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马文鹭的选择
马文鹭忽然扭头瞪着刘云大喝道:“儒者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也!”
“你别跟我咬文嚼字的,没用!你是儒者吗?一介女流,哪来这么多说辞。简单直白点说,我打算跟你先行个周公之礼,把这大事办了,然后你我二人共同去见你阿翁,以促成这件天大的好事。什么媒妁之言的,就统统都搁一边,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你觉得呢?算了,我也不问你意见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刘云一挥手,简单直接,很是粗暴的就给下了定论。
这事情,要是问马文鹭的意见,那显然也是白问。
马文鹭那双犹如蓝靛一般的眼睛中,满是震惊,还有浓浓的愤怒。
这无耻之徒……竟有如此无耻的打算……
成天大的好事,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我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马文鹭牙齿咬的噔噔作响,恶狠狠的说道。
她将自己的凶狠,全部集中在了面部表情上。
其实,五官生的精致,再如何故作凶狠,也看不出来多么的狰狞。
反正刘云就觉得,看着还不错,身体也倍儿好,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之外。
当然,这个肯定是有办法的,保养保养绝对一娇滴滴小美人儿。
“马铁可如今也在我手中!你不答应,我就杀他。”
面对发狠的马文鹭,刘云直接甩出了杀手锏。
这种很是无耻的手段,刘云用起来,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从小便孑然一身混大的人,对于适应环境,有着非一般的天赋。
马文鹭忽然间怔住了,神色间不由得多了一丝的茫然。
她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兄长,自然知道刘云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敢怀疑刘云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她不敢赌!
马文鹭内心的挣扎,全然浮现在了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就连马文鹭自己,也毫不犹豫的觉得,兄长的性命远比她的性命要重要许多。更何况,在刘云的条件中,她所舍弃的还并非是性命,只是贞洁。
经历了一番苦痛的内心挣扎,马文鹭紧咬着唇,点了下头。
“我答应你!”
刘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很贱的笑容,“早这样说不就很好嘛,非要我威胁了才肯答应。我是不喜欢做小人的,可偏偏就做了小人,你说这事儿,多不愉快。”
说话间,刘云猛的一手刃砸在了马文鹭的脖颈上。
但……
“你……打我干嘛?”马文鹭扭了扭发疼的脖子,凝声诧异的问道。
“不好意思,失手了!哈哈,好尴尬。”
刘云是真有些尴尬,他本来是想敲晕马文鹭的。
可……他毕竟不是武林中人,以往看着影视剧中这样敲人似乎挺轻松的,自己做起来好像也并不容易。
真特么尴尬!
这事情,看来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打晕你而已。”刘云尴尬的笑了笑,将甲士唤了进来。
在马文鹭迷糊的目光中,刘云命令甲士打晕了她。
专业的毕竟就是专业,一招见效!
……
夜幕渐渐深沉,繁星将黑夜织成了一片华丽的锦缎。
襄武城已在悄然间,变换了一个模样。
这里的夜晚,终于不再是一座孤寂的鬼城,而有了灯火的模样。
换一个地方长官,一座城市的气质,是必然会发生变化的。
在刘云待了三天之后,这种城市和之前马铁屯守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被敲晕之后,又被喂了蒙汗药的马文鹭,被抬进了刘云的房间。
手脚勤快的奴婢,端了小碗鸡血,在随后也鬼鬼祟祟的钻了进去。
反倒是,作为正主的刘云,却不见踪影。
良辰美景,美人在榻,这么美好的时候,应该做一些美好的事情。
然而,刘云竟然缺席了?
其实,他就在隔壁,正在膏油灯下别扭的拿着毛笔画图。
嘴上说和真的做,完全就是两回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云还是青睐于你情我愿的甜美爱恋。
至于用这种霸道手段,逼迫人家女孩子就范,也就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譬如说,忽悠忽悠马腾什么的。
刘云正在画火炉,没有暖气也就罢了,连个火炉都没有的冬天,简直就是灾难。
而且,祖厉周边是有煤矿储存的,好巧不巧的,这一点刘云恰好还就知道。
图画出来,让卓钢去想办法做出来。
然后再让公孙禄安排人手,上祖厉开采煤炭。
这样一来差不多就完美了,冬天再也不用守着木炭取暖,被冻个半死了。
刘云已经快受够了!
熬过今年的冬天,明年,刘云不想再这般苦比的过冬。
而且,有这一项资源,刘云有把握让汉阳一地百姓的生活水准,拔高无数个档次。轻轻松松超越其他地区,便是三辅地区,也得让让路。
资源便是生产力,生产力提高,生活水平要是不提高,刘云还真不信那个邪。
伸了个懒腰,刘云看着自己画的东西,还是挺满意的。
这东西他知道是这个样子,但怎么弄出来,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刘云一直信奉这一句话。
拿开画好的火炉图纸,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刘云又开始琢磨起了缝纫机,这个比火炉就要复杂许多了。
但想要批量的制作衣服,这个东西,是个必需品。
小时候他还拆过那种老式的缝纫机,但现在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边想边画,实在想不起来的,刘云就只能交给卓钢他们去伤脑筋了。
出云山上如今聚集着数百名匠工,他们现在其实并不能称为匠工。
在刘云的手下,他们准确而言,应该是研究员。
毕竟,刘云抛给他们的问题,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得让他们把脑筋往死里用。
所以,刘云实在想不出来的,那就必须得他们伤脑筋了。
毕竟他们是研究员,不但要做东西,还要想着做东西。
刘云只负责画想得起来的……
但东西他是想要的。
写写画画,刘云一不小心就给倒腾了个天亮。
刘云的脑子里实在是装了太多的想法和残破不全的东西。
……
马文鹭醒了过来,却并没有动,依旧木然的像根木头似的躺在榻上。
她在身边没有感受到那个讨厌的人,好像……真的不在?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马文鹭缓缓扭了下头,用眼睛轻瞟了过去。
脖子很疼,腿也很疼,她几乎可以确定昨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该死的人,好像……真的不在!
马文鹭嘲弄的讥笑了一声,这个无耻的混蛋,竟就这样将她一个人丢在了房里。
好歹,昨晚也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虽然马文鹭很不想承认这个事情,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她没有办法不去相信。
掀开被子,她轻手轻脚的翻身下了榻。
脚边那一大片的殷红,像是在诉说着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马文鹭捂住双眼,忍不住无声的哭了。
二十年守身如玉,未曾想到,就这般葬送在了一个无耻之徒的手中。
杀人的心思刚刚在心头窜起,便又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兄长如今依旧在那人的手中,生死难料,她不能任性。
吱呀!
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动之后,刘云那张讨厌的脸便出现在了马文鹭的面前。
“昨夜睡的如何?”刘云满是关怀的笑问道。
这话听在马文鹭的耳中,简直像被丢进了陷阱,被木刺缠身一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她赌着气,没有吭声。
刘云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火,反而一个猛子坐在了马文鹭的身上。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就认了吧,哈哈。我给你一个权利,你是打算称我为良人呢?还是打算称主父?”
刘云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就这般开始撒起了娇。
关键还不见任何做作,非常特么的自然。
马文鹭诧异的看着刘云,他从未见有人将这么紧要的事,说的这般随意。
良人,自是大妻正室。
而要唤做主父,身份便差了很多,成了小妻、奴婢之流。
而这等事,这厮竟要她自己选?
这是何等的敷衍行事!
马文鹭的心蓦然一痛,赌气说道:“我不选,你爱让我叫什么我便叫什么便是。”
若不是惦念着自己兄长的性命之虞,她早就一刀削了这个混账王八蛋。
大不了当个鳏寡之妇罢了,这等结果,她还能承受得起。
刘云贱贱一笑,说道:“那你叫声老公听听!”
人至贱,则天下无敌,老少通吃。
刘云的一通疯狂撒娇,让马文鹭那张带着怨气的脸,忍不住化开了一丝笑意。
马文鹭像是被红霜浸染的小脸上满是不解,问道:“老公,是何意?”
“便是良人的意思,老公听着更亲切一些。”
刘云将头枕在马文鹭的肩头,笑着说道。
马文鹭终归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未历人间事的小丫头片子,对付她,刘云还是相当有心得的。
被刘云像个孩子一般坐在身上,马文鹭的那颗坚硬的心,忽然有些慌乱。
她的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像是挤进来了一窝的马蜂。
每一只马蜂就缠绕着一个想法,它们有好有坏,有不安也有既来之则安之,有杀人放火且自在,也有相夫教子安于此……
透过朦胧的视线,马文鹭看着刘云那张孩童般的侧颜,还有榻上那一抹如花般刺眼的殷红,一切的一切,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这便是战场。
或被杀,或为奴为婢,一切皆有可能。
身为一名沙场女将,马文鹭蓦然觉得自己的命运,或许还是挺好的。
起码到如今她还好好的活着,而这个男人,也并没有那般的憎恶。
“老……老……老公。”
非常艰难的,马文鹭从洁白的齿缝间,缓缓挤出了这几个字。
老公这个称呼,马文鹭的确从来没有听过,但既然他让这般叫,她也就这么叫了。
“媳妇儿真乖!”刘云满意的哈哈笑了起来。
再如何难以驯服的小野猫,也有归家的愿望。
到了这个地步,刘云那个小小的计划,大概算是成了一半了。
刘云的心中略有愧疚,毕竟是拿马文鹭的人生大事,泼墨挥毫而做的文章。
但为了陇西之地,为了整个凉州的安稳,这个下策还是得走一走。
当然,这只是刘云的自我安慰罢了。
男人对于女人,天生就有保护欲,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如果换做是男人,刘云说不定早就拉出去砍了!
“那你现在能不能从我的身上下来?”马文鹭一脸羞赧的说道。
打破了心中的那一道关隘,马文鹭身上的小女儿姿态也便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未历人事,突然被刘云这个样子,不羞涩难挡,那是不可能的。
刘云环抱着马文鹭,脑袋不安分的拱来拱去,撒娇说道:“你又没有叫老公,我不乐意了。”
马文鹭的身材是极好的,自小便跟着父兄纵横在马背上的她,比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的那些女人,更加的有形。
男人受不了撒娇的女人,马文鹭也扛不住搔起来的刘云。
马文鹭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叫,我叫!老公,请你起身如何?”
刘云满意的慵懒翻身,站了起来,吩咐婢女伺候马文鹭洗漱后,这才离去。
当朝阳为襄武城渡上了一层神圣金衣的时候,马文鹭在阳光下将自己心爱的甲收了起来,既然心中已有了注意,过往的一切,该收的就得收。
她,从今日起,便不再是曾经的马将军了。
不过,她打算为自己的老公,打造一副合身的甲!
……
刘云出了马文鹭的房间之后,便同王廷带着百骑直奔了冀县。
据说,这几日间冀县格外的热闹,来了许多的人。
而那些人,刘云还必须得会一会。
策马入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
冀县的商业如今已渐渐有了恢复的趋势,在皇甫显的扶持下,冀县大小街道上,正不断的有商肆开业。
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句口口相传的谚语,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有用。
在前一段时间,刘云还格外发愁的事情,如今已自然而然的诞生了。
恢复汉阳一地的经济,曾是刘云的心头大疾。
如今政令下去,总会有一些有想法的百姓,去办这些。
大家都喜欢有利可图的事情。
织席贩履,家常用物,是最为常见的。
尤其是刘云还看到了好几家正在筹备中的客栈、酒庄。
这算是一座城市兴起的苗头和希望。
东汉是没有客栈的,但刘云喜欢客栈这个名字。
于是便用手中的特权强行给更换了,如今能瞧见的产物都已经有了。
还有一家大型的成衣铺,左右一打听,这竟然还是刘云自己的直系产业。
是从出云山上下来的,用刘云所说的方式加盟的。
此外的,造纸坊初期的一批尝试产品,也在冀县城内开了店。
用于书写的纸、上厕所的纸,便于携带的盒纸等等,差不多是将历来只用于书写的纸,玩出了各种花样。
“王廷,这造纸坊初开不久吧?”刘云问道。
王廷躬身说道:“回主公,确实初开不久,算起来,也就一旬左右。”
“一旬的时间,这店就开了?”刘云诧异凝眉,这个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才仅仅十天左右的时间,他们怎么弄的?
王廷笑了笑,说道:“此事,公孙先生居功至伟,他将主公所说之事一一记录,并事事亲力亲为,尤其这几座工坊,公孙先生几乎每日便在那里盯着。造纸坊是这几座作坊中最早成功的。造纸成功后,公孙先生这才下令开坊,并在这冀县街上,选了一家主公所说的加盟店,开始贩纸。”
刘云听完大概明白了,这什么事情就怕认真。
公孙老儿办事,也真的是够拼的。
在加急的情况下,十日左右的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办成。
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多路并行,只要纸张一制造出来,确实便就可以投入市场了。
“公孙先生是一位难得的干将!”刘云不无感慨的说道。
他的运气真的算是很不错了,如今内政人才,将才算是都有了。
本来打算直奔府衙的刘云,看到街上这渐有转色的商业气息,不觉多看了一会儿,这一不小心就把整个冀县城给走了个遍。
虽然偏僻一点的地方,依旧是一片荒芜。
但在城中心,刘云已经看到了兴起的希望。
这座城,迟早会焕发与这整个时代都截然不同的气息。
未来,还是很美好的。
回到府衙,刘云命奴婢烧了热水,很小心翼翼的抓了几片茶叶,给自己冲了一壶茶。
这是刘云喝茶喝的最节俭的时候,谁让这些茶叶那么的贵重呢。
要是喝完了,刘云都不知道上哪才能找得到。
“请他们进来吧。”
慢慢的品着气味清雅的茶,刘云对门口的甲士吩咐道。
随着一声声的呼喝远去,一行人快步进了殿中。
“在下大鸿胪宋仁,奉我王之命前来,拜见刘将军。”
来人像是一根笔杆子一般,杵在当庭,冲刘云长揖一礼。
刘云在喝茶的间隙,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人。
年约四十,一身儒雅,举止间带着一丝的倔傲。
这家伙,瞧着似乎比王允还派头足!
第三十二章?树的影人的名
“你便是宋建那小子派来的?找我来啥事啊?”刘云漫不经心的问道。
宋建这小狗东西,刘云还没有顾得上找他,他倒是已经派人上门了。
派的还是个大鸿胪,真是好大的一个官。
刘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人家两千石的大员,怎么就成了这个鸟样了。
刘云很随意的态度,让宋仁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大声斥道:“宋将军,不可直呼王上名讳。”
刘云提壶的手,忽然悬停在了空中,冷冽如寒冰的目光落在了宋仁的身上。
“宋建是你的王,可并非我的王,守着三寸之地,也敢自称河首平汉王,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还网络了似你这般一群无知蠢货,就成了百官。宋仁,我倒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大鸿胪是干嘛的?”刘云冷声喝道。
宋仁怒目盯着刘云,喝道:“刘将军,还望你注意言辞,免的出口成祸!惹恼了我王,兵发汉阳,恐怕到时候就晚了。”
刘云都被气乐了,招手说道:“你让他发一个我瞧瞧,跟韩遂、南宫伯玉等混在一起的时候,他宋建还勉强算个东西,如今他能算什么?直说,你大老远的来是要干个什么,我先听听,听完我再考虑如何处置你。”
宋仁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赌气似的喝道:“刘云上前听令,奉王上令,敕封你为镇东将军,督汉阳诸军事。”
刘云:……
刘云直接目瞪口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镇东将军?督汉阳诸军事?卧槽,好不可思议!
这狗东西,这一招玩的真他吗的溜啊。
就这厮,嘴一张的功夫,就想拿走他拿命换来的汉阳郡?真他吗的是牛比呀。
还是四镇将军,这名头听着嘛,是真的挺大的。
“宋仁,我很想问问你,就这话,你那位王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一点脸都不要的吗?他以为他是姓刘还是授了衣带诏?”刘云快要被这货给逗死了。
宋仁不苟言笑,依旧一本正经的模样,面上竟还有一丝的怒意。
许是觉着刘云这话,冲撞了他亲爱的王。
“若不遵令行事,大军不日即达!届时,刘将军必为阶下之囚也!”宋仁猛的一甩袖,振声喝道。
刘云搓了一把脸,面上渐渐裹上了一层寒霜。
这狗贼,给脸不要脸啊!
“拉出去,乱棍打死!”
刘云已经懒得跟这种煞笔继续废话了,哪来的这种无知之徒,真是够伤脑筋的。
宋仁的面色顿时哗然大变,看着大步进殿的两名甲士,不由慌乱了起来。
“刘云,你这贼子,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乃……”
刘云烦躁的挥手,喝道,“你快他吗的别乃了,就你这种煞笔,杀了我觉得还是给宋建帮了忙了,好好的心情被你给搅和了!”
这可真把刘云给气到了,就这,简直世间少有的神操作啊。
他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丁点地方,董卓想搞点什么事情,刘云觉得勉强到还能接受。
毕竟董肥肥如今厉害着呢,连皇帝都敢换,搞个其他人,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可宋建一个马贼出身的东西,竟然比董卓还要嚣张几分。
张口竟然就要把汉阳纳入他的势力范围,还要刘云给他称臣?!
刘云是见过不要脸的,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完全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巅峰,气人的狗东西!
听着宋仁被打得哭爹喊娘叫祖宗,刘云起伏的心情,终于平和了一些。
这种狗东西,不杖杀不足以显示出刘云宽大的胸怀。
伴随着宋仁凄厉的喊叫声,又一人快步走了进来。
有宋仁的前车之鉴在殿外正发生着,进来的人,明显的谨慎了许多。
即便刘云在官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郡守。
但如今的局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刘云说白了就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凉州大地和其他的地方,是有着很多的不同的。
即便刘云此时在这汉阳郡称了帝,朝廷也得捏着鼻子认。
所以,前来的拜见刘云的人,应该是早有那个心理准备的。
像宋建宋仁这般的,应该是少数。
“马岱拜见刘府君!”来人长揖称道。
马岱?
刘云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打量着马岱,刘云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请坐,马将军为何不去襄武见我,而是专程来到了冀县?”
马岱虽然年纪尚轻,但看得出来,处事格外的稳重。
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之后,马岱颔首说道:“府君于我从弟手中新夺襄武,想来定是诸事繁忙,故特亲来冀县以侯府君。”
刘云笑了笑,明白了马岱的意思。
倒还是个讲究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刘云故意说道:“我以为马将军会带着大军而来,未曾想,竟是将军一人孤身起来,着实令我很是意外啊!哈哈。”
“府君说笑了,岱此次前来,是为和而非为战。”马岱低眉颔首说道。
马岱孤身一人前来,刘云便大概了解了他的来意。
如果不是来谈一谈的,那也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府君金城一战,堪为典范,府君之名已是名扬海外,岱亦心生向往,如今有缘得见,喜不自胜。”马岱带着一脸谦恭的笑意,对刘云说道。
刘云微微苦笑一声,身在这名利场上,拍马屁看样子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马岱,大名鼎鼎的一员虎将,这拍起马屁来,也是境界十足。
“侥幸赢了一把,我应该要感谢韩遂的轻敌之意。”刘云实话实话道。
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打仗,永远只有更完美,就没有绝对的完美。
马岱略作沉吟,问道:“府君,有一句岱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马将军既然来了,就且当作是闲聊,交流交流,有什么不该问的。”刘云笑着抬手说道,吩咐人给马岱上了酒食。
“如此,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据岱所知,府君是亲率八千铁骑,自敦煌千里奔袭至金城,又连夜急袭首阳、襄武,在这冰天雪地里,府君是如何办到的?”马岱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差不多是他全家死活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在冰天雪地里,千里奔袭,佯攻金城。又趁首阳空虚之际,夜袭数百里,夺了首阳城。
这该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如今坊间的传言,已将这一支军队,称为幽灵军,更鼓吹为凉州第一军。
刘云笑呵呵的说道:“马将军,我只是带了八千人奔袭,庞德将军可是率领三万人,一口气连下三城,同样也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这并不足为奇吧?”
“不!府君差矣,庞将军随行可是有大量的粮草辎重,足以保证军需。而据岱所知,府君可是只备了七日口粮。”马岱摇头说道。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我给士兵所准备的,可皆是干羊肉,每人一壶酒。”
马岱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实在是没法说下去了,七日的口粮都是羊肉,还每人一壶酒,这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如此打仗,那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嘛。
如果每日有这般的口粮,估计这天下所有的战士,都会奋不顾身的投靠麾下不要命的去杀敌。
马岱自己领军作战,都没有这样的口粮。
“府君真是待兵如子!”马岱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句。
这一手,别人还真的学不来。
即便是有人想学,那也要有那个基础才行。
刘云挠了挠发痒的眼角,说道:“只因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马岱低头喝了口酒,苦笑道:“府君兵围金城,倒是连我从叔都驱策了,孤注一掷发兵三万,奔袭金城。”
“如今的结果不是很好嘛,我们各取所需,枝阳、榆中三地可已尽入将军麾下了。”刘云笑着说道。
这话说出口,确实有一些不要脸的意思。
马岱苦笑道:“府君可知如此以来,我从叔便于韩遂水火不相容了,不知府君以为榆中之地如何?”
马岱这番话说的就很没有水准,马腾自己做的决定,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马腾没有带着占便宜的心思,庞德也不可能擅作主张兵发金城。
大家的心思都是差不多,事后也别说谁不厚道。
马岱问榆中如何,刘云倒是号不清楚他这个脉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说道:“榆中之地是挺不错,若引阴河之水灌溉周遭田地,定会是一片沃土。”
刘云的答复很出乎马岱的意料,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竟不是战略要冲,而是农事。
坊间对于此人的传言,倒是不虚,心中确有天下民生计。
“我从叔之意,意欲用榆中之地换取首阳,不知府君以为如何?”马岱举樽问道。
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开始奔主题了,刘云很直接的说道:“不换!”
榆中的耕地确实挺好,有河便就有好田,但刘云暂时还没有把注意打到那里去。
障县以西、南部都尉西北地,龙桑城、索西城等地有着大片的牧场。
那里能为刘云提供大量的战马、耕牛以及羊群,足以满足刘云目前的战备所需。
在刘云的眼中,那一片地方的价值,要比榆中要贵重数倍。
马岱被刘云这么直接的回答给噎了一下,只得用一声轻笑,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片刻后,刘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用榆中来换马铁,我可以答应!”
“此事……岱实难做主。”马岱有些为难的说道。
刘云盯着马岱问道:“那你从叔马腾打算用什么来换儿子女儿的性命?难不成就这样送给我了?儿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白送我不太好吧。”
马岱事先准备好的措辞,被刘云全给打散了。
撸起宽大的衣袖,马岱直言说道:“府君,我是一名武将,这口舌纵横之术实在不是我所长,我便直说吧。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请府君放了马铁与文鹭,你我两家结盟,共图大计!”
“三言两语定下来的盟约,太过于随意,日后说翻脸可就翻脸了。我可以答应结盟,但并非是以马铁和马文鹭为条件。而且,我这人也不喜欢金钱,若想要换人,牛羊马匹粮草等我都可以接受。只要条件差不多就成,其实,我这人一点都不苛刻的。”刘云笑吟吟的说道。
结盟这是一件好事,刘云还是很倾向的。
和马腾结个盟,先把宋建这孙子给屠了,再弄韩遂,把这凉州地先平静平静再说。
但是意图用马铁和马文鹭作为结盟的条件,这刘云是不可能答应的。
听着像是马腾这厮瞧不起自己一般,还得自己带着条件结盟,他也不是傻子。
刘云嘴上所说的苛刻,马岱是一点都不相信。
都这样了,如果还不算苛刻,那怎样才算是真正的苛刻。
马岱连喝了两樽酒,内心的愁闷丝毫不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身为武将的他,似乎并不明白如何在谈判桌上控制自己的情绪。
刘云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几片茶叶喝茶,确实是有些将就了,随便一冲泡,茶味几乎就已经没有了。
“马兄,恕我直言,马铁日后必是一员虎将,我也是惜他是个人才,更是敬仰马腾将军,这才未曾刀斧加身。这样的一员大将,当得起任何东西来做交换,牛羊马匹等,不管再多,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如何也匹敌不了马铁将军一人。”刘云循循说道。
马岱颔首应道:“府君此言甚是,然而陇西之地贫瘠,物产匮乏。”
“马兄何必叫苦呢,你我二人坦诚想谈,有什么样的实力,我们不是心知肚明嘛!”刘云抚手说道。如果叫苦有用的话,闭关锁国应该会延续很久。
马岱讪讪一笑,说道:“不知府君以为一千匹如何?”
“少了,太少了,两千匹马!如果要杂入其他的牲口,那就得三千匹方可。有马铁将军一人,日后攻城掠寨,所得可比这个数目要宽广数倍。”刘云笑着说道。
一千匹就想打发人,那怎么成呢。
马铁这小子可是差点把王治都给废了,不杀他都已经算是对不起王治了。
要是轻易的拿一千匹牲口就给换走了,还怎么给王治交代。
马岱为难的说道:“府君所图实是有些多了,就两千匹如何?”
