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得民心者
被严密看守的马文鹭,抬起头能艰难的看到一丝城墙上的情形。
他们投降了!
那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马,就这般投降了!
拿下不到数日的阿阳城,就这样轻易的,拱手于人了。
马文鹭怒火中烧,然而,她如今连喝骂之言,都不敢喊一句。
这个从未耳闻,名不见经传的刘云,杀伐手段让马文鹭感到心悸。
此人显然深谙人心,在这城楼之上,他虽只是杀了几个人。
可在这些西凉兵心中所产生的效果,无异于坑杀了数万人。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马文鹭心中尽是恨意,可却无可奈何。
……
刘云长身立于城头,遥望着城内仓皇逃窜的普通百姓,心怀悲悯。
在这个时代,最悲剧的莫过于这些百姓了。
无论哪一方势力做主这片土地,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历史上有所记载的人口迁移,绝对要数三国时期,最为频繁,也最为混乱。
哪一方的地盘上呆不住了,便开始往其他势力地盘逃窜。
在整个三国时期,百姓,活成了居无定所的候鸟。
“众位父老乡亲,且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刘云振声大喝道。
四处逃窜的男女老幼,缓缓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了城墙之上,那道单薄的身影。
人们面色肃穆,神色谦卑。
当那道身影走上城墙,他们便已知道,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存下来的土地,又易主了。
他们能否生存,又能活成什么样子,如今就看此人的脸色了。
百姓越聚越多,但无任何嘈杂之音,他们几乎是屏气凝神的等着听刘云的话。
“诸位乡亲,在下刘云,我有一言想与诸位父老探讨一二。如今阿阳城虽拘于我手,但我不会成为这里的主子,实是势单力薄,难守此城。我有良田数百亩,若有父老愿随我等,可收拾行囊,随后出发。愿意跟随我的,各户按人头可得地三亩!无赋税,亦无徭役。”刘云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句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每人三亩地?还没有赋税徭役?这如何可能?”
“此人该不会是在欺骗我等吧?”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他没有必要欺骗,众位觉得,他骗我们有何用?”
“也是,若想抓人,他手握精兵,直接抓人便是了,又何需费这口舌!”
“然,这般条件,会否太好了一些?”
“苦日子过的狠了,听闻这样的好处,确实难以相信!”
“我愿随他去,即便此事只是幻影虚言,可他终究是给了我等希望,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我已知足了。”
……
看着底下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刘云这才继续喊道:“若不愿意者,我将大开仓廪府库,散给诸位钱粮,阿阳城凋蔽,钱粮不多,只是在下一番心意。”
散给钱粮?
一众百姓此时彻底的惊呆了。
阿阳城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几番易主,可从没有人像刘云这么做过。
即便是朝廷把控时,在饥馑之年里,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好人,大好人呐!”
形如枯槁的老人,高举起了手臂,鼓足了力气大喊了一声。
随即,支撑着行动不便的双腿,缓缓跪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像是风吹过的麦浪,接连跪伏在地。
他们用无声的行动,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这一跪,有太多的意味。
刘云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内心难以名状,他如今所能做的,也仅于此。
带着这些百姓上山,散给他们钱粮,这不论哪一样,其实对于刘云而言,都并非是好事。
人一多,劫难和压力也就接踵而来了。
要想把这些人都安顿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刘云并不后悔,也不惧怕。
他做这一切,只求无愧于苍天,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刘彻的信任。
王廷大步上了城墙,到了刘云的身边,回禀道:“主公,都安排好了!”
“安排人手,拿出一半的粮食,分给百姓。其余粮食、牲口、车马,统统带走。”刘云吩咐道。
王廷一怔,看了一眼城下跪了一地的百姓,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喏!”
阿阳城尽管再穷,那也比出云山富余。
但凡有一点用的东西,刘云连一根毛都不想给韩遂、马腾的人留。
绑了马文鹭,拿了阿阳城,这仇怨已经结下了,那就彻底的做绝。
王廷喊着散粮,却只带走了一小部分的百姓,剩下的显然都是打算跟着刘云的。
于是这些人在随后各奔各家,收拾家财辎重。
一不会儿的功夫,扶老携幼,牵驴拽豕的百姓便在城墙下汇聚成了一大片。
刘云粗略一看,足有千人了。
这个阵势……出乎刘云意料的有些大。
他原本以为,有几百人愿意跟着就不错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已经破千人了,而且还有百姓源源不断的自周边而来。
刘云立马分出了三十人马,带着这些百姓先行一步。
百姓拖家带口,行动迟缓,尽管出云山距离此地并不远,可若阿阳城被劫的事情,被周遭韩遂、马腾军知晓,定是一件麻烦之极的事情。
刘云可总共就带了一百兵士!
所以,根本不敢有过多的耽搁。
马文鹭被带在了先行出发的第一队之中,看着那些离家出走,却喜气洋洋,仿若过节一般的百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云喊得那些话,她也听到了,可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世上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无徭役,无赋税,自亘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可偏偏百姓们相信了,而且相信的人还这么多。
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
刘云此人,马文鹭如今是越看也看不懂了。
……
王廷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前来复命。
刘云没做任何的耽搁,带上那些降兵,还有剩余的百姓,立刻出发。
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离开了阿阳城。
一车车的钱粮辎重,后面拴着各样牲口,那些降兵被裹挟在中间。
当这支队伍离去,原本就萧条的阿阳城,瞬间变得像是一座空荡荡的鬼城。
坐在马上,刘云的心情有些紧张。
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遭遇敌军,可就彻底的完蛋了。
恐怕连一轮冲击都抵挡不了,就会被杀个七零八落。
好在,天降福荫,刘云白担心了一场,直到出云山脚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个人都没有折损,反倒在半道又赚了不少的百姓。
那些跟随刘云而来的百姓,有许多人的亲戚就在附近,消息一传递,便又聚拢了数百户百姓。
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出云山,刘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山下的探哨,将刘云回来的消息,立刻汇报到了山上。
不多会,公孙禄、王治二人带人急匆匆下了山。
看着那自山下一直蜿蜒向山上的超长队伍,两个人一脸的惊骇。
“明公,不是说去抢粮嘛,缘何带了这么多的百姓归山?”公孙禄亲替刘云牵住了马,开口问道。
刘云纵身下马,笑说道:“这山下的土地我可已经租下来了,没有人种是不是太可惜了?”
公孙禄恍然,说道:“原来明公是如此谋划,小老儿竟一直未能明了明公之意。”
“可是……主公,这么多的百姓,山上恐无法安置?”王治一脸忧心的说道。
刘云拍了拍马背,说道:“办法总是会有的,先将我等的宅院暂时腾出来,我们挤一挤便是了。明日便伐木建宅,这个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
王治点了点头,应道,“如今也唯有如此了,这小小的出云山最多时,也就千人左右。这忽然之间增员千多人,房屋便是燃眉之急。”
三人一边往山上走着,刘云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最麻烦的事情,如今这人一多,最麻烦的当是如何管束这些人。”
公孙禄很是赞同刘云这句话,他说道:“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易管,也难管,无外乎吃饱喝足,不挨饿受冻而已。”
“所以,我已答应了他们,无徭役,无赋税,在这出云山上自给自足!”刘云抓了抓渐长的头发,说道。
王治大惊,说道:“明公,这岂不是……”
刘云抬手打住了王治,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应当施恩于百姓,他们日后将是我们最大的底蕴所在。也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将此地当作自己的家园。当外地入侵,百姓便人人皆是兵吏。”
公孙禄拂须笑道:“这牧民之法,明公深的其精髓。”
“彩虹屁留着以后再用,如今百废待兴,哪有个锤子的精髓。”刘云笑骂了一声。
其实,他并不喜欢牧民这两字,听起来百姓就像是那牲口一般。
辛勤劳作,为国家做贡献,直至老去,便像是他们生来的职责。
事情不能如此,人人当生而平等。
公孙禄一笑了之,尽管眼前确实会有不少的麻烦和问题,可刘云的做法,他十分的认同。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俱之,所恶勿施尔也。
刘云,有天下雄主之姿!
……
上山之后,刘云就当了甩手掌柜了,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王治和公孙禄二人。
他的时间很紧迫的,他还得搞搞研究去。
社会的进步,其实最主要还是工具的进步。
装了一脑袋的现代工具,要是不在这个凋蔽原始的社会,一展所长,就实在太可惜了。
民生所需与战争所需是刘云最主要考虑的两件。
蜀地冶铁工业在西汉的大力发展,到如今已趋紧成熟。
这也为刘云的一些设想,提供了基础。
在凉州大地,最蛮横难缠的绝对要数西凉铁骑,可偏偏,刘云如今已经把人家给得罪了。
那他就必须得考虑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争。
据马,铁蒺藜,以及长枪,这是必须要准备的。
火铳那种原始的火器,刘云非常眼馋,可奈何知识底蕴实在有限。
排除已经存在的和没法搞的,刘云剩下的选择着实不多了。
他将重心放在了连弩、大型弩机以及铠甲上。
好的武器,和优良的防御,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自身的伤亡。
连射弩据说好像还是诸葛亮发明的,这个功劳,刘云觉得他要先抢了。
刚刚抢了赵云的媳妇,现在又劫诸葛亮的道,刘云恍然发现,他无形中好像把未来的蜀汉也给得罪了。
从赵登那里要来了几个工匠,刘云就和这些人,在自己的小院里折腾开来。
刘云出想法,他们负责干活。
毕竟这不论哪一个匠种,刘云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人。
……
出云山上因为突然多了一千多人,而变得格外的热闹。
这些扶老携幼,举家而来的百姓,安顿起来,并没有刘云和公孙禄所忧愁的那么困难。
公孙禄都还没有完全的安排下去,百姓便已经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建造大军,开始干活了。
而身强力壮的男子,纠结起来,主动找到王治,请求当兵。
忙归忙,但一切突然间就变得有条不紊了。
傍晚时分,公孙禄、王治、赵登三人相偕到了刘云的小院。
就着灿烂的夕阳,几个人在院外石桌坐定。
“百姓都安置的如何了?”刘云问道。
公孙禄拿出一筒竹简放到了刘云面前,说道:“明公请看,此次上山的百姓共计一千八百余二人,去除妇孺老幼,青壮男子总计五百三十八人。已有三百余人,主动请为兵士。如今,已基本安置妥当了。”
刘云仔细的看着公孙禄整理好的统计,一边说道:“如今已见好处了,百姓大都是知恩图报的,只是身为一地之主的人,不知体恤而已。”
这么快就见了效果,其实,刘云还是相当意外的。
公孙禄几人微微颔首,这个结果,也大出他们的意外。
“主公,今日也有几名匠作上山,主公所吩咐的业已全部准备妥当。”赵登开口说道。
刘云放下竹简,赞赏的说道:“赵兄辛苦了!”
赵登有些慌乱,连忙说道:“属下受之有愧,有愧。”
无章法的搓着手指,刘云一边想,一边对赵登说道:“自明日起,全力打造百炼精刀!阿阳城内我们抢来的铁器,回炉再造,应该能支撑一些时日。”
在刘云的观念里,武器绝对不能太次了,砍两下就卷刃、缺口的刀,能打赢个狗屁的仗。
反正如今基本上是一穷二白的状态,没有物资了,那就继续各种抢呗。
“喏,十日不成问题。”赵登领命说道。
刘云点头,将身旁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木片推到了赵登的面前,说道:“赵兄,此乃造纸之法,你琢磨琢磨,安排人手把此事给办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手,找公孙先生安排。”
“造纸之法?”赵登疑惑的嘀咕道。
公孙禄和王治也格外的好奇,蔡侯纸他们是知道的,宫廷贵族专用之物。
民间也有少量的造纸术流传,但终究难以成市,故而依旧多用竹简。
刘云解释道:“我这造纸术,可比蔡侯纸要方便容易许多,木浆便可,而且更为好用。”
感谢自小学就开始的造纸术科普,刘云对这个记得相当清楚。
没有纸这个东西,是真的不行!
在书写上,刘云倒觉得问题还不是那么的大。
重点的重点是,在这地方,没有上个厕所真的太艰难了。
他娘的,木片会刮死人的!
而且那么做,实在太他娘的恶心了!
“明公真乃大才,若此法可成,我等也过一过那宗亲贵胄的日子。”公孙禄看完木片上的内容,无比惊喜的说道。
刘云对于公孙禄这拍马屁的手段,着实感到无奈。
人老了,也成精了。
“这法子肯定成,放心干去吧。”刘云笑说道。
第十七章 梁兴攻山
尽最大可能的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是刘云目前的现状。
人少,事儿多,是完全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这出云山上,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闲着。
当然,除了那些稚子小儿。
大兴土木,锻造兵甲,兵士训练,等一系列,具都是问题。
这还不包括,采矿制黑火药,开荒等已经安排上的事情。
自黄昏一直到深夜,这一堆的事情,刘云四人说了个口干舌燥,终于算是理出了眉目。
征服和治理,是两个相伴生的,几近永恒的问题。
拿下一块土地,并将它治理好,才能算得上是成功。
只知用铁骑征服,却不施仁政,不知如何管理,那就是霍乱。
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荼毒戕害百姓而已。
在这个小小的,只有两千多人的山头。
刘云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其实是挺搞笑的。
让那些豪门大族听见,绝对会笑掉大牙的。
山匪都开始搞山头建设了?
但刘云觉得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他的目标是沃野千里,广袤山河。
从小处着手,才能更加清晰的看到问题所在,并及时加以纠正。
在目前,刘云还有犯错的机会和改正的余地。
在后世,一个两千多人的公司,算得上是一个大公司。
为了管那两千人,各种条条框框,都足够装好几箩筐了。
而如今的出云山,相比于同等规模的公司,更要复杂数倍。
……
经过这大半晚上的探讨,出云山的组织架构,初步有了清晰的分工。
内政全权交由公孙禄负责,兵马归王治,赵登领将作监。
这三个方面,都做了一个精准到位的细化,力争做到各司其职,不混不乱。
由此,刘云不得不启用了大量的新人,具是公孙禄三人所推荐的。
对于这些人,刘云只有一个要求,品行和能力并重。
依着刘云的性格,丑话自然是讲在了前面,赏罚并行。
至于其他的大部分事情,刘云基本都听了公孙禄三人的意见。
毕竟土著管土著,这是最靠谱的方式。
对于东汉而言,刘云目前还是一个陌生人。
他脑子里那些先进的思想和想法,暂时根本没有可实施的根基。
在众多事情之外,刘云只重点要求了一件事,情报刺探。
这个时代,在这一点上,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蒋干那种拙劣的刺探手法,实在难以堪用。
出云山独立的情报机构九宫司,也由此而产生。
王治从兄王廷,兼任此职。
“明主,对百姓不收徭役,赋税,小老儿有几言,实是不吐不快。”
一切事情都敲定之后,公孙禄欲言又止的说道。
刘云看了一眼王治和赵登,发现他们两人的意思,显然也如公孙禄一般。
手指敲打在冰凉的石桌上,刘云叹道:“我的本意是,尽最大力度的调动百姓劳作的积极性。人类聚居而成社会,当每个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经济复苏便有望。小圈子的经济,终会蔓延成大趋势。割韭菜,总该是要给韭菜生长的空间和机会的。”
公孙禄、王治、赵登三人听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
每个字他们是可以理解其意的,可这连起来之后,为何这般的难以理解?
刘云颇为无奈的看着三人,语言不通,真是天大的难题。
他只好接着说道:“不若如此吧,先尝试一段时间。若不行,我们可随时调整,到时跟百姓们诉诉苦吧,我们活不下去了,他们总该交一点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刘云的这个馊主意,在公孙禄三人看来,那就是彻底的不靠谱。
刘云也便只好妥协了,本身他所做的这些,都是尝试。
这出云山就是他实验一切的试验田。
“如此,也好!”公孙禄终于开心了。
赵登和王治也总算是放心了!
刘云怅然看着漫天繁星,这日子可真是艰难。
……
当曙光普照大地,一骑人马快马加鞭离开了张氏坞,直奔南边而去。
片刻后,一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急匆匆闯进了出云山下一处宅院。
没多时,便有两人相携而出,绕过阡陌纵横的田野,钻进了出云山中。
“报!”
响亮的呼喝声,自山腰一直蜿蜒上了山上各峰。
一个健硕敏捷的男子,一路快跑上山,到了刘云的小院。
“启禀主公,张氏坞于今晨突练兵马,并派出了一队二十人的哨探,奔南而去,看其行踪,应是直奔冀县。”
正在琢磨连弩的刘云,放下手中的木头,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喝道:“去请王将军!”
