!”
邝霞没有吭声,按照程序放脚踏板,贴车号牌,拉好黄色的警示安全带。然后面向旅客的进站口,站在门边立岗。随后,列车长尤丽和江虹、夏冰冰走出了车门,下车旅客依次出来,上车旅客一一验票上车。
江虹和夏冰冰立正敬礼,和褚浩办理了站车交接手续。
尤丽大大咧咧拍了一下吴方肩膀:“老虎,刚才真是有惊无险。火车撞死了人,一群村民疯子似的冲了出来,一个个都拿着锄头棍棒,我们都吓坏了。还好黑子处理及时,司机迅速开车,不然就被堵在那了。”
“整个过程我知道了,你们表现不错。乘警长跟火车司机迅速下车处理,列车长和乘警维持车内秩序,你们分工协作,配合很好,避免一起重大安全隐患。王龙所长和教导员已经带着三十多人赶赴现场,县公安局和乡镇干部都去了,问题不大。”
“这个村子叫大田村。”褚浩介绍:“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号人口,就在铁路旁边,是我们所治安管理的重点村。”
“什么意思?”江虹问道:“以前出过问题?”
“是的。”褚浩点头:“以前抓过两个,现在还在劳改农场服刑。就是因为一趟货运列车通过,遇到障碍临时停车。结果,光天化日之下,一伙村民乘机撬开货车的门,哄抢货物,电视机就搬走了十几台。后来被我们处理了,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哼!他们这是吃铁路啊!”尤丽感叹。
“这里面有历史原因。”褚浩继续:“修这条铁路的时候,征用了他们门口的田地,他们始终觉得青苗赔偿拿的少了,所以一直就有怨气。今天早晨你们反映迅速,处理恰到好处,及时开车,否则堵在那里,对双方都没有益处。”
“我看火车司机跑的比我还快?”江虹笑了。
“火车司机天天跑那一段线路,知道那里的村民不好惹,所以都很小心谨慎。”
“原来如此。”尤丽点头:“吴支,我去跟站务员交接,检查乘务员的门岗,我们下趟再聊,拜拜!”
“快走!我看见你就烦。”吴方故意瞪她一眼。
“我看见你也烦,哈哈哈哈!”尤丽大笑,匆匆走了。
“冰冰,怎么不高兴啊?”吴方问夏冰冰,和颜悦色。
“我…没有。”夏冰冰拖着她的黑色乘务包站在江虹身边。刚才,江虹接到吴方电话,调夏冰冰下车配合他的工作,夏冰冰确实不乐意。心想我跑三天两夜的车,加班加点,累的跟狗一样,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你又叫我下车加班,让不让我活了?
“没有就好。”吴方心里明白:“我们警察就是这样,工作是全天候,不分白天黑夜,也没有节假日。你看褚浩,昨天跟我跑了一天,访了四个旅客,晚上又赶回来接班,干了一个晚上。现在又要继续顶班,因为所里民警都去大田村了。”
“哦!”夏冰冰不情愿的应一声。
“师傅,昨天有线索吗?”江虹急问。
“有点收获,但是没有发现狐狸尾巴,只能说固定了案发时间。就是到站前三分钟,蓝花布包还在打瞌睡的紫菱手里,这是一个铁路老工人提供的信息。后面三个旅客是一问三不知,没有发现更多线索。”
“我们上次也是命太好了。”江虹自嘲:“两个江湖大盗加一个a级通缉犯都在我们车上行窃,赶一块了。四天以后,两个落网,宝叔、莫豹依然不见踪影。今天是9月12号了,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也很急。”
“黑子,我最担心这个。”吴方皱起眉头:“宝叔不再露面,莫豹销声匿迹,我们没有任何信息。他们要是再躲起来,我们想在10月1日之前抓住他们就是一个泡影。所以,我要主动出击,寻找蛛丝马迹。”
“嗯!”江虹点头:“师傅,我们两个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这一次也一样。要不今天下午我再坐车过来,我们一起工作?”