刘云很干脆的摆手拒绝,“不成,不成,马腾将军威震凉州,坐拥陇西之地,若是连三千匹牲畜都拿不出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我也是看在马腾将军的面子上,想亲近亲近,这才要了这么一点东西。如果换做是韩遂的儿女,今儿个要是没有一座城池,至少五千匹的牲口作为交换,这个事情就没得谈。”
高级的谈判和街角小贩的讨价还价,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区别。
说来说去,终归还是在讨价还价的路上。
其实刘云觉得,三千匹的牲畜,他要的确实并不多。
若不是考虑到后面的打算,临洮那一城之地多少得加上。
马岱妥协了,正如他所说,磨嘴皮子的功夫,他确实一点都不在行。
“好吧,既如此,便依了府君,就三千匹。”马岱举樽说道。
这个酒喝下去,就没有那么多的苦闷了,起码事情是谈成了。
刘云遥举酒樽,开怀笑了起来,说道:“一手交货,一手放人,等马岱兄送来那三千匹牲口,我自会放了马铁兄弟。”
马岱眉头一蹙,问道:“那文鹭呢?府君难道只是说我从弟一人?”
“咦!你一直没明白吗?我说的就是马铁一人啊!难不成你还打算三千匹牲口换两个人?不是,你这个想法就太单纯了。两位将军,你就打算拿三千匹牲口换回去?马岱兄,我觉得你这是瞧不起你这从弟和小妹。”刘云颇为惊异的说道。
这小家伙脑子里咋想的,三千匹牲口换两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你娘的,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马岱忽然间就郁闷了,虽然他觉得刘云所说的并没有错,但就是不想承认。
“敢问府君如何才肯放了我妹文鹭?”马岱压抑着自己想要暴走的心,说道,“不若,再加两千匹牲口如何?”
“不行!”刘云抬头说道,“我与文鹭两情相悦,已共结连理,再多的东西,我也不会拿她作为交换。”
马岱忽然愣住了,那一双浓眉大眼中,满是震惊。
他很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发生了什么?两情相悦,共结连理?
这……
“马岱兄,你就别愣着了!这件事情,我自会派人前去见过马腾将军的,纳征采期,六礼齐备,该有的形式肯定都是有的。而且,这件事情,我也不方便与马岱兄商谈,你说是不是?”刘云笑着说道。
马岱恍然,连忙说道:“是,这自然,自然。只是乍然听闻此事,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岱失态了,失态了。”
刘云和马文鹭的婚姻大事,他马岱的确没有任何说话的份,只能靠边站着。
事情就这般敲定了下来,酒食过后,刘云派人陪着马岱上了街,看看汉阳风土特产。
主要是那如雪花般的食盐,各色各样的纸和款式新颖的成衣。
陪同之人,曾经是一位走南闯北,相当有成绩的商贾。
如今在公孙禄的手下,暂管冀县城中那些店铺。
马岱在逛了一圈之后,莫名其妙的就又花出去一千二百匹牲口,食盐、纸和成衣,每一样他都下了订单。
即便订单这么新颖的词汇,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但他还是把牲口给花了。
看着那些新奇的东西,马岱觉得都很有用,都能用得上,一不小心就买了。
第三十三章 曹操起兵了
马岱走后不久,一身风尘仆仆的皇甫显走进了殿中,他本就有些黑瘦的脸,这一月下来,越发的黑了。
“主公!”皇甫显拜倒在地,见过了刘云。
刘云亲自搀扶起了皇甫显,由衷说道:“你近来确实是辛苦了,差事办的不错。听闻,汉阳郡除勇士城之外,其余诸地,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主公应该是听岔了,这差的还不是一般的多。”皇甫显一脸惆怅的说道。
本来吧,确实应该是快差不多了。
可谁知道最近涌进来了那么多的流民,整个汉阳郡的人口由原本的两万一千户,九万八千六百四十三人,突增至近五万户,超过二十万人口。
这样一个人口数字,在汉阳郡的历史上就没有存在过。
人口最巅峰时,也不过十几万。
就这,还是整个凉州人口最多的郡,如金城郡,北地郡等地,人口不过数万人而已。
这人口一下子激增,皇甫显最近头都快炸了。
一见到刘云,皇甫显就开始了各种诉苦,顺带要人。
刘云这细细一听,着实也被吓到了,一下子人口翻了两倍多。
百姓对于安居乐业的渴求,由此可见一斑。
“二十多万的人口,皇甫显,你干了一件大事!如此一来,我们这小小的汉阳郡,在整个凉州可都能算得上是老大哥了啊!”刘云颇为得瑟的说道。
想想他干了什么?其实好像什么也没有干。
只是分地,减税,就这么一个政策,然而这个回报,太恐怖了。
皇甫显说道:“可……主公,这么大量的流民入境,很难控制,稍有不慎,便会是盗贼蜂起。”
“这事,原本就有章程,勒令各县令、长,将治安抓起来。另外,招兵的进度让他们别慢下来。”刘云背着手说道。
皇甫显点着头,接着说道:“主公,近日大量流民入汉阳,倒是传来了许多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把王廷的活都给抢了,说说有什么消息。”刘云笑着问道。
皇甫显有些兴奋的说道:“据传,关东诸郡豪杰并起,大肆招募义兵,意图对抗董卓。甚至有人将三公文书派发到了各县,陈述董卓恶迹,号召天下共反之。”
“你说的是袁绍,张扬,曹操等人?”刘云回首问道。
皇甫显惊异的看着刘云,连连点了两下头,“正是,正是,主公从何得知?”
“猜的!”刘云一笑说道,“或许也有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
皇甫显一脸震惊之余,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向了刘云,“主公,我能给你拍拍马屁吗?”
刘云一怔,这话问的,也未免太直白了一点吧。
如果说直接拍,他还稍微能享受享受,可问能不能拍,这算什么个意思?
皇甫显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直男了,竟然连拍马屁都要先请示一下。
“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是算了吧。”刘云颇为无语的说道。
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就是情商稍微低了点。
皇甫显伸长了脖子,像个鹌鹑一般瞧着刘云,追问道:“对于这天下大势,主公可有其他的预见?”
刘云那茶水在几上,慢悠悠的写出了一个“汉”字。
“四百余年汉家天下,过了今年,就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了。明春起,洛阳之令,将无法再通传天下,人们对于受命于天的那块玺,都比陛下要忠贞。心怀雄志的祖先,想要逆写这天定之数,这条道又是何其艰难。如今也只能偏安一隅,暂且苟且。”刘云似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道。
这话,他并非是说给皇甫显听的,而是说给自己。
如今谋得这汉阳之地,已经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中游走才得到的结果。
刘云并不觉得自己在以后,也会有这般的好运气。
且不看整个天下,就看这片凉州地。
韩遂显然是个玩脑子的,他身边也有玩脑子的谋士。
偏偏他的这位结义兄弟马腾,是个直肠子,还是一个家族集团。
刘云游走其间,倒是名正言顺的占了许多的便宜。
可这样的好事,以后还能有吗?
答案是肯定的,也是显而易见的。
绝对,没有可能!
而如果走出凉州,直面天下,刘云所面对的那将是一片能人无数的浩瀚星辰。
只是想想,刘云这心就挺虚的。
董卓领着一群虎狼之辈,尚且心虚,一听关东义军起,转身就迁了都。
而何况自己,还是一个翅膀都没有长全的。
对于自己,刘云一直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
刘云的这番话,皇甫显并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他抓住了几个字眼,不由得心中大骇。
尤其那句,洛阳之令,无法再通传天下……
“主公,你的意思是,明春起,朝廷将不复存在?”皇甫显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话,一般人可不敢说出口。
皇甫显只是觉着自己应该猜到了自家主公的心思,这才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刘云抹去了那个“汉”字,说道:“也并非是不复存在了,而是形同虚设而已。”
董卓把持朝廷,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各谋安身立命之地,哪会去管朝廷的命令。
皇甫显呆呆的坐着,脑子里面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渤海太守袁绍派了使者前来,你认为我是见还是不见?”刘云问皇甫显。
其实,袁绍派人来的意思,刘云大概是明白的。
凉州地上突然扎出来一个姓刘的草莽,有政治远见的,肯定都会有一些想法。
不论看不看得起,这总该是一股可利用的力量。
袁绍此时应该计划着推幽州牧刘虞为帝,悖董卓的意志,另立新帝,肯定需要不少的盟友,尤其是手握军队,又占有地盘的盟友。
以前是什么身份并不要紧,往后的意向才是重中之重。
皇甫显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刘云,这才说道:“主公,袁绍的使者昨日还派人投了名刺,想要见卑职,被我婉言拒掉了。此人,在卑职看来,主公应见上一见。”
“为什么要见?”刘云反问道。
这个使者,见还是不见,其实还是有很大干系的。
皇甫显说道:“主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袁绍起兵,天下群雄必揭竿而起共推之。主公若能在洛阳以西,呼应袁绍,届时诛杀董贼,匡扶社稷,主公定可封侯拜将,名耀古今。”
刘云扭头看向了皇甫显,目光明灭不定。
这目光让皇甫显不由得心中发毛,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话?
就在皇甫显扛不住压力,准备告罪之时,却听到刘云说道:“你这番话,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但大势的走向绝对不会按照你所说的去走。那个人,打发他回去,不见了。”
“啊?”皇甫显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疑问,片刻后,连忙应喏。
刘云的做法,皇甫显虽然看不明白,但他选择遵命而为。
袁绍的使者,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而已,也能够看得出来,袁绍并没有把刘云放在心上,当作一个多么重要的人物看待。
见或者不见,这里面的区别,只有一条。
那便是刘云是否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卷入朝廷那一泥潭之中。
至于是否会因此得罪袁绍,这一点刘云压根就没有想。
中间隔着一个董卓,他袁绍即便再如何记恨刘云没把他的使者当人看,也不可能越过董卓,越过千山重重来找刘云的麻烦。
尽管悍卒猛将多出自凉州,但在关东士族的眼中,这里始终是未开化的莽荒之地。
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野蛮人。
但偏偏他们又很看重这一片地方,也很忌惮这片土地上的人和势力。
这个见或者不见的问题有了结论,刘云终于心中轻松舒坦了,几片茶叶的茶,也不觉喝出了茶的滋味。
宋建、马腾、袁绍接连派人前来,让刘云知道,在东汉末年这纵横错乱的土地上,他如今也能算得上是能排的上名号的一员了。
后世的史料,会不会在莫名巧妙间改变,悄无声息的添上他的名字。
“韩遂、马腾、刘云割据凉州……”
想着想着,刘云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9021年的他,是一根浪荡世间的浮萍,传说中骨灰级的丝。
没房没车没存款,关键还连个亲人都没有。
但如果在那时的史料上突然出现了他的名字,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些知道他的人,会不会突然间犯迷糊?
那些熟读历史的人,会不会看着刘云这个名字,突然间陷入怀疑人生?
东汉末年有这么一个人吗?大家集体灵魂拷问。
结果一查资料,还真有!
刘云想想就贼特么的刺激。
就如曾经让所有人怀疑的“五十六个名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谁也无法相信,真正的答案是五六十个星座……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刘云清晰记得,他也曾为这一段歌词,深深的怀疑过自己的记忆。
还有他始终记得真、直、具这些字里面都是两横,但一查字典,懵比了,都是三横。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表演给新来的人看的。
那这样的青史留名,刘云觉得就很有存在的必要。
……
年关将近,这片大地上并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息,反倒处处隐藏着磨砺刀甲的声音。
刘云不知道今年的朝廷,是否依旧在夜漏未尽七刻之时,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
但刘云知道,今年这个年,无论是对于年仅九岁的汉献帝刘协,还是有吞吐天下之志的董卓,亦或者厉兵秣马,摩拳擦掌的关中士族,都并不好过。
这无论年少或者年长,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忧操。
相较而言,刘云和汉阳这一郡之地,或许要好许多。
在腊月底,刘云用自己这半年辛辛苦苦所攒的一点家财,犒劳了如今已达三万人的军队,并在障县的龙桑城开了一座大型的集市。
多民族杂居的地区,这个集市的存在,很有必要。
龙桑城,地处障县以西,临洮以北,往南便到了武都郡。
来自草原游牧民族的牲口、皮毛,汉阳晶莹如雪的盐、多样的纸、漂亮的成衣,蜀中的锦、铁器,玉门关外的玉石、银器,在这里渐渐聚拢。
刘云花出去的钱粮,他总是要想办法挣回来的。
来年开春,他打算先把煤给挖了,这东西应该能挣不少的钱。
坊市建成以后,公孙禄罢工了,赖在刘云的房间里,死活就是不走了。
年老体弱的他,实在无法胜任如此高强度的工作。
刘云正在写开办学堂的一系列东西,盖勋一有机会就催这事儿,逼得刘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就老老实实办学呗。
本来刘云是打算沿袭一下小学、中学、高中这种就学模式的。
但后来仔细一琢磨,这样搞法,实在不适合如今的环境,可能还没搞就已经夭折了。
便换成了学堂和学院,学堂便是识文断字等简单的学习,学院自然就是高等学院了。
“公孙先生,曹操在己吾起兵了,据说一个叫卫兹的家伙散尽了家财,支援曹操招募了五千义兵,你觉着曹操第一步会做什么?”刘云咬着笔杆子问正在假装酣睡的公孙禄。
公孙禄的眼皮子动了一下,闷哼道:“主公,自九月始到如今,几乎每日间都有人拥兵而起,你关心那些作甚,还不如先安排一些我这一把老骨头如何?”
刘云笑道:“别人可以不关心,但这个人我必须要关心关心。”
听刘云说着说着又没了下文,公孙禄实在忍不住,一骨碌坐了起来,言辞恳切的说道:“卑职很感谢主公如此厚待,可实在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干不动了,主公另选人替了卑职如何?”
这已经是公孙禄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话了,刘云看得出来,公孙禄确实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放下毛笔,刘云认真说道:“公孙先生,你我二人如今刚有一些默契。你就撒手不管,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说,像你这么能干的人才,我再上哪找去?”
“主公,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出出主意便可。至于接手的人,老夫已经替主公谋划好了。”公孙禄混沌的双眼冒着精光,一脸喜悦的说道。
看公孙禄一脸铁了心的模样,刘云只好说道:“好吧,但提前说好啊!这个人我要是看不上,你该干的还得继续干着。很多的事情,你老人家也没有必要亲力亲为,派人做了就是了,何必每一件事情都要自己细细的盯着呢。”
“这我不是不放心嘛,主公如今根基浅薄,这随便出一个岔子,后果都难以承受。”公孙禄揪着花白的胡子,感慨说道。
摇头晃脑片刻,公孙禄继续说道:“主公且宽心,这个人,老夫可以拿性命担保,绝对是一俊杰,才干胜我数倍,还年轻。”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公孙先生赖在我这儿都已经三天了,这事情看来我不答应是不行了。”刘云无奈说道。
他这个主公当的憋屈啊!
盖勋来了冀县五次,每一次来总要带着各种理由提一提学堂的事情。
公孙禄更直接,直接赖在了屋里,耍起了流氓。
“多谢主公,多谢主公,赶明儿我就带那人过来见过主公。那人……”公孙禄无比欣喜的长揖称谢。
在公孙禄又要开始吹捧那人的时候,刘云抬手打住了他的话。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公孙先生就别吹了,我见过自然就清楚了。”刘云郁闷的也想揪胡子。
虽然公孙禄确实年纪大了,这刘云也能看得见,可是这样一个内政人才丢开了,刘云真的很惋惜。
如果有返老还童丹,刘云绝对毫不犹豫,先给公孙禄这老人家吃上几颗。
磨了整整三天,刘云终于松了口,几上那醇香的酒瞬间就变得诱人了。
公孙禄挪腾着他那一把老骨头,重新落座,伸长了鼻子闻着酒香,给自己斟了一樽。
在细品深品那蒸馏酒之时,公孙禄悠悠说道:“曹操嘛,此人确实瞩目了一些,费亭侯曹嵩之子,曹嵩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代费亭侯曹腾,一个人送走了四位帝王,有些了不得。这一家子,且不说权倾朝野,可也是门生故旧无数,声名远播。他若起兵,定又是一方诸侯,和乡野匹夫占山为王大不相同。主公慧眼识人呐,此人宜早结交为盟。”
刘云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早就答应了,这个老狐狸啊!
“公孙先生,你刚刚不是说不谈论这些扯不上边的人吗?怎么这个时候说的还这么起劲了?而且,你这么说难道不担心犯忌讳?”刘云阴测测的瞅着公孙禄问道。
公孙禄拂须呵呵笑了起来,“主公之志可不是为人臣子,这番话当着主公的面,说了无妨,无妨!老夫也是为主公及早谋划而已,曹操此子,不可与寻常人等闲观之,乔玄乔公祖曾称此人乃命世之才,能安天下者,惟曹阿瞒。”
刘云盯着公孙禄看了许久,总觉得这番话,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乔玄夸赞曹操说的话,公孙禄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科学。
“公孙先生,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一没入朝为官,二没有跟那些大儒名士往来,哪里能知晓的这么清楚的?”刘云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公孙禄一愣,拂须轻笑道:“主公,这天下事,我是事事不通,但也事事略知一二。”
第三十四章 九宫司
关于兴办学堂的一系列章程办法,刘云终于写完了。
他不是专业搞教育的,但他读过书,知道该选拔什么样的人才。
刘云眼中的学堂,不仅仅是识文断字,通晓经典,而是要多方面的发展。
识文断字为基础,而后战阵兵法要学,匠艺百工也要学。
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志趣所向,就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这些学堂,只要办起来,古往今来传承而来的拜师学艺,就会发生诸多的变化。
扔下笔墨,刘云伸了个懒腰,冲喝的已经红了脸的公孙禄说道:“公孙先生,既然你扔下这后勤大总管的差事不干了,那便替我跑一趟陇西如何?”
公孙禄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睛,看向刘云,挥舞手臂说道:“主公可是为了马文鹭?”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百花齐放的春秋有合纵连横,如今凉州地,割据对峙,大家你来我往的厮杀,总该要有个落幕的结果才好。”刘云有些随意的说道。
公孙禄嘴唇耷拉着,揪了揪胡子问道:“主公可是打算真要迎娶了那马文鹭?”
“娶亲只是由头,我想公孙先生应该能明白,马腾时至今日,也没有见到他的女儿,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并不知情。”刘云微微一笑,说道。
这事办的,其实是有那些小人的。
但刘云始终觉得,这只是手段而已,他并没有毫无底线的去做小人。
和平年代,老实人都是处处吃亏碰壁,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
不想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循环中,沦为虾米腹中的浮游生物。
刘云就必须小心翼翼的谋划,将一切都尽早的作准备。
公孙禄喝的很开心,一脸的醉态,但意识还相当的清醒。
“主公欲西连马腾,北拒韩遂?还是说,两家合二为一,那到时候是谁大谁小?”公孙禄挥舞着手指,像是在画着漫天的繁星。
刘云微微摇头,“两家合二为一,绝对没有可能!让我屈身事马腾,我不干!让马腾转而辅佐我,他也不会干。在短时间内,联盟是最好的状态。”
公孙禄打了个酒嗝,说道:“那……这一战终究是迟早的事情,老夫明白了。”
“公孙先生,我觉着你还没有明白。”刘云看向了公孙禄说道。
公孙禄晃了晃脑袋,摊手说道:“老夫明白了,明日我便启程。”
“既然明白了就好。”刘云笑了笑说道。
……
随着时间的流逝,公元190年马上便要开启它的征程。
这个年关过后,189年的动乱,也随之缓缓画上了一个句号。
不论是飞扬跋扈了许久的宦官,还是曾手握大权的外戚,都已成了过往云烟。
这个大舞台,接下来是那些根基深厚的士族的。
又一场雪落大地,银妆素裹了山川丘野,也隐藏了许多阴谋的痕迹。
墙角的寒梅,开的正艳。
在一片洁白的庭院里,它像是世间唯一的存在,格外夺目。
下人正在杀猪宰羊,按照刘云的吩咐,准备吃一个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刘云俯身,细细观赏着那一簇不俗于世间百花的红梅,身后几道脚步声轻微响起。
“主公!”
来人低唤了一声。
刘云拉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玄色裘衣,转过身来。
立在他身后的,是王廷和两个刘云从未见过的人。
一个身形修长,挺直如松,眼神犀利。
另外一人,一脸憨态,始终带着丝丝的笑意。
“主公,九宫司洛阳首领闻人剑,长安首领李季。”
王廷长揖,对刘云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两人。
“拜见主公!”
闻人剑、李季拜倒在地,齐声喝道。
“都起来吧。”刘云淡应了一声,目光审视着这两个人。
九宫司派去洛阳和长安的人,全都是王廷一手打理,刘云从未过问过,也从未见过。
不过,据王廷回报,他挑选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
闻人剑善使剑,李季则有一身横练功夫,为人又圆滑善处事。
闻人剑应该是真有本事,刘云在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的痕迹,有如剑一般的气质。
但这个笑眯眯的死胖子,真有那么厉害?
这种人,要嘛是真的厉害,要嘛就是牛皮大王。
不过这些人都是王廷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个权利刘云既然下方给了王廷,就不会再去说什么。
“长安、洛阳两地,是我们日后的重心所在,我希望二位能够好生经营。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中,我们的人要遍布各关节。”刘云威严的目光扫过闻人剑与李季,说道。
闻人剑与李季用肃穆的沉默回应。
“如今汉阳产物渐丰,我打算开一座商肆以为掩护,同时出售汉阳风物,盐、纸、以及铁器等,你们以为如何?”刘云问道。
闻人剑躬身长揖,很干练的应了一句,“喏!”
看来是一个惜字如金之辈,刘云淡然一笑,这样的人,会是一把好剑,可独当一面,很多时候会出问题。
刘云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李季。
李季一脸谄媚的笑容,忙弯腰说道:“主公,此乃一举两得之法子,卑职以为自无问题。以商肆为掩饰,笼络朝中大臣,及他们的家室,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我们的暗探网铺洒开来。”
“这,只是我的一条提议,你们可以反驳,也可以提其他的意见。汉阳商肆,是一定会开的,在这天下各大城都会有。但情报刺探,这是你们的事情,至于怎么做,选择你们最顺手的。我只看结果,我要的是洛阳和长安两地的情报,以及我想杀谁随时就能杀掉的手段。”刘云非常直白的说道。
九宫司存在的目的,就是如此。
作为一地的首领,他们更要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刘云话音未落,闻人剑便说道:“我选择一处隐秘的据点,商肆过于引人注意。”
“好,那便按你所说的。”刘云应了下来,看向了李季,“李季,你以为呢?”
圆润的李季,笑着说道:“卑职还是做个店老大吧。”
“好,那就尽快着手准备。今日找你们前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董卓明春便会迁都长安,你二人在董卓迁长安之前,要将人手洒进他的帐下,尤其他那些屯守各地的部将手下,并伺机杀掉董卓。”刘云振声说道。
这是刘云考虑许久的事情,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不仅仅是一个十字路口,而是许多个十字路口。前方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有太多的选择。
是跟随着历史的长河随波起伏,还是在这条长河中掀起波浪。
在众多的选择中,这是两个根本性的选择。
各地诸侯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董卓是死是活其实影响不了太多的结果。
思虑了许多天,刘云最后决定设法杀掉董卓。
曹操,袁绍等人要名,他也要名,赢得天下百姓的心,是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
王廷、闻人剑面色依旧,唯有李季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主公,此事……极难办到。”李季支支吾吾的说道。
刘云扫了一眼李季,又特意看了一眼闻人剑。
真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啊!
“难,那自然是难,不然我为何亲自对你们说这件事?”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杀人的方法千千万万,拿着一把匕首明目张胆的闯进去杀人,那不是暗探应该做的事情。你们,是要把杀人玩出花样来,玩出艺术来,动动脑筋去杀人。”
李季笑不出来了,脸色顿如苦瓜一般。
“主公,这洛阳分处刚刚建立不久,诸事未妥,就办这么大的差事,实在有些力所不能及啊!”李季一脸为难的叫起了屈。
王廷抬腿一脚踹在了李季的身上,喝道:“给我闭嘴!丢我的人。”
李季被踹了个趔趄,嘟囔道:“宫主何必如此恼火,小人只不过对主公陈说事实罢了。”
王廷凌厉的眼神,狠狠瞪了过去。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派这个王八蛋去主理洛阳诸事,这简直就是胡折腾来的。
“主公赎罪,李季这厮口无遮拦,他……办事能力还是很可以的。”王廷硬着头皮说道。
刘云抬手说道:“不打紧,李季说的没错,这件差事的确很难办。但正因为难办,才需要你们动手,你们是我藏在背后的利刃,杀人不但要快,还要无声。如果老是办简单易办的事情,你们也不会成长起来,强大是在荆棘中慢慢磨出来的。”
在这件事上,刘云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李季说的也是实话,九宫司成立这才多久的时间,一切确实都没有成熟。
李季抚着心口,长呼来一口气,嘴上的逞强,也掩盖不了内心的虚惊。
就在这时,闻人剑说道:“主公,既然此事是交由我二人通力协作的,不若由李季负责情报刺探,安插人手,卑职计划暗杀。”
“你二人的任务,是准备详细缜密的刺杀计划,到时我会派二宫的人协助你们。”刘云说道。
二宫的草台班子,此时还在出云山上秘密训练,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成绩,刘云心里还没有个底。
“啊……还有个二宫啊?”李季惊讶的问道。
刘云猛的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不由笑了起来。
这死胖子,不太像是个聪明人啊!