“明公,治已到了!听闻有紧急军情,治不敢怠慢,便连忙过来了。”王治的声音自外边传了进来,紧随随后,他壮硕如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中。
刘云招手让王治先坐下,而后说道:“张岭自称与梁兴关系匪浅,他为我之近邻,山上发生什么事,定很难瞒得过他的耳目。”
“明公,你的意思是我等劫了阿阳城之事,已被他所知了?”王治问道。
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此事一定瞒不过他的,他要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我所担忧的,而是我等掳了马文鹭之事,马腾只此一女,马氏父子可是爱之如一呐!”
王治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个消息可真的是够糟糕的。
“若马腾大军亲临,明公,我等这小小的出云山,恐难以支撑!”王治喃喃说道。
那个结果,王治有些不敢去想象。
他虽鲁莽好战,但并非莽夫,这些事情也是能想通的。
以出云山之力,去撼如今风头正盛的马腾,那不是找死嘛!
马腾如今领着三十六部叛军,聚众数十万,声势浩大,八方震动。
就连董卓也要掂量一二,何况出云山。
虽有传闻,他和韩遂如今矛盾重重,可那毕竟是传闻,当不得真。
若真战事爆发,出云山定会像那朽木一样,在转瞬间就灰飞烟灭的。
“支撑?此事就别想了,我们连反抗的机会恐怕都不会有。阴差阳错的抓了个马文鹭,真的是最狗血的事情。”刘云有些烦闷的说道。
如今马文鹭这个女人杀不得,放不得,着实是把刘云给难住了。
放了,她定会领兵来攻,这女人明显相当记仇。
若是杀了,那就更加的完蛋了,马腾肯定会带着大军踏平出云山的。
到时候摆在刘云面前的路,恐怕只有逃往中原了。
“且不管如何,传令下去,即可备战!上山的山道务必多置据马,陷坑。铁蒺藜,黑火药也不要吝啬,多置于山道险要处,这是生死一战。”刘云沉声喝道。
“喏!”王治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刘云沉思片刻,又说道:“另外,立刻派出一支人马去往冀县,昼伏夜出,将冀县的底细给我摸清楚!还有,盯紧张岭那边的动静。”
如今局势很分明,张岭突然操练兵马,又派人去了冀县,他肯定是望风而动了。
这一站,无可避免!
刘云原本以为,张岭怎么也会苟一段时间,先观望观望。
没想到,只是劫了个阿阳城,就动了这狗东西的神经。
那次会面,尽管双方聊的都挺愉快的。
但不论是刘云还是张岭,主意可都没往正儿八经的租赁田地和合作上去打。
张岭想着纳出云山山匪为自己的部曲,刘云则想着借而不还。
现在,看样子都不需要等到明年开春了,这一仗已经拉开序幕了。
“喏!”
王治躬身领命,快步离开了刘云的小院。
在王治走后,刘云的心绪禁不住有些忐忑。
一个蝼蚁的求生之路,总是荆棘密布!
大战,来的实在是有些太早了,他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有做。
出了小院,刘云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关押马文鹭的窑洞。
“住的,还习惯吗?”刘云看着盘膝坐在墙角的马文鹭,问道。
马文鹭冷笑一声,抬了抬眼皮,“你是在羞辱我吗?”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山上条件有限,也只能让你住这里。”刘云蹲在窑洞口,隔着木栏对马文鹭说道。
马文鹭黑白分明的眼睛,定神看了刘云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想来定是家兄发兵平襄了吧?现如今倒想起来与我好生说话了!”马文鹭讥诮说道。
刘云不置可否,喃喃说道:“令尊乃一代枭雄,但奈何目光短浅,他意图东结董卓,以图中原,可不知董卓非有此愿,只是虚与委蛇之计。不日之后,曹孟德、袁绍将号召天下诸侯并起,合兵讨伐董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待那时凉州危矣!”
马文鹭仔细打量着刘云,神情有点懵,她问道:“你与我说这番话是何意?家父如今手握三十六部重兵,镇守凉州大地,那等跳梁小丑妄图染指凉州?痴人说梦罢了。”
“三十六部?文鹭将军怕是在说笑吧。阎忠身故,内乱已起,你父亲与韩遂争锋夺利,已是自顾不暇。待元气耗尽,关东诸侯兵锋西指,你以为就凭这些乌合之众,挡得住?”刘云冷笑了一声,说道。
马文鹭忽然沉默了下来,刘云所说的这番话,她承认,确实一点都不虚。
内乱已经起了!
近日来更是摩擦频频,她出走冀县,也是为了后路做打算。
“你为何会知晓这么多?”马文鹭忽然问道。
这个人所说的很多事情,她都有些听不太懂。
但有些事情,也不应该是他这种山上草寇就能知晓的。
刘云笑了,“天下大势,在我心中!我想知道便能知道。”
欺骗女人,其实是不太好的,但这个女人,不能当作寻常女人对待。
马文鹭嗤笑了一声,什么狗屁。
“你与我说这番话,到底何意?”马文鹭不耐烦的问道。
她觉得这个人更像是个神经病。
刘云缓慢站了起来,说道:“我可保你性命无虞,甚至于放你离去。并且,若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除掉梁兴,让你独占汉阳!”
马文鹭忽然间有些动心了,这个条件,凭心而论,很诱人。
但她依旧保持着极度的警惕,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的探哨来报,梁兴已占了阿阳城。这出云山下张岭,手握部曲千人,与那梁兴有莫逆之交。若他知晓,你如今在这出云山上,你觉得会如何?……梁兴定会发兵来攻。杀了你,栽赃在我的头上,然后再杀了我,是不是一条很完美的计划?相较而言,如今,梁兴是你我二人,共同的敌人!”刘云徐徐说道。
为了拉拢马文鹭,刘云扔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良心颇为不安。
他在赌,赌马文鹭和那梁兴真的不和。
史料所记载的凉州大势在如今的确是如此,可谁他娘的知道,这些下面的将军关系如何。
有一个两个的不尊主帅之令,暗通款曲,在这个战乱年代太稀松平常了。
马文鹭一把掰折了手中木棍,怒喝道:“梁兴鼠辈,欺人太甚!”
刘云静静的看着,没有再说话。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若再说下去,就不免有些多余了。
片刻后,马文鹭喝问道:“你打算与我如何合作?”
刘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合力擒贼,平分汉阳!我仅要平襄、阿阳、成纪此三县之地!”
“不可能!你倒是好大的胃口,汉阳仅十二县之地,你张口就要三县!此事,绝无可能!”马文鹭气咻咻的喝道。
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未曾想,你竟还是一守财奴,十二县之地,我只拿三县?仅仅四成之地,还多吗?那恐怕就没得谈喽。我也不杀你,你就在此地安生呆着吧,等梁兴兵马上山,看他如何处置你!我等本为山匪,四海为家,此地不成,另寻他处便是。”
三县之地,马文鹭都不想让,这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云媳妇倒是挺会持家的。
就在刘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马文鹭在纠结了一番之后,忽然喊道:“行行行,我依你便是!”
“明智!”刘云停下脚步,脸上一片笑意。
……
“报!”
刘云刚回到小院,甲士便冲了进来。
“启禀主公,冀县梁兴领兵八千,已列阵山下,正在叫阵!”
刘云大吃一惊,这么快?!
还他娘的带了八千人马,可真的是够看得起他的。
这阵势不是来救人,就是来掳人,肯定不是奔着杀他来的。
不是刘云看不起自己,这阵势,真的是杀鸡用牛刀,过分的有些厉害了。
一个小小的出云山,肯定还入不了这些人的法眼,这一点,刘云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刘云急声问道:“张岭有何动静?”
“启禀主公,张岭率领部曲两千策应梁兴。”甲士躬身回道。
刘云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千算万算,始终没有算到这狗东西来的这么快。
这不过半日时间,竟已兵临山下。
跟马文鹭叨叨半天,现在一看,纯粹是浪费时间了。
“着令,备战!”
刘云断喝一声,拿过长刀,大步出了院门。
校场上,王治已集结起了人马。
看到刘云前来,立马快步迎了上来,“明公,此战当如何?我一千兵马对阵梁兴一万人马,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刘云问道。
实力相差悬殊又如何,这一战,是必须要打的。
王治回道:“明公,都已准备妥当了,上山要道如今密布铁蒺藜,据马,陷坑。山道紧俏处,已埋好了黑火药。”
“很好!你带三百人马下山,袭扰梁兴军,不可正面硬攻,务必诱敌深入,引他们入出云山中。这座出云山,山峰近百,易守难攻,乃是我们天然的屏障。”刘云吩咐道。
王治颔首,旋即问道:“可是,梁兴如今列阵山下,正在叫阵,又当如何?”
“那就让他叫去!我就你这么一员大将,被人家一刀砍了,还他吗玩个锤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我们势单力薄,要时刻谨记保存实力。诱敌深入,在丛林之中,用袭扰之术,遛死他们。”刘云面色沉穆,喝道。
两军对阵,大将捉对厮杀,这在刘云看来绝对是一件非常煞笔的打法。
王治面露难色,实在是刘云这打法,像极了小人。
“这么死瞅着我干嘛?兵法在诡,不在匹夫之勇!”刘云没好气的喝道。
侠士主义,真的是害死人。
王治愧疚点头,喝道:“喏!”
“剩下的人马,由我亲率,我带他们出云山一日游,一万兵马就牛比了是吧!我让他们见识见识黑火药的威力。”刘云冷笑着说道。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云是真有点怂,一比十的兵力差距,这个差的实在是有些离谱。
但现在,刘云心中只有战意。
未战先怯,兵家大忌!
“明公,你是在骂人?”王治侧耳,低声问道。
刘云瞥了一眼王治,喝道:“耳朵倒挺好,出发!”
“喏!”
……
出云山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大肆扩张之后,如今兵力也仅仅是一千两百余人。
就在上午,还派出去了一百余人,奔赴冀县了。
而且,这其中,还有部分是昨日的阿阳城降兵。
用这些人本就是一件担风险的事情,但刘云没有办法。
实在是他们的人太少了!
刘云与王治一起下了山,两队人马具偃旗息鼓,没有造出任何的声势。
王治率人在山脚下迎上了梁兴的人马。
而刘云则带人潜伏在了山道一侧茂密的灌木丛中,并分兵数股,分守上山要道。
三百人马和一万人马对阵,两下之间的差距,好比巨树与蝼蚁之别。
梁兴阵中,旗幡如云,刀枪明亮,战马嘶鸣。
一万兵马,仅骑兵目测就有五千之众。
阵前当先一将,身高七尺,唇红面白还留着红胡子,若不是有那胡子,便像极了宫中小黄门,又像是得了白血病。
他端详着出现在山下的那三百人马,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
“真是笑煞老夫也,三百人马?螳臂当车而已!”
他振臂猛提手中长枪,冲王治大喝道:“汝就是那腌瓒小儿刘云?交出云禄将军,否则某家大军踏平你这破寨子!”
王治叉腰战于阵前,解开衣带,微闭着眼舒舒服服的撒了一泡尿。
随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本将乃王治王子罕,就你这不知仁义道德,罔顾国家礼法,不事父母,不尊长兄,秽乱家族的废物,竖子小人,不配见我家主公。”
梁兴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哇哇怪叫。
“来人呐,与我捉了这厮!某家要拿他头颅为凳。”梁兴须发皆张怒声吼道。
王治佯作大惊,一手抓着衣服,着急忙慌就往回跑,大叫道:“快快快,给我射死他们!”
三百兵士张弓引箭,但这么点箭,飞入一万人中,也就挠挠痒的作用。
箭阵只轮了两番,敌方骑兵便已到了阵前不足百步。
王治一看时机恰好,立刻大吼大声,“兄弟们,撤!”
于是,三百多人丢盔弃甲,仓皇而退,急慌慌如丧家之犬,毫无阵型的钻入了山林。
梁兴率人追至山下,勒马停军。
“留五百人屯守此地,其余人等,弃马!张公,你率五千人马上山!某家要此地鸡犬不留!”梁兴沉声喝道。
张岭纵马向前,低声问道:“梁将军,那……云禄将军?”
“某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鸡犬不留。”梁兴恍若牛眼一般的眼睛一瞪,煞气四溢。
张岭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喏,在下明白了!”
梁兴手提长枪,纵身下马,“其余众将,随我杀贼!”
刘云埋伏在树丛之间,瞧着梁兴骑兵变步兵,兵分三路,立刻对左右吩咐道:“把领头那个穿绿袄子的给我盯仔细了,善射者,把手中箭给我统统往他身上招呼!”
“喏!”
张岭领了梁兴的令,神色却格外的轻松。
带着五千人马像是郊游一般,慢悠悠的往山上去。
护佑左右的家将,忍不住问道:“主公,我等这般,可不像是去行军打仗的。”
“打什么仗?”张岭驻足反问,“这茫茫群山间,仅有山匪三五百,你没瞧见已被梁将军撵的如那丧家之犬!近五千人马追四五百人马,滑天下之大稽尔。还要我等作甚?只不过是上山去杀那马文鹭罢了,倒可惜了一个小美人儿。”
一旁的家将不由笑了起来,连声称道:“还是主公智谋过人,兵不血刃便拿一天大功劳。”
张岭冷笑了起来,“刘云狗贼,倒当的好谋划,领几百人马直取阿阳。可他那晓得,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欲图我田园,这种雕虫小技,当我瞧不出来?”
“主公高谋!高谋!”家将连声赞道。
然而话音未落,头顶忽传来极速破空之声。
众人一惊,仰头看去,只见数箭并至,幽光闪烁的箭矢,直奔张岭而来。
家将一把护住张岭,大声喝道:“快!保护主公!”
数千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顿时乱作一片。
推搡间,地面忽然一片片塌陷开来,露出下方尖锐的木桩。
兵士无路可退,顿如那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前仆后继的跌入了土坑之中。
哭喊之声顿时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前军堵塞,后军根本难以通行。
就在众兵士抵足张望前军动静之时,忽然接连不断的轰鸣响起。
山道右侧悬崖,巨石翻滚,连绵成片坍塌而下,恍若地龙翻身。
数千兵马在这狭窄的山道上拥堵成了一条长龙,根本无处可避,巨石落地便带走一大片。
整个队伍顿时一片骚乱,你推我搡,乱哄哄往山下奔去。
刘云定睛一看,顿时满脸喜色,这一波炸的很有水准,正好令其收尾不得相顾。
如今张岭身边所带人马,仅千余人。
“走!我们去给张岭送惊喜。”刘云起身喊道。
一群人绕着灌木丛生的小道,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张岭阵前。
“呀!张兄,你怎么来了?我听闻梁兴率兵来攻打我,你可是来支援我的?”刘云冲出来,故作大惊的叫道。
胳膊上插着一根箭的张岭,盯着突然出现的刘云,顿时仿若见了鬼。
“你竟然在此处?”张岭用气息不平的声音喝道。
刘云提刀上前,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呢,只有在这里才能砍死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王八蛋啊!老子视你为兄长,你他吗竟然带人来杀我?真乃狼心狗肺之辈啊!算我瞎了眼。”
张岭被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交出马文鹭,老夫可以替你在将军面前美言两句,留你一命。”张岭硬生生的压制住怒气,对刘云喝道。
刘云不耐烦的一摆手,“你个狗东西,你可拉倒吧!还要叫我信你?那是不可能的!兄弟们,动手!”
刘云话音落地,一个个闪烁着火花的陶瓮,就从一众将士的手中飞了出去。
虽说人手一个陶瓮,看着确实怪异了一些,可效果出众啊!
一个个的坛子怦然炸裂,顿时尘土喧嚣,火焰翻滚。
凉州军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他们往日所用的陶瓮竟然变成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武器,一下子无数人,具被吓破了胆。
刘云待轰鸣过去,尘烟遮天之时,悍然拔刀,大喝道:“杀!”
“杀啊!”
“杀啊!”
……
数百人齐声呐喊,举刀冲进了滚滚尘烟之中。
数百个陶瓮炸裂的后果,死了多少人,刘云暂时还不清楚。
但能见度,只有一米左右。
这仗到如今,打成了摸着黑打仗。
四处杀声四起,可却难辨踪迹。
约莫半柱香之后,尘烟终于彻底的散尽。
刘云一看周围的情形,不由愣住了。
他的身边,他吗的,围了足足数十西凉兵。
这就……稍微有点尴尬了。
“你们觉着……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刘云口齿间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试着问道。
第十八章?夺汉阳郡
然,就在刘云无计可施,准备拼死一搏之时。
那些西凉兵忽然丢弃了弯刀,撅腚跪伏于地,高呼饶命。
刘云看了看手中单薄的刀,还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他,不由有些发懵。
几十个人对他一人投诚了?他好像没有多么勇猛吧?
“都起来吧!”刘云故作镇定,轻喝道。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投降,只要不杀他,投降了就好。
随后,刘云放眼环顾了一圈战场,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原来,这帮人都投降了!