“你别来了,后天晚上你又要出车了。你这两天在家好好整理案卷,缺什么补什么,不要出现错误。我和冰冰今天要在镇内走访三个旅客,明天就要跑出南江镇了,后天14号,我们要去访问最远一个旅客。”
“啊?那我后天晚上又在南江上车?跑1280次?”夏冰冰瞪大了眼睛。
“没错。”吴方不置可否。
“吴支。”夏冰冰嘟哝着:“今天凌晨,我一点钟就起来接班了,一直在车厢里巡视,我……”
“知道,你疲劳了,很想睡觉。没有关系,等下我来开车,你在车上打个盹吧!黑子,你没带好冰冰,我们师徒这么多年下来,你从来没跟我叫苦连天。我俩为了工作,经常三天三夜都不合眼,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冲天。”
“你…你们男的不怕熬夜,我们女孩不行,会黑眼圈。”夏冰冰小声说,有点心虚。
“冰冰,今天坚持一下,晚上回来好好睡觉。”面对一个女孩警察,吴方有点无可奈何。他很想调江虹下来,但是不行,那样车上就只留下一个见习女警察和辅警,这个违反规定。调商川下来吧!辅警又没有执法权,最终,他就只能调夏冰冰下车。
“那…好吧!”夏冰冰低下头。
“其实,这项工作我一个人就能拿下。”吴方发起牢骚:“但是,按照法律规定,调查取证需要两人进行,否则没有法律效力,干了白干。”
“咚!”这时,站台上的广播响了:“旅客同志们,由上海南开往辰州的k1279次旅客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有前往辰州方向去的旅客……”
“黑子,上车。”吴方戴上墨镜,大手一挥:“邝霞,你们领导很欣赏你,好好干啊!把黑子给我拴住了。”
“谢谢吴支!”邝霞的脸一红,赶紧收起了车号牌、警示安全带及脚踏板。她和江虹上车,双双站在列车门口。江虹站在她的身后,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吴方,心里却是不太好受。觉得师傅是乱弹琴,男女爱情不是侦查破案抓捕坏蛋,这个需要选择。
“呜……”笛声长鸣,列车驶出南江车站……
【181】第12名旅客
半个小时以后,警车驶出南江小镇。
吴方依旧稳稳的握着方向盘,不慌不忙开车,夏冰冰则继续看着窗外……
9月12日早晨,夏冰冰下车后,立即跟着吴方马不停蹄跑了一天。晚上10点多钟,皓月当空,星光满天,他俩才回到南江车站派出所。吴方已在派出所的值班铺凑合了两个晚上,现在夏冰冰下来了,他就在站前广场的一个定点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王龙所长他们还没有撤回来,听褚浩说铁路安监部门还在大田村里,跟死者的家属耐心谈判。农村里的所谓死者家属往往牵涉一个族群,人多势众,比较霸道。这些人不管你什么法律政策,钱没谈好他们就会闹事,甚至跑到铁路上去卧轨。
谈判是艰苦的。
国家有严格的补偿规定,你不可能违规承诺对方什么,这就需要多做思想工作。
铁路警察,县公安局,乡镇干部,铁路主管部门,大田村里一片忙碌。为了保证国家大动脉的畅通无阻,为了南来北往的运输物资能顺利通过,为了一趟趟的旅客列车正点穿行,王龙所长他们熬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
次日,吴方和夏冰冰继续调查摸排工作,开车跑了一天。
三天时间过去,吴方已经走访11名旅客。
有的旅客好找,有的旅客找了半天才找到人。有的旅客积极配合,有问必答;有的旅客爱理不理,事不关己,生怕引火烧身。遇到这类旅客,你要努力做通他的思想工作,配合调查。这事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不容易,考验一个人的才智。
两天下来,夏冰冰对吴方有了新的认识。
吴方重任在肩,哪怕前面一片坎坷,困难重重,他也必须砥砺向前。
走访完了11名旅客,他没有获得更多的线索。按照当初判断,他有两个目的:一是深入群众,从旅客中发现线索,为案件的侦破寻找准确方向。毕竟这些旅客都在案发现场,也许有人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
二是12名中年男性旅客里面,如果出现一个查无此人,或者此人根本没有乘坐这趟列车。他的身份证丢失了,被宝叔盗用了,那就成为宝叔当时混在车门口的又一重要证据。当然,如果据此真的查到宝叔,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一个隐藏三十年的江湖大盗有这么老实吗?