李季触及到刘云的眼神,立马垂下头,捏住了自己的嘴。
王廷一捂额头,他现在真的很想捶死李季这个王八蛋。
“确实还有个二宫,该是你们见的时候,你们自然就见到了。目前一宫司长之位尚缺,看你们二人的能力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刘云抬手说道。
“喏!”
李季、闻人剑长揖告退。
在这二人离开之后,王廷一脸苦涩的低声说道:“主公,我会盯着李季的。他的才干……确实,是可以的,就是油腔滑调的,嘴上有些招人烦。”
刘云蹲在地上,掬起一捧雪,忽然来了兴趣,打算堆个雪人。
“九宫司初设,任何错误都有可能犯,多嘴说错话都不打紧,只要能办成事就可以。二宫有没有发现可用的人才?”刘云问道。
他凡事倒是都想的宽裕,犯错谁也避免不了。
尤其是这种先前没有任何经验,凭空搭出来的草台班子,办事纯粹就是在靠摸索。
一蹴而就,一步就成了的东西,这世上恐怕没有。
他今天让王廷把闻人剑和李季二人带来,就是想亲自过问叮嘱一下,希望可以在动手的时候少犯一点错误。
错误可以犯,但这个错误的代价很大,一个不慎就会死人。
刘云允许犯错误,但也想少死几个人,并且争取刺杀董卓成功。
王廷回道:“有二人可堪重用。”
刘云将雪人的肚子垒成了一个圆球,点了点头,说道:“有两个,还算不错,再看看,观察一段时间。另外叮嘱一下卓钢,装备二宫刺客的装备,一个都不能出纰漏。”
“喏!”王廷应道。
“王治恢复的差不多了,待会去看看,晚上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大锅炖肉。”刘云抬头笑说道。
王廷会心一笑,躬身道:“我这便去瞧瞧,子罕最近倒是清闲的可以。”
刘云的雪人大概完成了,就是看起来有点人。
他想要具象一点雪人的模样,结果事与愿违,堆出来一个对眼,嘴似深渊的怪胎。
盯着自己的艺术作品瞧了一会儿,刘云感慨了一句“看吧,这就出错误了。”
想的倒是挺完美,可惜这手就是不太听使唤。
得了,还是回去继续画图吧。
改变这个世界,从一笔一画开始。
书房里,火盆中噼里啪啦的烧着木炭,感受了一圈外面的寒冷,只烧着一个火盆的书房,也让刘云倍感温暖。
来到这个世界,刘云并没有其他特别惦念的东西,唯有暖气。
没有温暖的冬天,实在是太煎熬了。
若不是需要刘云操劳的事情太多,这冬日里的每一个日子,都将变得无比的煎熬。
马文鹭端着一个托盘,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书房。
“老……老公,喝汤吧,我刚刚炖的,暖暖身子。”
即便已经这么多天了,马文鹭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奇怪的称呼,有些别扭的喊不出口。
刘云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笑道:“媳妇辛苦了,你可真的太贤惠了。”
“快喝吧,油腔滑调的,待会儿可就凉了。”马文鹭面色微红,轻嗔道。
丢下了刀剑盔甲,换上裙装的她,别有一番风味,女人味十足。
而且,近来几天马文鹭的变化,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每一天都能给刘云带来一些额外的惊喜,自那天之后,马文鹭就开始学女红了。
而且一上手就是给刘云做衣服,把刘云给感动的,差点就稀里哗啦了。
痴长到这般年纪,马文鹭是第一个愿意为他做衣服的女人。
不但如此,马文鹭还开始亲自为刘云整理房间,下厨做饭等等。
即便府中有下人打理,但这些事情,马文鹭还是亲力亲为。
好像那位曾经纵横在马背之上,攻城掠寨的巾帼女将,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来!一起喝吧。”
刘云一把将马文鹭拽进怀中,轻声说道。
感情是培养起来的,刘云现在还真有点想跟马文鹭发生点什么的想法。
面色娇羞的马文鹭轻轻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娇嗔道:“老……老公,别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
“在我的书房中,不会有其他人随便乱闯的,你放心吧。”刘云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说道。
许是为了证明刘云这句话说错了,话音刚落,书房的门猛然间被人推了开来。
王云儿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三个人,六目相对,忽然间都愣住了。
尤其是王云儿的手中还举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格外的……有故事。
“云儿,快把刀放下,我和文鹭就是……就是……聊聊人生。”刘云颇为紧张的连忙说道。
上次教训了一遭之后,王云儿最近是不躲着他了,但是这一言不合就提刀子,实在是不太好,太容易激动了,跟她养父学的这毛病一点都不好。
看着刘云和马文鹭搂在一起的模样,王云儿愣了片刻之后,猝不及防的红了脸。
“我……我……就是……没事了!”
王云儿想说点什么,但害羞的太彻底,结结巴巴的全然说不清楚。
于是索性头一蒙,直接夺路而逃,瞬间窜了个没影。
刘云有些搞不明白现状,扭头看向了面色红润的马文鹭,问道:“云儿,刚刚是打算……干嘛?”
马文鹭轻捶了刘云一下,从刘云的身上挣脱下来,嗔道:“你还说一定会没人,这下倒好,让云儿撞了个正着,羞死人了。”
“这……这就是个意外。”刘云也没想到啊,他哪知道不躲着他之后的王云儿这么激进的,一言不合就拿匕首捉……
好像也不能算是捉那啥吧,他也没跟王云儿好啊!刘云忽然间就纳闷了。
难不成云儿暗恋着他?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可能。
可这也太激动了。
连个表白都没有,就直接拿刀子捉人,太直接了吧。
马文鹭抚着惊魂未定的心口,一脸幽怨的说道:“云儿最近天天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在炼铁,可能她手中拿的匕首就是她自己打出来的,想要让你看看。”
刘云一愣,“她一个女孩子,跑去打铁了?哪来的力气啊她?”
虽然心中诧异,但刘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情感纠葛就好。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猜测而已。”马文鹭轻声说道。
王云儿竟然打铁铸剑,这个不干正经事的,估计也是随了王治了。
第三十五章 年味与号角
刘云本来想干点坏事,和马文鹭升温一下感情,结果被半路杀出来的王云儿就这么给搅和黄了。
让刘云倍感惊奇的是,王云儿这没瘦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喜欢上了打铁。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兴趣爱好竟然是这么野的。
但刘云也支持,人应该为自己的志趣所向而奋斗。
不论是打铁还是干其他的,只要喜欢就成。
没有理想的人生,便像一条咸鱼。
……
连续下了一整天的雪,在傍晚时分,终于消停了。
庭院中堆积了厚厚一层的雪,一脚踏进去,几乎淹没到膝盖。
府中下人忙忙碌碌的铲着雪,厨房里刚刚搭建不久的灶炉上,正在炖着大骨头。
刘云提笔用自己歪歪斜斜的狗趴字写了几对春联,还有数量极多的福字。
没有春联的春节是没有灵魂的,字写的好不好看是不要紧的,关键是东西要有。
刘云不知道在这东汉地界上,其他人是怎么过年的,但自己的地盘,那肯定就是自己做主了,得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式来过年。
贴春联,挂福字,爆竹声中岁岁平安。
春晚那肯定是看不着的,刘云只能表示相当的遗憾。
盖勋带着全家老少从首阳赶了回来,这位痴迷事业的老将军,一进门便和身体刚刚痊愈的王治凑了一对儿,饶有趣味的研究着沙盘。
那一副沙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从简单的金城、汉阳、陇西三郡,拓展到了三辅、长安等地,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在王廷进门之后,两个人的话题瞬间来了个峰回路转,非常热情的为王廷谋划情报该如何更高效的传递。
飞鸽传书、快马急奏,这是两项非常传统的方式。
但作为领军之将,他们所期望的,是更快捷,更全面的情报。
左右一商量,他们把注意打在了民间,譬如设立隐秘联络点等等。
在刘云的带领下,他们的脑洞也渐渐的有些野了。
公孙禄还没有回来,这个年夜饭,他似乎要缺席了。
一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公孙禄那便倒是挺顺利的,不过,短时间内也恐怕回不来。
刘云吩咐下人将对联挂了起来,又点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年的气息,终于有了。
盛大的年夜饭,也开始了。
在刘云的建议指导下,炖出来的大骨头,散发着格外浓郁的香气。
这个时代的调味料,其实已经十分的丰盛了,花椒、葱、姜、蒜等等,都已经有了。
只是人们还没有找到运用它们的正确方法,但刘云会吃,也知道一些简单的做法。
仅是如此,刘云的一番建议指导下,餐桌上的饭,也便变了模样。
这可能又会是一个创新,不对,应该是绝对的创新。
马铁终于恢复了人身自由,被刘云派人请到了一起吃年夜饭。
对于马腾这一家子,刘云还没有弄清楚真正该有的态度,但在眼下,应该没有坏处。
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长条桌横在庭院里,热气腾腾的大骨头被端了上来。
酒过三巡之后,马铁在马文鹭的示意下站了出来,走向了王治。
“子罕兄,以前我们各为其主,多有得罪。听说你的伤也是刚好,我这也刚从黑房子里出来,你我且饮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马铁有些拘谨的说道。
虽然有自己的妹妹在这里,但这一桌子毕竟都是昔日之敌,由不得马铁不紧张。
王治哈哈大笑了起来,提着破锣般的嗓门,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各为其主嘛,瞧瞧,如今我们这不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嘛!来,满饮。”
刘云听见了和谐的声音,在这个喜庆的夜晚,起码是足够了。
“府君,我们可以开吃了吧?”
马铁抹了一把顺着嘴角而下的酒水,笑着对刘云说道。
马文鹭脸色不由得一黑,踹了马铁一脚,觉着脸上有些烧的慌。
“这场合,老公与诸位将军什么话都还没说呢,你这个败军之将,倒先要开吃了,坐下。”马文鹭尴尬的训斥道。
教训自己的这位哥哥,马文鹭格外的自然。
从小到大,便是如此,他们两个的年纪,应该反过来才合适。
马家的女儿,可不仅仅是女儿。
马铁头一耷拉,恩了一声,乖乖的坐了下来。
刘云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不是因为马铁,而是因为马文鹭对他的这个称呼。
他是她的老公,可不是所有人的老公,这话说出来,听着太别扭了。
改天得找个机会,跟马文鹭好好说道说道老公的正确称呼。
刘云笑着抬手说道:“没事,马铁说的在理,这只顾着喝酒聊天,炖了半个下午的肉可都快凉了,大家赶紧吃饭吧。”
刘云话音未落,餐桌上顿时如风卷残云,尽管大家都挺克制的,但一群武将呆一起,饭就吃不斯文。
馋那一盘一盘大骨头的,可不仅仅是马铁一个人。
盖勋、王治等人也盯了许久了,只是都没好意思开口。
“主公,这……老公是什么意思?”盖勋欠欠的问了一句。
刘云愣住了,脑子忽然间有点空白,也有些后悔给马文鹭教这个称呼了。
这该如何解释?他也是知道害羞,要点脸的人。
吗的,真的后悔了。
“便是……良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刘云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这个主公,估计要被一群属下开涮了。
盖勋缓缓点头,神色自若的拿起了一块骨头。
在即将用肉塞住自己口舌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治,皇甫显几个人,要嘛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要嘛低头直勾勾的盯着桌面。
但他们努力屏住,却还是忍不住抽搐的嘴角,看的出来,他们应该忍得挺辛苦的。
刘云顿时满脑子们的黑线,他错了,真的错了!
千算万算,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爱意满满的称呼上,栽这么大一个大跟头。
马文鹭也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她轻轻垂下了头,吐了吐舌头,用手捂住了红的很彻底的耳根。
然而,羞涩是捂不住的,越想越别扭的她,瞬间整张脸都成了那墙角红润的寒梅。
虽说别有一番韵味风采,可无论如何马文鹭都不敢抬头了。
她也后悔,后悔遵从了刘云的命令,跟这些人坐同一桌。
如果不坐一起,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现在可怎么办呢……
整个桌子上,游离在境界之外的,可能就只有马铁一个人了。
他似乎是真的馋肉了,就这片刻的功夫,面前已堆了三个骨头。
啃的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肉末都看不见。
“其实,我阿翁也惦念着朝廷,只是如今迈出了那一步,成了叛军,再想回去,实在很是困难……”
马铁大口嚼着被炖的酥绵的猪骨头,偷偷瞥了一眼刘云,小声嘟囔道。
他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尴尬气氛,突然间想起来这个事儿,就说了。
刘云不由松了口气,是真特么感谢马铁机智的转移话题。
可不能让这帮人继续揪着老公这个问题,死命的去想了。
吃着这么安逸的大骨头,就应该想点正经事。
擦了擦手,刘云一本正经的说道:“回不去了。”
即便内心尴尬,装也要装出来无所谓的姿态,娘的。
抛开老公这个要命的话题,刘云硬生生的要求自己去想马腾。
马腾是真的比老公重要多了。
马铁这番话,刘云也不知真假,但回不去是肯定的。
马腾在这个时候,如果真想着回归朝廷,那他的想法,就实在有些过于单纯了。
他即便是回去了,所效忠的也不再是陛下了。
如今是董卓,之后是王允,后来是李、郭汜,然后就该是曹操了。
都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的打仗杀人,个个都想当家作主主宰这天下。
喝了一口酒,刘云看向了马铁问道;“若我记得没错,董卓曾经拉拢过马腾将军与韩遂,那时,为何没有答应?”
“董卓也是出身凉州,在他看来,他与我阿翁或许一般无二,同为凉州人,他希望我阿翁效命与他,成为他的臂膀。可在我阿翁看来,董卓乃是窃汉之贼,我阿翁只是被迫起兵,只为谋生,并非为了窃汉。”马铁说道。
这个答案,和刘云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出入。
马腾的出发点,或许是如此,可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谋生。
在这一点上,刘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真正的答案,便转移了话题问道:“马铁,宋建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马铁啃干净了骨头,正在想办法吸骨髓,听到刘云的话,他随口便说道:“此人啊,贼子小人罢了。这贼割据罕那弹丸之地,曾还想让我阿翁向他称臣,他那颗脑袋是真不怕挨刀子。我几次想率军宰了他,可都被我阿翁拦住了。”
“马腾将军为何会拦着你?”刘云奇怪的问道。
并不是为了套话,刘云是真有这样的疑惑。
宋建那小子占着那么点的地方,为人还嚣张的很,可不论是马腾还是韩遂,都没把那小子怎么样,到最后就连曹操都差点把那厮给忘了。
宋建占着那弹丸之地,竟做了三十多年的王。
那么张狂嚣张的人,刘云不觉得他能苟延残喘那么多年。
马铁直言不讳的说道:“我阿翁是觉着,宋建始终是个盟友,不想与他起兵戈。”
刘云无声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马腾到底应该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演义中将马腾格外的正面化,他成了忠贞之臣。
而在史料上,他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一个典型的枭雄角色,是一个歹人。
可是,给曹操当人质的时候,韩遂人家派的是儿子,他倒好亲自带着儿子去了。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当了人质的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了。
刘云只是实在有些想不来,马腾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性格。
王治打了个岔说道:“马铁兄弟,我觉着吧,你与我等同来辅佐主公算了,在自家阿翁手下当将军,你不觉得难受吗?你就瞧瞧看,主公年富力强,又兵强马壮,吃食又这般过瘾,这仗打起来多过瘾,多自在。”
马铁看着手中面前整整一堆的大骨头,不由嘀咕道:“是很过瘾,可我阿翁……这话,该如何说呢。”
“还有何可考虑的,干就完了!”王治挥舞着胳膊,喊道。
刘云又听见了自己的语录,这班人学不正经的话,学起来是真的快。
静静的盯着马铁,刘云也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王治这个糙汉子,遭了一遭大劫之后,脑子好像忽然间灵光了,竟有了几分张飞绣花的意思。
“府君如今不是与我妹文鹭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不很快两家人就变一家人了嘛。到时莫说是我,便是我阿翁,也定当投身府君帐下效命。”马铁站起来冲刘云长揖一礼,却是对王治说道。
刘云指了指马铁,笑着说道:“今日虽是席间笑谈,不过马铁,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如今我有精兵,唯缺悍将,届时莫要反悔。”
“那是自然,怎敢糊弄府君,嘿嘿。”马铁一脸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刘云笑了笑,让人给马铁斟了一樽酒。
马铁倒是挺机灵的,若让这家伙成长起来,日后绝对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主。
带着孩子气,又会抖机灵的猛将,他的发挥空间与发展空间都很大。
忽然间,刘云还真想把马铁拉入麾下了。
得想想办法,这样的一个人才,不能让曹操给砍了。
……
过年的喜庆气息,在这座精致的宅邸中,依旧浓烈。
“报!龙桑城急报!”
清晨时分,忽然间的一声长喝,将刘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拍了拍有些发痛的脑袋,刘云披上衣服走出了门。
昨晚的酒喝的实在有些多,到现在脑子蒙的有点厉害。
“启禀主公,宋建派兵突袭龙桑城,坑杀守城士兵四百余人,大肆劫掠而去。”
玄衣黑甲的甲士跪在阶下,高声喊道。
刘云忽然间清醒了过来,目光一片阴寒,宋建这个狗东西!
“请盖将军议事!”刘云一脸寒气的喝了一声。
“喏!”甲士领命,快步跑向了外院。
拿院中冰冷的积雪搓了两把脸,刘云大步走进了书房。
刚走进去,又折了出来,大声喝道:“来人,请马铁将军过来。”
“喏!”
院子的角落里闪出一名甲士,高应了一声。
宋建这狗东西,真是找死!
他袭击龙桑城的理由,刘云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得到。
如果不是因为杖杀了他的使者,便是因为龙桑城如今太火热,物产丰富,让他看眼红了。
除了这两个缘由之外,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原因。
宋建,必须死!
听到这个该死的噩耗,刘云也很后悔没有增强龙桑城的防御,让宋建有机可趁。
地方上的事务,都是皇甫显和公孙禄一手操办的。
龙桑城初开坊市,在城防上和其他诸城一般,都是派驻少量军士,在当地进行招募,以扩充防御势力。
刘云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点时间,便让宋建逮到了机会。
他刚刚弄起来一点规模的坊市啊,就这么给毁了。
这狗东西!
第三十六章 假消息?
盖勋和马铁一前一后进了刘云的书房,马铁如今虽然恢复了人身自由,但在他的身边始终跟着八个武力强悍的甲士。
“主公!”
“见过刘府君!”
二人对刘云一一见礼,随后侍立在了两旁。
“刚刚快马来报,宋建夜袭了龙桑城,坑杀我四百余将士,大肆劫掠而去。”一脸寒霜的刘云开口说道。
盖勋神色微动,一步上前,沉声说道:“主公,末将请令攻打罕,定夷宋建三族。”
刘云抬手说道:“盖老且稍安,罕虽弹丸之地,但任何敌人我们都不能小觑,更不能抱着一颗自大的心打仗。毁我龙桑城,宋建此人必须死!”
侧目看向了马铁,刘云接着问道:“马铁将军,你有什么建议?”
马铁心里有点犯嘀咕,这似乎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事情。
但既然都刘云开口问了,他好像也不能不说。
马铁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卑职……卑职,暂无对策。”
“是暂无对策还是不想想对策?”刘云淡淡一笑问道。
马铁猛然一怔,心中忽生警惕,这话为何听着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于是马铁连忙说道:“刘府君一定是误解了,卑职确实是暂时没想到对策,宋建虽自称河首平汉王,可部下只有一万多兵马,且分兵几处屯守各要地,府君只需派遣一能征善战之将,定可横扫宋建所部。”
刘云的手指落在沙盘上狄道城的位置,问道:“你觉得,如果你我双方合作如何?”
“合作?”马铁不由自主的反问了一句,旋即愣住了。
这是……要拉拢他?
刘云重复道:“合作只是在此事上合作,所得罕及周边诸城,可均分嘛!至于钱粮金银等,也可以均分。马腾将军率数万之众,应该也缺这些东西吧?”
马铁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就知道刘云在这个时候找他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结果果不其然,这事情让他如何作答?
如果两方通力合作,倒也是一件好事,而且小妹与刘云情投意合。
可……这事,他说了也不算呐!
“刘府君,实在是……此事,我难以做主!”马铁为难的说道。
这个主,他思来想去是真的做不了。
刘云笑问道:“若以你为质,你觉得马腾将军,会不会出兵?”
“啊……这个……应该会!不!肯定会。”
马铁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颇为艰难的说道。
这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府君,马铁却是始终都看不透。
他的笑容,不是真正的笑容。
他的生气,也不是真正的生气。
这人,完全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老狐狸。
“盖老,整合军马,兵发罕!”刘云振声说道。
有马铁这么一句话,刘云心中就有底了。
即便是要做小人,刘云也选择做一个明目张胆的小人。
天下局势纵横错乱,在这凉州地上,马腾是刘云想尽办法,也想要拉拢过来的。
那就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把马腾捎上他的战船。
虽然是拿马铁和马文鹭这两个人质做威胁,行的是正儿八经的小人事,但只要能办成便好。
后续尴尬的关系,可以慢慢再想办法嘛!
就在刘云打算派人通知公孙禄,改变策略的时候,王廷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面上有些紧张,看了一圈书房里的人,在刘云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刘云听完,面色猛然一冷,沉吟着看向了马铁。
马铁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他现在老怕刘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这样的目光,让他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盖老,宋建恐怕是打不成了,首阳城都要丢了。”刘云说道。
虽然他是在笑着说,但任谁都能感觉到这笑容之中的杀气。
盖勋神色一变,急问道:“主公,可是首阳发生了什么变故?”
“马超率五千兵马,奔首阳而去了。”刘云手指敲打在沙盘的边缘,说道。
盖勋满带沧桑的面上,顿生寒霜,沉声说道:“马腾倒是选的好时机,这瞧着是要趁火打劫啊!主公,宋建事小,马腾祸大,主公应及早决断。”
“我知道,宋建这贼子可以让他先苟活两天,但跟马腾这一战看来是避免不了了。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似乎也没得选择。”刘云苦笑道。
他也想着先打宋建,把这个小虾米先吃了,再去和马腾周旋。
可显然,马超的兵马并不答应刘云这个痴心妄想的想法。
听着刘云和盖勋二人的对话,马铁脸上勉强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兄长这是想要他和小妹的命啊!
在这个时候,打什么首阳城啊?!
马铁连忙说道:“府君,此事肯定是个误会,不若容我前去说和如何?”
“你别紧张,我知道跟你没什么事。”刘云倒是有几分云淡风轻的说道。
看着刘云那似乎全然无所谓的神态,马铁的心瞬间就提悬了。
这看似和谐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天大的危机。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实在是不敢说了。
“擂鼓,聚将!”
刘云猛的振喝了一声。
……
冀县府衙中,如闷雷般的鼓声响了起来,瞬间传遍了整个冀城。
片刻后,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从城池各处匆匆奔出数股人马,急急奔向了府衙。
刚刚起床不久的百姓,纷纷打开了门户,倚立在街道两旁,遥遥看向了府衙的方向。
在一间简陋的房舍中,传出来一阵清脆的磨刀声。
“老头子,你磨刀干啥?”
“上阵杀敌!”
“你上啥阵啊你?发的哪门子疯?”
“那是聚将鼓,定是又有战事发生。府君仁义,给我等良田,又鼓励行商,当兵打仗还有粮食可以领。这样的府君,我这一生只见了此一人。如今这好日子刚瞧见一点苗头,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你能这把骨头,还能打啥呀?”
“即便只杀一名敌人,我也算是保境安民了!”
……
这样的一幕,悄然间发生在了冀县城的各处。
没有人动员,也没有人要求,他们自发的,就这般默默开始了行动。
曙光微撒的冀县城,忽然户户磨刀声,在这座城池上空响成了一片。
鼓过三巡,刘云身着黑甲,出现在了府衙大堂上。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宋建屠了龙桑城,马超又突袭首阳,这是打算灭了我等啊,哈哈。如今已没有其他转圜的办法,我意起全郡之兵,攻陇西马腾所部!”刘云环视众人,沉声喝道。
大殿上,众人肃穆,没有人吭声,每个人的双目中皆燃烧着熊熊战意。
没有一言一句的商议,刘云就这般直接了发布将令。
“盖老辛苦一下,着你率亲兵,火速回援首阳!”