王廷在横七竖八的尸体间,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喊道:“主公!你没事吧?山道被阻,张岭所率前军伤亡近千人,剩下的全部弃械投降了,近两千人马。”
“还好我们命大!只受了一点小伤。”这句话带出了刘云颇多感慨。
幸好是这些人不继续打下去了,要是他们坚持到底,出云山估计已经被占了。
王廷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主公,张岭被炸了个粉碎碎骨,尸骨都凑不齐了。”
“死了好,老东西还给我使两面三刀的手段!这就是欺我无知的下场。”刘云拄着手中长刀说道,“立刻集合人马,策应王治!”
“喏!”王廷大声领命。
山道上,经历刚刚的大战,都有些狼狈的士兵,被集合在了一处。
刘云手下所带人马伤亡近两百,如今只有不足四百人。
而降兵,此时近两千人马。
这个比例,看的刘云心中其实颇为不安。
好在,这些人马如今最大的好处是,群龙无首。
四百人招降两千人马这种稀罕事情,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能遇的见了。
“众位兄弟,既然选择投降,那就是我刘云的兵!在这乱世之道混口饭不容易,我将一视同仁,还往诸位戮力同心,共佐山河!梁兴此刻在这葱茏群山之中,如迷途野犬。谁人若是能砍下此人首级,送到我的面前,赏千金,田百亩!”刘云带着一脸的血污,振声喝道。
“呼!呼!呼!喝!”
士兵们高举武器,齐声呐喊。
刚刚被挫败的士气,渐渐有所复苏。
刘云深吸口气,有些事情,是福不是祸,是祸便躲不过。
这些降兵,能用到什么地步,他也无法预知。
带着他们去杀刚刚的主帅,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无奈之举。
随着刘云一声令下,大军钻进了茂密的出云山脉。
参天的树木遮盖了所有的踪迹,抹去了大战的痕迹,唯有不断传出的喊杀之声,响彻山谷。
轰隆隆的声音,犹如接连不断的闷雷,忽自一侧山脉传出。
刘云侧耳一听,立刻命令军队调转方向,奔向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黑火药爆炸的声音,如今对于这个声音,刘云无比的熟悉。
快到跟前之时,不断传来树木咔嚓嚓断裂的声音,像是雷电交加,连绵起伏不断。
战事之惨烈,可见一斑。
刘云不敢有任何犹豫,立刻率人冲了上去。
密布的灌木,刮在身上,像是乱针刺身。
可刘云恍若未知,他不用想,也能猜到王治如今的处境。
以三百人对四千余人,又无天险可据守,除非中大奖,否则毫无胜算。
但等刘云带着大军奔到山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不由的呆住了。
这个场面,和他所想象的,区别有些大。
这座山峰的整个北坡,像是被巨大的刀斧劈过一般,连寸草都没有,只有呈灰色的岩石。而自山上滑落的山石,在山谷冲击出了一大片的空白,方圆一切,皆被掩埋。
居高临下望去,依稀还能看到仓皇不知所措,哀嚎的士兵,和散落一地的刀甲。
刘云心中不由一紧,王治他们人呢?!
“王治!”顾不上其他,刘云扯着嗓子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王治!王子罕!”
“王将军!王将军……”
士兵们合力呼唤了起来,山体崩塌,现在不论是王治还是梁兴都不见任何的踪影。
能看见的,也就挣扎在山谷之中的,那仅仅几十名士兵。
……
“主公,我们赢了!赢了!”
王治的大吼声,忽然在山顶最高处响起。
刘云惊喜望去,只见在山顶之上,王治带着几十个人自树丛中窜了出来,虽然个个一身狼狈,可精气神看着还不错。
刘云无比欣慰的看着奔到眼前的王治,心中猛的一松,开怀大笑了起来。
“王治,你他吗干的真漂亮!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王治一怔,探头问道:“主公,你好似又在骂人?”
“我骂人又如何?今儿个我们胜了!我们一千余人,打的他们一万兵马丢盔弃甲,我不该骂两句吗?”刘云喊道,淤积在心中的那股气,此刻烟消云散,只剩难以言表的畅快。
王治抓着自耳朵一直蔓延到下巴的茂盛黑须,嘿嘿笑了起来,“该!那必须该!”
“你将山炸了?如何想到的?”刘云问道。
他可没有教过王治这一手,情况危及,刘云实在是没有想起来这一手。
王治颇为自豪的说道:“属下被梁兴那孙子撵进林子,真的跟撵狗似的,追到此山上之时,属下身边便仅剩这四十余人了。属下一琢磨,就这点人,那肯定得玩完。想要逆转战局,恐怕也唯有手中这几瓮黑火药了。”
“所以你就将想到山炸了?”刘云追问道。
王治抓着胡须点了点头,“走投无路,亦无计可施了,其实属下只是想着多杀几个,也便死得其所了!没料想,这一炸,山竟然崩了!”
刘云慨然而叹,“这就是天命!”
这里面有太大运气的成分,刘云只能如此认为。
四十个人,即便拿上几百瓮的黑火药,在这茂密丛林间,若敌人散开阵型,恐怕也弄不死四千人。
“此乃天佑我主!”王治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说道。
刘云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将公孙老儿这一手马屁造诣也学到手了?”
“属下所讲那是实际,不似那公孙小儿。”王治嘿嘿笑着说道。
当真是天佑吗?
苍天,刘云并不那么的相信。
但,如果是刘彻瞧着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刘云这颗希望种子,就这么要被梁兴和张岭给弄死在莽莽群山间了,看不过去,在暗地里帮了一把,这刘云倒是相信。
不过,不管如何,眼下的战果,刘云百万个满意。
这绝对可以当作以少胜多的典型战役,黑火药大展神威。
“立即收拢梁兴所部兵马,我们如今兵马短缺,这些无将之卒,弃之可惜。”刘云沉声吩咐道,这样大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就真的眼瞎了。
“喏!”王治领命喝道。
梁兴的一万人马,如今差不多被打成了孤魂野鬼,流窜在这出云山的群山林莽间。
就如那已投降的近两千军马,若有归宿可去,他们应该是不会嫌弃的。
毕竟若走出这座大山,等待他们的结果,无非两个。
其一,继续投奔凉州军,其二则沦为流民。
“对了,梁兴呢?”刘云忽然想起来问道。
这他娘的才是最最关键的,若此人还活着,待他下山重整兵马,十之**又会卷土重来。
王治指了指山下,说道:“属下看的很分明,他已经被埋了!连同他一起埋葬的足有两千余人马。为了追击我等,他分兵三路包抄,两侧的人马在山崩之时都侥幸跑掉了,唯独梁兴所亲率人马,首当其冲,山体崩裂,他们没跑几步,就全被掩埋了。”
刘云看着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的山谷,微微点了点头,“过两日,等事情平息,来此地祭奠一下吧,两千余无主孤魂啊!”
“喏!”王治动容,颔首说道。
而最受触动的,要数列阵与后方的那近两千西凉降兵。
他们虽然手握兵器,可却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
他们,更像是垒成这江山社稷的一颗颗石子,那里需用便往那里搬!
对于他们而言,自从穿上这身铠甲,拿起这柄长刀,此生最大的所求,便是得遇明主。
这是汉末之时,那些士族大夫心中所求。
更是这些兵卒,心中所念。
……
出云山下,数千人聚集在一起,虽阵容浩大,却乱成了一片。
有人丢弃了盔甲,四散奔逃,有人屯守此地,却茫然不知所措。
没了大将,他们也就没了主心骨。
“将军当真已战死沙场?”有人高声呼问。
“我等亲眼所见,这山上匪寇于山顶之上放了一个屁,而后忽然山崩地裂,将军随同那数千弟兄,皆被活埋了。”
“放了一个屁?你他娘的才放屁!”
“当真是放屁,我等只听闻噗砰的几声,甚是响亮。然后山就崩了。”
“那定然不是屁!我等也见到了,在那山道之上,砰砰几声之后,山道就被掩埋了。”
“那你倒是说说,那等声响,不是屁是何物?”
“哼!狗屁不通,屁会喷火而出吗?你倒是放一个瞧瞧。”
……
就在一片闹哄哄争吵之时,一队人马自山林之中冲了出来。
双方人马顿时紧张了起来,横刀拉弓,蓄势备战。
“兄弟们,弃械投降吧!梁将军,张公皆已身死此山之上,负隅顽抗,毫无出路。”
喊话的是凉州一员降将,在这一队人马之中,他的地位算是较高的,为军司马。
也算是有说话的权利和地位。
数千人兵马,你瞅我,我看你,具都犹豫了起来。
战,他们弄不清楚。
降,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个勇气。
那名军司马,挺枪再次喝道:“若不降,那便列阵迎战吧!本将倒要会会你们的本事。”
此话一出,立于此地的近三千兵马没再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弃械投降。
刘云就此兵不血刃,拿下了近五千降军。
当王治带着这些人马转道回山的时候,练兵场上正在热火朝天的烤着猪。
十几堆大火烧的火光汹涌,满山萦绕着香味。
来自百姓家中的近百名女人,忙前忙后,操办的简直如同过节一般。
洗漱过后的刘云,抱着一壶清酒慢悠悠的抿着,对公孙禄说道:“公孙先生,如今有没有一种山匪贼寇的感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明公,小老儿可知你之本意,攻心之术耳!”公孙禄顺着黑白相间的胡须,笑说道。
刘云撇了撇嘴,“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白眉鹰王的眼睛啊。五千六百人的降兵,若他们起事造反,你我二人的脑袋被割,那便是迟早的事。”
“明公多虑了!既然他们肯降,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公孙禄说道。
刘云摇了摇头,“不!防人之心不可无,董肥肥,奥,对!董卓。你道为何董卓入长安之后,即便手握丁原,何氏兄弟两部人马,大多时候却仍只用他那三千凉州军马吗?说白了还不是不信任!关西出将,关东出相,凉州兵马最是难搞奥。”
公孙禄迟疑许久,这才问道:“那明公将计若何?置酒肉犒赏三军,恐仅是权宜之计。”
“信任的来源是信任,那就对他们绝对的信任呗,对他们友好点,多加关照,疼爱有加。到那时候,他们应该不会舍得反我这个好爸爸吧。”刘云微微一笑说道。
而后,举起手中酒瓮,刘云扫视校场上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大声喝道:“众兄弟,请满饮!日上三竿之时,我等互为仇敌,相互攻伐。此刻,我等皆是兄弟,放开了吃肉喝酒,当不枉一战!”
“喏!”
声若雷鸣一般的呼喝之声,自校场响起。
众军士人手一只大粗碗,遥敬刘云,而后一气干完。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凉州军,此刻闻着浓浓的酒肉香气,竟有不少人哭了。
手握冰冷的长刀,这人间温暖,他们有太久太久没有尝过了。
一场豪饮,一顿大餐。
刘云用这些酒肉,不仅裹了凉州军饥肠辘辘一整天的胃,更暖了他们的心。
于校场一角,刘云与公孙禄、王治、王廷,以及那位西凉降将姜正,单独坐了一桌。
“伯望兄,满饮!”刘云亲替姜正满上了酒樽。
姜正惶恐不安,慌忙说道:“主公如此,让小人真是坐立难安。”
“有何坐立难安的,放开心怀,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如今我等吃酒,没什么尊卑之别。我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伯望兄啊!”刘云笑呵呵的说道。
公孙禄拂须轻笑道:“伯望不必拘谨,主公生性敦厚,待人时务便是如此。”
刘云就抓胡子这一点,真是格外的服气公孙禄这小老儿。
这老头天天抓他那一把花胡子,到如今还那么茂盛,真他娘的稀罕事。
尤其,刘云最近发现,不但公孙禄抓胡子,这王治把他那一脸的络腮胡,也开始抓了。
姜正谦恭应了一声,说道:“正当为主公执鞭随蹬,鞍前马后,不敢有违。”
“哎,别说的这么过谦了。这征战沙场,名扬海内,我可就靠子罕与伯望了。来!饮酒。”刘云举杯笑说道。
王治和姜正齐举酒樽,饮完樽中酒,王治说道:“而今冀县空虚,主公何不趁机拿了冀县?这汉阳可就尽入主公之手了。届时再上书朝廷,主公落个汉阳太守,岂不美哉?”
王治话音刚落,姜正便立马说道:“主公,败军降军,如今未立寸功,正请为先锋!”
刘云没有立即答复,而是问道:“冀县如今有多少人马?”
“禀主公,不足两百!多为城中旧吏。”姜正回道。
刘云不觉笑了起来,说道:“那便不需要大军了!若我所料不差,冀县如今应该已拿下了。”
闻听此言,几人皆分外诧异,唯有王廷一脸笑意。
“主公此次派去冀县的人马,可不仅仅是打探消息的,而是要趁机拿下冀县。”王廷解释道。
王治苦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主公早有谋划,我竟还自做了一把聪明。”
“主公之谋,不输张子房也。”公孙禄看着手中酒樽感慨道。
刘云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公孙先生,你若是能改掉这拍马屁的本事,我觉得你的本事,也不输张子房!”
公孙禄不羞不臊,拂须长笑了起来,还很是嘴硬的说道:“主公,小老儿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呐!”
“肺腑之言个屁你!”刘云无奈低骂了一声,接着说道,“皇甫显这小子临行之前,拍着胸膛给我说势必拿下冀县,我也倒要看看这小子的本事。”
“主公可是授了妙计?皇甫显虽在乡野名声张显,可毕竟其本事多是纸上空谈。”公孙禄有几许怀疑的问道。
刘云摆手说道:“哪有什么妙计,只是塞了几个锦囊。”
“锦囊?”王治奇怪反问道。
刘云忽然很贱的笑了起来,“锦囊妙计,传言诸葛亮最好这一手,我打算断了他的手艺,哈哈。”
“主公说的可是琅琊诸葛氏族之人?”公孙禄凝眉沉思片刻,问道。
刘云说道:“你们就别猜了,那小子如今才八岁!嗯……八岁,今年好像他的父亲诸葛刚刚因病去世,那小子跟着他叔父诸葛玄投奔荆州刘表去了。”
公孙禄几人齐齐目瞪口呆,说了这许久,主公所说的竟是一八岁小儿。
“八……八岁……,主公莫要说笑了。”公孙禄苦笑道,他还真以为是哪位天下名士,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番。
刘云也是恍然惊觉,他来的好像有点偏早了。
他熟悉的那个三国,如今才只崭露头角。
诸葛亮这小子才八岁,孙权才他吗六岁,好像也就刘备和曹操算是年纪大的。
这么算来,刘备是在四十岁的时候,三顾茅庐请的二十岁的诸葛亮……
我日来!
刘云不算不要紧,一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影视剧骗人呐,二十岁的小子贴什么胡子,装什么老成持重……
……
“报!”
一道高喝之声,打破了气氛热闹的宴席。
一甲士冲到刘云跟前,扬声禀道:“启禀主公,皇甫将军派人快马来报,冀县已被拿下,顺道还把显亲城夺了!”
刘云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干的漂亮!王治,姜正听令。”
王治、姜正二人挺身而起。
“王治,命你带领两千人马东行,星夜奔袭阿阳、成纪、略阳、望垣、上圭、五县之地,务必拿下!”刘云喝道。
王治振声应道:“喏!”
“姜正,命你率本部人马,西行袭道、氐道,西县三县!可否?”刘云用问的语气下了命令。
“喏!”姜正神色坚毅,大喝了一声。
王治、姜正二将,领了军令,立即出发。
此时,大军正好吃饱喝足。
凉州兵马最是善战,吃饱喝足,一个个红光满面,气势涛涛下了出云山。
因为人马有限,王治所带领的,也是两千降军。
出云上,如今还必须要靠着降军度日。
刘云随后合兵一千五百人,直奔冀县,如今该换换大地方了。
第十九章?地方大计
两千年前的凉州大地,草木旺盛,气候还很湿润。
夜晚的星光,灿烂的像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
刘云亲率人马,奔驰着高山草甸之上。
无数的火把,在苍莽大地上映照出了一条蜿蜒的火龙。
子夜前夕,大队人马出现在了冀县那座巍峨的城池前。
睡眼惺忪的守城士兵,被凌乱的马蹄声惊醒,仓皇向下望去。
“来者何人?”
有士兵于齿墙间探出头来,高声喝道。
刘云身侧,王廷纵马向前,高声回道:“主公到了,还不速速迎接!”
城上士兵借着亮如白昼的火光定睛一看,顿时满目惊喜,大声张罗着喊道:“速开城门!主公兵马已至!速开城门。”
需要四人合力方才能推开的城门,咯噔噔的响了起来,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随后,一群百姓打扮的士兵,迅速从城内跑了出来。
当先一人,年不过二十,生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
“皇甫显拜见主公!”那人拜倒在地,大声喊道。
刘云纵身下了马,扶起皇甫显,称赞道:“皇甫显,你小子这差事办的是真不错,拿了冀县,顺道还把显亲给收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
“全赖主公威名!”皇甫显回道。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这跟我的名号有什么关系?你还能拿着我的名号打胜仗不成?公孙老儿这拍马屁的手段,你们就别学了!”