吴方跑了三天,已经找到11名旅客。他们都是正常旅客,身份确凿,他们之中没有宝叔。除了李森师傅提供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其他的人什么都没发现,这令吴方非常失望。
现在,微缩名单上还有第12名旅客,也是最后一名中年男性旅客。他叫徐诚,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的一名工程师,今年57岁。9月6日晚上,他在辰州上了k1280次旅客列车,坐在5号车厢69号座位,南江下车。
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并不在南江镇,而在一百多里外的小镇瑞云。因此,徐诚是12名旅客里距离最远一位,吴方最后去寻访他。
警车出了南江小镇,很快上了高速公路……
车内,两人都不说话。
吴方不愿意说,心情沉重。夏冰冰不敢说,知道吴方跑了三天没有什么收获,他的心里憋屈。今天这位徐诚是12人名单里最后一位,可以说是最后希望。如果找到了他,他也是一问三不知,那吴方就只能按第二份旅客名单继续寻访下去。
当然,如果徐诚说他的身份证早就丢了,9月6日晚上,他根本就没有乘坐火车,那就另当别论。或者,徐诚就是宝叔?夏冰冰在琢磨。
第二份的旅客名单共有42人,包括6号车厢和5号车厢所有的南江下车旅客。减掉已寻访的12人,还有30人,需要至少十天时间才能走完。因为有的去了外地,有的回了辰州,而且还在不断变化,范围更大,找人更加困难。
若在平时,吴方根本不用自己跑腿,只需调集刑侦大队全部警力,三天就干完了。现在不行,秋风战役正在全力进行,警力全部派上了车,根本抽不出一个人。
其实,吴方心里也很矛盾。他既着急也不着急。着急是今天已9月14日,至今没有得力线索,形势逼人。再过半个月就到月底了,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他的军令状不是白立的;他不着急,那是因为一旦有了得力线索,破案就是立竿见影的事。
一个小时之后,警车下了高速公路,很快驶入瑞云小镇,最后停在南江江畔,一座厂区的大门口。
门口有个牌子: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
看见一辆警车在大门口停下,一个青年保安从传达室里出来了。他问明了情况,先开大门让警车开进去,然后回到传达室打电话。很快,一个又黑又瘦、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从办公大楼里跑出来了。
吴方摘下墨镜一看,心里一沉,知道这人是真实的。他糊涂了:看来,这12人里没有宝叔,另外30人是年青人,还有妇女儿童。哟呵!真是怪了!下车的旅客里没有宝叔?若是如此,闫紫菱的蓝花布包是被谁偷走的?
难道被抓获的两个流窜扒嫌隐瞒案情,蓝花布包是他们偷走的?不可能的,我的审讯非常彻底,证据扎实。或者…莫豹?也不可能,莫豹一直坐在2号车厢没有挪窝,除非他学了分身术,难道…车上还有其他扒嫌?我们没有发现。
“我是徐诚,你们找我?”徐诚跑到面前,满脸疑惑,不知警察为何上门找他。
“徐诚同志,你好!”夏冰冰微笑着:“我们是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我叫夏冰冰,这是我们吴方副支队长。”
“你好!”吴方亮出了《警官证》:“不好意思,我们有个案子,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
“哦!是这样啊!没有问题,去我办公室吧?”徐诚松了口气。
“我们时间紧迫。”吴方收起了《警官证》:“就在传达室里聊聊,如何?”