盖勋沉稳出列,沉声喝道:“喏!请主公放心,马超的兵马定不会越过首阳城一步!”
“盖老毋需如此,万事量力而为便可,留得青山在,方能不怕没有柴火可烧。”刘云叮嘱道。
刘云如今老怕这些人效仿王治,跟敌人拼尽一兵一卒。
这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但刘云不希望这样的局面发生。
盖勋摇身一拜,顿声应道:“喏!”
在盖勋坐定之后,刘云看向了王治。
“王治,着你率所部人马,攻安故!”
“喏!”
“姜正,着你率所部人马,攻狄道!”
“喏!”
“赵登!”
“末将在!”
“固守平襄城,出云山,增兵防御。”
赵登抬头看了一眼刘云,微微迟疑,重重应了一声,“喏!”
马铁缩在大堂的角落里,愁眉苦脸心中各种叫苦,这下是真的完了!完了!
不了解敌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一旦真的了解了敌人,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这冀县城中呆了这么些时日,马铁对这些人不敢说全了解,但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是一群有老有少,特殊的割据势力,但也是一群非常可怕的人。
短短的数月之间,攻占汉阳全郡,陇西半郡之地,奔袭千里奇袭金城。
然时至今日,未尝有败绩。
如今,刘云一声令下,汉阳起全郡之兵,兵发陇西。
马铁是切身体会过这群人的厉害的,这一战,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但即便是知道,他也只能是急在心里,想提醒一下父兄,可消息是一点都发不出去。
众将领了军令,立刻下去调兵遣将。
如今冀县城中只有王治所部八千骑兵,以及两千步兵,合计一万人马,其余人马皆屯守各地。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汉阳一地,彻底的动了起来。
一支支的人马离开了驻地,汇聚向了冀县城。
刘云将王廷唤到了跟前,“从二宫抽一半的人下山,送去罕,目标宋建及其手下百官,我要罕那小小的弹丸之地,鸡犬不宁,血雨腥风。这就是他们的考核任务,完不成就别回来了!”
“喏!”王廷颔首应道。
对于刘云的命令,王廷没有任何的其他意见,每时每刻似乎只有这一个字。
喏!
……
朝阳升起来了,带着冷冽的冷气。
世上没有绝对的巧合,宋建夜袭龙桑城,天没亮马超就进攻首阳了。
这如果不是合谋好的,刘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刘云发现,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本想着不动兵戈便最好,就在刚刚他还在马铁的身上打着这个注意,如今看来,不把马腾打服气了,他是不会乖乖举手投降的。
一儿一女都在这里当人质,他竟然就敢轻易的发兵,真是一个不知死活,亲情寡薄的枭雄。
如今,刘云只是担心公孙禄的安危。
马腾恐怕不会像他一样,让马文鹭和马铁在这里过安生的日子。
现在刘云也只能希望公孙老儿没事吧。
希望一宫的密探能给力一点,想办法在乱军之中,保全公孙禄。
中午时分,冀县城外,汇聚起了一个个黑色的方阵。
自汉阳十一县之地急行军奔驰而来的将士,用整齐的方阵,热切的目光,望向了城楼上那位年纪轻轻的主公。
就是他,让他们在这如剑的韶华里,头一遭知道,原来当兵也是可以领到粮食的。
没有花里花哨的旌旗蔽日,没有战车。
唯一的旗帜,便是飘扬在城楼之下血色般的刘字旗,以及分列左右的黑色王字旗和姜字旗。
除此之外,一眼望去,便是纯粹到让人心生压抑的黑色。
黑色的甲,黑色的长刀和枪,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刘云没有当过兵,从未体会过军旅生涯是什么样的一种体会,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士气该如何培养。
但他知道,没有人可以无私到为另一个人无偿奉献。
想要获得什么,便需要去等价交换,甚至于付出更多。
而要让士兵拼死效命,刘云便必须要满足他们的所求,其实也很简单。
也仅仅只是让他们吃饱穿暖,有过硬的装备,拿到当兵的俸禄。
便是这,在如今的土地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而刘云所要的,便是眼前这般的士气,败而不溃的士气。
“出征!”
刘云欣慰的看着城门下,士气沸腾的士兵,对身边的王治和姜正淡淡说道。
同时心中暗道,希望这支差点把自己搞破产了的队伍,能找回他这个穿越者的尊严。
大军在一声声的号令下动了起来,骑兵为先锋,步兵为后军。
刘云和王治一起,亲率八千骑兵,直奔安故城。
大年初一残留的淡淡年味,被凌厉的号角和剑拔弩张,冲了个干干净净。
初平元年,天还没全亮的凌晨,刘云就接连听到了两个糟糕的消息。
这该死的晦气,唯有一战,才可以抵消。
马文鹭所住的小院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带刀甲士。
他们没有影响马文鹭的任何行动,却紧紧的跟随在左右。
今晨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她很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面是自己的父兄,一面是自己的老公。
伸出一只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有办法去做选择。
遥望着西北方向,马文鹭只希望这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大地在震颤,那是群马奔腾的声音。
黑甲黑刃的骑兵,奔腾莽莽群山间,像是一条蜿蜒的匹练。
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安故城,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这座城池好似还没有睡醒一般。
竟大开着城门,百姓进进出出的,还挺热闹。
这支庞大骑兵的突然杀出,惊慌了百姓,也吓到了守城的将士。
在纷纷乱乱间,手忙脚乱的去关城门。
刘云一看时机正好,纵马当先杀了出去,一声大喝,“杀!”
“杀!”
身后众将士用整齐的吼声呼应,声如洪钟,杀向了即将关闭的城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自城中冲了出来。
似乎是刚刚得知消息的城内守军。
“刘府君,且慢,且慢!”马上一将,冲着刘云高声呼喊道。
刘云定睛一瞧,这不马岱嘛!
原来是这小子镇守安故城,不过是谁也不打紧了,这一战是始终避免不了的。
“马岱,别怪我不讲道理,举城投降,要不然,就留下吧。”
刘云勒停战马,对马岱喊道。
马岱纵马到了面前五步开外,摆手喊道:“刘府君误会了,我阿翁并非真的攻打首阳,此事另有隐情。”
“嗯?”刘云一愣,有些诧异。
这事哪里还另有隐情?为何他一个字都不知道?!
“马岱你小子是跟我玩虚的是吧?另有什么隐情?”刘云喝道。
马岱看了看左右,纵马朝着刘云走了过来。
刘云身边亲兵立刻将刘云保护在了中间,即便这些亲兵没反应,刘云也会招呼他们保护一下。
马岱这小子一个转身就砍了魏延的脑袋,这事刘云可是清楚的。
蜀汉后期,这家伙在将军之中,可是一个绝对的顶梁柱。
马岱停在人圈之外,犹豫了一下扔掉了他的战斧。
“刘府君,此事,可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马岱有些为难的说道。
看马岱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作假,可刘云还是有几分怀疑。
毕竟两军对峙,刘云这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主帅,是真不敢往马岱这样的虎将身边凑,人家弄死他的办法太多太多了。
现在,就看刘云敢不敢赌了。
王治在旁边说道:“主公,我去如何?”
刘云略一沉吟,说道:“算了,我看他要说点什么。”
喝令一众亲兵散开,刘云打马到了马岱跟前,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刘府君,是这样的,这是我阿翁与公孙先生定的计。佯攻首阳,同时庞德庞将军撤出榆中,图的是宋建与金城。”马岱在刘云的耳边低声说道。
刘云瞬间黑人问号脸,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公孙禄和你阿翁定的计策?为何我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这个……卑职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也是昨日夜间收到我阿翁的快马急报。此等大事,想来公孙先生与我阿翁是定会告知府君的,或许是派去的人出了事。”马岱不解的说道。
“可有告知你具体的计划?”刘云问道。
马岱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猜测说道:“我阿翁此番决定似乎分外仓促,只是告知我于今夜率军北上,支援庞德将军攻打金城。而他将亲率人马,覆灭宋建及罕参狼羌部落。”
“我他吗的,你知不知道我起了全郡之兵,合兵力三万余人,你现在告诉我这是假的?”刘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马岱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乌龙闹的可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马岱被惊得目瞪口呆,讷讷问道:“府君起兵三万……可是打我们?”
“不然你以为我奔到这里来干嘛?你阿翁率军攻首阳,我分兵两路抄你们家,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刘云撇了一眼马岱,轻哼了一声说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马岱也没有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看样子这真的是假的。
马岱猛的一惊,连忙说道:“刘府君可使不得啊,还请府君下令,立刻停止进攻。府君的另一路人马应该是去了狄道吧?”
刘云朝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亲兵奔了过来。
“去核实一下,马腾是否是佯攻首阳。”刘云低声说道。
王廷虽然驻守冀县,并没有跟在刘云的身边,但却派了不少的密探在刘云身侧。
这个如今只是长了一点点毛的特殊部门,也已经比普通传令兵靠谱了数倍。
专业的去做一件事情,总是有诸多好处的。
密探领命而去,几匹快马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压压的军阵边缘。
“府君,请入城暂歇。”马岱欠身说道。
刘云跳下了马,摆手说道:“城就不进去了,派人将酒肉清水拿出来,我们在这喝酒吃肉唠唠嗑,不是挺好嘛。”
马岱闻言,挤着大小眼,问道:“府君该不会打算待会还要攻城吧?”
“劳烦,城中有多少守军?”刘云淡淡的笑着问道。
马岱不由一脸的怅然,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直愣愣的盯着刘云看了一会儿,马岱颇为无奈的说道:“府君不必如何疑虑,岱所言尽是实情。便是府君入了城,凭着这些精锐骑兵,拿下卑职这小小的安故城,也不在话下。”
“你还是没说城中有多少守军!”刘云席地而坐,微抬头眯着眼睛说道。
马岱苦笑一声,冲跟在身后的部将喝道:“没听到刘府君说什么吗?还不快去置办酒肉、给众将士与马屁备上清水。”
“……喏!”部将瞥了一眼刘云,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回了城。
马岱也如刘云一般席地坐了下来,闷声闷气的说道:“这安故城,实是小城,将士统计三千余人。”
“那倒确实是小城,如果我证实你刚刚所说是假的,就别挣扎了,老实投降吧。”
刘云仰头眯眼晒着冬日里格外温暖的太阳,漫不经心的对马岱说道。
这冬日里的暖阳是暖阳,他身后的八千骑兵,才是刘云真正的暖阳。
让他有了席地坐在此处的胆气!
第三十七章 夜袭枹罕城
大汉朝的酒,让刘云相当的诟病。
人生在世,不管承不承认,口舌之福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在马岱轮番劝了几樽之后,刘云还是放弃了喝马岱的酒,而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蒸馏酒。经过蒸馏升华之后的酒,不但口感变了,酒香也更加的醇厚。
当然,酒精度肯定是提高了数倍的。
于是,在这安故城下,两军阵前,画面慢慢的变得有些诡异。
马岱喝的脸红脖子粗,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而刘云开始洗脑。
“罗素罗兰曾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他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便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旧热爱生活。啥意思能听得懂吧?其实说来说去的道理都很简单,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去看待,又如何去做!”
刘云一口羊肉下去,就着一口酒,对马岱说道。
马岱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嘟囔道:“这……罗罗是何人?为何岱从未听闻。”
“嘿,我忽然间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意思,你甭管这罗罗是谁,总之是一位大能,你听我这番话的意思便是了。大汉朝步入了寒冬,每个手握权柄的家伙,都觉着自个儿就是这救世的英雄,别人是这么说的,起码在表面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们真正的内心呢?谁不想把那些攥在手中的权柄攥的更久一些?谁不想在手中有权的时候,将自己和亲人的日子过的更好一些,更奢华一些?董肥肥入洛阳,连自家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大封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自个儿是英雄。”
“在历史的评判书下来之前,他们都觉着自个儿做的很棒,没错。于是,便有了满地的诸侯,他们都觉着自己是下一个救世大能。但是,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了,你还需要有所动作吗?应该有!而且必须要有。这造孽的世道,你还就必须用手中的刀剑去存活。”
刘云唾沫横飞的说着,微微有点感觉的酒精,让他忽然间变得才华横溢,词藻连绵。
马岱单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手中酒樽却是未松,还一口一口的抿着。
刘云口干舌燥的说了一箩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
拍了下马岱的肩膀,刘云凑过去说道:“我这番话是不是格外的有道理,那献了安故称如何?”
马岱猛的一个激灵,将迷迷瞪瞪的眼睛挣得溜圆。
“府君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我阿翁甚是欣赏你,以弱冠的年纪,作出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实属难得一见的俊秀才杰。”马岱摇摇晃晃的说道。
刘云轻笑了一声,这小子看着像是喝醉了,问到关键的,竟还是这么的机警。
真特么小贼一个!
之前刘云还有几分怀疑马岱在城中有伏军,现在这个担忧倒是没有了,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这安故城,是拿还是不拿呢?刘云现在很是发愁。
马岱都成了这般模样,只需大军掩杀过去,这安故城就唾手可得了。
可万一马岱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样做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酒肉虽好,这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天黑了。
王治附在刘云耳边,低声说道:“主公,依末将看,攻城吧。”
刘云有这样的烦恼,王治也有这样的考虑。
思虑了一下,刘云说道:“先埋锅做饭吧。”
王治瞥了一眼喝的颠三倒四的马岱,命令士兵,埋锅做饭。
刘云的军队,在这个时期,绝对是少有的,能吃的上热饭的军队。
卓钢打造出来的大铁锅,一口可以满足五十人同时吃饭。
虽然因为实力有限,有许多的士兵还没有甲,刀枪也层次不齐,有好有坏。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正在朝着正规化发展的军队。
安故城上的守军,呼吸着飘散全城的饭香,看着城外的敌军在那一口口黑乎乎的东西里面做饭,一个个满眼茫然的羡慕。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想吃热饭。
热乎的饭菜,几乎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梦想。
自当兵打仗以来,吃过最好的,也仅仅只是胡饼。
为了那一口热乎饭菜,他们都想献城了,跟着谁打仗他们并不在意。
能吃上热饭的行军打仗,绝对是幸福的。
几匹快马自北边的小道上奔驰而来,越过军阵,来到了刘云的面前。
“主公,公孙先生亲笔信。”密探拜倒在地,呈上了一封信。
等了这许久,可算是来消息了。
刘云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原来马岱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马超确实是在佯攻首阳,庞德也从榆中撤出了大量的兵力,目的就是迷惑韩遂。
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倒是被这俩人给玩的挺溜。
而实际的情况下,庞德在榆中城内设置了大量的伏兵与陷阱,恭候着韩遂攻城。
马超佯攻首阳,故意将这一情况泄露给韩遂,好让他有所动作。
等韩遂中计,兵出金城,马超、马岱两路兵马便会急速北上。攻打金城。
庞德也会转眼间,杀个回马枪。
而在这个计策中,宋建起着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
他是促使韩遂能够将这一切信以为真的纽带。
他虽偏安一隅,但北连韩遂,两人的关系比马腾与韩遂的关系要好很多。
这计策,只所以能定下,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宋建想要攻打刘云,便派人联系马腾,想让马腾出兵。
马腾佯作答应,和公孙策一商量,两人便定下了这计策。
等韩遂出兵,马腾便会亲率兵马攻打宋建。
而在原本的计划中,首阳城中的盖勋所部,是会同马腾攻打宋建的。
只是昨夜负责传信的密探,出了问题,没有将信息传递出来。
这才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但是看完信之后的刘云却有些迷瞪了,那么……他干嘛去?
“公孙先生可还有其他的交代?”刘云问道。
密探叩首回道,“公孙先生并没有嘱咐其他,只是建议主公,宜及早攻下罕、河关地区!”
“我知道了,下去吧。”刘云抬手说道。
一个送信的密探出了事儿,导致他起了全郡兵马,出来拉练?
情报的传输还需要再想想办法,更高效,更安全一些。
真特么愁人!
“王治,整合军马,进攻罕。”刘云冲不远处的王治喊道。
王治快步走了过来,疑惑问道:“主公,这安故城不打了?”
“你瞧瞧吧,这是公孙先生刚刚送来的信,这老家伙跟马腾联合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把韩遂耍到,反正是先把我们给耍了。”刘云将信递给王治,很是惆怅的说道。
王治快速的看完,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那姜正的一万兵马该如何处置?”
刘云随口说道:“就让他先陪马腾演演戏吧,马超攻打首阳,姜正围攻狄道,这样看起来才像是我们两边真的打起来了。”
“喏!”王治应了一声。
随后传令全军开拔,进攻罕。
夜幕渐渐笼罩,冬日里的夜来的格外的早,黄昏像是只停留一个眨眼的功夫,整个天地间便全黑了。
被刘云灌的迷迷瞪瞪的马岱被人扶进了城,他今晚还能不能领兵北上,这刘云就很难猜到了。反正解酒的方法,他给那些亲兵已经教过了。
尚未抵达安故的步兵后军,和城中那些热情高涨的百姓,被刘云传令返回冀县。
只是攻打罕,显然用不到这么多的兵马。
更何况姜正在狄道还有一万人马,两倍于敌,这一仗要是打不下来,刘云大概就可以歇着了,他这个穿越者的面子,也就别要了。
火把如游龙蜿蜒在黑夜笼罩的茫茫群山间,大军奔腾的声音,像是巨大的野兽横行。
未被污染的天空上,群星像是一颗颗的宝石,格外璀璨,一仰头,便会坠入无尽的迷幻。
绕过大夏城,便到了宋建所据守的地盘。
一座烽火台出现在了堪堪目所能及的山巅上,在璀璨的星空和黑漆漆的大地的对比下,高山之巅的烽火台,突出的像是一座灯塔,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显眼。
刘云在山麓上勒停了坐下战马,遥望着远山之巅的烽火台,嘴角含笑。
宋建倒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凉州大地群雄并起,然而基本所有人都只顾着眼前的好处,鲜有人有土地意识。
就连韩遂与马腾这样的大佬,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好像在哪里都能安身,任何地方都可以作为大本营。
但这个宋建就很不同了,他他娘的边境线上竟然还弄了烽火台。
“王治,派几个人过去,把那个台子给我踹了。”刘云手中马鞭指向了远处的烽火台,对王治吩咐道。
王治信手一点,便有一队人马策马奔了出去。
王治拿出了手绘地图,对刘云说道:“主公,此地向西南约五十里路便到了罕城,再向西南是白石城,罕城便是宋建王城所在。”
刘云拿过地图,一边看着一边说道:“按照时间推算,二宫的人应该已经抵达罕城了,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成功?”
王治一愣,有些意外的说道:“原来主公竟还有另外一手的准备,二宫的人马便是主公安排在出云山上秘密训练的那些人?我觉得恐怕很难,正如主公你所说,任何一个渺小的敌人,我们都不应该轻视。”
“我倒是看好他们,他们本就是行走世间,被那些士族名士所瞧不起的刺客。我只是想办法让他们变得更诡异,变得更与这样的黑暗融合。即便无法杀掉宋建,但祸乱宋建那所谓的王国,应该不在话下。”刘云说道,“我们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能轻视我们的手足。”
王治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人手我并没有见过,但末将以常理度之,他们毕竟只是刺客。”
王治坚持自己的看法,刘云也没想着硬劝,事实会证明谁说的是错的。
“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刘云说道。
王治颇感兴趣的问道:“主公打算如何赌?”
“如果我赢了,你就管管云儿那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学的什么打铁,学点女红不好吗?”刘云拉起了马缰绳,说道,“如果我输了,你就看着说吧,我是不会输的。”
王治策马跟上刘云,说道:“好,末将便跟主公赌了。”
那座烽火台,在悄无声息间失去了它的作用。
宋建弄了烽火台,但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似乎并没有把烽火台当一回事。
这才刚刚入夜,里面的将士竟然已经睡着了,然后就被屠了个干净。
当将士向刘云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刘云听到了杀猪的声音。
手握屠刀,手起刀落,那座烽火台便被踩在了脚下。
或许,猪还会蹬几脚,而那座烽火台里面的将士,睡的似乎挺安逸。
这个时间的间隔,正好让战马啃了几口蹄下的荒草,顺带歇了口气。
一声声的呼喝再起,吞吐着白雾的战马,再度撒开了四蹄。
罕城并不大,起码当刘云甩着一身热汗,冲到跟前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勉强也就半个冀县城的大小吧。
在这黑夜里,整个城池黑灯瞎火的,活像一座鬼城。
从下方向上眺望,连一个活着的士兵都看不见。
“王治,瞅瞅看,怎么打?对于步兵而言骑兵是人肉收割机,可对于没有攻城装备的骑兵而言,这城池大概就是个王八壳子。”刘云念念叨叨的问王治。
王治很认真的在听刘云说,但也就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大概。
“主公,下次能否别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末将实在是难以理解。”王治嘟囔道。
刘云摆手说道:“其他都不要紧,你只需说说,该怎么打?你觉着我说话奇怪,我还觉着你们说话奇怪呢,多听着就明白了,毕竟都是一脉流传而来的。”
王治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主公不是早已备好了天火嘛!”
“我说的意思是不用那些黑火药,你知道那东西来的很不容易的。我们应该省着点用。”刘云没好气的说道,这家伙倒是鸡贼的很,看来是一直惦记着黑火药呢。
王治笑呵呵的捋了一把几乎纵贯整张脸的大胡子,说道:“主公,其实用不了太多,往那城门上扔几个,便可以了!城门一塌,直接杀进去就完了!”
“你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最粗糙的将军!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刘云说道。
王治乐的牙龈都出来了,当兵打仗半辈子,直到他遇见了刘云这位真命主子。
这才猛然间发现,原来战争还可以这么打。
那像沙子一般的黑火药,如今可是他的心头所好。
为此,他连对宝刀的喜爱都下降了许多,现在是彻底的恋上了黑火药。
恨不得把那些陶瓮,大石头当成自己的媳妇,每天抱着睡觉。
得了刘云的命令,王治点了一队人马,在夜色的掩映下,摸向了城门。
刘云一直在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但真的是奇了怪了,直到这个时候,城楼上还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很不科学!
这上面的守城士兵,应该不至于跟烽火台里面的士兵一般睡着了。
轰!轰!轰!
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掀的地面都有些晃动。
垒土而起的罕城,城墙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城门在一阵浓烟中应声倒地。
用人头般大小的石头代替了陶瓮之后,爆炸的效果增加了数倍。
城墙上终于出现了慌乱的士兵身影,原来是有人的。
王治高居马上,拎起了那把重达四十斤的大刀。
“杀!”
瞪圆了眼睛,王治一声大吼,率领众军策马杀了进去。
杀声如雷动,转眼间便沸腾了罕城。
刘云并没有进城,他和自己的亲兵呆在城外,负责看戏。
虽然刘云也想身先士卒,可现在如果他进去,只会有更多的人来保护他,事情就不太像是你死我活的打仗了。
而且,现在这个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不论是王治还是手下的将士,对待刘云的态度,大概就像是对待一块宝。
大家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先保证刘云的安危。
看着犹如缺牙老太太般褶皱纵横的城门,刘云现在完全能够明白,为什么西班牙人能在16世纪纵横海上,殖民地遍布全球。
武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进步,胜负的天秤便会倾斜。
在大汉朝的末年,刘云绝对是第一个将黑火药运用到战争上的人。
而一切的事实证明,效果显著。
用少量的兵力战胜了数倍于己的梁兴,拿下汉阳郡,又奇袭金城,安然无恙的逃离。
这一切胜利的背后,都有黑火药绝对的功劳。
就如眼前,城门被破,刘云已胜了三成。
当骑兵入城,以有心战无心,结果无论如何以不会太糟糕。
因为刘云的横空出世,黑火药必将在这个时代大放光彩。
刘云倒是挺期待,能将黑火药延伸,制造出现代武器的人物,会是谁。
一个新兴事物的兴起,总会牵出一连串的聪明人,这是绝对的。
虽然目前刘云将黑火药的配方捂的死紧,但刘云也想的透彻,这个配方传出去应该是迟早的事儿。
罕城头,那面象征着刘云,象征着汉阳,象征着这一支军队的虎头刘字旗竖立了起来。
刘云心头一正,拨转马头,在亲兵的簇拥下向着罕城走去,
该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想要他称臣的宋建了。
第三十八章 韩遂的釜底抽薪
火焰焚烧了屋脊,黑色的灰烬像雪花一般飘洒。
被黑暗压抑的空气中,尽是血腥与烧焦的气味。
在安睡中被惊醒的百姓,惶恐的伏倒在道路的两侧。
连绵的战火,不只是上层已经习惯,普通的百姓,业已没有了惊慌失措。
他们只是惶恐自己的性命,屠城或者不屠,全看被众军拱卫的那位的脸色。
刘云其实并不喜欢战争,尤其不喜欢看到眼前这样的焦土。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如今就是被扣在弦上的箭,想要安然的活下去,唯有强大。
如果没有遇到马文鹭,刘云或许会在出云山上一直那么待下去,再想其他的办法。
刘彻所交代的事情,刘云或许会换一个方式去做。
铿锵的马蹄声绕过那条贯穿整个罕城的青石街道,宋建的王宫便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座略显粗糙的城池中,这座王宫像一个华丽的庞然怪物。
不知有多少的台阶,将这座宫殿几乎抬升到了天上。
此时,驻守在这台阶之上的,是刘云麾下煞气逼人的铁骑。
一群衣着华贵的人,像被赶进了圈的牲口,蜷缩成一堆,窝在台阶上。
刘云下了马,带着亲兵上了台阶。
他大概的数了数,这台阶约莫九十多阶。
在古老的文化传承中,九,为阳数之最,也意味着权利的巅峰。
宋建的王者之心,在这台阶上,便可以窥见一貌。
只是,他将王图霸业圈在这逼仄的小城中,又如何图天下呢?