出云山这一派人,如今拍马屁都快拍成流行了,这可不成。
刘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明令禁止一下。
“主公,还……真能!”皇甫显偷瞥了刘云一眼,低声说道。
刘云一愣,“嗯?”
“那镇守显亲城之人,名鲁西,字承元,是以前朝廷派下来的县令。我等途径显亲之时,被他手下兵吏给发现了,我便报出了主公名号,并谎称皇室宗亲,他就举城投降了。”皇甫显一五一十的道出了拿下显亲城的过程。
刘云听完后,喟叹道:“四百年汉帝国崩塌,如今能狐假虎威,扯虎皮拉大旗聚拢起来的,也就这些忠义之士了,他人如今在何处?”
皇甫显回道:“禀主公,此时就在城内。”
“请他来衙署见我!”刘云吩咐道。
“喏!”皇甫显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去寻那鲁西。
在皇甫显的带领下,刘云带兵入了城。
冀县这座城池,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不仅仅是冀县的县治所在,更是汉阳郡郡治。
拿下此地,便等同于扼住了凉州咽喉。
北上可驱兵直上如今韩遂屯兵的金城,南临物阜民丰的天府之国蜀中,东进更是可直入中原腹地,一争天下锋芒。
其最大的隐患,或许便是民族混杂所导致的羌戎之乱。
当初韩遂举义旗,拿下此地可是废了一番功夫。
若非耿鄙那厮不会当官,惹得众叛亲离,马腾又率军投了韩遂,这片地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被叛军所破。
提起这些事,刘云忽然想起一个人,前任汉阳郡太守盖勋。
这个人,在历史上名号虽不是那么的响亮。
但在这凉州地界,他可绝对是一个名人,更是一口口相传的忠勇之臣。
按照时间推算,正好今年他因为耿鄙的缘故,好像辞官归了乡里,一直到明年才被朝廷重新征调。
刘云算了一算,心中猛然一喜,这对于他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盖勋不但勇武过人,更在此地羌人之中有不小的威望,大为可用。
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人搞到手!
嗯……
这么说好像有些粗糙了,应该是让他投靠。
“主公,鲁县令到了。”
皇甫显走了进来,在刘云身旁轻声说道。
正在想着事儿的刘云回过神来一看,在那高高的门槛外,站着一名褒衣博带的中年男子。
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哈哈笑着说道:“鲁县令,快请落座!”
“不敢当,不敢当,主公折煞小人也。”鲁西急忙说道。
刘云的热情,把鲁西有些惊吓到了。
当主公的人,屈身事下,可是太少见了。
刘云亲扶鲁西落座,说道:“鲁公高义,云甚是佩服。”
鲁西顿时满面愧色,摆袖说道:“主公,西无颜呐!何德何能堪受主公如此褒奖,西这一县之令,做到如今连县长都不如,实在惭愧惭愧!”
“鲁公何出此言呐?”刘云奇怪问道,同时命人上了酒菜。
鲁西拘袖于怀,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战端纷起,贼人叩关,西领朝廷之令,护佑显亲一方之民。可如今,十室九空,十不存一!那当得起县令二字,便是县长,都恐名不副实呐,此乃西之过也。”
刘云微微蹙眉,这小老儿……说的个啥呀这是?
一进门就要开始抱怨了?
县令……县长,好像是以万户为标准而划分的吧,一万户以上是令,一万户以下是长。
这老小子把县令当成了县长,所以就觉得上有愧于苍天,下有愧于万民?
好像……他是这个意思吧?
刘云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鲁西说这番话的意思。
“鲁公不必介怀,道路是曲折的,但结果一定会是好的。而今汉阳一郡暂归我手,不知鲁县令可有好的治民良策?”刘云问道。
鲁西奉酒遥敬刘云,说道:“主公,民生之计,无外乎饱腹暖身四字!”
“这是百姓的基本需求,我意招抚流民,垦荒屯田,并派大军驻守各地要道,以保境安民!公以为,如何?”刘云端起酒樽问道。
只是吃饱穿暖,那个目标太小了,还满足不了刘云的胃口。
他的根本目的,是想让汉阳郡发展成为一片富庶之地。
唯有经济强盛,才能武力强盛。
曹魏之所以能有那般的实力,跟当时曹操的屯田政策有着直接的关系。
鲁西摇头晃脑的沉思片刻,忽然拍手称绝,喝道:“主公,此法可成!”
刘云脸颊微微一僵,老子让你想办法来的,你跟我说我的办法可成?
“鲁公还有何见解?”刘云耐着性子问道。
这小子要是个穿着儒装的草包,刘云就打算派他去养马。
汉阳之地,多天然马场,还真得有个专门的官去放一放。
鲁西一脸满足的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啊好酒!自古至今,这养民之策,无外乎轻徭役,薄赋税,让利于民耳!”
刘云瞪着眼睛,瞅了鲁西好一会儿,忽然振声喝道:“皇甫显,将这老小子带下去,他以后专职养军马!养不好就一刀给老子砍了。吗的,庸才,浪费老子的酒。”
皇甫显被吓了一跳,连忙站了出来,应了一声,“喏!”
鲁西更是直接被吓傻了,慌忙冲到堂前,叩头如捣蒜,惊慌失措的喊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西才疏学浅,无……无……无以……”
“我饶你大爷,我又没说要杀你!你别无以了,无以无以……话都说不利索,还干你吗个锤子的县令,庸才无疑!皇甫显,给我带下去。”刘云烦躁的挥手喝道。
皇甫显连忙应了一声,立马命人将哭喊着的鲁西给拉了下去。
刘云很生气,他还真把这小子当成忠义之辈了,还亲自搀扶他就座。
结果他娘的竟然是一个酒囊饭袋,无用之辈。
真是纯碎的浪费感情!
“主公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公责罚。”皇甫显躬身站立一侧,紧张的说道。
此事,他有直接的原因。
刘云心中犹愤愤难平,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别凑热闹了。”
皇甫显暗暗松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主公,属下认为,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根源乃是无地可种,以及……无力可种。”
刘云眼睛一亮,诧异的看向了皇甫显。
这小子能说出这番话来,起码证明比鲁西那老庸才有本事。
“仔细说说!”刘云来了兴趣,说道。
皇甫显躬身应喏,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主公,上等田地皆为士族豪绅所有,百姓只能依附于这些人,长年累月辛勤所得,甚是微薄。而今,又战事连绵,青壮年皆被地方征募,即便有田之家,也无劳力可耕种。”
“那你觉得这样的情况,当如何解决?”刘云斟了一樽酒,放到皇甫显的手中,问道。
皇甫显受宠若惊,连忙叩谢,这才甚是小心的说道:“灭士族豪绅,分地与民!”
刘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此事,我便交与你去办了!”
他找鲁西前来,并非是真的想听听鲁西的见解,主要是想找一个脑子明白的,去办这个事儿。原本鲁西身为地方官员,办这些事情,应该最为顺手的,最为合适的人。
可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就是一个酒囊饭袋,难当大用!
这无心插柳,刘云怎么也没想到,皇甫显这小子倒是个人才。
“主公,让……属下去分地?”皇甫显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颇为紧张的问道。
刘云重新落座,抚案说道,“在这一郡之地,你便是户部民曹,凡民生民计,皆由你管辖。境内士族豪绅,反抗者,灭!顺从者,并其部曲,发至冀县,族人均分地三亩。各县张榜告示,但凡归乡者,每人三亩地,赋税则十亩纳一石!”
皇甫显恍然明白,原来在主公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
“主公,与民而言,这是大喜事!可恐会引起地方士族反扑。”皇甫显有些担忧的说道。
站在百姓的角度,皇甫显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可士族反扑的后果,也是很可怕的。
而今关东之地,便是士族的天下,就连董卓都要怯其三分。
刘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掷地有声说道:“民,才是天下之本!”
“喏,属下明白了!”皇甫显应道,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刘云的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打心底深处,他是强烈支持刘云这么做的。
尽管,皇甫氏在凉州也是大族。
但皇甫显过的并不好,父母是饿死的,姐姐是被族中之人打死的。
他恨那些手握良田部曲、筑坞立堡的士族豪绅。
……
空荡荡的大宅院里,只有一盏膏灯闪烁着微光。
刘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而此时,天已快亮了。
他脑子里面惦记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
也不知王治、姜正二人的进展如何!
出云山那一座小小的山头,他到如今都没有理清楚头绪,却已入主了汉阳郡。
战机稍纵即逝,拿下汉阳郡,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四方空虚,正好乘虚而入。
可拿下之后,又该如何呢?
带兵打仗,刘云没有经验,治理地方,他更没有经验。
一切都要摸索着前进!
索性睡不着,刘云翻身而起。
借着膏灯微弱的光芒,开始列草案。
毛笔在纸上刷刷走过,一行行的字,缓缓浮现。
民政,根本在于让利于百姓。
效仿后世的做法,这是刘云所唯一想到的。
即便不对百姓征收赋税,灭上一两家士族,刘云一两年的军粮估计也够了。
这些地方士族的富裕程度,远超刘云曾经的想象。
兵役,想了许久,在这一点刘云觉得还是公孙禄说的对,暂时就不去掉了。
没兵没将,恐怕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在军事上,刘云列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每三十里设驿站,由各县兼理驿事,常备五千兵马所需粮草。
收回郡县领兵的职权,改由屯兵,归校尉辖制。
地方官则只负责管理地方,配合皇甫显安民治民。
军队划分宿卫与镇戌两部分,镇戌地方的兵马,另行招募。
……
在写下这些的时候,刘云就没想着,日后回归朝廷。
他如今已把汉阳郡当成自己的地盘对待。
……
这一大堆一箩筐的事情列完,刘云写了个腰酸背痛,他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了。
此时,外面天光已大亮,膏灯也即将耗尽,只剩一丝微光在苟延残喘。
“报!”
刘云刚刚洗漱过罢,甲士的高喝之声,便自外面传了进来。
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刘云走了出去。
“启禀主公,王将军与姜将军凯旋而归,现已到城外。”
甲士伏倒在地,大声汇报道。
刘云翻身回屋,披了一件衣服,就快步出了门。
总算是回来了!
刘云刚到衙署大堂,便见王治与姜正二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二位将军,辛苦了!”刘云大笑着说道。
王治、姜正拜倒在地,喝道:“此乃卑下之责!”
刘云扶起二人,欣慰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三人分序坐定之后,刘云开口问道:“二位将军,可否顺畅?”
姜正闻言,忽然翻身跪倒在地,喊道:“主公,属下请罪!”
刘云神色古怪的看着姜正,问道:“将军何罪之有?”
“属下顺道灭了姜氏一族,请主公责罚!”姜正脑袋触地,闷声说道。
刘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声问道:“我想知道缘由!”
姜正抬起头来,咬紧牙关面无表情的杵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太情愿的说道:“我一家四口,全死于他们之手!我从军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们。”
刘云死死的盯着姜正,沉吟了许久。
这番话,从姜正的口中说出,刘云难辨真假。
但他如果要瞒,刘云很难会知道。
因为姜正所率是他的本部人马,连一个刘云自己的人都没有。
但这件事情,姜正主动的说出来,刘云就当他说的是实话。
“违抗军令,擅作主张,鞭二十!服还是不服?”刘云喝问道。
姜正再次俯首在地,应道:“属下甘愿受罚!”
“那就出去自己领鞭吧!”刘云挥手说道。
在姜正出去之后,王治斜眼看了一眼殿外,说道:“主公,这小子有点滑头啊!”
“他杀的可是冀县姜氏?”刘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遂问道。
冀县姜氏还是挺有名的,但愿姜正这厮没把姜维的老子给杀了。
姜维这一位人中龙凤要是就这么折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王治苦笑说道:“主公,这话就有些为难属下了,姜氏乃凉州大姓,人口实在多了去了。单单只是冀县就有好几户大族。”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如此作罢吧。”
自他这个陌生人进了东汉,历史的车辙就开始偏了。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姜维的命运轨迹会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这完全就看个人命运了!
片刻后,一瘸一拐的姜正走了进来。
“坐吧!”刘云瞅了一眼,说道。
这小子挨了一顿打,看起来忽然就顺眼多了。
姜正嘴一瘪,说道:“主公,属下……还是站着吧。”
刘云不由笑了,他把这小子刚刚挨了打的事儿,给忘了。
“你们征战一夜,有件事情说完,你们再去歇息吧!如今我们的势力范围已不是那小小的出云山了,而是整个汉阳郡。各县及要道都需兵马镇守,领兵之将匮乏,你们二人辛苦一番,举荐一些将领出来,列个名单给我。”刘云说道。
王治惊讶问道:“主公可是打算分兵?”
“不!募兵!”刘云说道。
姜正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公,能战之将属下倒是知晓不少,但多是羌胡二族之人。”
“不管什么族,只要能打,还忠心,你们就尽可能的举荐吧。”刘云毫不介意的说道。
在这凉州大地,那是绕不开羌、胡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云也不能因为难管,就把这些人不管了,那不是个事儿。
“喏!”姜正应道。
刘云瞥了一眼姜正,他如今越发觉得姜正这小子像是个一根筋了。
少言寡语就算了,面部连个表情都少有。
刘云本还想派王廷查一查姜正干的这件事,但现在一看姜正这模样,刘云决定算了。
这小子应该没有那么滑头,一根筋的人,往往认死理。
第二十章?汉阳郡守
在晌午时分,公孙禄带着大批的辎重来到了冀县。
前脚刚到衙署,后脚就被刘云拉进了房间。
而后紧闭房门,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连吃饭都没顾得上。
当刘云和公孙禄二人自房间出来之后,由公孙禄所拟写的《露布告汉阳民》,被加急赶制,并四派甲士,散示诸县。
于此同时,刘云颁布了入主汉阳之后的第一道命令《治汉阳教》。
这一纸命令,广涉军农二事,是刘云昨夜挑灯夜战所列的升华版本。
而且,在公孙禄的强烈建议之下,刘云决定向朝廷上书,表奏汉阳郡事。
在这一封由公孙禄书写的表文章奏里,刘云摄汉阳郡太守,治下十一县各县令长,王治、姜正、赵登诸将等三十六员官吏,皆祥列于其上。
虽然公孙禄坚持要上表奏,但刘云始终觉得,这事情很煞笔。
上书给谁看去?
皇帝陛下恐怕连汉阳郡在什么地方都闹不清楚。
这玩意呈上去,看的人定然是董卓,而不是年仅八岁的汉献帝。
但公孙禄强烈建议,声称朝廷犹存,刘云也就认了,只是稍微麻烦点走个流程而已。
自己给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封官,这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扯淡的。
在这一封奏文下,汉阳郡的政治体系,也由此确立了下来。
王治拜镇北将军,领兵屯道,北拒韩遂、马腾。
姜正拜征东将军,屯兵略阳。
赵登拜武威将军,屯兵平襄,以镇后方。
皇甫显拜典农都尉,职司屯田,民政,田租事物。
公孙禄拜军师中郎将,为而今刘云手下独一无二的谋士。
这一切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着落,刘云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选的这些人,不论能力如何,起码目前整个的架子是有了。
剩下的,就需要在之后逐步去完善。
而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一簇而成的,非长久不可。
伴随着这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汉阳郡也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
招抚流民归乡,与招募兵卒,是最最重要的两件事。
刘云如今夺了汉阳郡,可以说将董卓与韩遂、马腾都给彻底的得罪了。
战事的爆发只在早晚!
陇西郡为董卓老巢,刘云等同于与虎酣睡。
除了蜀中后路,汉阳郡三面受敌。
将王治三人打发出去,刘云也是无奈之举。
……
十一月初五,董卓自拜相国,封侯后的第四日。
刘云所上书的表奏终于出现在了董卓的手中。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一把将奏疏扔在了地上,“匹夫小贼而已,竟表奏自拜为汉阳郡守!诸公且瞧瞧,当如何处之?伯喈。”
年近六十,正在打着盹儿的蔡邕,被董卓一声唤醒,茫然四顾。
愣神许久,忽然喝道:“汉阳郡守?不去不去!我三日之内已遍历三台,又要让我干郡守?不干不干!”
“侍中大人过忧了,相国所说乃是汉阳郡反贼上书表奏之事。”
一旁的周毖,淡笑着提醒了一句。
心中暗诽,这位陈留名儒,而今也垂垂老矣,不堪用了。
蔡邕方才醒悟过来,嘬了两下略显干涩的嘴唇,问道:“汉阳郡?不是为叛军所困吗?”