“行啊!”徐诚满口答应。三人进传达室,青年保安热情泡茶,然后搬了一个椅子坐到外面去了。
“吴支,开始。”夏冰冰在桌子上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
“徐诚同志。”吴方按照询问程序,先介绍了自己和夏冰冰,讲了法律要求,然后问了对方个人情况,继而转入正题:“我们今天找你,是想问问,本月6号晚上,你是不是从辰州回来的?”
“是啊!我坐k1280次列车,晚上8点10分开车,10点40分到南江站。”
“你坐在那一个车厢?”
“我记得是5车69号,有问题吗?”
“在列车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你们是问旅客突然丢车票的事吧?我没有丢车票,至于那群旅客怎么丢的车票,我也没有注意。”
“那么,你下车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在找一个蓝花布包,一个旅客带的物品,有一本书大小。”吴方双手比划一下。
“蓝花布包?我想想啊!我好像有一点印象。”徐诚拍拍脑门:“我下车的时候,一个姑娘站在我的身后。我有回头看了一眼,看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花布包,正放进她的挎包里。”
【182】狐狸尾巴
“哦?”吴方和夏冰冰对视一下,眼里充满欣喜、惊讶以及疑惑。
欣喜的是,经过三天东奔西跑,他们觉得希望日益渺茫之时,调查突然有进展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破惊天。
从证据链来说,这是第二个目击者。
第一个是李森师傅,他到车门口下车的时候,看见打瞌睡的紫菱大嫂怀里抱着一个蓝花布包。眼前这个徐诚,他看见的蓝花布包,却在一个正准备下车的姑娘手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蓝花布包被人盗走,并且带下了车。
惊讶的是,蓝花布包怎么会在一个女子手里?而非宝叔。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女贼?女贼一直比较罕见,但也确实存在。或者她是一个普通旅客?她是刚好看见,临时见财起意,顺手牵羊拿走蓝花布包,这个倒是比较常见,属于激情犯罪。
但是,一般的人很难判断蓝花布包里面装的是啥。
疑惑的是,宝叔当时藏在什么位置?目前为止,在当时下车的人群之中,12名跟宝叔年龄相当的男性旅客已经全部找到,个个货真价实,没有疑点。这说明了一点,宝叔不在下车的人群里。他不在车上吗?那闪电手盗走十位旅客车票怎么解释?
显而易见,案情出现重大变化,除了被抓获的两个扒嫌,除了宝叔、莫豹,又出现了一个姑娘。她是谁呢?宝叔同伙还是单独的人?
“徐诚同志。”吴方继续:“你看见的蓝花布包是什么样子的?”
“跟你说的很像。”徐诚回答:“大小像一本书,用线缝的,好像没有开口,看上去很土气。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有点印象,就是觉得奇怪,一个摩登姑娘怎么拿着这么一个土包?鼓鼓囊囊。不过,她身上的挎包可是个名牌货。”
“她很摩登?那她长什么样?”
“也是一个美女,年龄大约二十五六。中等个子,人很苗条,瓜子脸,柳叶眉,细皮嫩肉,头发是披着的。穿着一条时髦的半身裙,上黑下黄,腿上肉色丝袜,脚上是一双红皮鞋,比较显眼。”徐诚有声有色描绘。
“她在你的身后,你观察的很仔细嘛!”夏冰冰在埋头记录,忍不住说一句。
“冰冰,集中精力,不要出错。”吴方面无表情斜她一眼,心里不太高兴。心想你是什么意思?无非怀疑徐诚有点好色,爱看美女。他又没有犯法,他若没有多看两眼这个美女,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关键的人?你这么说,他肯定就到此为止。
“嘿嘿!我……”果然,徐诚脸色一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闻到一股香水气味,所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别的意思。”
“那后来呢?”吴方追问。
“后来到南江了,我就下火车了,包了一辆的士回来。”徐诚明显不想说了。
“从你看见蓝花布包到你下车,这个时间大约多长?”吴方知道坏了,徐诚不愿说了。他没犯法,这个案子他只是旁观者,一个目击证人,他要什么不说你也拿他没有办法,现实就是如此。
“大概……一分钟吧!”徐诚想了一下。
“你在5号车厢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
“她最后把蓝花布包放进她的挎包里了,是吗?”