这货,是真煞笔!
在那有男有女的数百人中,刘云一眼就瞧见了宋建。
为诸王侯所穿的远游冠,在这样一群人中,想不扎眼都不行,而且还是大红色的。
看起来,宋建对于大汉的礼仪懂的还是蛮多的。
“王治,这远游冠冬天穿什么颜色?”刘云忽然问道。
王治有些忸怩的苦笑了起来,说道:“主公,这你别问我啊!末将只是一山林草莽,哪知道这些。”
“随口一问,我记得远游冠随五时色,冬天应该是黑色的。”刘云嘀咕道。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在部将搬来的椅子上,刘云大马金刀的就坐,喝道:“宋建,抬起头来!”
在这西方诸侯中,宋建可能是年纪较小的一位。
毕竟是当王的人物,面上英气外显,颇为英武。
唯独那一双细小的眼睛,有些碍事,一改他整个面容的英气,而多了几分的猥琐。
“你便是刘云?”宋建如绿豆般的眼睛望向了刘云,问道。
刘云微微一笑,道:“对,我就是你想让称臣的刘云!”
宋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服,又拿唾沫捋顺了如蓬草一般的山羊胡,身体转了个向正襟跪拜在刘云的面前,山呼道:“臣宋建,拜见主公。”
刘云看着宋建这一番操作,不由笑了起来。
“你这意思是,要向我称臣?”刘云问道。
宋建抬首回道:“是的主公,我改主意了,我向主公称臣。”
这个笑话,刘云听的并不乐呵,反而觉得似乎被这狗东西给侮辱了。
兵败城破之后,他却说改主意了,早先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
这里,并不存在不打不相识的桥段。
“这个话题,我们过后再议。宋建,我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想求证一下你。有人说,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前而已。你认为呢?”
刘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他还真想知道知道这个答案。
边章、韩遂起兵之时,号称三十六部兵马。
这三十六部,算下来都是诸侯,如今虽被韩遂吞并了个差不多,但留下来的都还算是有点本事的。
宋建不由得喜上眉梢,他跪在地上往前蹭了两步,说道:“此言谬矣,什么无雄天下意,皆是那些粗鄙小人的看法。就如臣下而言,固守罕,乃是为了守住汉家基业,不为贼人所盗。虽是寸土,可也是汉室寸土,天下起于寸土。”
这个答案,纯粹狗屁。
刘云扫了一眼宋建的身后,说道:“女眷倒是不少,可惜你这个答案不符合我的要求,你没机会再享受了。好歹也是当了诸侯王的人,我给你一个全尸吧。”
刘云抽下亲兵手中的佩刀扔在了宋建的面前。
宋建脸上的喜色渐渐隐去,面色忽然如远山上的积雪一般惨白。
他的目光颤栗着,望着面前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主公,我愿意奉上一切,只求……只求,留我一条命!”
宋建仰头看着刘云,颤栗的双目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恳求。
刘云的眼中满是慈祥,看着宋建,说道:“你觉着我大军至此,会放过你这些基业吗?你不愿意好像也没什么用是吧?”
在这三九寒天里,宋建的脸上冒出了岑岑的冷汗。
他绞尽脑汁的在想,拼了命的在想,但最终的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让刘云绕了他这一条性命。
罕城没了,他的一切也就随之没了。
“我这人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我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我极其护短!你毁我龙桑城,坑杀四百六十二名将士,没有其他的可以偿还,我唯有拿你的脑袋来祭奠我那些将士的英魂!”当刘云脸上的笑意敛去,杀气便犹如实质。
宋建一脸凄惨的笑了起来,仰头长喝一声,“成王败寇啊!”
状若疯癫,他猛的抓起长刀,手腕狠狠用力,划过了自己的脖子。
刘云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宋建合不上的眼睛,吩咐道:“送他的脑袋上城门!”
“喏!”
宋建被枭首示众,这个原本能割据三十余年的诸侯,就这般提早的结束了他的霸业。
在刘云的强硬手腕下,历史已经在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
起码,凉州已经不再是那个凉州了。
凉州最大的割据势力,也不仅仅是韩遂、马腾了,还多了一个刘云。
王治派了人去清点城中物资。
与此同时,九宫司麾下一宫的密探,也开始将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送进了罕城。
公孙禄和马腾在整个凉州下了一盘大棋,刘云麾下九宫司也将密探遍洒凉州。
这同样也是一盘大棋,一盘情报的大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马腾和公孙禄所计划的,是和刘云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盘棋。
可能唯一的不同是,上一次韩遂是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当了刘云的演员。
而这一次,是刘云和马腾合作起来演给韩遂看。
这差不多一样的剧本,截止目前,韩遂还并没有相信,他的警觉性似乎提高了很多。
庞德的军马已经撤出榆中,枝阳两地半日了,按道理韩遂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他如今依旧按兵不动,倒是敦煌、破羌等地有了兵马调动的痕迹。
只不过九宫司的密探尚未深入那些地方,刘云所得到的情报,有许多道听途说的成分。
韩遂没动作,这个计划差不多就夭折了大半。
至于一个宋建,刘云没把他放在眼里,马腾就更没有当一回事。
宋建,在这个计划中虽然占据着重要的作用,但他终究而言,大概相当于一个赠品。
“主公,我们是否还需等待?”王治温着酒,对刘云问道。
刘云随手将刚刚收到的密报扔进火中,说道:“不需等了,不管韩遂有没有上当,河关地区也必须收入囊中,而且我们攻打宋建,也可以说是加重了这个计划的真实性。韩遂如今坐山观虎斗,他不但要判断这一切都是真的,还要判断他可图的利在什么地方那个。”
王治拍了拍脑袋,嘟囔道:“主公,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换脑袋的法子?”
“怎的?你想换个脑袋玩玩。”刘云忍不住笑问道。
王治看了一眼温的差不多了的酒,给刘云满了一樽,颇为无奈的说道:“的确想换个试试看,主公说起这些谋略,我这脑袋就开始犯困,莫说理出个头绪了,听明白都困难。”
“那你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这一世应该是没有希望了,神医华佗估计都没有这番能耐。”刘云笑着说道。
王治哈哈笑了起来,虽然语气挺颓丧,但笑声依旧爽朗。
“主公,我觉着韩遂图的还不仅仅是利,更多的是仇!”王治说道。
刘云喝了一口酒,在手绘地图上比划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遂与马腾之间的关系,应该早已不是曾经那般和睦,以兄弟相称的时候了。如今大概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枝阳、榆中、汉阳等地在这二人的手里,那是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已经不知道几遍了。”王治嘴一咧,咣当咣当灌了两樽酒,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随后,王治接着说道:“韩遂一直有灭马腾之心,马腾也有复仇之意。他们真正的图谋在什么地方,其实未必可知。”
刘云神色一凛,王治的这一番话,忽然间点醒了他。
不论是韩遂还是马腾,能在这群雄并起的凉州地,征伐到如今的两家独大。
他们的脑子就绝不会那么的简单。
正如王治所说,他们真正的图谋是什么,还真未可知。
“主公,汉阳郡内如今可只有赵登这一路孤军,若庞德自榆中南下,直取平襄城,我们的后方危矣。出云山,如今是主公的最大依仗,万不容有失。”王治劝道。
刘云神色一变,猛然沉声喝道:“传令姜正,领军回防冀县。”
王治说的没有错,韩遂和马腾打的是什么算盘,刘云暂时可以不考虑。
起码得保证自己这方寸之地的安全。
成年人的世界,无利不起早,这话对谁都管用。
刘云自个儿就是如此,以己度人的想法,可能有错。
但在大方向上,绝不会错的太离谱。
如今的凉州地,说白了也就是三家争雄,干的就是你打我,他打他,我打他的事情。
将最难猜的人心,放在战略意图上,就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派出密探,加急将军令送去狄道之后。
刘云与王治略一商议,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取河关,一路取白石。
白石城毗邻参狼羌,虽是一个小地方,但却是一处战略要地,也是一处通商坊市。
在王治领军出击之后,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
“二宫甲字一号拜见主公。”
这是一张无比年轻,也无比俊秀的面孔,棱角分明,有着女人一般白皙的皮肤。
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
刘云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问道:“谁给你们取的这个代号?”
“回主公,自是王宫主!”甲字一号回道。
站在宫殿外的台阶上,夜晚的凉风自身侧刮过,刘云仰头望着一片朦胧的弦月,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请主公赎罪,在加入九宫司的时候,我等便请求王宫主,抹掉我等的姓名,所以这才有了代号。”甲字一号顿声回道。
刘云侧头瞥了一眼腰身微弯的甲字一号,心中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的名字是不能出现的。
正如韩遂的本名是叫韩约,只是在跟随南宫伯玉起义之后,他这才变成了韩遂。
“我跟王治将军打了个一个赌,我赌你们在这罕城能搅起一番腥风血雨,你觉得我是赢了还是输了?”刘云故意问道。
他们的名字身世,刘云可以不知道,他关心的只是能力。
甲字一号好看的面容上,不苟言笑,用机械般的声音,回道:“主公赢了!”
“但宋建没死!”
刘云的目光再次从远处连绵起伏的草原上移开,看向了甲字一号。
甲字一号抿了一下唇,微微一顿,说道:“不敢欺瞒主公,今夜方是刺杀宋建的时机。”
“为何?是不是觉得宋建已经死了,何时行动,又该如何行动,就看你自己的想象力了?”刘云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丝质问的气息。
甲字一号明亮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慌乱,顿首说道:“卑职不敢,只因今夜宋建将亲引军东征,策应韩遂攻打狄道。卑职已将人手安插进了宋建护卫之中,随时可射杀宋建。”
刘云猛的看向了甲字一号,喝问道:“韩遂今夜将攻打狄道?这个消息确定了没有?”
“千真万确,卑职率二宫甲字号刺客,于今日刺杀罕大小官员三十六人,有五人都说了这个消息。”甲字一号躬身说道。
对于刘云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狄道虽是马腾大本营所在,可如今兵马并不多。
根据一宫密探所窃得的消息,狄道如今屯守的人马,勉强万人。
“韩遂的兵马从什么地方来的?”刘云面色深沉的想着,开口问道。
自金城到狄道、汉阳这一片范围,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应该很难瞒过一宫的耳目。
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早就有消息传来了。
而且那一带肯定还有马腾的斥候活动,韩遂调军攻打狄道,马腾不可能发现不了。
甲字一号回道:“禀主公,是自西平、姑臧两地而来的兵马,昼伏夜出,借道参狼羌,过白石城而来。有多少人马,恐怕只有宋建知道,或许宋建也不知道。”
刘云不由脑壳有些大,韩遂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真特么鸡贼。
把他和马腾彻底的给蒙在了鼓里,他们一直将目光放在了北边,可谁也没料到,他打西边而来,斜插后方。
如今王治分兵攻打白石城与河关,极有可能会与韩遂的这一波人马碰面。
刘云想到此处,即刻写了一份命令,招人快马送去前线。
若遭遇,即刻退兵。
刘云可不想用自己这小股骑兵,去硬撼韩遂的大队人马。
关门打狗,倒是一个好办法。
拿起随身的环首刀,刘云快速的在地上画出了凉州南部的大致军事分布。
不画图,刘云的脑子里连个轮廓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没图说个感叹号……
马岱屯安故城,将于今夜北上。
马超佯攻首阳,同样将于今夜北上。
这两者的目的地,都是在金城。
庞德大军藏身在榆中以南的群山中,目的是榆中。
马腾在狄道,按兵不动。
姜正领军一万,同在狄道,按照时间推算,军令应该还没有传到。
盖勋领一万敦煌军在首阳。
而刘云自己在罕,且分兵三处。
王治带走了六千骑兵,分兵两路,攻河关,白石城。
这图……刘云看着看着,脑子就有点乱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被乱麻还乱。
若按照原本的计划,马岱和马超的军马,应该已经动身了。
这本就是在韩遂引军出金城之后,意图鸠占鹊巢,断韩遂后路的援军。
如此一来,马腾的大后方,基本就是空虚的。
韩遂这后路绝对一抄一个准!
如今能力挽狂澜,改变战争局势的,应该就只有自己这一路人马了。
刘云盯着地面上潦草的路线,定睛看了许久,脑子里终于有了点东西。
就用关门打狗这一招!
放韩遂这远道而来的大军攻打狄道,而后两路合围,将他们困在狄道城下。
且先不管马腾有没有其他的打算,姜正这一路军马回到冀县,汉阳郡便可保无虞。
刘云现在就祈祷,这并不是马腾、韩遂两个人又合起伙来给他演戏。
好像以他们二人合起来十数万的兵力,是没有演戏的这个必要。
但把事情想到最糟糕,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
这样以来,即便面临再糟糕的结果,刘云也有心理准备和及时应对的办法。
“主公,卑职倒是有一计!”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甲字一号,忽然说道。
刘云抬头一愣,想的太专注,把甲字一号还在一旁的都给忘记了。
砸了几下蹲的有些发麻的腿,刘云站起身,问道:“有什么计策?直说。”
“禀主公,韩遂人马自西平、姑臧横跨数百里而来,将于今夜攻打狄道。若不出意外,他们借道白石城的目的,是为了暂时休息,以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战事。从白石城到狄道,等战马养足精神,瞬息可到。”甲字一号分析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的并不错,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而昼伏夜出,黑夜下,正是行军的时候,他们不太可能带着一支疲惫之师,奔袭狄道。极有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么回事,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甲字一号明亮的眼睛中似乎燃烧起了一蓬火,他金铁般清脆的声音,说道:“隐匿白石城,趁机斩其大将!领军之将若死,即便是数万兵马,也将士一群乌合之众。”
“斩首行动?你这个觉悟很好。可如果他们已经进了白石城呢?那里必将会是守卫森严的铜墙铁壁。而我刚刚给王治的命令,可是若遭遇韩遂所部人马就立即撤退,你没有援兵。”
甲字一号的这个计划,很合刘云的心思,但他还是想知道甲字一号这个计划的细节是怎么想的,一切的刺杀,细节才是关键。
有组织有规划的斩首行动,这小子的思维,倒还是挺超前的。
一瞬间就让刘云看到了二宫美好的未来!
甲字一号说道:“主公,我所带来的人手,皆熟飞爪百练索,有飞檐走壁之能力,悄无声息的进如白石城应该不在话下。”
“你这是冒险的赌博!”刘云沉声说道。
甲字一号顿首说道:“主公,刺杀本就是一场豪赌。而且,我有把握可以安然离开。”
“准了,按照你的想法办吧,但若事不可为,不要逞能。”
刘云背着手,出神的看了片刻远处曲线柔和的草原,答应了甲字一号的计划。
其实甲字一号的计划是赌,他的计划,也在赌。
那么就希望,两个赌加起来,能有一个好的胜算吧。
“喏!”
甲字一号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诧异,看了一眼刘云,掷地有声的应了一声。
用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袍裹住面貌,甲字一号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九宫司第二宫,这个在刘云的命令下,王廷网络江湖人士,组建起来的速成班。
在这个瞬间,让刘云看到了无比灿烂的希望。
它在如今可能还有很多的问题,但刘云看到了它的效率,看到了它森严的组织。
这已经满足了一个刺客组织,基本的要求!
第三十九章 挣粮草的刘云
刘云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个战争经济双面夹击,四面封锁的死胡同。
凉州地的战事,大概成了一团乱麻,刘云勉强倒是理出来了个大概。
而经济……就更加的糟糕了。
刘云的经济,只是钱粮的富足与否。
而在现在,和董卓一手推动的大汉朝末年经济危机一般,刘云也遭遇了经济危机这个该死的死胡同。
直白点,他没钱粮了!
别人的割据是死命的往自己府库里塞东西,用战争的方式攫取财富。
相比之下,刘云就很高尚了,他是死命的往外拿东西。
将战争攫取而来的利益,分给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军队。
这是一个美好的作风,可显然不是理智的作风。
如今,即便是以战养战的方式,刘云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罕城中的钱粮辎重被清点了出来,于是在这高台之上,刘云不但发愁着韩遂的战术,也开始发愁接下来的钱粮。
宋建苦心经营的罕城,勉强能够让刘云养活手下这近四万的大军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公孙禄在一个月前的谏言,转眼就成了真。
分地于民,减免赋税,压榨了刘云的收入。
出云山大批的工匠,给士兵们分发粮饷,这是刘云最主要的支出,也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虽然这些事情,造成了如今岌岌可危的局面,
但这都是刘云想要做的,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用人应该就是这么个用法。
即便困难重重,但刘云也不想随了历史的大流,把他这个穿越者,变成历史土著。
可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破解?
在那一轮孤月下,刘云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陡然间沉重了许多。
思来想去,还是得以战养战!
这是最直接,最粗暴的办法。
刘云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他想了一圈之后,觉得既然他现在是缺粮,那就奔着抢粮算了。
缺什么弄什么,这才应该是办正事。
一下子,刘云连眼前这花里胡哨的战事都看明白了。
不管怎么打,奔着抢粮就算了呗。
“来人!”
一声沉喝,刘云的黑衣飞扬,眼中闪烁着精光。
亲兵快步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主公!”
“传令,着令王治伺机而动,截韩遂所部粮草辎重。另,令姜正绕道北上,至榆中以南,伺机而动,截取城中粮草。特别嘱咐一下,粮草第一,打仗第二。”刘云沉声吩咐道。
“喏!”亲兵领命而去。
很快便有两路斥候,带着刘云的军令,快马出了罕城,分道扬镳分奔南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一句脍炙人口到连三岁小儿都能念叨出来的名句。
然而刘云知道,韩遂的粮草不是那么好夺的。
但这一战无可避免,如今只是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抢夺粮草。
打败他们抢夺,和想其他的诡计抢夺,这只是方法的区别。
子夜应该是到了,但刘云没有丝毫的睡意。
今晚,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是一个不眠夜。
罕城中的火焰平息了,惶恐的百姓睁着庆幸的目光回了家。
刘云麾下仅剩的两千骑兵,将这座城池紧张的布防。
密探和斥候奔走在荒野群山间,像一个个的幽灵。
一封情报,被身披白霜的密探,悄然送到了刘云的案头。
韩遂在晨光熹微时,出兵了!
整整五万的虎狼之师,涌出了金城之后,便分兵两路。
一路直扑榆中城,一路却扑向了庞德藏兵之地。
庞德要完!
刘云在看到这份情报的瞬间,脑子里第一时间便蹦出了这个念头。
韩遂这样的打法,很显然是知道庞德的排兵布阵。
若不是庞德军中有人通风报信,便就是韩遂的斥候早已将庞德军的动向摸了个清楚。
五万人对三万人,这一战,庞德赢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不过,马超和马岱的人马应该也就在周围了,如此,胜率对半。
姜正按照时间推算,也差不多是到榆中了,突袭金城抢粮,胜率再提一成。
提笔在地图上榆中的位置打了个叉,刘云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南方。
既然韩遂已经摸清楚了榆中周围的情况,那南边这一支人马,他会怎么安排呢?
他应该还不知道宋建的脑袋已经被挂在了城门上,这其实是一个可趁之机,只可惜可用的兵马太少,难起作用,刘云颇为遗憾的感慨道。
“主公,白石城有消息了。”
一身老农打扮的密探,快步走了进来。
“讲!”刘云神色一震,忙问道。
密探顿首说道:“禀主公,韩遂大军并未进驻白石城,而是直扑狄道,他们于丑时借道白石城,如今应已兵临狄道城下,兵力多达四万人。不过,他们将粮草辎重屯于白石城,留有五千兵马看守。”
刘云忽然间来了精神,一下子比连喝了两杯咖啡还要清醒。
真他娘的是瞌睡遇见枕头了,原来韩遂借白石城的目的是为了屯粮食。
这注意打的是挺好的,如果宋建犹在,那应该是一个很稳妥的办法。
韩遂肯定是为了防止被人截粮,才做的这么一个安排。
可惜,他应该没有想到,如今的罕已然姓刘了。
王治的直觉还是挺灵敏的,这一步棋,先手一步,为他们赢得了很大的机会。
“只是……”
就在刘云格外兴奋的时候,密探偷偷瞥了一眼刘云的神色,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听到这个只是,刘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凝神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军骑兵与韩遂的大军正好撞上了,然后……就被打散了。”
密探低下了头,低声说道。
刘云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糟糕的像是六月的雷雨天,阴云密布。
“损失如何?”刘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密探的头又低了几分,回道:“初遇便伤亡过半,被冲散后就不知情况了!”
刘云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盯紧韩遂这支人马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喏!”密探应了一声,缓步离开了房间。
福兮祸之所倚,刚刚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转眼就听到了这个该死的噩耗。
这运气也算是背到点子上了,怎么就刚好和韩遂的大军撞上了呢。
三千骑兵碰上数万大军,这个结果,根本不用去动脑子,真正的鸡蛋碰石头。
“主公,云儿小姐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亲兵忽然间走进来禀报道。
刘云一下子被惊到了,云儿?大晚上的跑这地儿来干嘛?不知道这是在打仗吗?
当刘云内心疑问三连的时候,顶盔戴甲,一副男儿打扮的王云儿已经走了进来。
“王云儿见过主公!”
王云儿露出两颗小虎牙,弯弯的眼睛中眯着笑,甜甜的冲刘云喊了一声。
刘云没好气的瞪了王云儿一眼,挥手示意亲兵离去。
“大半夜的,你跑这儿来干嘛?失心疯了?”刘云板着脸问道。
王云儿嘴一撅,嘟囔道:“连冀县六十岁的大爷都知道上阵杀敌,我为何就不能?”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想什么呢!碰见一个体格壮硕的,一胳膊就能把你给打飞了,还杀敌。”刘云没好气的训斥道。
这小丫头片子,长得挺漂亮,胆子也有,就是脑子不太好。
王云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条椅上,不服气的说道:“主公,你可别瞧不起人,我最近跟山上那些大兄弟可没少学杀人的手段,短刀在我的手中可都能挽出花来了。”
刘云背着手盯着王云儿,问道:“你不是去学打铁了吗?怎么还学上刀法了?”
王云儿犹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俏皮的滴溜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我这不……都学,都学嘛!”
刘云略感头疼,这男人带孩子就是不太靠谱。
瞧瞧王治这个大老粗干的好事,这么灵秀可爱一丫头,偏偏喜欢一些男人干的事情。
“你怎么来的?”刘云板着脸问道。
王云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跟着山上那些大兄弟一起来的。”
“所以,你是一直在城内?”刘云猛然瞪直了眼睛。
王云儿竟然还比他早到罕城,这丫头是真的疯了啊。
小鸡啄米一般轻轻点了点头,王云儿说道:“嗯……对啊,我本来也想去白石城的,可被他们给发现了,死活就是不带我去。”
“那是谁把你从出云山带到这儿来的?”刘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问道。
要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干的,一定拔了他的皮。
把这丫头带到战场上,担心少死一个啊?王八蛋。
王云儿立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忙说道:“主公,你误会了,我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来的,之前他们并没有发现。在我想跟着他们去白石城的时候,被发现了。”
“你想的可是真野!你跟着去白石城干嘛?这一次,我信你说的,不然他们几个就等着挨鞭子吧。”刘云板着脸故意说道。
王治浴血拼杀在前线,要是王云儿出了差池,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王治交代。
王云儿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云哥哥,干嘛这么凶嘛!我也是想帮点忙嘛。”
“你老老实实呆着就算是帮大忙了,求情的时候倒是想起来叫云哥哥了,你不是一直拎的挺清楚的嘛。”刘云没好气的说道。
王云儿鼻子一皱,弱弱的说道:“云哥哥,这都是我阿翁要求的。他说了,云哥哥是他的主公,那自然便是云儿的主公,不可没大没小,不可逾矩。”
“奥,是嘛?云儿,你是不是忘了初次见面之时,你便说过,你可我的人!”