“是为叛军所困,可而今忽又蹦出一人来,名刘云。此人坑杀了韩遂帐下大将梁兴,有传言,更是掳了马腾幼女马文鹭,合兵数万,取了汉阳郡。”周毖解释道。
蔡邕挤着干涩的眼睛,略显诧异的说道:“刘云……此子莫非汉室宗亲?”
周毖对于汉阳郡发生的事情,知晓的略微详尽一些,便说道:“此人原是平襄县内一山匪,身边聚了千人,似因机缘巧合,掳了马腾幼女,又不知为何大败了前去平叛的梁兴大军。”
蔡邕半眯着眼睛,像是即将又要睡着一般,沉吟了几声,对董卓说道:“相国,此人能以千人之势,大败梁兴,定有非凡之处。可表为郡守,令其北拒韩遂、马腾。”
周毖附道:“臣也如此以为,此贼子大势已成,当拉拢一二。相国可命其入京,观他是何许人,若堪当重任,应为相国所用,为朝廷肱骨之臣。若心术不正,当杀之。张扬、卫慈等贼子于地方招兵买马,有反相国之图,正乃用人之际。”
董卓大马金刀就座,阴狠的目光闪烁片刻,手指周毖喝道:“准了!就依伯喈、仲远。”
“喏,相国高见!”周毖颔首称道。
蔡邕偏了偏脑袋,瞅了一眼周毖,又眯上了眼。
就在此时,一人大步流星走入殿内。
“侍御史扰龙宗见过相国!”
董卓目光微抬,落在了扰龙宗悬于身侧的佩剑上。
“卿意欲何为?”董卓忽然起身,大声喝问道。
扰龙宗被董卓这话问的一脸懵比,惶惶不知如何作答,“相国……大人……”
“仗剑入殿,你可是要来杀我吗?”董卓振声喝问。
扰龙宗一看腰间佩剑,忽然醒悟,顿时心中叫苦,慌忙俯首拜地,大呼,“相国,实是臣下愚钝,忘了解下佩剑!”
然而,须发皆张,一脸怒气的董卓,根本就不听扰龙宗的解释。
他大喝道:“来人,杖杀此獠!”
殿外立刻涌进两名执杖甲士,就在这大殿之上,活活打死了扰龙宗。
蔡邕眼帘微阖,不动如山,只是长叹了一声。
在他的身后,还有其他几位被董卓召来议事的官员,在扰龙宗的惨叫声中,一个个身体抖成了筛子。
别说替扰龙宗说话求情了,在董卓阴沉的目光下,他们自己都有些站不稳当。
……
在董卓派人前往汉阳召刘云入京之时,刘云已带着王廷,北上敦煌郡广至县。
刘备为诸葛亮可三顾茅庐,刘云为一员大将,亲跑一趟北地,也无不可。
盖勋此人,刘云势在必得!
就在几日前,他刚刚和皇甫显跑了大半个汉阳郡,亲自盯着百姓们将冬小麦种入了地里。
其实,这个时节,种冬小麦已经有些稍晚了。
好在这个时候的气候环境,要比后世好许多,勉强还算跟得上。
北地的风沙一如后世那般汹涌,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里便是班超困守一生的地方。
“臣不愿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班超临终之前所上书的这一句话,刘云记得格外清楚,如今,班超已去世近百年了。
悍勇的兵马,自身侧奔腾而过,抖擞成了一股狂风。
刘云驻足道旁,望着极速远去的骑兵,看了数秒。
这应该就是韩遂的兵马,日后和此人的争斗,恐怕是避免不了的。
这是一个难缠的人物!
想想,刘云就觉得压力稍微有点大,看样子得琢磨琢磨斩首行动了。
也应该让东汉豪强们看看新鲜的,老玩个人英雄主义的刺客行径,多不好。
“王廷,如果让你去刺杀韩遂,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刘云想起这一茬事,便问了王廷一句。
脸上像是裹了数层风沙一般的王廷,闻言琢磨了一会儿,回道:“主公,若卑下去,定会假意投靠,再伺机杀之。”
“你看,这就是莽夫行径了!”刘云指了一下王廷笑道。
王廷蹙眉不解问道:“主公,这如何就成莽夫了?韩遂身边甲士无数,寻常根本就没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机会那是需要人去刻意营造的,尤其是在这战场之上。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并非只是勇武过人之将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刘云说道。
王廷颔首说道:“还请主公示下。”
“让你派的人派出去了吗?”刘云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廷的问题,而是问道。
王廷说道:“前往洛阳的人马,此时估计已经到了,都是卑下精挑细选的心思玲珑之辈。”
“杀一个人,尤其是韩遂、董卓这样的人物,那就必须要有精密的计划,如何行动,何时行动,如何撤退,都要有章有法,不可鲁莽行事。”刘云边走边说道。
王廷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刘云这简单的一句话,对他的影响,忽然间像是开了天眼。
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就以洛阳站为例,你道为何我让你给派去洛阳的人多备钱粮?有钱粮才能混到好身份,好身份才能结交士族,有名望,有权利的人。我们要在洛阳织出一张网来,控制一部分有身份有权利的人,为我们所用。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刘云扭头看向了王廷,问道。
当然,这些事情刘云也不懂,感谢无数的谍战片。
诸如此类的影视剧,给了刘云很多的启迪,涨了很多的见识。
王廷重重点头,说道:“卑下明白。杀人,尤其杀这些人,需要用头脑去杀。”
“哎,你这话算是说道点子上了,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肯定有他的软肋所在,声色犬马也罢,两袖清风也可,人终归无完人。查清楚他所有的喜好,行为,习惯,便可掌握那个人,然后对症下药,他需要什么,我们便给予他什么。捏住他的把柄,他的软肋,他就是我们的人了。”刘云慢条斯理的边想边说道。
在这个事情上,他不由想到了王允。
这老家伙,把这一套手法,倒是玩的挺精。
只用了一个女人,他就将吕布玩于鼓掌之间,做了背信弃义之徒。
王允若有所思的说道:“主公之意,可是要我等在洛阳广布耳目,珠胎暗结?”
“你这个话说的,是对也不对!广布耳目那肯定是要做的,但不仅于此。派去洛阳的那一百名人手,便是我们在暗中的一双眼睛,他足以让我们清楚的了解洛阳所有的动向。但这仅仅只是做了眼睛,他们还要做手,做拿着利刃的手。暗中笼络朝野,发展死士,若我们要杀哪一位,他们应该有数十种办法,而不会是冒冒失失的冲出去杀便是了这一条。”刘云说道。
谍报刺杀机构,还很任重而道远。
“主公,如此以来这些人手恐不好控制?”王廷有所忧虑的说道。
这个问题问的很出乎刘云的意料,王廷这小子,的确像是干这一回事的人。
伸手遥指远方的木塔,刘云说道:“瞧见那塔没有?控制这些人手,就像那木塔。用一根柱子将这一层一层的串下去,你所需要控制的,只是最上面那几层,并且那柱子,你还不能只做一根,你要留有后手,以防万一。”
王廷望着那座矗立风沙之中,不知作何用途的木塔,点了点头。
“属下知晓如何去做了!”王廷回过神来,沉声说道。
刘云会心一笑,授人以渔,不可能一蹴而就,话说到这儿,他觉得也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总归是要王廷在实践中去慢慢摸索的。
能摸索出几分,能做到哪个地步,完全是个人的悟性。
到时候再做更改,也为时未晚。
刘云如今还有犯错误的机会!
“我想我们应该是到地方了。”刘云看着不远处的街道,忽然笑说道。
这一路上奔波了接近六天的时间,为了盖勋这一人,也真是不容易。
“主公,我们现在就去吗?”王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宅院,问道。
刘云摇了摇头,说道:“不!先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厩置,留几名兄弟,其余在周遭农户家中先借宿安置下来!让盖勋投靠,和杀了他是同样的区别,要知晓此人又何喜好,先瞧瞧再说。”
“喏!”王廷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应了一声,随后派了几个人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人策马奔了回来,对刘云禀报道:“主公,前方就有一家厩置。”
“那就走吧。”刘云挥手说道。
在这个时候,竟然把客栈叫厩置,这个名字听的刘云很有味道,就好像住进了马厩。
可入乡得随俗,大家都这么喊,刘云也只能这么叫。
为了不引人耳目,刘云等人打扮成了商队的模样,随行带了无数的盐。
而且,刘云也的确是想着顺道来卖一遭盐的,毕竟来一趟是真不容易。
丝绸要道,商业繁盛,
在中原大地找不到的稀罕物,在这里,可能就多的是。
民族交融,异域通商,即便如今战乱四起,可商人依旧多,大家都是要混日子的嘛。
但一进厩置,很尴尬的事情就来了。
那位裹的像个木乃伊一般的店老板,不要五铢钱,必须以物易物。
董卓这厮,政令颁布这才多久的时间,竟已经影响到了这偏僻之地。
“店老大,瞧瞧这盐如何?”刘云只好将随行带的食盐拿了出来。
老板探出了一双和这无垠戈壁一般粗糙的大手,揪了一撮食盐,放到眼前仔细看了许久,然后尝了一口,盛赞道:“好盐,上等盐!”
若不是刘云知道自己拿的是食盐,看着店老大的模样,他都觉得像是金子了。
搞得竟然这么慎重!
“几位,打算住多久?”店老大瞅着刘云身边装盐的麻袋,目露精光。
刘云想了想,说道:“三日!”
“三十两足矣!”
店老大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干裂的厚嘴唇翻起,咧着大黄牙,笑的格外开心。
“管吃的吗?”刘云留了个心眼问道。
乱世当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到时候要动刀子杀人,就不太好了。
店老大嘿嘿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一日两餐,皆吃羊!”
“那便好!”刘云放下心来,但是这买卖有点霸道。
三十两,差不多接近两斤。
刘云混乱的脑子,大概的理了一下,觉得还是挺贵的。
给店老大交付了食盐,刘云等人在一个大通铺安顿了下来。
随后店家就派人送来了烤羊腿,手艺一般般。
几人围着火盆坐了下来,刘云在羊腿上撒上食盐,又将羊腿重新烤了一遍。
味道顿时就鲜了许多,这吃食,什么调料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缺了盐。
“主公,这味道……天差地别。”王廷拿短刀割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的口水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刘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一路风餐露宿的,逮住这么一顿美食,嘴就先控制不住了。
“如今天色尚早,待会吃完之后,你带人出去走走!查查盖勋的底。”刘云慢慢的削着羊腿,对王廷吩咐道。
他倒是没有那么的馋,这一路上,不论是打猎,还是落脚酒舍,好吃的都归他了。
对食物的渴求,倒没有那么的强烈。
“喏!”王廷放弃了用刀,口中撕咬着羊腿,应道。
刘云清晰的看见,王廷一边吃,那哈喇子在嘴边挂了一条晶莹的线。
其他几个兄弟,在刘云的面前,尽力克制着,但也没比王廷好到哪儿去。
第二十一章 得大将,撕比盖勋
泛着金黄色的鲜嫩羊腿,被大火炙烤的滋滋冒油。
在这个时候,刘云特别想弄点辣椒,特别是带着野生气息的野山椒。
往这羊腿上一撒,那滋味,绝对舒爽。
有一回去过一遭甘南,刘云就对那里的风干牛肉念念不忘了。
尤其是那个辣椒的味道。
王廷吃饱喝足,便带着几个兄弟离开了厩置。
他比刘云显然更像一个土匪头子,一口酒一口肉狼吞虎咽的撕扯完,粗糙的大手将嘴一抹,便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杀人了。
布满灰尘的大通铺空寂了下来,只有火盆中的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刘云又淋了一些酒在羊腿上,将吃了一半的羊腿,翻了个面,继续烤。
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当脑子停顿下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感便悄然涌上了心头。
所幸,刘云这一生并无太大的牵挂,所惦念的,也只有那一片故土。
在国人根深蒂固的情怀中,唯有故土难离。
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人,活成了机器。
朝九晚五的工作,只有夜晚成了最自由的天地。
大丈夫的抱负,就应当施展在这样一个思想与武力剧烈爆炸的时代。
刘云并没有任何的后悔。
店老大自门外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呼唤道:“大兄弟,有一事想与君商量商量。”
“店老大请进!”刘云微起身,说道。
颇为拘谨的店老大,将两只手拢进了衣袖中,弓着腰走了进来。
他并着腿坐在火盆边,像足了一只思考人生的灰熊。
刘云问道:“店老大,有何事相商,不妨明言!”
店老大抬起那张被风沙刮的黝黑的脸,谦和的笑着问道:“大兄弟应该是贩盐的商贾吧?”
“正是!”刘云直言道。
店老大笑了起来,干裂的嘴唇因为咧的太大,而渗出了一丝血痕。
“这广至县上的贩夫走卒,我大多相熟,若君不嫌弃,可将盐交与我代卖,如何?”
刘云轻笑了一声,说道:“这并无不可,只是我所需乃是宝马,及铁器。”
店老大忽然挺起了腰身,变得格外的自信,伸出一只手搭在火上慢烤着,说道:“大兄弟你可找对人了,这相马之法,大有讲究,三羸五驽不取,其余便皆适中了。若要挑选上好的宝马,那就更上一层了。”
刘云颔首,听着像是个懂行的,便问道:“这三羸五驽是何说法?”
“这三羸,便是大头小颈、弱脊大腹、小胫大蹄,五驽嘛,则如大头缓耳,长颈不折,短上长下之类了。但凡此类,皆非良驹。而,凡骝马骊肩、鹿毛阙黄,便定都是良马,上等马了。”店老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刘云看的出来这家伙是真懂,可他听不懂。
一番话下来,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其要义。
刘云也不打算去懂,便问道:“你想要帮我卖盐,那肯定是有条件的,说说看!”
店老大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掌,说道:“这北地僻远,又风沙汹涌,食盐得来不易,这半月间,我统共就见了君这么一位贩盐的商贾。”
“看来,你是打算弄点食盐的好处了。”刘云明白了店老大的意思,低头继续刮着羊腿,那根腿,他到如今还没有吃完。
将一片薄薄的羊肉,塞入口中,刘云接着说道:“盐,我可以给你!但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若是想着勾连他人意图谋我的盐,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免得到时候我拎起刀子,你又不太愉快。”
店老大精明的目光落在了刘云手中那柄短刀上,忙陪着笑说道:“那定不会,定不会!”
“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这买卖如何做,你我二人心中都有数。统共就那些盐,若你能帮我弄到更多的宝马、铁器,这盐我自会多给你一些。”刘云用刀尖指了指堆在墙角的麻袋,那里存放有七八袋的模样,都是刘云和王廷他们的马上驮来的。
其余的,则在其他兄弟的马上。
以刘云的小心眼,自然不会将所有的盐都存放在一个地方。
戈壁沙漠中游荡的匪贼,据说杀人不眨眼,十分的悍勇,还和这些本地商贾有勾连。
刘云所防备的,就是这一情况。
店老大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兄弟,那便如此说定了!多谢多谢。我这便出去张罗张罗,这笔买卖好做。”
“有劳店老大!”刘云跟着站了起来。
他本欲送送店老大,不过忽然想起来一事,开口问道:“店老大稍慢,我有一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店老大又停了下脚步,驻足问道:“兄弟直说便是,要想打听这地界上的事儿,还没有我不晓得的。”
“盖勋盖将军,你应该认识吧?”刘云问道。
店老大说道:“那自然识得,此地恐无人不识盖将军,他祖上皆是两千石的大员,在这一片地界,那是实至名归的名门望族。盖将军本人又忠正谦和,于百姓之中颇有威望。日前,有几路豪强还欲立盖将军为主起事,但被盖将军严词拒绝了。”
刘云点了点头,看样子盖勋返乡,惦记上这个人才的,还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韩遂的联军是不是对盖将军,也有拉拢的意思?”刘云问道。
店老大那两道粗重的眉毛,向上一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坊间有传言,确实有人登门拜访过,似是韩约和羌族的人。”
“那你可知,盖将军自返乡之后,所从何事?”刘云继续问道。
店老大说道:“据说是在养马,盖将军回乡之后,似乎一心扑在了养马上,坊间都是这般说的。”
“谢过店老大!”刘云长揖一礼,说道。
店老大忙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忽然之间,店老大对刘云的态度更加谦卑了几分。
只是因为刘云打听的不是别人,而是盖勋,这让店老大,也悄然断绝了某些念想。
刘云笑着将店老大送出了门。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王廷几人裹着狂风,就进了屋。
“主公,有消息了!”王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粗着嗓子说道。
他和王治在外貌、声音上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但也仅仅是一些外在的像。
在性格上就相差甚远了,王治话多、胆小,但王廷,一身的匪气,还少言寡语。
刘云以手护住自己还未吃完的羊腿,防止裹上尘土,说道:“我也有消息了。”
“主公,你独坐这室内,如何也有消息了?”王廷甚是奇异的问道。
他绕着刘云左右看了两圈,忽然嘀咕道:“卑下一直怀疑主公有鬼神莫测之力,身处此地,而知天下事。主公,是否如此?”