“是的。”徐诚点头,脸上笑的有点僵硬。
“徐诚同志,请你辨认一下,这张图里哪个是你?”吴方从案卷里拿出一张监控截图,递给徐诚。
“这个,这个是我,就在门旁,我的前面是个铁路工人。”徐诚指着图上一个人影。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铁路工人?”吴方拿笔在图上标注了徐诚位置。
“他穿着铁路制服嘛!”
“这么说来,你身后的这个女子就是拿蓝花布包的那位?”
“是的,虽然影像不太清晰,但我确定是她。”
“很好!徐诚同志,谢谢你的配合!你说的情况很重要。还有,这份询问笔录你看一看,有异议提出来,可以修改,没有异议请你签名按个手印。”吴方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他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不能强迫他什么,愿不愿意作证也是他的自由。
“我看过了,没有异议。”徐诚仔细看了一遍夏冰冰的记录,签名按了手印。
“徐诚同志,这是我的工作名片。”吴方和夏冰冰站了起来,他从警服口袋掏出一张蓝色名片递给徐诚:“你若想起什么,可以随时打我电话,谢谢你了!”
“好的好的!”徐诚也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放进自己上衣口袋:“警察同志,我…我想问问,你们在找那个蓝花布包?”
“是的。”
“包里装的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一笔现金。”
“啊?那…那个姑娘是个小偷?”徐诚大吃一惊。
“你觉得呢?”吴方反问。
“绝不可能。那么一个美女,年纪轻轻,看她一身摩登打扮,怎么可能是个小偷?”
“我们还在调查,目前没有结论。”
“哦!”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还要赶回南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以后有机会去辰州,欢迎去我那里坐坐,哈哈哈哈!”吴方非常客气,他想尽量创造一种融洽气氛,挽回夏冰冰的无心之言。
“好!一定,你们不用客气,那…我不送了?我在上班。说实在话,不是听说警察找我,我还不会出来。”
“再见!”两人握手,徐诚出门匆匆走了。
“跟我们徐工谈完了?”青年保安走了进来,笑嘻嘻的。
“兄弟,你们这个徐诚口碑如何?”吴方问道。
“人还不错,工程师嘛!知识分子,比较斯文,不过还有两年就退休了。”青年保安随口回答。
吴方没有再问。言多必失,万一这个保安告诉徐诚什么,人家会不高兴。后面再想找他了解什么情况,可能会碰一鼻子灰。
两人谢过青年保安,吴方戴上墨镜,开车离开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
三分钟后,警车停在瑞云小镇一个街角,吴方转头看了看夏冰冰,气呼呼的一言不发。
看见吴方这个样子,夏冰冰有一点心虚。刚才离开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吴方路上一直都是板着面孔,一句话都不说。
夏冰冰小声的:“吴支,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吴方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明白就好,你也不用认错。冰冰同志,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你说绿皮车上,你多睡五分钟,造成多大后果?天剑峰上,你又开枪走火,惊动逃犯杜飞,他趁机跑出了我们的包围圈,现在你又……”
夏冰冰赶紧说:“吴支,你别说了,我的工作出了问题,我比你还难受。只是,我干警察也才一个多月,就接连遇到了这么大的两个案件,难免会出问题,你们领导不要生气。”
吴方火了:“你的意思,我让你上基层一线是错误的?你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做做报表?冰冰,你如果想那样,那也可以,我可以给你调下来坐办公室,但你一辈子会没有出息。警界英雄都是出生入死干出来的,你明白吗?”
夏冰冰说:“明白。你别调我下车,我一定跟江虹警长好好的干,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吴方的脸缓和下来:“好吧!言必信,行必果。今天这个新的情况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