刘云眼中带着一丝邪邪的笑容,俯身看着王云儿那张精致可爱的面容。
咫尺之间的距离,让王云儿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脸上悄然密布红晕,像是喝醉了一般。
“云哥哥,那……都是玩笑话呀,你如何能当真呢。”王云儿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丝糯米般的甜糯。
“我一直挺当真的。”刘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他本想吓唬一下王云儿,可看着王云儿那张精致到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面孔,还有那未点朱红,却红润有致的薄唇,心中不由有一丝雨后春笋般的悸动。
这样眼对眼的沉默,只是片刻的功夫。
然而两人却好像已过经年累月一般,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也似乎都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距离,在以微末的变化慢慢缩短着。
王云儿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来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
那像是一种暗示,也像是一种表示。
刘云的心跳,在忽然间加速,身体慢慢的靠了下去……
“报!”
就在这时,一声高喝打破了宁静而美好的氛围。
刘云和王云儿忽然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连忙分了开来。
亲兵快步跑了起来,禀报道:“主公,白石城紧急军情,王将军已率军攻下白石城。”
刘云猛的振臂,一脸的兴奋。
压抑了一个晚上,终于盼来了美好。
“损失如何?”刘云追问道。
亲兵也颇为激动的说道:“两人!”
“两人?!”这个答案,把刘云给震住了。
亲兵大嘴一咧,说道:“主公,还真是两人,为暗箭所伤。据斥候来报,在王将军攻打白石城之前,城内发生了混乱,韩遂所部押运粮草的部将皆被杀,致使群龙无首。王将军兵马临城,群龙无首的将士便举城投降了。”
“战损两人,史无前例的胜仗啊!”刘云颇为激动的说道。
甲字一号真的把这差事给办成了,他娘的,干得漂亮!
掐着手指在房中绕了几个圈,刘云吩咐道:“派两路斥候出去,一路通知马腾将军,合围韩遂这一路抄后路的大军。另一路,命令盖勋将军派出骑兵,依托地形袭扰这支军马。”
“喏!”亲兵顿声领命。
一场胜仗,就连亲兵的脖子都粗了几分,声音也不由的高亢了。
在亲兵退出去之后,脸上红晕犹存的王云儿忽然一把搂住了刘云的脖子,激动的喊道:“云哥哥,我阿翁胜了!胜了!”
“嗯……嗯……我知道。”刘云有些不知所措的应着。
王云儿身上的软甲,有些控制不住她的身材,硬中带软,撩的刘云有点心慌。
这丫头,在这个年纪,发育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当激动的劲头过去,王云儿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瞬间,她的脸红到可以直接拿出去当红灯,又像是喝的上了头一般,格外的可爱。
溜从刘云的身上滑下来,王云儿尴尬的撩了撩自鬓边垂下来的秀发。
“云哥哥,白石城中的混乱,是山上那些刀客大兄弟做的吗?”
害羞也阻挡不了刘云儿的好奇心,她微抬着头,有些小不好意思的问道。
刘云瞅着刘云儿,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九宫司的人!”
“九宫司,这名倒是挺好听的,嘻嘻。”王云儿嘻嘻一笑说道。
刘云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说道:“因为是我取的,这眼看着就天亮了,你赶紧休息一下吧。天一亮,大军将开拔。”
“啊?要走啊?”王云儿睁着一双充满求知的大眼睛问道。
刘云点了点头,在书案后坐了下来,说道:“接下来的战场在狄道,留在这里干嘛?”
“奥。”王云儿撅着嘴应了一声,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又问道:“我上哪睡去?”
刘云信手一指房间里的软塌,“就那儿。”
“啊?!”王云儿忽然惊慌的喊了一声,弱弱的说道:“我真的跟你一起啊?”
刘云一愣,直勾勾的看着王云儿,这丫头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看在还有正事要安排的面子上,刘云放弃了继续逗王云儿,摆手说道:“你睡吧,我不睡了。”
王云儿这才脸上满带着不好意思,怯生生的缩到了榻上。
不过,奔波了一天一夜,她早已被累的够呛。
眼睛眯上没几分钟,就陷入了睡梦中,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刘云嘴角带着笑意,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
王云儿这丫头,有时候真的是傻的可爱,但野起来,也够吓人的。
刘云吩咐亲兵,张榜安抚受到惊吓的百姓,又将府库一应钱粮辎重统统装车,拉往了冀县。宋建手下那些将军百官的宅邸,刘云同样一个也没有放过,统统都给搜刮了一遍。
资源,毕竟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而且,刘云现在是真的穷,看见什么都眼红。
这能有一点是一点,管他苍蝇腿还是蚊子腿的,只要有肉就成。
刘云入罕,大概就相当于土匪进了城,不但杀人,还要越货。
王治踩着朝阳升起的影子,带着大军回了罕城。
出征的时候,是六千的骑兵,回来倒是多了四千余的步兵。
只不过骑兵少了一千余人,是那支分兵出去攻打白石城,被打散的骑兵。
除此之外,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这是最让刘云激动的。
有了这些粮食,他终于少发愁几天了。
不当家,真他娘的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呀。
“主公,虽然粮草危及,但末将是真佩服主公这统兵之法。三千人的骑兵,阵亡一千余人,剩下的竟系数抵达白石城下,我当时看到那些将士的时候,着实分外惊讶!功勋卓著的将军,末将知道不少,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少之又少。被打散的将士,多半都会逃离战场。”
王治和刘云走在晨光普照的石街上,王治由衷的说道。
刘云淡然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因为我每个月都会发给他们粮食。在这个人普遍都吃不饱肚子的时候,粮食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当兵是在拿命换粮食,百姓也是在拿命去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些士兵,有我们每月发给的粮饷,不但吃饱了自己的肚子,还顺带能养活家中的妻儿老小,你觉得他们会舍弃这个战场吗?”
这是一个悲哀的时代,所以,刘云宁愿自己绞尽脑汁去做小人,也想做点好事。
王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末将便将这条命卖于主公了。”
“别这么说,命始终是你自己的,永远记得留得青山在,才有美好的未来!好了,命令大军开拔吧,我们去狄道凑一凑热闹。”刘云拍了拍王治的肩膀说道。
这是人命比粮食还要便宜的时代啊,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改变呢?
刘云在心中盼着,也给自己强调着,同志仍需努力啊!
杂色的战马,黑色的铁甲,犹如一道洪流,出现在了罕城的街道上。
铿锵的马铁声,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战鼓,沉闷的敲击着。
马上将士昂首挺胸,目光睥睨天下!
心中的战意,满腔的豪迈,都是自己的选择和手中的环首刀所给予的。
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从两边层次不齐的屋舍中走了出来,安安静静的跪伏在了街道的两侧,渐渐越来越多。
“愿府君大人凯旋而归!”
人群中,一个老迈的声音,忽然一声高喝。
“愿府君大人凯旋而归!”
百姓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刘云和他的将士,高举双手大声呼喝。
整齐的声音,像是一道热浪忽然击在了刘云的心头。
冀城的百姓,罕的百姓,为刘云证实了他先前那些决定的正确性。
百姓能够真心实意的买账,便足以证明,他做的这一切是对的,是有道理的。
这便值了!
相比起用道德匡扶百姓的心意,刘云更喜欢用实打实的好处。
冲数不胜数的百姓挥了挥手,刘云在亲兵的簇拥下,策马离开了罕城。
榆中,狄道。
这两处地方,如今恐怕早已打的翻天了。
一宫的密探到如今还没有传来最新的消息,已经足够看出战事的焦灼了。
十数万人的战场,密探想要打探消息,难度也增加了不少。
也不知道姜正那边如何了?
派出了两千骑兵,带着那些投诚的士兵,押送粮草绕道龙桑城,去了冀城。
连同送走的,还有王云儿!
累了一天一夜,把这丫头似乎真给累到了,被刘云扔到马车里都没有弄醒。
于是,刘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她给发配了。
随后,刘云和王治带着剩下的人马,抄山野小道,直奔狄道。
战事尚未有定论,刘云已经在琢磨着该从马腾的手里讨要点什么好处了。
给他帮了这么大的忙,地盘可以不给,但粮草他总该是要意思意思的吧?
刘云现在眼里没有其他的,只有粮草,越多的粮草越好。
第四十章 毒计安天下
金城方向终于有消息了。
姜正这小子做了一件相当膈应人的事情,他几乎把金城夷为了平地。
刘云军中的投石车,早已不是普通的投石车,如今所用的都是填充了黑火药的巨石。
而姜正这小子也是真舍得,强弩压阵,万箭齐发,随后就拿投石车不要命的砸城。
金城关厚重的城墙,硬生生的被他砸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后大军入城,不为攻城,只为抢粮。
将金城劫掠一空之后,大军立刻转道南下。
攻势太猛,速度太快,韩遂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分兵来追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刘云乐的半天没合上嘴,妈蛋的,终于有粮食了。
姜正这一手趁哄作乱,浑水摸鱼干的还是挺漂亮的,相当有刘云的特色。
“主公,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王治笑着对刘云说道。
刘云淡淡一笑,说道:“也只是暂解了燃眉之急,和其他的割据势力相比,我们始终还是穷。地处西北边陲之地,本就物产不丰,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王治摘下头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刘云说道:“主公或可组建商队,前往关中,关东,巴蜀等地以铁器、纸帛、盐、毛衣换取粮食。以我之丰盈换取他人之丰盈,互通有无。”
刘云摇了摇头,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太慢了。如今汉阳为凉州地人口之最,将士倍增,靠商队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眼下的难题。不过,商队确实应该组建。”
“那恐怕唯有抢了!”王治嘿嘿一笑,说道。
抢劫,这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九州大地上,做一群让士族胆寒的强盗,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今日,我们先把马腾抢了再说。”刘云邪魅一笑,说道。
王治侧头看着刘云那张秀气的面孔,暗暗点了点头。
不愧是他的真命主公,这行事做派,太符合他的心中所愿了。
只是,马腾如今不是盟友吗?难道还要抢他的?
“将军,前方发现敌方斥候。”
斥候的汇报打断了王治,想要一探刘云心中究竟的想法。
王治只是觉着,打劫马腾,应该提早做准备,此时恐怕稍微有些晚。
“可有发现韩遂所部大军的动向?”王治问道。
斥候颔首禀道:“战于狄道城下!”
“帅旗为何?”王治沉声继而问道。
斥候回禀:“上书马字!”
“马?”刘云轻咦了一声,说道,“韩遂部下八将,只有一人姓马,应该是马玩无疑了。”
王治点头说道:“韩遂应该是恨主公入骨了,这马玩不论是个人武力,还是排兵布阵之能力,在八大将中,皆为末流。这八大将第一名的,已经被主公给砍了。”
“你是说梁兴?那是被你炸的,不是被我给砍的。”刘云纠正道。
他若是有砍梁兴的实力,打仗就不用被这帮人像保护幼崽一般,保护在最后方了。
王治笑说道:“但他终究是败在了主公的手中!”
“所以就连袁绍都派人来了,可谁又知道,我只不过投机取巧罢了。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刘云撇嘴说道。
这个时代车马很慢,但上层的消息流通并不慢。
割据汉阳,刘云的名字,如今也应该是被天下所知了。
对于刘云这番话,王治不敢苟同,他不觉得这是运气使然。
能崩裂山川的武器,在这世间,应唯有主公拥有,这便是实力。
“主公,马玩的斥候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等何时进攻?”王治说起了正事,问道。
刘云纵马上了山巅,远远的眺望着坐落于上古河床之上的狄道城。
沟壑纵横的山峦阻拦了视线,刘云只能勉强看到一点。
密密麻麻的人,眺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只的蚂蚁。
和这片山河相比,人终究是渺小的,伟大的只是生命。
伸手抓了一把山野间凛冽的风,在王治跟上来之后,刘云说道:“先等!”
“等?”王治浓厚的眉毛挤在了一起,奇怪的反问。
刘云说道:“我们在这里,给予马玩的是一种威胁。他们的斥候是发现了我们,但应该难以确定我军到底多少人马,盖勋的人马也到了狄道以东二十里的地方。”
王治终于明白过来,说道:“主公是打算逼迫马玩有所动作?”
“我不逼他,他肯定也会做点什么的,譬如分兵拒之!”刘云嘴角带着淡笑说道。
王治明白了刘云的意思,动则原形毕露,静则虚实不明。
四千骑兵屯于此处观望,马玩只知道有马腾的援军到来,却并不清楚是多少人。
可这四千兵马,若是杀出去,一切就明了了。
马玩领着数万大军,自然不会怕了这区区四千人的骑兵。
王治问道:“主公,这应该算是疑兵之计了吧?”
“你若是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么说,总之是诈唬人的!我们的牌并不好,那就不能玩明牌,先唬一唬他,想办法诱敌深入。”刘云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对王治说道。
王治那像是浓墨点染的眉毛,扭的越发的紧了。
只要和刘云商讨起这排兵之法,王治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废物,作为一军之将,他大概也就只能是冲锋陷阵了,动脑子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玩的通的。
就如刚刚,刘云这一番话,他总共就明白了俩字:吓唬人。
至于其他的什么牌明不明的,王治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想问刘云这番话中的含义,可王治这老脸又有些抹不下去,他好像一直都在问一些很白痴的问题。
犹豫了一番之后,王治还是放弃了问哪是什么牌,而是问道:“主公,若马玩并不上当该如何?”
刘云长呼了一口气,酷寒的天气下,一张口便成了白雾。
王治所问的,也是刘云此时正在考虑的。
虽然脑子在高速运转,可办法寥寥无几,刘云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一个俗人的范畴。
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治的问道,因为刘云如今也没有一个答案,而是说道:“我们截了马玩的粮草,你觉得他是知道了还是没有?”
王治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回道:“肯定尚不知情,辎重官被杀,其余将士皆被擒。马玩迟早会知道,但绝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刘云眼帘微垂,说道:“没有了粮草,这便是一支孤军,留给马玩的选择也就只有两条,率军北上,寻求韩遂的补给。亦或者背水一战,攻下狄道。”
王治轻嘶了口气,他有些明白刘云的意思了。
“故而主公要等,等马玩知道粮草被劫。”王治凝眉说道。
刘云搓了搓冻的有点僵硬的手,说道:“这只是其一,马玩率数万之众,兵力数倍于我们,硬拼咱们也拼不过,那就只能玩手段了。马腾分兵三路,城中兵马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但肯定不会多。你我如今只有四千骑兵,盖勋也不过八千人。”
王治习惯性的从左往右抓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这一战,为何他总觉得必败无疑呢!
“马玩这一支大军的忽然出现,马腾应该被吓得不轻。本以为智计无双,胜券在握,只待韩遂入瓮便可,谁知道一夜之间天降雄兵数万围了城。我总觉着韩遂的后手,恐不仅仅如此。”刘云说道。
王治疑惑问道:“主公为何如此认为?”
两人下马,沿着积雪覆盖的山脊,缓步走着,刘云说道:“如果不将我们计划在内,韩遂的兵马调动,是正好克制马腾这一计谋的手段,而且还是以众低寡,压倒性的安排。我们便有理由怀疑,马腾军中有人叛向韩遂了。”
刘云在给王治分析,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分析。
现在看似大家都将牌摆在了明面上,可每个人的手中依旧捏有不少的暗牌。
这其中最最主要的,还是韩遂。
王治心神一震,惊讶说道:“比如有人在狄道城中为内应?”
“这也不是不可能,对于我们而言,只是防着这一手就行了。狄道之战,马腾始终是东道主,我们只是援军。若马玩上了我们的当,分兵据我们与盖勋两路军马,那我们便有机可趁。”刘云徐徐说道。
话题虽有些飘,但王治总算清楚,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了。
“袭扰之术?”王治带着一丝不太确定问道。
刘云点了下头,其实,他并不喜欢用这一招。
像蚊子一般盘旋周围,伺机袭扰敌人,完全是实力不够的表现。
若实力充足,碾压过去就是了,哪还需要费这些脑子,去搞这什么劳什子的袭扰。
说白了,依旧还是微末之流。
终究还是实力不足,自己的短处,刘云得认。
掐了一根枯萎的草叼在口中,刘云手指指向了洮河,“洮河,从龙王宫殿流出的河水,自南向北汇入阴河,在这西北地,是最大的一条支流。若我是马玩,直接掘河,淹了马腾。”
王治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主公,万一马玩真的这么做呢?”
“那他还算是个聪明人,但这件事做起来有难度,马玩一时半会做不了。想要水淹狄道城,他还得在下游建坝,迫使洮河改道,涌入狄道城。”刘云撇了撇嘴说道。
这一损招,历史上干过的人不少。
但刘云干不出来,他还是过于仁慈了,打仗总是会想到百姓的伤损。
“等着吧,看看马玩接下来怎么玩。韩遂当时想将我与盖勋将军困死在金城关下,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他吃一吃这苦头了。”刘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当刘云和王治舍弃了军队,站在山脊上看风景的时候。
与此地相隔数座山的狄道城,正打的火热。
马玩的攻城并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东西,他是个老实人,所采取的完全是稳扎稳打的战法,近五万士兵,梯次攻击。
战鼓如骤雨狂风,弓箭手箭雨压阵,步兵架起数十座云梯与冲车。
攻击城内士兵的同时,疯狂的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城墙和城门。
这是最常规,最普遍的打法。
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狄道城更像是洮河之上,一艘风雨飘摇的孤舟。
已经整整一天的时间,敌军一刻未停的攻城,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波了。
马腾亲率亲兵护卫上城防御,但对战局并没有什么助益。
虽有坚城,可惜寡不敌众,准确而言,应该是困守孤城。
四面受敌的现状,让马腾连一丝的消息都无法传递出去,派出去了几路斥候悉数被灭,还差点被敌军趁机攻进了城。
“主公,不如诈降吧,如此下去,实非良策,城破只是早晚。”麾下大将周真忍不住谏言道。
马腾扔下左手中高举的残破盾牌,振声喝道:“誓死不降!”
“主公!”周真着急的唤了一声,说道,“诈降而已,将马玩竖子哄骗入城,设伏兵杀之。届时,这数万之众,群龙无首,必做鸟兽散。”
马腾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挑,说道:“不降!”
周真长叹口气,说道:“主公,刘云、盖勋援军迟迟未至,如此还不明显吗?”
马腾忽然一把拎住了周真,喝道:“周真,你想要说什么?”
周真一脸焦躁的说道:“主公,刘云这贼子定有二心啊!说不定他早已和韩遂串通一气了!否则为何马超、马岱二位将军刚拔营北上,这马玩便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狄道城下,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
马腾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丝的阴沉,他如老树根般遒劲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周真。
“你的意思是……公孙禄这老贼骗我?”
周真平息了一口气,说道:“主公,这还不分明吗?狄道被困,盖勋近在眼前,以汉阳日夜不停活动的斥候,他怎会不知?可如今我等已被困整整一日,盖勋援军迟迟未至,这如何还能称得上为盟友?”
马腾心中的想法缓缓动摇了,他始终将这一切归结于韩遂的算计,并未做任何深思。
如今听周真这一席话,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若我三思!”猛的一拳砸在了柱子上,马腾随后大步下了城楼。
被羽箭扎的如同刺猬一般的柱子,在马腾走后,忽然龟裂,轰然倒地。
“主公……”周真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看着马腾的背影消失,周真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招手唤过亲兵,周真贴耳吩咐道:“今夜戌时……”
……
甲字一号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这些在加入出云山之前,本就浪迹世间的刀客,行事多半诡异。
“今晨为何没有见到你们的踪迹?”刘云窝在现挖的山洞里,像个野人。
王治这帮不像人的家伙,穿了毛衣一个个直呼太热,可刘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所以,他只好让人挖了个小山洞,点了一堆火,让他暂避严寒。
甲字一号蒙在斗篷下的俏脸,恍若机械,闷声说道:“寻了个人!”
“什么人?”刘云抬头问道。
甲字一号说道:“白石城外南三十里荒野中有一剑客,一身剑术已臻化境,我想请他上山。”
“成功了吗?”刘云问道。
甲字一号嘴角微微一动,说道:“未曾见人。”
刘云伸出双手烤着火,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倒挺可惜。”
“嗯!”甲字一号应了一声,他的回答永远好像这么简单干练。
刘云抬头瞥了一眼甲字一号,问道:“万军之中,有没有把握取上将首级?”
“没把握!但我可以试一试。”甲字一号毫不犹豫的说道。
刘云抽回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攒动的火焰。
马玩并没有上当,即便他已经发现了有两路兵马靠近,却并没有做任何的举动,依旧卯足了力气攻打狄道城。
就好像他的眼中除了狄道这座孤城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所以,刘云的算盘落空了。
而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狄道这一座孤城,应该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更何况,刘云还有另外一种怀疑。
因此,他不得不考虑其他的办法,去解救自己的这位盟友,凉州悍匪马腾。
二宫的刺客,是一个可以尝试一下的办法。
但刘云又怕这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一点人手,就这般折损了。
这些人还真都是宝贝,死一个就会少一个,培养起来格外不易。
而且,再厉害的刺客,也绝对不可能战胜大军。
甲字一号忽然说道:“主公,用毒如何?”
“毒?厉害吗?”刘云猛然问道。
甲字一号忽然有些天真的仰头想了想,说道:“可致人生幻,心性大变。”
“出现幻觉?心性大变,躁狂?”刘云眼中不由出现在了一个个小星星。
甲字一号沉吟了片刻,“嗯……大概,差不多。”
“卧槽,你他娘的简直是我的福将啊!”
刘云兴奋的站了起来,激动的搓着手,冲出了山洞。
“王治,给老子滚过来。”刘云大吼了一声。
山脊上,正观察着狄道战事的王治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来。
“主公!”
刘云喝道:“带人去马玩的阵中耍一耍,将二宫这些人带上。”
“啊?”王治没太明白刘云这番话的意思,惊讶问道。
“冲杀一圈便是!”刘云说话间,又想起一事来,遂问甲字一号道,“这样,我们自己人是不是也会中毒?”
“会!”甲字一号的答案很肯定。
“有什么办法?”刘云追问道。
跟这家伙说话,真是太他娘的累了,但看在福将的面子上,刘云忍了。
“蒙住口鼻便可!”甲字一号说道。
看向了王治,刘云说道:“听到了吧?去给马玩投毒,所有士兵用湿布蒙住口鼻。对了,战马的口鼻也用湿布蒙起来。”
王治有些不太确信的问道:“主公,这……可行吗?”
“没做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让甲字一号去龙桑城放马。”刘云大手一挥说道。
他现在上哪知道行不行的,如果都没辙想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如果这还是不行,那就没得办法了,唯有强攻。
即便是从汉阳再度调兵,马腾这个盟友还是要救的,他比较值钱。
“喏!”
王治领命,带着甲字一号下去准备。
刘云折身返回那个勉强能缩个他的山洞中,继续发呆。
反反复复的想,绞尽脑汁的想,这该死的战争,总该是会有一些办法的。
他现在是真羡慕诸葛亮那个脑子,怎么算到的啊?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现在身处其境,刘云总算是能体会到这一句话是有多么的牛比了。
他娘的太不科学了!
普通人的脑子,终究还是没法理解那些天才的思维。
眼前的战事还没个注意,但刘云对未来的安排,已经有了打算。
等这些战事既定,必须进军巴蜀,抢粮第一,占地盘为二。
先把诸葛亮和刘备的后路给截了,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这样的三国,应该会有趣很多。
第四十一章 还是做个小人吧
有生意头脑的人,做什么都能成生意,没有生意头脑的人,一不小心所有的就变成了抢劫,刘云自然是后者。
而且,对待敌人,他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于是,他用抢劫的手段把马玩的妻儿老小全家一百二十余口人,从金城劫掠来了。
九宫司的手腕,已彻底的开始崭露头角。
自金城至狄道,相距一百五十余里路,一宫的密探仅仅用了三个时辰,便将人带来了。
刘云在那个狭小的山洞中思来想去,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来到这大汉朝的末年,也仍旧是一个普通人。
他没有三头六臂幻化万千的神通,也没有预知未来吉凶祸福的能力。
做不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也并没有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美貌,刘云承认他是有的,但智慧,还是省省吧。
既然逃不出普通这个圈子,也想不出不普通的智谋来,刘云便只能用恶心的招数了。
普通的人大概就像是一个点,往高明处走,就变成了无穷大的天才。
而往恶心处走,便成了无穷小的小人!
为了赢得一场战争,保存自己的实力,刘云选择了做一个无穷小的小人。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甲字一号这位福将也失策了,他的毒,在近五万的大军中所造成的损失,大概就相当于一场小型的混乱。
借着毒雾的掩护,王治和他麾下的骑兵,倒是损失不大。
但计谋,是个失败的计谋。
不但没有威胁到马玩,反而给人家露了底牌。
于是,刘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故布疑兵了,带着马玩的妻儿老小,刘云堂而皇之的上了阵前。
一百二十多人除了小孩子之外,其余所有人被捆缚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被刘云当成了盾牌。
当刘云率军出现,马玩的右翼军立刻围了过来。
一波箭雨射住了阵脚,刘云策马向前,扬声喊道:“对面的,给老子长长眼啊!这可是你们家将军的妻儿,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箭射歪了,弄死一两个,这个责任我可不负!”