刘云正慢悠悠的剔着羊腿,那一侧羊腿被他剔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肉丝。
他笑说道:“要是我真有那样的能力,要得这天下,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王廷坐了下来,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伸出双手去抓那火苗,一边说道:“主公便有那神力,也缺兵缺粮!”
“我什么都缺,说说你们打听到的消息。”刘云说道。
王廷将手从火上抽了回来,招手示意其他的兄弟烤烤火,暖暖身子,而后正色说道:“主公,卑下打探了这一圈,觉着想要让盖勋投靠,恐怕有些艰难。”
刘云将羊腿另一侧的肉割了下来,分给了众兄弟。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一根羊腿,才总算吃了个干净。
“若是容易,我直接休书一封便可以了,又何需千里迢迢的跑一遭北地。”刘云说道。
王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盖勋自回乡以后,便一直在养马。期间,有人意图刺杀,也有人想要拉拢。韩遂派人来过,此间乡里的豪强也来过,钱粮富足的商贾也来过。总之,这段时日里,找盖勋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拉拢的目的,不过,都被盖勋拒绝了。”
刘云终于处理干净了那一根羊腿,喝了一口酒,说道:“他如今可是香饽饽啊!连闫忠那等人,都能被韩遂等人从人堆里挖出来推为首领,一个名震西北的大将,那就更是稀罕物了,谁都想要。”
“主公,这盖勋连个正儿八经的喜好都没有,每日除了养马,便是练枪。想要投其所好,并不容易。”王廷说道。
刘云起身拉平了皱起来的衣服,说道:“这羊腿正好吃完,眼看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带上一些盐,我们去盖勋家蹭个晚饭吧!留两个兄弟在这里守着。”
“喏!”王廷也不问缘由,领命说道。
……
盖氏庄园,在这个坞堡成为时尚流行的年代,显的格外与众不同。
但凡有钱有势之家,都筑坞立堡,招募乡勇,组建自己的部曲。
可盖家,却在此地修筑了一座庄园,养马种植,府中人过的也是半农的日子。
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简易的木门前,刘云几人拴好了马,王廷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走了出来。
“你们,是找我家主人吗?”农妇打量了一圈刘云几人问道。
刘云上前说道:“烦请通禀一声,汉阳行商刘云,前来拜会盖长史。”
“几位还是请回吧,我家主人吩咐了,这几日概不见客。”那农妇说着,便要关了门。
刘云上前一把拦住,说道:“还是通禀一声吧,我来,是为了天下大势。”
那农妇看了刘云好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看在你长的这么俊俏的份上,我就去说一声。不过,你还是别抱有希望了,我家主人肯定是不会见你的。”
刘云一口老血忽然就涌上了喉咙。
他这算是被调戏了吗?
还是被一位阿姨给调戏了?卧槽!
王廷几个人悄悄低下了头,在这个时候,要忍住不笑真的很困难。
“想笑就笑吧,生的俊俏也是一种魅力!”刘云相当无语的说道,他们几个这个模样,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嗝……”
王廷真的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连泪花都飙出来了。
刘云愣住了,这狗东西,还真的笑?!
关键,还笑的这么夸张。
尼玛,太过分了!
这样的手下,要是搁在董卓或者曹操的手里,他坟头草估计都传八代了。
黑着一张脸,刘云猛的一脚踹了出去,“还笑?你个狗东西,你还笑!”
王廷笑的面色红润,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止住,连忙说道:“主公,我……我,实在是……忍不住!”
一下子,刘云的脸更黑了。
知道你笑的是你家主公吗?老子不要脸的啊!
此时此刻,刘云真有杀了这小子的心,太过分了。
简易单薄的木门,在吱呀一声中,再次打了开来。
出来的,还是那名农妇,她风韵犹存带笑的眼眸,在刘云脸上停留了数秒,这才说道:“我家主人请几位进去!”
刘云被那双多情的眼睛看的尴尬症都犯了,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她他娘的终于说话了。
刘云立马说道:“好,好!”
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刘云率先一步进了门。
那名农妇给他的这个下马威有点狠,搞得刘云都不敢看过去了。
王廷几人紧跟其后,憋笑憋的很实辛苦。
尤其是王廷,跟他的从兄王治一样,他也是一个藏不住笑的人。
天知道他在这一刻,到底有多么的艰难。
在一座简易的茅庐里,刘云见到了传说中的盖勋。
头发花白的他,一身老农打扮,丝毫看不出来这位就是在灵帝面前都直言不讳的盖勋。
刘备三顾茅庐见了诸葛亮,事有巧合的是,盖勋接待刘云的地方,也是一座茅庐。
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木桌上,还是那名农妇,替几人奉上了清水。
草庐、清水,年近五十的盖勋……
刘云便只剩下苦笑了。
“见过盖长史!”刘云长揖,开口打了个招呼。
作为主人家的盖勋,一见到刘云就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了,逼得刘云只好自降逼格。
“我如今为议郎!”盖勋的眼皮终于抬了抬,瞥了刘云一眼。
议郎吗?这个刘云还真不知道。
刘云只记得,董卓因为忌惮盖勋和皇甫嵩在三辅地区握有兵权,就给弄了个虚职。
对汉时官场,了解只是一星半点的刘云,能记住这些就觉得已经相当不错了。
盖勋双手置于腿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纹丝不动,忽然问道:“汉阳商贾,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你的名字?”
盖勋初举孝廉,做的第一官就是汉阳郡的长史,后来还做过汉阳郡太守。
对汉阳一地人物风貌,他的确应该是熟悉的。
刘云笑了笑,说道:“我一般多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杀奸邪除恶霸,是我主要的货物。盖长史,听闻你前不久,刚把董卓给骂了一通,我很是佩服你的忠肝义胆。尤其那一句贺者在门,吊者在庐,可不慎哉!真的是振聋发聩。”
公孙禄的彩虹屁手段,有时候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面对这个标枪一般的将军,刘云真的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也就只好先拍拍马屁了。
未曾想,这一句话直接拍在了马蹄子上,盖勋那犹如传说中关公一般的凤眼,猛的瞪了过来,用蕴含怒意的声音,说道:“杀人越货也可当买卖?荼毒天下的刽子手而已!”
这句话,把刘云的怒气给吊起来了,老子他娘的好歹一个穿越者,给点面子?
“盖长史,你这话恐怕就有些过了!而今民生凋敝,国之不国!百姓有家不能回,有地不能耕种,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有人浪荡世间,犹如孤魂野鬼,有人投身从军,却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奔的是什么样的前程!我是杀人越货,但我心有正气,我杀豪强,分地于民,我除奸邪,保一境平安,你觉得我有错吗?”
刘云振声喝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瓷碗倾覆,清水四溅。
然而,盖勋依旧是那么的淡定。
他始终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岿然不动,神色也是丝毫未变,只不过,他缓缓将手放在了搁在一旁的佩剑上。
这家伙竟是起了杀心!
王廷目露寒光,悄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盖勋的手。
刘云冷笑了一声,拍手说道:“我以为盖长史会是一位救世英雄,现在看来,也就是徒有虚名罢了。我自汉阳一路风尘,奔波千里而来,看来也只是苦了马儿!终究还是董卓帐下的议郎好做,既如此,盖长史就别惺惺作态,四处卖惨了!就在这庄园里,养养马,种种粮,好好过好你这剩下的一年半栽吧。”
如果后汉书所记载的没有错,初平二年,这老家伙就因为背疽复发在长安挂了。
盖勋冷笑了一声,忽然看向了刘云,“你一介匪寇,还妄图救世?”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老子的祖宗是汉武大帝。”刘云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跟这种愚顽之人,刘云已经说不下去了。
盖勋忽然抚手大喊一声,“好!好一个天下兴旺,匹夫有责!”
刘云嫌弃的瞪了瞪眼,骂道:“老子去你爷爷个嘴儿的,直说吧,如今汉阳郡在我的手里,兵马不足,粮草不足,什么都缺。若是愿意跟着我干,就赶紧收拾家眷跟老子走!洛阳那破地儿就别去了,董卓迟早弄死你。跟着我去,你还能多活几年,要不然,后年就是你的大限!你那背疽早治还有救。”
盖勋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刘云,问道:“你夺了汉阳郡?”
“这不废话嘛!我是刚刚没说,还是你耳朵不好使?”刘云踢了一脚木凳,重又坐了下来。
好像又有点希望了,这老家伙的口风明显松动了。
盖勋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身来,盯着刘云问道:“我年事已高,已是无用之身了,你为何非要寻我?”
“说真话?”刘云抬头问道。
“自是说真话,你也不像是肯说假话的人!”盖勋说道。
刘云端起面前的清水,灌了一口说道:“因为你在羌、胡二族之中的威望,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我要用你镇凉州!”
“好!我答应你了。只是我儿如今尚在洛阳。”盖勋颔首说道。
刘云忽然笑了起来,这老家伙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吃硬不吃软。
“你儿子好办,等你随我回到汉阳,你儿子应该也就到了。”刘云十分自信的说道。
以前这话不敢说,现在这话他完全敢讲。
来广至县之前,他就让王廷派了一波实习生到洛阳,正好就把营救盖勋的儿子作为第一个任务,练练他们的手艺。
盖勋忽然一脸的惊喜,“此话当真?”
“废话,你看我堂堂八尺男儿,像是那种放屁不管崩着谁的主儿吗?”刘云骂骂咧咧的说道,“在洛阳我有暗探,送你儿子出来不成问题,董卓的掌控力还没有那么强。”
盖勋一脸的喜色,上下打量了一眼刘云,忽然说道:“你瞧着也就七尺稍过。”
尼玛的……这就别较真了吧。
盖勋的较真那是出了名的,连灵帝的面子都不给,刘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如玉,准备酒菜!”
盖勋忽然冲外面那名农妇喊道,思虑了一下,却又改变了注意,说道,“这样,让人杀只羊!再把我那好酒拿出来。”
刘云看着面前的破碗清水,忽然间若有所思。
这老家伙,是真不是人啊!
连家里的佣人都这么不正经,如玉……
好吧,人如其名!
第二十二章 卖盐的将军
昨夜,盖勋与刘云把酒言欢,整了个通宵达旦。
但,也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盖勋在答应了刘云之后,好像忽然间解放了一般,整个人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借着一碗接一碗的酒,他将对朝廷的不满,对董卓的恨意,对皇甫嵩等三公六卿诸大臣无能的不满,统统发泄在了酒中。
自中平三年弃官归家,再到后来被朝廷重新征辟,出任武都郡太守,直至今日,盖勋都过的不如意,过的很糟心。
他那时候答应入朝为官,就是个错误。
什么狗屁西园八校尉,一群能臣武将,竟然听命于一个小黄门。
这还能算之为朝堂吗?宦官专政,外戚专政,再到如今外将把持朝政。
盖勋也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反正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在彻底的喝醉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反!必须反!”
当人带着情绪喝酒的时候,就很容易醉,尤其是盖勋的心中积压了数年的郁闷。
真正的能臣,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活的会很痛苦。
就如盖勋这般,刘云看着酣睡的盖勋,又干了一碗酒。
这酒,真不醉人。
自古崇尚能臣清官,可清官难做,能臣难为。
他们做不到随波逐流,做不到打着仁义道德,一心为朝廷的幌子,暗中发展自己的权柄。
他们心系天下,可往往不得善终。
如今那些在朝堂上,站的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所着眼的,十之**,只是眼前的权利。
天下万民,刁民而已了!
……
当初升的朝阳,在灰蒙蒙的尘雾中探出头来。
刘云神清气爽的带着王廷等人离开了盖府,尽管天气不好,但心情是好的。
当盖勋得知刘云还带了一大批的食盐,便提议由他去处置。
盖家在这一片地界的圈子还是很可以的,并保证绝对能满足刘云的诉求。
刘云自然是答应了,这事情,他求之不得。
汉末的天下,说白了,是名门豪右的天下。
这每一家,都拥有着让人只能望其项背的实力。
要不然,刘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的来寻这么一位,如今已垂垂老矣的将军。
盖氏虽地处边陲之地,可势力不容小觑,
王廷将身边的几人都派了出去,去寻其他的兄弟,在那家厩置会和。
这家位置偏僻的厩置,今日格外的火热,南来北往的客商聚于一堂。
本来挺热闹的气氛,在刘云几人进去之后,忽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眼睛盯在了刘云的身上。
刘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放缓了脚步,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店老大。
“大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瞧瞧,这都是小的替你找的人。”
店老大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替刘云解释道。
刘云微微一愣,甚是诧异的看着店老大。
这老家伙是不是有毛病?
他是答应让他帮忙卖盐,可没说多么的大张旗鼓,这算是个什么搞法?
找这么多的人来,也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吧。
就在此时,店老大脸上的笑意,忽然渐渐敛取,微弯的背也直了起来。
他将双手拢在袖中,扬起下巴冲刘云说道:“他们,可都对你的盐感兴趣!手中,也皆有铁器。”
在店老大的背后,那些原本正在吃饭的客人,忽然一个个站了起来,并举起了刀剑。
刘云的面色陡然黑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竟然是一家黑店。
“看来,我留下的两个兄弟,应该已经是死了!”刘云微闭了下眼睛,说道。
店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脸上尽是猥琐。
“若不是他们,我还真不知道,你带的竟不止是那些盐。剩下的盐在哪里?交出来,你们几个我就不杀了。”店老大扬声说道。
刘云目测了一下此时在这家店中的人,约二十几个人,不算多。
“王廷,杀了吧!”刘云缓缓抽出了刀,冷声说道。
王廷猛的一步踏出,犹如蛮牛出笼,斜斜的一刀挥了出去。
这一刀力带千钧,自下而上,划过了三个人。
一人破肚,一人破胸,一人直接掉了脑袋!
店老大的脸色陡然变了一变,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的硬骨头,废话都不多讲一句,就直接动刀子。
“杀!给我杀了他们!”
店老大着急大喊道,同时,悄然往后缩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了数人。
店老大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笑意,他大喊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就在他这话喊出来的瞬间,却听到那些人对刘云喊了一声,“主公!”
刘云瞥了一眼店老大,讥诮道:“撒币,我的人!”
店老大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层惶恐,他当真还以为是他找的这些人另外安排的后手。
可……怎么会是这小子的人?!
“杀!”
刘云大喝了一声,紧随王廷之后,杀了上去。
有些事情,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其实,刘云仔细想想,他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
第一次提刀砍人是什么感觉,在他的脑子里面已经不是那么的深刻了。
剩下的,便只有无数次了。
选择在这条路上挣扎前行,刀的锋不锋利,便有了很直接的关系。
而刘云只需要选择的,是在正确的时候提刀,错误的时候放下刀。
滚烫的鲜血,一离开身体,很快就会变得冰冷。
好像已经和那具身体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随后一队一队赶来的士兵,彻底碾压了这群匪寇最后的算盘。
被堵住门的他们,就像是被捂进了锅的王八,不管四蹄多么的有力,没有掀开锅盖的力量,他们就没有任何的活路。
战事很快就宣告结束,在满地的尸体间,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那位店老大。
这是刘云特意留下的,他还有几句话想问问。
惶恐、弱小、委屈,这一切的情绪,像是阴云笼罩在了缩在墙角的店老大身上。
他惶惶不安的目光扫过围了一圈的士兵,还有他们低垂在手中的长刀。
这里的任何一把刀子,随时都有可能砍掉他这颗如今满是悔念的脑袋。
“大人,能不能……饶小人一命?”店老大用干涩的声音,仰头对刘云说道。
他如今脑子里面全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这小子分明就像是一个寻常商贾,为何就偏偏错了呢?
“为什么要杀我?只是为了抢盐?”刘云喝问道。
店老大在这个严寒的天气里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很想找一个其他的借口,可没有。
缓缓摇了摇头,店老大认了命,说道:“仅仅只是为了……盐,大人,小人一时糊涂,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就是当牛做马,为奴为仆,小人都愿意。”
刘云拿刀尖敲了两下黄土地面,说道:“你这样的仆人,我可不敢要,怕你半夜把我给弄死!我的盐呢?”
“都在后院,都在后院!”店老大慌忙说道。
他认为,在这个时候,只有老实才能救命。
昨夜他计较了很久,当得知刘云要去找盖勋的时候,他犹豫过,也怀疑过刘云的身份。
但最终还是被利欲熏了心!
就在店老大以为自己看见了希望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刘云说道:“你!我亲自杀!”
脸上刚刚窜起一缕惊慌,他的脑袋就掉了。
这个表情,成为了他此生最后一个表情。
如果做成木乃伊,他,会是一个表情很夸张的木乃伊。
“带上盐,我们走!”刘云擦着长刀,说道。
时势造英雄,局势会将人往冷酷的方向逼,好在刘云始终觉得自己的心是热的。
有这,便足够了。
回到盖府,当刘云笑着将这些事情讲给盖勋的时候,盖勋给刘云递了一碗酒。
同时说道:“杀这些人,只会脏手!去去腥。”
“还真是,财不露白,他们死了也怪我。”刘云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说道。
盖勋将自己面前的酒,倒在了那把他甚是爱惜的宝刀上。
“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晓,在如今,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会认为,用手中的刀枪棍棒糊口,比用勤劳的双手糊口,来的更容易一些。”盖勋缓缓的擦拭着那把已经很锃亮、很锋利的环首刀,那确实是一把可吹毛既断的好刀。
刘云扫了一眼那把宝刀,说道:“这个社会本身就是弱肉强食,只是法纪崩毁,让这一切野蛮生长了起来。我们这些人,手中握着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便是重整法纪,驯化野蛮的人心,庇佑善良的弱者。”
盖勋细细琢磨了一番刘云这些话,忍不住赞道:“虽然你年纪轻轻,但你所说的这些话,都很有道理。你能在这个年纪,有这非同一般的见解,实属罕见。”
“那是因为我读的书多。”刘云笑了笑说道。
读史以明鉴,读的书多,道理也就明晓的多一些。
盖勋笑了笑,忽然问道:“你还打算要铁器?有何用?”
刘云站了起来,依靠着木栏,很是艳羡的看着圈内那一匹匹的良马,说道:“铁的用处可就多了,我要打造精钢刀,比你手中这把宝刀还要好的宝刀。还要造大炮,能够轰掉一座山头的大炮,总之,好像什么东西都需要用铁。”
盖勋的眉头微微一蹙,“比我这宝刀还要好的宝刀?恐世间少有。”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没有办法搞到?”刘云问道。
盖勋收起刀,说道:“我试试看,不过,马和将士我倒是已备好了。此次还乡,我本就是前来招募乡勇的。”
“所以,你养马不是真的养马,也不是不打算去洛阳了?而是给自己招的兵准备的?”刘云笑问道。
他还真的以为,这老人家和史记上写的不一样,打算在这里养马度日,不打算参与那沸沸荡荡的朝堂之争了。
“正是!”盖勋说道。
他如今已拜入刘云的麾下,也没想着隐瞒。
……
就在韩遂的眼皮子底下,像是活出了人生第二春的盖勋,明目张胆的开始了募兵。
也让刘云见识了一遭,西凉大人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真他娘的恐怖!
短短三日的光景,就募集了八千余人。
刘云曾经看过后世的数据调查,在此时,整个敦煌郡的人口才勉强三万户。
三万户便是以每户五口人算,才不过十五万人。
妇孺老幼不算,每户的青壮年以两个人算,估计能到一个平均值,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整个敦煌郡能当兵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六万人。
可凉州到如今已经出了两个枭雄,董卓带的是凉州兵,韩遂、马腾带的依旧是凉州兵。
到如今,盖勋还能在短短三日之内募集到这么多的士兵。
这只能盖氏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影响力。
不过,刘云仔细看了一圈发现,盖勋所招募来的大多是羌、氐族士兵,甚至于,还有一部分的匈奴人,汉人只是少部分。
凉州,本就是民族大融合之地,出现这样的一个局面,刘云并不奇怪。
八千兵马,在这个手握千人,就可以起义的年代,已算是一支大军了。
盖勋只招了这八千人马,便不再扩员了,因为粮草有限。
多了,他支撑不起。
刘云所需要的铁器,在盖勋费了不少的心血之后,总算是搞到了一些,基本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勉强装了三车。
“盖老,数十骑回汉阳没多大的问题,可如今我们带着数千人马,想要绕过韩遂与马腾的地盘,回道汉阳,恐怕不易!”刘云摆弄着一时兴起弄出来的沙盘,对侧卧在榻上的盖勋说道。
盖勋翻身而起,揉了揉小眯了一会,还有些困顿的眼睛,甚至霸气的说道:“那便杀回去!”
“盖将军自是威武不凡,可这要是一路杀回去,您老觉着,您刚刚招的这八千人马,还能几个人?”刘云扭头问道。
这老爷子,比黄忠还牛气。
盖勋端详着刘云摆出来的沙盘,挪了几处地方,说道:“这样才合适!那便绕道西平,直取陇西!”
刘云扫了一眼盖勋刚刚摆出来的西平县的位置,这是打算要长途奔袭啊!
绕道西平,的确可以避过韩遂重兵镇守的酒泉、张掖、姑臧三地。
“我看,莫不如故部疑兵,奔袭金城,诱狄道、榆中的马腾兵马相援,趁机夺了这两地!”刘云盯着沙盘看了良久,忽然说道。
韩遂、马腾如今还没有彻底的散伙,这也是一个让他们二人分家的机会。
盖勋忽然大笑了起来,“古有围魏救赵,你这是打算围魏夺赵?”
“差不多!我派人先行一步,令人暗中屯兵榆中以南,北可直奔榆中,往南直指狄道。”刘云说着,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点,“此外,还可以派人入金城,散布一些谣言。我等在此地招兵买马,可没人知道到底招了多少人马,几千几万人,就是我们口中的一个数字。”
盖勋看了一眼刘云,“好小子,你这是打算从此刻开始就要卖我的名声了?”
“盖老,早用晚用还不都是一样,关键要用到好处!所谓兵不厌诈,我们故布疑阵,指东打西,八千人也要打出八十万大军的气势。即便打不着韩遂、马腾,也要让他们心惊胆战一番。”刘云握拳说道,他把自己给说了一个热血沸腾。
盖勋倒是没有接刘云的话茬,因为他觉得这个计谋很靠谱,看着刘云,他忽然问道:“听说你绑了马腾的幼女?”
刘云猛的一愣,这个话题来的有点突然。
“盖老,你这是听谁说的?”刘云诧异问道,自打来到这地方,这茬他好像没有说过。
盖勋喝了一口水,慢悠悠说道:“自是前几日了,不是王廷那小崽子酒喝多了说的嘛!”
刘云猛的一拍脑门,王廷这小子应该戒酒了。
这怎么一喝酒,这嘴就管不住了呢!什么话都说。
身为一个谍报人员,这是大忌!
“听说马腾幼女虽然性格顽劣了几分,但长得还怪好看的?”盖勋一脸好奇的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刘云,像是在比划什么一般。
刘云被盖勋给看的浑身不自在,“盖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那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就是太野蛮了!您想想,马上巾帼女将,整天干的都是杀人越货,攻城略地的事儿,这能是一个温柔女子吗?”
“不温柔也罢,我等皆是马背男儿,何须那么多讲究,你为何不把那小女子先给收了?拜马腾为外舅(老丈人),必可事半功倍。”盖勋一脸八卦的问道。
刘云挠了挠后脑勺,盖勋这一本正经的八卦,挺让他脑仁疼的。
“主要……还是没顾得上,要不然,以我的性格是不会放过她的。”刘云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段时日,他是真的忙,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大堆,那能顾得上去挑戏那小娘皮。
盖勋放下手中那口粗碗,甚是满意的说道:“此事我替你做主!马腾之女,便是绑上洞房,也应当办了。”
刘云:……
盖老爷子这做派,才像是土匪。
刘云感觉自己以后都不能说自己干过山匪了,这说出去,太他娘的丢人。
连个女人都不敢整,这还算什么山匪,马贼。
说起来,不知道云儿小妹妹最近有没有听话的去练瑜伽功。
第二十三章 金城关
盖勋整军是一把好手,有时候专业和不专业,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刚刚招募起来的八千士卒,在他两日的操练下,竟已看不出新军的痕迹。
军容肃整,刀甲锃亮,气势上下呼应如一。
身居大西北后方,要长途跋涉奔袭陇西之地,粮草乃是一个大问题。
刘云在和盖勋商量过之后,决定不运粮,战士自带七日口粮。
也便是说,这一仗,必须要在七日之内定胜负。
否则,士兵便有饿死的可能,以及哗变的风险!
在大军开拔之前,随刘云而来的一百名护卫,被他悄悄派出去了六十人。
这六十人中的大批将以商贾、流民的身份,悄悄渗透进金城,榆中,散布消息,顺带搞搞破坏,策应大军的进攻。
刘云有意成立以暗杀、情报刺探为主的谍报部门九宫司。
这算是在成立之初的一次小试牛刀。
剩下的六个人,则分批前往了道。
他们所肩负的使命和消息是一样的,通知此时屯守道的王治,率兵潜伏榆中一带。
为了将消息顺利传到,刘云不得不用这格外小心的策略。
冬腊月,年关将近,来自亚欧大陆深处的寒风变得愈加猛烈。
西北边陲之地的敦煌郡,迎来了最为寒冷的时刻。
本商定好的发兵时日,因为这寒冷的天气,不得不滞后。
刘云在走访了一圈广至县的商业之后,忍着肉疼,用刚刚换来的马,又换购了大批的羊毛以及其他如牛、骆驼等动物的毛。
敦煌之地,少麻、至于丝织品就变得更加的稀罕了。
制作御寒之物的材料,多只能在动物的身上想办法。
羊毛衫,这个在20世纪风靡各大乡村的流行衣物。
被刘云硬生生的拔早了一千多年,通过几根光滑的红柳枝给挑了出来。
虽然通过刘云手里出来的东西不耐看,看着也不太像是羊毛衫。
但也能用,好歹是件衣服,还是一件羊毛弄出来的衣服,勉强可以称之为羊毛衫。
重点是,真的挺暖和的,好不好看的就不要紧了,毕竟新手上路。
八千兵士的毛衣,想靠几个人织出来,难度无比的大,至少得用几个月的时间。
于是,刘云又想了一个办法,大家自食其力,自己织自己的。
刘云在尝试着织出来了一件之后,就顺利成章的成为了老师。
盖家原本马场,如今的练兵场上,八千多人按照队形坐在地上。
刘云坐在最前面,双手十分娴熟的捻着毛线,“都给我注意好了啊,这个毛线,你得弄匀称,弄紧实,不然织出来的东西,分分钟就给你绷线。”
“手一定要巧,要用那个巧劲,这也不是行军打仗,别一个个的下死力气造。”
……
盖勋就在刘云的身旁,他也在织,而且已经织出来半条毛裤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盖勋是从刘云开始试织第一条毛衣的时候,就盯着看的,如今手艺也算娴熟了。
这近万人织毛衣的场面,不得不说还是很宏大的。
就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一群大老爷们蹲在练兵场上织毛衣,看着多多少少有些古怪,画面着实过于唯美。
盖家的女眷也在织,但奇了怪了,她们学这东西的速度,竟然还不如一群大老爷们。
最后不得不沦为了打下手的,做些清洗,分拣羊毛的工作。
又六日后,在腊八节的前夕,部队终于开拔了。
汉末也有过腊八节的习俗,合聚万物而索飨,是祭祀诸神的日子,当时称之为腊祭。
但并不固定在初八日,而是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
在出征的大军中,还有几个特殊的人物,那是盖勋相熟的本地商人。
他们对于刘云手中的盐十分感兴趣。
即便这样刀兵横行的岁月里,也磨灭不了他们行商的热情。
随行八千军队保护的商队,恐怕是如今最为安全的商队了。
部队急行军穿过青藏高原边缘,直插西平。
冰冷的铁甲下面,套上厚实的毛衣、毛裤,绒帽,在这个寒冷到随便就能冻死人的天气里,无比温暖的士兵们,浑身上下全是沸腾的战意。
如果公孙禄此刻在,肯定又会说这是刘云拉拢人的伎俩。
这的确是拉拢人的伎俩,但刘云是明着来的。
人心比人心,刘云给予他们一切的保障,士兵们也会知晓用奋勇杀敌来回报。
……
在刘云率军奔驰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出云山上,由公孙禄操办的工坊终于建成了。
原本由赵登暂管的将作监,现在由一个名为卓钢的人负责。
这是公孙禄擢升的,据说此人是卓氏后人,善冶铁,煅百炼钢,便使他从众多的工匠中脱颖而出了。
除了冶铁工坊以外,在原本的矿山旁边,盐作坊、造纸坊、制衣坊三个作坊,也建成并顺利的投入了运行。
如今的出云山,即便是在这寒冬腊月里,也格外的火热。
出云山下,那座原本是由张岭大力修建,意图扩张自己势力的张氏坞,在他身故之后,自然而然的便归了刘云。
那里,如今是整个汉阳最为秘密的地方,由五百甲士护卫,等现人不得进。
那个地方,如今也是出云山几座作坊中规格最高的一座火药坊。
所有黑火药的制造,工艺提升,制造相关产业,都在那里进行。
刘云这个甩手掌柜做的很彻底,在这些事情上,他只提想法,其他的,一概不管。
用他的来说,他就是一个行外人,这些事情他真的不懂。
但这些东西他见过,用过,也大概知道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只提想法,剩下做的事情,归专业的人去做,反正他也做不出来。
不论古人还是今人,一样都是平等的,能造就春秋百花齐放,能造就那么繁杂文字的古人,并不愚昧。
他们,可能只是缺少一个启发的点。
甚至于在刘云看来,古人的智慧在有些方面,更为牛比。
关于作坊的那些想法,在闲聊的时候,刘云反复的提过很多遍,于是,公孙禄也就记了很多遍。
到最后,公孙禄才发现,单单只是李云的那些想法,他就堆了半个房间的竹简。
在冶铁上,刘云提过百炼钢,提过蒸汽机、提过无缝钢管,等等……
在制盐、制衣上,刘云提过生理盐水、缝纫机、棉衣物、皮靴等等一大堆。
然而刘云提过最多的,绝对要数,玻璃、望远镜、大炮、大狙这一堆。
但这一切,公孙禄都详细记录了,有些还有草图。
这也就是刘云是这里的主子,要不然,绝对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给打死。
就更别说去记录这些东西了,听都不可能有人会听。
但正因为刘云是整个汉阳郡的主子,这些话公孙禄不但听了、记了,而且还逐步的开始实施了。
在一统汉阳郡之后,公孙禄几乎把全郡的工匠都召集上了出云山。
这一切,和皇甫显开始执行一系列的农业政策,差不多都是同期开始的。
关于那些想法,那些东西,即便所有人都没有听过,但主公下令了,这些工匠也必须绞尽脑汁的往那个方面去想,并想办法做出东西来。
……
金城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混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消息,竟然说盖勋在敦煌郡起兵了,纠合了近十万的大军,兵锋直指金城!
这个消息,就像这段时日以来,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一样,传的到处都是。
不论富贾巨商,还是贩夫走卒,几乎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
但偏偏住在那座巍峨宫殿里,手握雄兵数万,权盖西北边疆的那些人,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
这感觉,就好像是本应该什么消息都知道的人,偏偏给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连着吵了无数次乱架之后,韩遂终于派出了斥候。
刺探范围,一直纵深到了以北八十里地,几近到了破羌。
然而,哨探传回来的消息,和这茫茫白雪大地一样的洁白,什么也没有。
程银像是往常一样,带着几名亲兵上了金城那巍峨的城墙,他即是来巡视,也顺道散散心。
只有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才可以看见那波涛起伏的阴河。
这条大河流淌而去的方向,是故乡的方向。
其实,程银不是一个念乡的人,万世功名比这来的更划算一些。
他只是没什么可想的,便想想,隔着千重山的河东故乡。
不想刚上城头,便瞧见了目不转睛望向北方的候选。
候选看的格外认真,凛冽的寒风,裹着雪渣子,自身畔刮过,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程银干笑了一声,说道:“侯将军该不会真的以为盖勋那贼子会领兵叩关吧?”
候选闻言,扭头看了一下,说道:“事出反常必为怪,即便他们不会攻打金城,也会挑选一处动兵,只是如今我还想不出来,他们意图攻打何处!”
程银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出被冻的通红的手,迎风抓了一把,说道:“侯将军,瞧见没?在如此的冰天雪地里妄动兵灾,除非他盖勋是个疯子!即便此时他真的领兵叩关,不消我等动手,这老天也会治了他这在冬天发疯的毛病。”
候选没有反驳程银的话,而是顺着说道:“三九寒天出兵,自然不是什么良策,可我始终觉得此事很不对味。那满天飞的小道消息,应是敌方的探子散布出来的,按常理推算,盖勋打的算盘,应是想让我等恐慌,堕我军士气。”
“你就是杞人忧天,在这个时候发兵,那就是自寻死路!汉阳郡被一个无知小贼给劫了,主公不也是因为这鬼天气,不敢贸然发兵,这才一拖再拖嘛!”程银难以理解的说道。
他很是想不通候选这个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平日里挺正常一人,为何在这件事上便死钻牛角尖了。
候选的眉头狠狠拧着,他半抬着右手,说道:“程兄,你且仔细想想。难不成盖勋只是故布疑兵,故意吓唬吓唬我们?可他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程银仰起头望着漫天而下的雪花,此时已是鹅毛般的大雪,让他身置其中,感觉整个人好似飞起来了。
慢转着身体,程银漫不经心的说道:“盖勋那个老家伙,年纪已经大了,发发疯也是正常的,且不可当常人对待啊!自古不论多么残酷的战争,入冬便是将养之时,来年开春该如何打还是如何打,冬日里征战,笑话喽!你就瞧瞧身边这帮家伙,冻的连刀都提不起来,还如何打仗?”