效果简直不是一般的棒,刘云话音落地,对面如山岳一般的军队,瞬间连一根羽毛都再没扔过来。
士兵不认识是正常的,但领军之将,对于自家主帅的家眷多是认得的。
斥候像散落的流星自右翼军中奔出,匆匆忙忙奔向了马玩所在的中军。
刘云很淡然的等着,在这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么恶心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不太自在,感觉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王治,你这老小子该不会也羞于与我为伍吧?”刘云斜着眼看向了王治。
敌人这么认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自己的部下要是也这么认为,那他娘的就过分了。
王治咧着嘴,用笑声掩饰了自己的心声,说道:“主公,您自然是我永恒的主公。只是如此行事,实在非君子所为。”
“我就知道你这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象牙来,果然是这话!办法是小人了,但我总觉得要比你们都死了要好,你觉得呢?”刘云直视着王治的眼睛问道。
王治愣了一愣,自打在出云山上跟了刘云起,王治便一直知道刘云惜兵如子。
但在此时此地听到刘云这番话,王治还是忍不住心神动荡。
一个将士兵的性命看的比自己名誉还要高的主公,世间难寻第二。
“主公,末将愿同为小人!”王治长揖一礼,掷地有声的喝道。
刘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想着让你们当小人,只求理解,哈哈。”
“吾等愿随主公同为小人!”
刘云身后四千精骑,高举环首长刀,忽齐声喝道。
声音如雷霆滚滚,随洮河之水翻滚而去,听的对面敌军,一个个目瞪口呆。
都当小人?这什么主公啊这?!
这可能是马玩军中将士,统一的一个想法。
刘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个小人当的就挺值当了。
马玩的黄牙帅旗和象征他的赤色马字旗,快速移动向了右翼军中。
片刻后,一队精骑自右翼斜后方横插阵前,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
当先一人,银甲白袍,一张面饼脸红丝密布,应该是典型的高原红。
这个人出现,马玩那些家眷一个个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哭吼喊叫了起来。
这个人,显然应该就是马玩了!
“都给我闭嘴!别影响我谈条件,否则我先杀最小的。”刘云断喝了一声。
还是挺管用的,大喊大叫瞬间降了下去,只剩了一声声的呜咽。
看来小辈始终还是他们的希望所在,都挺疼惜的。
唉,小人不好当啊!
刘云在亲兵的护佑下纵马出阵,打量了两眼马玩,放声喊道:“那个红脸的,你就是马玩?”
马玩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刘云,因为使足了力气,嘴拧的像朵菊花。
成年人的发火,刘云还是头一遭见到嘴上使劲的,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某家便是,刘府君,欺负一群妇孺孩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与某家阵前厮杀,生死各安天命。”马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喊道。
刘云摸了一把稍微有些烫的老脸,喊道:“我不!手无缚鸡之力,老子跟你打个屁!给你送人头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马玩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无耻之辈世间颇多,可这么无耻的,实属少见。
就这般人物,竟还是一郡之主,身边网罗了数万之众,简直难以相信。
刘云的大名他早就听过了,听他智计斩杀梁兴,自敦煌郡千里奔袭金城,马玩曾还心生向往,想一睹刘云真容,真刀真枪的过过招。
如今一看,他都想用唾沫给淹死!
“如何才能放了我家眷?”马玩沉着脸喊道。
刘云彻底的发挥了无赖的本色,大声喊道:“你先提一提条件,我瞧瞧我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我就放了你的家眷。我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凡事都好商量。”
若不是授人以柄,马玩真想冲过去一刀砍了那个好看的脑袋,太气人了。
“退兵十里,暂停攻城!这是我唯一可答应的条件。”马玩咬着牙喊道。
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手中三米长的大刀了,这个无赖之徒!
刘云很是洒脱的一甩手,喊道:“不成!”
就俩字,多余的一个字刘云都没说。
手中有肉,过年不愁,现在他反正一点都不着急。
“二十里!”
马玩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牦牛,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瞪着刘云。
“不成!”
刘云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拿小匕首抠着卡在牙缝里的羊肉。
羊肉干始终还是没有牛肉干好吃,还容易塞牙,还是应该多养牛。
马玩把嘴拧的都没有血色了,坐下战马更是被他巨大的力气夹的直翻白眼。
他酝酿了许久,终于喊道:“三……三十里!如此若还是不成,那便无话可谈了。”
刘云瞥了一眼马玩,喊道:“你这个人啊!太过于薄情寡义,虽说自古忠孝两难全,可始终孝字第一。我又没说让你直接罢兵回金城,退兵你还跟我里八嗦的不成,我看你是想见见血光之灾啊!你觉得我是先砍你大儿子好呢?还是先砍小儿子好?”
马玩猛的一把将大刀扎进了冰冻的土地,几近奔溃的大吼道:“刘云,你这狗贼,直说要某家如何做才肯放人?”
“六十里!你看,我这人是真的好说话,只是让你退兵六十里,你退出去再跑回来打便是了,看把你还给扣扣搜搜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刘云很是嫌弃的教训了一番。
王治在边上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公,战机稍纵即逝,如此,与罢兵无异。”
刘云犀利的眼神猛的瞪了过去,“老小子,就你聪明,给我闭嘴。”
王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似乎把自家主公当白痴了……
不由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刘云,看刘云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不可能!便是你杀了我全家老小,我也不可能退兵六十里!”马玩格外硬气的大吼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最多可退四十里!”
“成交!”刘云一脸笑意的喊道,答应的格外干脆。
四十里,比他预期的还多了二十里。
讨价还价嘛,总是会有意外的损失,也会有意外的收获。
只要这红脸孩儿退出狄道城,事情就好办,希望也就有了。
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任谁心中都清楚,退兵可不仅仅是退兵。
战机稍纵即逝,这四十里一退,便多了许多的变化。
原本可以攻下的狄道城,或许就因为如此一退,而再也攻不下了。
看刘云这般爽快的答应下来,马玩就知道他又棋差了一招,中了这无赖的计。
“无耻之徒,今日之辱,某家迟早会讨回来的!不要以为我退兵四十里,你便可以保住这狄道城,待我再次掩土重来,必破此城,劝你趁早为自己寻好埋骨之所。”马玩怒声喝道。
他的心中满是不甘和屈辱,但也只能是放几句狠话,全家老小悉数被刘云拿捏,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云掏了掏耳朵,狠话听的多了,手就不觉有点痒,想杀几个人杀杀这孙子的威胁。
“马玩,说话之前先看看形势,我这手万一要是一抖,你可能就会少一两个亲人,何必呢。”刘云不耐烦的喊道。
虽然当了个小人,但他还是相当一个有底线的小人。
不然,就马玩这个态度,是真该杀几个人,让他知道知道怎么做一个被威胁的人。
马玩剩下的话被噎在了胸腔中,虽然愤愤难平,可却是不敢说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的亲人无故遭受血光之灾,他不敢!
“退兵!”
怨恨的瞥了一眼刘云,马玩下令撤军。
浩浩荡荡的大军,撤离了狄道城,后军变前军,左右两翼护佑,迤逦北上。
狄道城下变成了一片焦土,满目狼藉,到处是士兵的尸体。
浓烈的腥臭味,让人反胃,那感觉,像是钻进了修罗地狱。
刘云带着骑兵策马到了城门下,仰头喊道:“上面有喘气儿的没?开城门。”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一将领模样的人,从女墙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刘云的脸色瞬间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在城下和马玩斡旋了这么久,上面难不成就什么都没有看见?扯他娘的犊子呢吧。
“嘿,你眼瞎啊?此乃我家主公,刘云刘玄城是也!没瞧见马玩已经退兵了?你等便是如此对待盟友的吗?狗杀才,速开城门!”王治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喝骂了起来。
对刘云不敬,那就是在他的脑门上拔毛,这是王治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城楼上那名将领冷笑了一声,喝道:“刘云,你以为我家主公不知你与韩遂的阴谋勾当吗?强攻不下,便打算用盟友的身份骗城?你还是省省心吧,给老子滚远一点,否则我便下令放箭了。”
王治被气的眉毛、胡子瞬间全炸起来了,大喝道:“无知的狗杀才,我家主公为救尔等,想尽千方百计,你们竟如此对待?!无耻,狼心狗肺之辈。”
“呵呵,为了救我们?我看是为了杀我们好夺狄道城吧,陇西半郡之地已尽入尔等之手,你们家这位像女人一般的主公,应该眼馋狄道、安故很久了吧。怎么?当我们所有人都是白痴吗?”城上将领冷嘲热讽的喝骂道,“弓箭手,准备!”
王治气愤难平,准备讨要一个天理公道,但被刘云拦住了。
“撤吧!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刘云对王治说道。
王治难以理解的问道:“主公,他们如此误解你,怎能就此轻易作罢?”
刘云倒是挺淡然,说道:“他们打不过马玩的数万大军,射杀我们这区区四千骑兵,可不在话下,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更何况,首阳三城之地,的确是被我们给占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走吧。”
“主公,这……”王治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刘云的心中想法。
马玩的大军都被逼退了,可却被城上这群杂毛刁难,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
王治纵马追上刘云,劝道:“主公,不然攻下此城算球,那孙子的嘴脸实在太可恶。”
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宏伟壮观的狄道城,说道:“这倒是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
“啥猜测?”王治颇为好奇的问道。
刘云策马沿着洮河逆流而上,边走边说道:“我们在刚刚并没有看到马腾的身影,你觉得他会在什么地方?”
王治心中怨气颇重,闷声回道:“他?还能在什么地方,自是在狄道城中偷偷的看我们的笑话!主公,你便说说,这样的盟友还算是什么盟友?我们为了救他们,绞尽脑汁的想尽千方百计,可他们呢?竟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对我们冷嘲热讽?!简直岂有此理。若是骂我,这事情也便作罢了,可他们羞辱的是主公你啊!此事,万不可忍让。”
“主公,末将请令,攻下狄道城!”王治顿首长揖大声喝道,“加上盖勋将军的一万兵马,这狄道城必破!”
刘云淡淡一笑,说道:“并不需要我们动手,狄道城破只在早晚!马玩的大军只是退了,但并没有退回金城,也没有罢兵。”
王治的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问道:“可如此以来,主公这个小人岂不是白做了嘛!不但坏了自己的声明,还讨了一番羞辱,依我看啊,就该将这个小人做到底。”
刘云诧异的侧目看了一眼王治,他说了这许久,王治竟还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真够让人伤脑筋的!
他和王廷是从兄弟的关系,可这脑子上的区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游荡山野,沦为匪寇的时候,王廷怎么就认了王治当老大?难不成只是因为年龄?
“王治,凡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刘云感慨的说道。
这个死钻牛角尖的家伙,有时候也真是让刘云挺难办。
王治嘟囔道:“脑子我有,可这帮孙子实在是太气人,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就没想过,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狄道城中有人叛向了韩遂,或者本就有韩遂安插的细作?”刘云捏着额头,问道。
一般说自己有脑子的人,脑子应该都不太好用。
起码刘云就不敢承认,但如果说他有美貌,他倒是能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治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脸认真的思考着。
刘云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罗里吧嗦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效果了。
即便脑子不好,只要肯动脑子就好,起码能绕过一些坑。
但片刻后,王治的话让刘云彻底放弃了在这个件事情上纠缠。
只听王治依旧十分愤慨的说道:“即便如此,可他们如此羞辱主公,还是太过分了!”
不得已,刘云只好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孙子说的话,也并不能代表马腾,或许此时马腾的处境也并不好。”
王治的脑子里面好像就装了他们刚刚羞辱刘云的场景,但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随即一脸震惊的问道:“主公,你的意思是,韩遂的人已经控制了狄道城?”
“刚刚的事情,大概印证了我这个猜测,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你想想,如果马腾看到了我们在城下的斡旋,他有什么理由不放我们进城?此时能救这狄道城的,可唯有我们!庞德、马超、马岱这三员大将,皆陷于榆中战事之中,短时间内极难脱身相援!”刘云分析道。
王治轻哼哼了一声,说道:“或许就如刚刚那孙子所说的一般,马腾是觉得我们在骗城呢?觉得我们和马玩在城下演了一场戏,然后趁机骗开城门,夺了狄道呢!”
刘云愣了一下,苦笑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如今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静观其变吧!”
“哪……刚刚的羞辱,就这般算了?”王治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刘云对王治也是服气了,怎么老是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呢。
望着清澈如洗的洮河,刘云说道:“不这般算了,还能如何!狄道城如今就是个大漩涡,我们这点兵力还是别往里面投了,趁机搞点事情倒还是可以的,但复仇夺城还是作罢吧。”
在王治的身上,刘云印证了大汉子民对于复仇那种根深蒂固的看法。
以前看书的时候,刘云还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如今也算是深入的有所了解了,大汉朝复仇之风真的是极其盛行。
这大概也是侠的一种形态吧。
正因为有这般的风气,这才造就了甲字一号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先为自己复仇,而后渐渐的就变成了为别人复仇,并将此延伸成为了他们的职业。
游走于山野江湖间,为律法所不容的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又不平事?
不论是带着君子之气的剑客,还是藏有百兵之胆的刀客,大概都是这样一番形态吧。
王治虽然遵从了刘云的命令,但心中的不平之气犹存,只是没再不依不挠的请令。
尾随着马玩的斥候回来了,向刘云汇报马玩已率军撤到了以北四十里安营扎寨。
刘云虽然做了小人,但也要做一个信守诺言的小人。
在随后,便将马玩的一家老小全部都放了。
至于能不能和马玩顺利汇合,那就是他们和马玩的事情了。
狄道城内飘出了袅袅炊烟,刘云也率众在狄道以南的山坳间,安营扎寨。
那个小小的山洞,又派上用场了。
不过,考虑到过夜,刘云命人将那个山洞又往大挖了一下。
这帮不是人的家伙,自打有了毛衣,都不把这酷寒的冬天放在眼里了。
可刘云实在是抗不过这该死的寒冷,尤其是夜里。
第四十二章 刘云的世界
历史的轨迹已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改变。
起码,韩遂和马腾的命运已不再是曾经那般了,在割据凉州期间,他们二人之间的确一直摩擦不断,但并没有到如今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自然而然的,他们身边人的命运,也不再是曾经固有的轨迹了。
有人提早的挂了,有人又无故的多活了几年。
有人本该一生安逸,却一不小心成了跌宕起伏。
刘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变化着。
盯着噼啪作响的火苗,刘云忽然有些突发奇想,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在这个时代,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祖宗给弄死了,那是不是在以后的世界就没有他了?
这不是一个凭空的假设,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但这也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时至今日,能跟刘云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只有那位极其不靠谱的,自称是刘云老祖宗的汉武帝刘彻。
除了他之外,刘云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就连这名字,都还是孤儿院的院长取得。
他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谜,估计也没有解开的那一天了。
所以当刘彻很是突兀的窜出来,告诉刘云,他是老祖宗的时候,刘云其实很激动。
在他的这一生,终于算是有一位亲人了,即便是相隔了两千余年。
有总比孑然一身不知来处,不知归途要好许多。
甚至于在很多时候,刘云都觉得那老院长说的是真的,他可能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像是那无根之水一般。
所以,想什么祖宗,认刘彻就行了,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当孤独缠身,思绪总会在瞬间被放大千倍万倍。
焰火中有世界吗?
如果有,那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后世的科学曾解释了几乎一切的东西,可刘云始终觉得。
人的认识,是有限的。
而这个世界是无限的,有无限的大,有无限的小,有无限种存在的可能。
身处科技发达,人们为了金钱,死命挣扎的后世,刘云就曾怀疑过世界。
如今在这里,刘云同样怀疑。
他始终在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但在没有能力,没有途径去探究的时候,每天的日子还是要过,该有的目标和理想,还是要有,而且还要努力的去做。
不为别的,只为证明,还活着。
王治踩着夜晚璀璨的星光,像一头熊挤进了刘云狭小的山洞,打断了刘云对着火堆的思考人生。
他的脸上还带着白日里的怨念,闷声闷气的说道:“马玩又围城了!我随同斥候凑近看了一会儿,狄道城今夜必破,城中守军应该也就四五千人。马腾这老贼子真是瞎了眼,白白浪费了主公千辛万苦挣得的时机。”
刘云拿木棍将火堆挑的更旺了一些,说道:“雪上加霜易,雪中送炭难,准备接应马腾吧。”
王治的眼睛猛然挣得溜圆,怪声怪气的问道:“主公,你还打算救他啊?”
“救!”刘云很简洁的说道。
王治瞬间就纳闷了,他实在难以理解刘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瞥了一眼王治,刘云说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一点我们要理解。日间,狄道这糟粕般的城墙下所发生的事情,不管马腾是真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无所谓。那名将领能说出那番话,就足以证明马腾也大概是那么想的。而今夜,他会见到事实真相,并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王治拧成沟壑纵横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说道:“主公只是想拉拢马腾?为此不惜搭上数千士兵的性命?”
“你当我傻啊!”刘云骂了一声,说道,“马腾如果能从这重重包围中杀出来,我送他个面子,如果杀不出来,那就是他的命了!”
直到这一刻,王治总算是明白了自家主公的真正意图。
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感悟了。
这路子,不得不说,是有些腹黑,但符合刘云目前的自身利益。
不顾一切的带人冲进去救马腾,太不切实际,更何况他和马腾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如今是勉强的盟友,可到底是敌还是友,还尚未可知呢。
狄道城如滚雷般的战鼓和振野的杀声,随着夜晚凛冽的北风刮了过来。
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摇篮曲!
刘云套上了厚重的铠甲,将寒光熠熠的环首刀拎在了手中。
卓钢亲手打造的黑光铠和环首刀,都足以称得上是宝甲、宝刀。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是有着刘云的功劳的,甲是经过改良的黑光铠,环首刀也不能算是纯粹的环首刀,有了钢的硬度,锋芒更盛,在形状上更接近于唐刀。
只不过,这种形制的,因为出云山上锻造水平有限,目前还没法量产。
暂时只有刘云、王治等人有。
“准备救人!”刘云穿戴完毕,对王治说道。
王治应了一声喏,挺着虎背熊腰,出去集结将士。
黑色的甲,仿若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双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
大汉朝的军队多着赤色戎衣,玄甲,一眼望去大概就是黑中透红的模样。
但刘云更喜欢清一色的黑,看着更具杀气。
所以汉阳的军队,除了脸不黑之外,其他基本都是一体的黑化。
刘云甚至于打算,在以后给骑兵配备黑色的面具。
一眼扫过去,看着就像是来自九幽的幽灵大军一般,就差不多了。
北风吹的越发的凶猛了,明天估计又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士兵手中的火把,在狂风下,火星乱溅,几欲熄灭。
刘云上了马,策马率先走出了山坳,众将士无声的紧紧跟随在后面。
漆黑的旷野下,除了凛冽呜咽的北风,便只有急促的马蹄声。
偶尔会有一两声马儿的喷嚏声打破相应和谐的寂静。
在狄道城以南的山尖上,刘云勒停了战马,驻足观望。
将士们熄灭了火把,于是这支骑兵便和这黑黝黝的山,完全的融为了一体。
狄道城破了!
站在山上,刘云能够清楚的看见城中的动静。
耀眼的火光中,马玩的军队正在城中大肆烧杀劫掠,混乱和血腥蔓延在狄道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户家庭。
不论是有身份还是没身份的,不论有没有家财,都不会幸免。
每攻一城拔一寨,必先劫掠一番,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保留下来的传统。
反正如今大行其道,将士们浴血拼杀,这是唯一可以发财的机会。
他们不像刘云的兵,可以每月像当官一般领粮饷。
他们唯有胜利之后的狂欢,肆无忌惮的劫掠,才能捞到一点东西。
而且,只要抢到手的,就会是自己的。
这是主公、将军所给予他们的奖励。
王治的目光像是一台扫描仪,缓缓的从城外扫到了城内,随后对刘云说道:“主公,恐怕我们没有用武之地了,并没有看到有人逃出来。”
“不!你看府衙的方向。”刘云提醒道。
刘云没有丝毫近视的眼睛还是挺好的,虽然不能看个真真切切,但大概还能看清。
府衙的位置上,正在爆发着狄道城的最后一场战斗。
应该是最后一场了。
不用想,刘云也能猜到,在那里的会是什么人。
在城破之后还负隅顽抗的,除了这座城的主人,其他的士兵不会忠贞到流干自己最后一滴血。
“如果他们能冲到城门口,我们便救人。”刘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王治漠然的看着,他倒是希望马腾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哪里来的感觉,他始终觉得刘云不应该救马腾,救了绝对会是个祸害。
王治自个儿也觉得奇怪,他与马腾并无嫌隙,也无冤仇。
可偏偏就有这样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完全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直觉,他也没有理由去劝刘云,便只能暗暗的祈祷了,希望苍天让马腾死在马玩的刀下。永远的留在这狄道城中。
“看样子是有希望,传令盖勋接应我们。”刘云忽然低喝了一声,纵马下了山坡。
府衙方向的那些人冲出了包围,正在向南门快速移动。
王治回过神来,立马派出斥候,通知盖勋,同时连忙策马紧追上了刘云。
“主公,让末将去吧。”王治在风中大声喊道。
刘云头也没回的喊道:“我可不能永远坐镇后方,我得熟悉这战场,不浪费了手中这宝刀!”
既然如今身处在这样的时代,心中犹有广袤天地的志向。
刘云就不能永远当个被人团团保护的主公,上阵杀敌,这是他的必修课。
两百亲兵将阵型变换成了锐阵,将刘云紧密防护在中间。
在其后,四千骑兵同样摆出了冲锋陷阵的锐阵,而刘云和他的亲兵处于最中间。
刘云依旧还是核心中的核心,大概所有的将士都死光了,就会轮到他了。
这样的阵型,谁也没有下令。
在数场的战斗中,将士们已经习惯,也执着于这样的战斗阵型。
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将士,心中都有一面明镜。
“来者何人?放箭!”
还没有来得及布防的一股马玩军,在城门口发现了这一支犹如出笼猛兽一般,来势汹汹的骑兵,喝问声和命令是在一气之间,同时喊出来的。
喝问可能是习惯,命令则是紧张。
“杀!”
刘云高举手中刀,提起了心中万千豪气大喝一声。
铁蹄滚滚,犹如洪流,冲进了狄道城。
“杀!”
四千人的声音凝成了一股,如同一把锋芒万丈的大刀,劈进了混乱不堪的城池。
马玩麾下这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在骑兵的铁蹄下,如同被撞翻的多米诺骨牌,顷刻间人仰马翻。
冲进城门不足两百米,刘云就看到了无比狼狈的马腾等人。
这老家伙,还活着。
“马腾,上马!”刘云还没到近前就大喊了一声。
浑身浴血,身边只剩下几十兵马的马腾,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兵,猛的立马横刀一声大喝。
“何人可杀我?!”
刘云顿时一脸的古怪,这老家伙搁这儿装什么呢?待会儿马玩追上来,绝对一刀劈了你!
“屮你大爷的,别他吗装了!老子刘云,不想死就赶紧跟我们走。”
刘云没好气的一声怒吼。
第四十三章 杀神马腾
马腾是一个实打实的枭雄,即便落到如此狼狈的局面,气势依旧。
他长发披散,手中长枪鲜血斑斑,站在那里恍若一尊杀神。
“刘云?很好!你来的很好!随我杀将进去,今日老夫誓取马玩狗头。”
马腾大喝着,一个潇洒的转身,就准备折身再次杀入城去。
刘云顿时着了急,这老爷子发的哪门子疯,难不成就看不见眼前的局势?
“快!拦住他。”
刘云急声喊道,他觉着这老家伙杀出心魔,走火入魔了。
王治立马率人上前拦住了马腾。
马腾顿时不乐意了,猛提长枪,横眉竖眼大声喝道:“刘云,你这是何意?”
刘云跳下马,快步到了马腾跟前,劝道:“马腾将军,此时事不可为,还是趁早脱身为妙,再拖下去我们都走不了了。”
“马玩狗贼欺人太甚,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马腾咬牙切齿的吼道。
他一脸的血腥杀气,模样极其骇人。
刘云面色忽然转冷,沉声喝道:“马腾将军,看在盟友的面子上,我这才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前来营救你。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果你执意此时要去,那你便去吧,但我不会拿我麾下将士的性命陪你冒险。”
城中如今有近五万敌军,十倍于己,傻子都能算得出来,此时报仇,那就是螳臂当车,自求死路。
“你!”马腾如豺狼般凶狠的目光盯了刘云片刻,气势忽然泄了下去,挥手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撤吧,另寻良机斩杀此獠!”
刘云神色一松,立刻示意王治开路撤退。
此时,闻讯而动的马玩军已经围了上来,只不过是少量敌军,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府衙方向有战鼓雷动,显然是在聚集人马,而等城中四散的兵马集结起来,想走可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刘云和王治可都没有在万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的本事。
众将士摆出锐阵,犹如一支箭矢,再没做任何的停留,自南城门冲杀了出去。
拥堵在南城门的那些散兵游勇,并没有勇气去全力阻挡这一支劲头正盛的骑兵。
一个个看似凶狠的跃跃欲试,可被骑兵一冲锋,便做鸟兽散了。
马玩麾下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追杀,算是让刘云有了一丝可趁之机,顺利的离开了狄道城。
出城之后,刘云未做任何的停留,带着马腾这几十名溃军,直奔首阳方向。
“报!马玩派出一万精骑,已至后方十里。”
斥候快马而来,大声禀报后方军情。
刘云神色一凛,马玩这速度真够快的,应该是他们刚出城,马玩便派出了追兵。
还是直接一万的骑兵,好大的手笔,真够看的起他的。
不对,应该是看的起马腾。
毕竟马腾的这颗老人头,是一个巨大的功劳。
甚至于,都能算得上是这西北地最贵的一颗人头了。
砍了这颗人头,马玩应该能在韩遂那里混到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想想还真的是挺诱惑人的。
“马腾将军,你也听见了,一万追兵已到了十里内,有没有什么对敌的良策?”刘云并马和马腾走在了一起问道。
马腾斜眼一瞥刘云,闷声喝道:“要什么阴谋诡计,冲杀过去便是!”
这良策……真特么的良!
“敌军一万,我军可只有四千人!”刘云提醒道。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马腾之所以能起兵,并混到如此地步。
所依靠的,应该只是他的个人气节和马氏积攒而来的财力。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但也大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言不合就硬碰硬,这是一个好品质,可也要看一下情况。
这样的性格,有概率能培养出一支悍不畏死,如狼似虎的部队。
但更多的情况应该是,有朝一日踩在坑里永无翻身的可能。
当然,这是刘云通过这一面之缘的判断,或许并不准确。
能做一方诸侯的,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瞧的,这个倒是真理。
马腾用坐下战马的鬃毛擦着他的银枪,不假思索的说道:“四千,一万,尚不足一打三,足矣!”
刘云顿时傻眼,枭雄的思维和他这个普通人的思维,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习惯了稳扎稳打,这样的打法在刘云眼中,就是实打实的冒险。
“算了,那还是听我的吧!前方便到白石山了,这一万骑兵我就当是马玩送给我的临别赠礼,不太好意思的收下了!”刘云耸肩说道,和马腾他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相比起马腾这不动脑子,硬拼武力的打法,刘云还是觉得自己的安排更靠谱一些。
马玩擦完了枪,拿在手中一脸爱恋的欣赏着,说道:“死在这把枪下的,少说也有千人了,真是一把好枪!”
刘云的关注点倒是并没有在那把银枪上,杀了多少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只是惊叹于马腾竟然骑马不用手,单凭腿力驾驭着战马。
这倒是一件值得卖弄一下的技能。
没有听到刘云的一句奉承话,马腾有些不悦的看了过来,问道:“前方是白石山又当如何?难不成你可以兵不血刃就克了马玩这一万精锐骑兵。”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马腾将军,这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还有两个可以兵不血刃的办法!”
马腾脸上冷笑涟涟,喊道:“豪言壮语,世人皆可说一说,大话而已。你若真能办到,老夫就对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既往不咎。”
刘云心中一笑,原来这老家伙一直对他有怨念,难怪救了他一命,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第一个办法,便是将你交出去!马玩要的是马腾将军你的项上人头,至于我,他可能并不认识!”刘云贱贱的一笑,说道。
王治适时的策马挤进了刘云和马腾的中间,同时间,周遭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将马腾堵在了中间。
犹如一堵围墙,将马腾堵了个严丝合缝。
一瞬间的功夫,至少有二十余把长枪对准了马腾那颗雄赳赳,气昂昂的脑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马腾只是将深陷的眼睛垂了下来,再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很沉稳,镇定到将周遭一切都没有放在眼里。
“你不会杀我的!”
马腾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净洁白的丝帕,往银枪上哈着气,开始一点一点细细的擦他的枪。
刘云挥手,让手下的将士退了下去。
“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办法,借献你这项上人头的机会,这一万骑兵用毒便可荼毒殆尽,我麾下可有用毒的好手!”刘云一本正经的开始了吹牛比。
马腾不明意味的笑着,像呵护红颜知己一般,动作十分轻柔的继续擦着枪。
对于刘云这番话,他并没有惊讶,也并没有表示不信,只是笑着。
这个笑容,看的刘云心中有些渗得慌。
那是老谋深算的笑容,嘴角的沟壑间,带着阴狠毒辣。
“看在马腾将军你的盛名上,看在我们的盟友关系上,也看在文鹭的面子上,这个办法我自然是不可能会用的,我只是说出来。那么,在我这颗脑袋里,我能想到的,就还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得靠白石山。”刘云不以为恼,接着说道。
马腾嘴角的笑容敛去,说道:“白石山倒是一个好去处,好的埋骨之所。”
“报!追军已至五里内!”
斥候高声的汇报,在队尾响起。
五里的距离,在这沟壑纵横的西北地,差不多也就是翻一座山的距离。
刘云没空再继续跟马腾扯犊子,立刻传令全军,快马加鞭加速行军。
只要马玩的追兵不跟丢他们,刘云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可不想真的被追上。
此时,已经隐约能看见白石山了,连绵成条状的白石山,高耸入云,相当显眼。
在这黑夜里眺远看去,白石山就像是大地扎进了天幕之中,仿若到了天地尽头。
一路快马扬鞭,刘云率军冲进了白石山中。
这里其实是一条死路!
“刘云,我倒是希望你死了,如此我女儿被玷污之事,就会如过往云烟,消散的一干二净!”在进山之后,马腾忽然说道。
刘云轻提了一下马缰,放缓了速度,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尽管他和马文鹭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但对于马腾而言,是有实质关系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想着杀了刘云,这让刘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枭雄。
他还是把这位枭雄想的太简单了!
说话不好听并不要紧,关键是马腾在落魄之际还敢说这样的话。
如果他不落魄,身边兵强马壮,又会如何做?这才是刘云真正考虑的。
“马腾将军,你女儿如今可都二十多岁了,你如果杀了我,她恐怕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你还是先瞧瞧我杀马玩这支追兵吧,绝对会很有趣的。”刘云冷眼瞥了一眼马腾,策马走出了山谷。
马腾的态度,决定着刘云对他的态度。
杀他,也不是不可以。
在那时,只是少一支助力,在凉州地少走两步棋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的所谓。
谋划可以重新来过,但身边有一个一直想杀他的盟友,这就让刘云很是膈应了。
王治正率人在山下的沙土中,忙碌着挖坑埋石头。
刘云单人单骑,举着一支火把,孤零零的站在山谷之前,目光望向远处。
大军蹄下冲天而起的尘土,即便是在如此的深夜,也能看见一丝。
火把的微光,游走在漆黑的深夜,像是开拔的荒野幽灵。
匆匆埋好东西,王治率领着舍弃了战马的骑兵,爬上了山。
在这山脚下,剩下的,只有刘云一人一骑,还有一根火把。
第四十四章 火龙出世夺狄道
马玩的追兵犹如肆虐在玉门关外的黑风沙,铺天盖地的涌到了白石山下。
借着火把的光亮,刘云看清楚了那位麻面青须的领军之将。
不是别人,竟是马玩亲临。
“挑灯夜战,马玩将军的兴致为何这么高呢?”刘云打趣的喊道。
马玩策马向前,逆风大声喊道:“刘府君的兴致也不错啊,午夜兴兵劫人,倒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急慌慌的追了这几十里地,总算得见府君一面呐。”
“那我不是没有办法嘛,白日里有人不让我进城,还差点射杀我!那我只能另想他策了。”刘云一脸悲戚的喊道,想起日间那些事情,他也觉着憋屈。
和马腾为盟,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他,这大概是刘云做的一个错误的决定。
而且,就马腾现在这个态度,他貌似又要当小人了。
废了这么大功夫,如若不赚点,刘云觉着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自个儿。
马玩扬声喊道:“刘府君,何必为了这等豺狼之人,徒费心机。府君行事,虽然手段不那么光明,但重信义,马玩佩服!府君若肯交出马腾老贼,马玩愿拱手让出狄道城。”
这话让刘云相当的意外,拿狄道城换马腾的脑袋,马玩还真的大度,刘云直言喊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些心动了,以一个马腾换狄道城,这很划算,如果你没有将狄道城搬空的话。”
“刘府君可真会说笑,你夺了我大军粮秣,我总不能让我这五万大军饿死在冰天雪地里吧。”马玩大声喊道。
这么严酷的事情,从这俩人口中说出来,听着就像是过家家一般。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就不换了!马腾的价值,应该比一座空荡荡的狄道城要多一些。”刘云喊道,马玩看着像是个实在人,他说的也就是实在话。
马玩撇着嘴点了点头,扯着脖子大喊道:“如此看来,你我必有一战了!”
因为逆风的缘故,他不得不将声音喊得足够大,才能保证让刘云能听见。
相比起来,站在顺风位的刘云就轻松了许多,他回道:“看来,的确是必有一战了!不过我建议你站远一点,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我还不想你那么早死。”
马玩举起火把,假模假样的看向了山顶,喊道:“在这山顶之上,安排了弓箭手?顺风下箭,倒是好算计。可我将麾下骑兵悉数带来了,可有一万人之众,刘府君该不会真的以为借这地形之势,便可挡得住我麾下铁蹄?”
“你这话我听着这么像骂人呢?但说实话,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论兵力,如今应该是我比你多!”刘云一脸灿烂的笑喊道,“我这人,一般不打无准备之仗。”
马玩将火把交给了身边将士,扬声喊道:“刘府君善使疑兵之计,恐怕如今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真当我不知道,府君身后所率仅三四千兵马?”
马玩的喊话中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大概的意思是即便三个打一个,也能完虐刘云。
但他的话还未透过午夜高原上的狂风,传到刘云的耳朵。
在他的后方,伴随着铿锵之音,便出现了一支军马。
无数的火把在传递中被点燃,山脚下顿时被照耀的恍若白昼。
那是一支精锐的骑兵,久经战阵的马玩单从气势上就能感觉的出来。
马玩不由得吃了一惊,难怪刘云那厮如此的气定神闲。
原来,他在此地还藏了一支伏兵!
粗重的眉毛,深陷的眼窝,还有他们手中类似于匈奴弯刀的弯刀。
这是一支真正的西凉军!
而且看阵型规模,人数绝对有万人之众。
凉州之地,除了自家主公与马腾之外,唯有一人还有这般军队。
就是眼前的刘云!
这支军队,定是那支奔袭千里,奇袭金城的骑兵。
马玩回转马头,定睛一看,一下子就确定了。
那领军之将,还是他的熟人,曾为汉阳长史的盖勋!
早有消息传来,盖勋投入了汉阳刘云的麾下,马玩还一直不太相信。
他曾与盖勋交锋数场,略知盖勋的为人。
他不太相信这么桀骜的人物,如何能屈居一个年轻后辈的麾下。
但现在亲眼见到真人,马玩即便是再如何的难以相信,也只能相信眼见为实。
一瞬间,马玩乐不起来了,甚至于还有点心惊。
刘云说的还真是实话,如今他的兵力的确远胜于他。
“列阵!”
马玩沉住气,大喝了一声。
兵临阵前,未战而先怯,是为兵家大忌,那战就赢不了。
刘云也在同时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火把,喊道:“打吧,没什么好废话的了。”
顷刻间,燃烧着的羽箭,犹如璀璨的流星飞下了白石山。
盖勋所率敦煌军手中的火把,也在同时间扔了出去,织成了一道火幕,飞向了马玩军阵之中。
他们点火把,可并不仅仅是为了照明……
“烟火要绽放了,每一束都是人命,没法欣赏!”
刘云低声嘟囔了一句,扭头看向了提着长枪一身王霸之气走出山谷的马腾。
马腾在这一刻似乎也对刘云有了一丝的好奇,他问道:“你就不怕马玩驱兵奔你而来?他可不是傻子,定然知道冲向你可比冲向盖勋,胜算要高许多!你我二人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你瞧,这不他已经开始打算擒贼先擒王了嘛!”刘云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汹涌冲杀而来的骑兵,在他的神色间,竟瞧不出一丝身处战场的感觉。
他很淡定,淡定的有些邪门!
马腾忽然间就有些瞧不懂了,他提起长枪,狠狠扭了一下脖子,喝道:“躲到山谷中去,蠢货,打的这什么蠢仗!以为仅凭着几支羽箭便能挡住万千骑兵?”
我擦?!
刘云睁着溜圆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马腾。
说实话,他被感动了!
太他吗的感动了,马腾竟然站出来保护他了。
不想杀他了?
就在这时,惊天的变故突生。
一声仿若天地大爆炸的轰然炸裂在马玩阵中响起,声势犹如山崩地裂。
一道火光,裹挟着冲锋陷阵的几匹战马和几名将士冲天而起,状若绚烂的烟花。
有一很快便有了二,这一声炸裂尚未消散。
第二声,第三声……乃至于无数声,连绵成了一片在眨眼间便接踵而起。
马玩麾下骑兵凶猛的冲锋,像是在忽然间被人用弦勒住了一般,戛然而止,无数的将士在瞬间化身成为了绚烂的烟花。
这是一场恍若天地巨变的变故!
冷兵器捉对厮杀的时代,没人见过这样的阵仗。
马腾目瞪口呆,瞳仁翻白,不由自主长大的嘴巴里,大概能塞进去一箩筐的蛤蟆。
“火龙翻身了!火龙翻身了!”
“是……是火龙!”
“火龙要现世了!”
“火龙现世,风云将变,快逃命吧!”
……
无数的士兵舍弃了战场,发了疯一般的往远处狂奔,口中乱七八糟的大吼着。
除了死去的将士,剩下的好像已无心再继续战斗。
面对从地下喷出来的火光,他们的胆已经被吓破了。
马玩带着身边不足千人,冲出了火光冲天的战场,一脸的惊骇。
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战,他本已做好了和刘云死缠到底的打算,就看谁能扛到最后。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结束的会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突兀……
如此的……诡异!
真的是火龙吗?
马玩并不这么想,他在逃出战场的一瞬间,便想起了刘云那番话。
每一个字,依旧历历在目。
在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中,那一句话变得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刘云早就说过让他往旁边躲一躲,不想让他早死……
那个刘云早就知道这一切,不!这本就是他的布局,是他准备好的陷阱。
可这火龙又是怎么回事?
马玩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不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听闻,刘云在冬腊月奇袭金城的时候,就用过这番手段。
那它……到底是什么?!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格外狼狈的马玩,忽然爆发了强烈的求知欲。
这骇人的东西,他也想要。
“将军,快逃吧!盖勋已杀过来了。”
身边将士着急的喊道,他觉得自家将军似乎已被这火龙给吓傻了。
马玩终于从依旧炸的热烈的战场上抽回了目光,抹了一把被熏的漆黑的脸,撒开腿,带着仅剩的一点人手,急慌慌冲进了白石山。
其他的地方他不敢去,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双腿绝对跑不过战马,他只能先行上山,躲过刘云的追兵,再绕道奔回狄道城。
战马,虽说都是训练有素的。
可在如此骇人的爆炸中,它们在第一时间就舍弃了自己的主人,独自逃命了。
人都被吓破了胆,更何况牲口!
侥幸拣回一条命,马玩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有此物,何愁天下不成!
……
马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脸惊骇的望向了刘云,“这并非是火龙是吗?”
“火龙是什么其实我不知道,这东西,也可以叫做火龙吧。”刘云笑着说道。
这样的爆炸虽然达到了刘云想要的效果,但威力还是有些低。
毕竟粗糙的手艺,也只能发挥黑火药这么一点威力了,还是得想想办法。
不能老是这个样子,落后是要挨打的。
“你是如何办到的?这是何物?”马腾的目光中像是烧着火,急声喝问道。
刘云笑着招手将刚下山的王治喊了过来,“保护马腾将军回冀县。”
马腾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刘云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现在可是要去夺狄道城?”
“不愧是马腾将军,真是一猜一个准啊!此时不夺,更待何时呢?放心,我只是暂时替将军您保管,哪天将军想要了,随时来换,我还是很乐意的。”刘云笑呵呵的说道。
他说的,还真是大实话。
如果有数万石粮食,莫说狄道城,就是再加上一个安故城,刘云都换!
一城一地,换了还是能抢回来的嘛。
唯有粮食,才是活命的根基。
第四十五章 八卦先生盖长史
马腾望着刘云,提枪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青筋突然暴起。
“马腾将军,你可真像个调皮的孩子,主公既命我护送将军回冀县,还望多多提携。”王治的牵着喷嚏连连的战马,忽然挡住了马腾的实现。
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就连战马也受不了了。
马腾收回了目光,握枪的手也松懈了下来,他斜眯着眼轻蔑的扫了一眼王治,冷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王治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但并不以为然,自问自答的说道:“但是呢,还请将军稍待片刻,这战场总是要清理一下的。我家主公说了,战争和死人是瘟疫祸患的源头,必须集中焚烧,以沙土掩埋。”
马腾置若罔闻,稳当当的坐在马上,像是一尊雕塑,只是目不斜视的望着焰火终于平息下来的战场。
他对这些能引发如此剧烈爆炸的东西,相当的感兴趣。
如今他也大概能够明白刘云这么一个愣头葱,为何能在短短半年时间,打下如此基业了,而且还多是他的土地。
汉阳有他一半之地,首阳三城之地,更是他众军拱卫的地方。
如今都变成了刘云的!
这才是真正令他难以容忍的地方,可如今……
刘云带着两百的亲兵与盖勋会和到了一处,刻不容缓,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狄道城。
“主公,为何不杀了马腾?”盖勋也问出了和王治一样的话。
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盖勋和王治不谋而合,出奇的一致。
刘云沉吟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因为三国演义吧。”
“啥?三国演义?主公你是不是又被冻着了,不行就再多添两件毛衣,这是好东西,末将等绝不会嘲笑主公的。”盖勋喊道。
刘云瞅了一下盖勋,喊道:“你这话说出来就是在嘲笑我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虽然你学习能力很强,但怎么说呢,马腾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杀。”
刘云身子薄,不抗冻,如今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的笑谈。
那些士兵私下里吹牛比的时候,总喜欢把刘云牵出来做比较,这些刘云都是知道的。
一群没大没小的东西!
“主公可是忌惮马超?”盖勋俯地身子,纵马狂奔,抽空问了一句。
忌惮马超?这一点刘云还真没有想过。
“你慢慢猜吧,原因不会这么简单的。”刘云策马超越了盖勋,大声喊了一句。
骑马聊天真的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在马狂奔起来的事情。
盖勋等人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可刘云不成,骑马他大概就是刚刚拿到驾照的水准。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在马上聊天,感觉就像是走在悬崖上,一扭头的功夫,马就跑歪了,太特么难受了。
盖勋轻笑一声,策马追上了刘云。
不杀马腾的原因有很多,但盖勋并不希望是他所想到的那几个。
仁慈之辈在这个年月可活不下去。
狄道城又恢复了他的平静,午夜之前刚刚发生的战事,犹在眼前,但不论是将士还是生活在城中的百姓,早已选择性的遗忘了。
他们或许正在打听着此时拥有狄道城的是什么人,他的主公又是谁。
他们现在算是谁的百姓,又该如何称呼现如今的一城之主。
等明日的朝阳升起,他们的生计不会有任何的耽误,依旧挣扎在能刨到食和刨不到食的边缘。
几道鬼魅般的影子,悄悄的游离在残破的农舍之间,向着南城门靠近。
带着出云山特殊标记的短刀,在黑夜中,寒光一闪而过,又重隐于黑暗。
整座城池漆黑到五步之内,难分人鬼。
唯有那几座城门,光亮如昼。
一个个的黑影,自狄道城的各个方向会和而来,集结在了南城门下,隐在了黑暗的边缘,窥探着城门口的光明。
……
“擂鼓!”
跨越冰冷的数座河山,终于到了狄道城下,刘云传令擂鼓。
盖勋被惊到了,急忙劝道:“主公此时宜偷城,不宜强攻。”
“强攻比偷城应该来的更轻易,我相信我亲手搭起来的台子!”
刘云斩钉截铁的说道,黑夜中的目光,一片光明。
盖勋拍了拍有些焦躁的马儿,看向了刘云说道:“主公我现在想砍人!”
“砍!等会儿有的是机会。奥?你该不会是想砍我吧?”
刘云反应过来,瞪眼盯着盖勋。
盖勋也不隐瞒自己的情绪,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的主公啊,你能不能说点末将能懂的人话?我已经老了,难猜主公心思啊。”
刘云轻吸口气,苦笑了起来,“盖老,我觉着你对我是有意见呐!九宫司二宫的人在白日间已混入城中了,擂鼓只是信号而已。来几个火龙翻身,这城门不就开了嘛!我们大摇大摆的冲进去,你老人家砍就完事了。”
盖勋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意见倒是不敢谈,主公有此打算,末将甚是佩服!可若,这些小黄门失败了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黄门,是九宫司!你觉着这名字不好听吗?如果失败了,那便只有强攻,为这些小黄门,呸!为这些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了。”刘云郁闷的喊道。
一不小心间,差点被这老家伙给带偏了。
论后汉最皮大佬,绝对非盖勋莫属!
到了这把年纪,活出了老顽童的风采,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
盖勋煞有介事的建议道,“战事筹谋,末将很赞同主公的高见,可这九宫司,不如去掉宫字好听!”
“九司?别瞎扯犊子了,听着像卖酒的。”刘云相当鄙视盖勋的审美。
紧跟在这二人旁边的亲兵,有些怀疑自己所身处的地方。
在临战之际,主公和盖将军,高谈什么九司,九宫司之事,也太不把敌人当成一回事了吧。
主公、将军不急,亲兵倒是急出了一头大汗。
“擂鼓!”
在擂鼓这件事上,刘云和盖勋的看法终于一致。
咚~咚咚!咚~咚咚!
寂寥平静的狄道城之夜,被这一通战鼓彻底的打破。
无数的人从睡梦中被惊醒,慌手慌脚的加固门窗,撬开了地窖的门板。
经历了一天加半夜攻城战的士兵们,从浑浑噩噩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发现,摆在眼前的,又是一个噩梦。
城外整整齐齐的骑兵方阵,看的他们眼晕。
战斗,又要开始了!
有人怨天尤人,怼天骂地,唾弃命运的不公。
有人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刀,拎起了盾牌。
战鼓越来越急促,像是骤雨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可却迟迟不见这支骑兵有什么动作。
他们安静的站在那里,对于战鼓的催促丝毫不为所动。
狄道城上,几名将领围在一起,有些看不懂了。
“他们,这……什么意思?”
“可能他们只是想吓吓你,或许,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累的不成模样了。”
“故意让我们无法休养?”
“什么人嘛,要打便打!玩的这什么故弄玄虚,老子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也能手刃敌人,以一挡十!”
“嗬……唾!小杂碎!”
“嗬……呸!他们当此一口浓痰!”
……
城下。
刘云和盖勋的话题有点飘,尤其是盖勋,一副威严老将的模样,却藏有一颗八卦心。
尤其是对于刘云关上门之后的生活,格外的好奇。
“主公,你当真收了那马腾之女?那么野的女娃子,末将始终觉得配不上主公。”盖勋那双威仪深重的眼窝里,好奇的精光,堪比北斗。
刘云有些头疼,也不知是被这寒夜里的冷风吹着了,还是因为身边跟了个喋喋不休的盖勋。
“自然是假的了,骗一个小姑娘的手段我还是有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骗马腾。盖老,此事事关紧要,你可别说出去了。”刘云被逼无奈的承认了,但还是谨慎的跟盖勋提醒了一下。
盖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一脸的笑意。
他眯眯笑的模样,像极了漆黑深夜里胡同口挠痒痒的大叔。
看的刘云不由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些许的慈祥,被他直接忽略了。
“主公且宽心,此等紧要之事,末将岂可随意说出去!马腾这老贼,末将看不顺眼许久了,只是苦于无力与其争斗。”盖勋沉声说道。
刘云终于算是有点了解了,原来盖勋和马腾有嫌隙啊。
不过,细细一想,好像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际的确挺深的。
这二人曾经都是凉州官,在边章、韩遂率三十六部人马作乱凉州的时候,马腾跟着韩遂起兵了,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
而盖勋这把老骨头却坚持了下来,负隅顽抗,打退了起义军围攻冀县。
单凭这些事情,他们二人之间不就已经有嫌隙了嘛!
站在朝廷的角度,一个是忠贞之臣,一个那就是叛军首领了。
“主公,还有一事,你是如何算到那么详尽的?可真是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呐!竟在悄然之间将马腾一家人,半数都掳到了冀县,如何办到的?末将甚是好奇。”盖勋忽然又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