候选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可,他为何要散布这消息?”
程银猛的瞪眼瞅着候选,“你这个脑子,让我如何……”
“等等!”
程银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听到候选大喝了一声。
“干嘛?干嘛?还不让人说不是,你这个脑子我跟你说……”
候选的声音陡然紧张了起来,大喝道:“你看!”
程银压下心中的怒火,顺着候选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瞬间,他也呆住了!
“老天爷,这盖勋果真是个疯子!”程银目瞪口呆喃喃说道。
只见,在金城城外不足五里地的山坡上,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一队玄甲军。
玄甲黑马,他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那里,连守城将士也都是刚刚才发现。
缓缓的,一队又一队的玄甲骑兵出现在了那里。
那个方阵越变越大,转眼间便覆盖了整个山坡,目测近万人。
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玄甲银枪,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停滞在白茫茫的雪上。
就连他们吐出来的白汽,在这城楼之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激灵间,程银和候选二人同时大喝道:“快报,敌军叩关!”
沉寂在冬日里的金城,突然战鼓雷鸣,气氛陡然肃杀了起来。
这已是刘云离开敦煌郡的第八日,金城关,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望着这座巍峨的大城,刘云忽然间,真想给夺了!
第二十四章?口吐芬芳,巧计攻城
巍峨如山岳的金城内,聚将的鼓声,像是六月急促的闷雷。
一声接着一声,整个金城的氛围忽然间变得压抑紧张了起来。
有些昏暗的大殿内,长着三足的火盆,噼里啪啦燃烧着木柴,还有几根骨头。
柔顺的熊皮铺就的榻上,微眯着眼的韩遂着甲斜卧着。
年过五十的他,看起来还如三十多岁一般,只有鬓边那几缕花白的头发,证明着他的年纪。
在他的怀中,一名正值妙龄的胡女,身披轻丝,体态娇媚。时不时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也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殿中躬身站立的数人,皆低头瞅着自己的脚面,不是不敢去看,实在是这样的一幕太不好意思看。
这般媚态十足的胡女,大多人都想多看一眼,但都怕自己项上这颗脑袋不保。
“盖勋,这老家伙,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本将军依稀还记得几年前,他站在冀县的城头,手握一把破剑,对我等破口大骂。那时,我与边将军竟还听了他的话,心生对朝廷的愧疚。如今想来,简直愚不可及!”
韩遂像是念经一般,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着,及至最后几个字,他猛然翻身而起,瞪直了的双眼中满是怒火。
追悔莫及的怒火!
原陇西太守李参站了出来,微微抬头,目光自那名微光乍泄的胡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韩遂的身上,开口说道:“今日当是主公一雪前耻之时!于这冰天雪地里行军打仗,盖勋该是老糊涂了。我等只消坚守城墙,他盖勋便无可奈何。待他粮草耗尽,兵困马乏,只需一将率千人掩杀而出,便可砍了盖勋那颗项上老头颅。”
韩遂看向了李相如,问道:“相如深有谋略,但这番话,让我很怀疑……你是否有所他图?”
李相如吓了一跳,慌忙伏倒在地,连忙说道:“主公实在是错怪下臣了,便是那升斗小民,也知道如此寒冬腊月的时节,不宜动兵。他盖勋如此逆天而为,岂不是老糊涂了?”
韩遂怪笑了两声,环视诸将振声说道:“在这凉州,尔等可将任何人看作蝼蚁,但唯独盖勋不行,绝不能低估了这个老贼子。他偏偏选在此时出兵,必有所依仗,难道他不知道这时节不宜动兵吗?”
“主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李相如俯首连忙说道。
他推翻自己的说法,只是韩遂变换一个表情的功夫。
在这带刀的朝会上,李相如已学到了保命的精髓。
“候选,探清楚盖老贼的虚实,增派兵力,加强城防。”韩遂点了候选,下了命令。
“喏!”候选出列,应和一声,快速离了殿。
把玩着胡女青葱般白皙的手指,韩遂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我这做兄长的被人围攻了,我那异姓兄弟,应当不会见死不救吧?来人,派人快马出城,请马腾所部速来增援。”
“喏!”
亲兵领了韩遂的命令,便迅速下去执行了,甲革碰撞的哗啦声,一路响到了殿外。
原酒泉太守黄衍站出来问道:“主公可是打算一石二鸟?”
“我没你想的那么深奥,不过,你这一问倒是提醒本将军了。我这兄弟做人可不厚道,悄无声息的吞了我半郡之地,我若不还之以牙,倒显得我太仁慈了。你们倒是说说,我会是那慈善之人吗?”韩遂灵光一闪,狞笑这问众人。
但他这个问题,却是难住了殿中一堆武将、谋士。
称他仁慈,好像他说这话的本意,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仁慈。
说他不仁慈,这可就是摆明了的骂人了。
“将军于内仁慈,于外残忍,也是为了治下之民,能享安乐太平。”李相如一脸笑意的说道。
韩遂伸手一指李相如,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相如深谋远虑,会说话,知本将军所想。”
李相如带着一脸的媚笑,悄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主公,盖勋于关前叫阵,当如何处置?”程银问道,“不若让末将带人杀将出去,末将保证定当砍了那老伙的狗头,且看他有几分狗胆!”
韩遂抬手制止了程银,说道:“改改你这鲁莽好战的毛病,先不着急,晾他一晾。相如说的没有错,在这冰天雪地里动兵,我倒要看看这老贼有几分本事,又到底有什么依仗。”
程银瞥了一眼李相如,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喏,退了下去。
……
持续了半日的鹅毛大雪,将整个天地渲染成了银妆素裹。
一眼望去,最为醒目的依旧是眼前这座高大的金城关。
自敦煌郡而来的士兵们,缩在营帐中,正在烤着羊肉,用的是刘云教给他们的秘法。
香气四溢的军营,看起来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野炊来了。
穿的暖融融的,吃的还是羊肉,这让士兵们觉得如今的日子,简直像是一场梦。
这也绝对是他们从军生涯中,最不可思议的一遭。
刘云在尝试着做蒸馏酒,这种度数极低的黄酒,在这寒冰天气里,不但起不到暖身的作用,喝一口反而让人愈发的寒冷。
白酒,才是他娘的寒冬必备。
盖勋顶着一身的风雪,大步进了营帐。
拍打了两下落在身上的雪花,坐在火盆边,摘下了手套,一边烤着火,盖勋一边对刘云说道:“韩遂的探马出去了,奔南边去了,跟你猜的差不多,应该是找马腾要援兵去了。”
刘云从支起来的木架中取下头盔,吩咐士兵搁到外面的雪地里,这才对盖勋说道:“我们还没有动一兵一卒,他就已经开始求援了?韩遂如果不是在装怂,就是另有打算。”
“我倒觉得他肯定另有打算,我与韩遂之间的交锋次数并不少。几年前冀县一役,我就看出来,此人非同小可。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他已吞并了凉州半壁江山。若不是此人心胸狭隘,和马腾等人有了嫌隙,如今的凉州恐怕早已是他一人的天下,更是一座铜墙铁壁了。”盖勋于火上搓着双手,说道。
刘云起身端详着经过盖勋的重新布置,而清晰了不少的沙盘,说道:“若马腾当真出兵,陇西到此,连一日时间都用不到,到时候我们便会处于双方的夹击之下。不管韩遂对马腾打的是什么注意,我们都是首当其冲的。”
盖勋点了点头,起身到了沙盘前,说道:“王治此时在榆中,韩遂部下大将马玩亦屯守此地,据传领兵过万人。”
“金城、榆中,本互为犄角,韩遂不动马玩,却派人求援马超。这人像是知道我们内心所想一般,还真是神奇了。”刘云笑着说道。
对此,他并没有感觉到过分的压力,起码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在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盖勋说道:“或许,韩遂与我们想的是一样的,都在惦念着陇西之地。”
“那这老家伙,看来是打算拿我们当诱饵了。盖老啊!这混账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刘云故意嚷道,这个诱饵,其实他还是比较乐意做的。
轻敌,这是韩遂一个非常优秀的品格,刘云非常鼓励他继续发扬光大。
盖勋的神色多少有些凝重,他说道:“主公,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应当留一个后手。三方夹击,前路颇为凶险。”
“攻城!即刻攻城!”刘云抬起头来,忽然说道。
盖勋怔了一下,侧头看着刘云,神色间有些迷茫。
刘云解释道:“若我们不真的攻城,拿出誓要拿下金城的势头,恐韩遂会认为我们另有所图。我们能大概猜到他的意图,至于我们的意图,就让他先猜着去吧。若不把他逼急了,马腾估计也不会派兵前来,也不打可能给我把陇西让出来。”
“那榆中当如何?”盖勋问着,也同时在思虑刘云的这个计策。
本来的计划中,只是故布疑阵在金城关前,目的实则是陇西,压根就没想着真正的攻打金城。拿八千人攻打不知道屯了几万人的金城,真像蚍蜉撼大树。
“攻!让他首尾不得相顾。”刘云振声说道。
盖勋始终觉得有些问题,便劝道:“主公,如此以来,我等尚不如直接杀向陇西?何必在此浪费兵力?”
“只是做做样子,没说要真打,但要做出真要打的样子来!”刘云解释道,他说了这半天,盖勋似乎并没有全然理解他的意思。
盖勋猛的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即刻攻城!”
随着刘云的军令下达,正好已吃饱喝足的士兵,迅速集结。
峥嵘的号角,带着铁马金戈的杀气,自营地之中响了起来,回荡四野之地。
十架云梯车被迅速架了起来,汹涌燃烧着的巨大火盆,被士兵搬出了营帐。
盖勋一马当先,凝视着近在眼前的巍峨城楼,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
“放箭!”
汹涌燃烧着的箭矢,犹如一块通红的幕布,飞上了金城城头。
战火,在猝不及防间便蔓延了开来。
敌军列阵攻城的消息,尚未传进韩遂的耳中,战争便开始了。
没有叫阵,没有一切虚而不实的东西,开场便是真刀真枪。
就在前一刻,城头上的士兵,明明还闻到了来自敌军营地里那醉人的肉香。
可下一刻,致命的火箭便飞上了城头。
干燥了一整个秋日的城楼,遇火便连绵起了一片的汹涌大火。
候选急急忙忙的冲上了城墙,坐镇指挥。
避过了敦煌军的第一波箭雨,候选立即下令弓箭手回击。
“结阵!”
看见城头上竖出来的一枝枝箭矢,盖勋猛的大吼了一声。
手持巨盾的士兵,迅速靠拢,将弓弩手保护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如同王八一般的壳子。
裹挟着疾风而来的箭矢,在盾牌之上砸出了咚咚的巨响。
即便是这样的严防死守,还是免不了有士兵中箭。
一人倒地,后面立刻便有人补了上去。
就这个阵型,盖勋带领他们反反复复不知道练了多少遍。
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几个人的死伤,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若想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死人的代价是必须的。
城头一波箭雨过后,盖勋命人迅速收捡箭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制作成了火箭。
刘云也在战场上,不过,他在大后方老老实实的呆着。
不是他怕死,而是这样的战斗,他上去没有任何卵用,反而还得众将士保护着他。
看着双方你来我往的互射,刘云越发觉得大炮的重要性了。
不需要有多好,明时那种红夷大炮,就完全足够。
只要有那玩意儿在手,胜利绝对是压倒性的,往死里虐敌人就完了。
回到汉阳,就得把这事情提上日程,老子要虐了三国。
刘云想着想着,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对了,还得有军医。
在这些人的眼中,打仗死人天经地义,可他不同。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士兵死去,必要的医疗保障,是一定要有的。
事实证明,问题都是在实践中发现的。
就这些问题,讲实在的,刘云之前压根就没有想到过。
……
“鸣金收兵!”
刘云看着打的也差不多了,对身边的亲兵喊了一声。
钲声响起,你来我往打的正酣的敦煌军,迅速后撤,脱离了箭矢的伤害范围。
“主公,为何鸣金收兵?”盖勋策马到了刘云跟前,问道。
刘云伸手指了指城头上,说道:“他们加派了兵力,给他们吃点苦头就成了,真正的战斗,在晚上。”
盖勋定睛看了刘云一会儿,忽然问道:“主公是不想和他们硬碰硬?”
“若能以巧力获胜,又何必白白牺牲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真的要拿下金城。”刘云笑着,眉眼眯成了一弯月牙。
盖勋低头,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大喝了一声,“收兵!”
当程银带着援兵冲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凌乱的战场和被火烧成一半的城楼。
坍塌的柱子横在城墙上,烧黑的瓦砾拥塞了可容纳两架马车通行的城墙。
中箭士兵的喊叫声,像是九层地下鬼魅的张牙舞爪,从四处传来。
而城墙之下,早已不见了敦煌军的踪影,他们已经拔营了。
“快,将此地清理开来!”程银扯着嗓子大喊道。
衣袍被烧成褴褛的候选,带着一腔的怨气,大步走了过来,猛的一把揪住了程银的衣襟,大吼道:“为何此时方到?”
程银被喝问了个懵比,愣了片刻,猛的一把甩开了候选的手。
“候选,你什么意思?怪我贻误战机?!”程银瞪直了眼睛,口中喷着酒气大吼道。
当传令兵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吃晚饭,主公吩咐不可妄动,那这饭总该吃吧。
候选怒睁着泛红的眼睛,吼道:“难道不是吗?老子损失了数百人,数百人!”
程银也毫不退让,冷笑了一声,说道:“候选,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这打了多久?老子得到消息,扔下晚饭急匆匆就带人过来了,然后就已经结束了!而你,很显然,还是惨败!”
候选缓缓平静了躁怒的心情,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来的太迅速,在我们猝不及防间就架起了云梯车,接连几轮火箭!”
看候选的态度好了下来,程银也没有大吼大叫,平静说道:“故布疑兵而已,想拿个小便宜就走,还真当我等都是死人了。我这便去向主公请令,杀将出去,灭了这帮狗贼!”
……
将营地后撤了十里之后,刘云即刻下令派出了两队哨探。
一队,纵深到了往南三十里,注意榆中方向的动静。
一队,时刻紧盯金城的动静。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终于在黄昏时分,露出了一缕光辉,但也到了暮色的边缘。
“报!”
哨探的喊声,带着急促,冲进了中军大帐。
“报,城中忽然杀出一队人马,直奔我军大营而来,约三千骑。”
哨探伏倒在地,用最快的语速喊道。
正在尝试新酒的盖勋,挥手打发了哨探,对刘云问道:“你如何料到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盖老,您这话说的就很没有大将军的水平。试想一下,我打了你一拳,你难道会忍气吞声,不闻不问?如果是那样,那我肯定会接二连二的捶你,直到弄死你。”刘云笑着说道。
盖勋喝了一口酒,被辣的一阵咳嗽,笑着说道:“那可未必,以我的做法,我肯定不会在不确定你实力的时候还手。我会找个稳妥的时机,杀了你!”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看来,盖老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但一般人,肯定会这么做。既然这三千军已经出了城,那就别让他们回去了。”
盖勋森然一笑,起身拿上弯刀,出了中军大帐。
临出帐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你这是一招险棋,当真要如此做?我可不想刚刚投靠到你的麾下,转眼就没了主公。”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刘云微笑着说道。
三国演义看了许多遍,那里面有一招空帐计,诸葛亮用过好几次,刘云就一直挺好奇。
所以,他决定今天也给韩遂展示一下,蜀汉未来大军师的拿手好戏。
……
第二十五章?火烧联营
轰隆隆。
紧闭着的金城南门,打了开来。
程银亲率三千轻骑杀出了城,兵锋直扑刘云所部敦煌军大营。
没有敌军斥候,没有出来阻挠的小股骑兵。
程银率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敦煌军的大营之前,
不足一里的距离,程银都能够看清大营之中具体的情况。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自斜后方,忽如蛮牛一般杀了过来。
程银猛的勒住马缰,提起巨斧,一脸狰狞的大喝了一声,“老子早就料到会如此,想设伏?也不问问你家爷爷同意不同意。众军听令,前军变后军,杀!”
三千人马的阵型迅速变换,没有丝毫的混乱,也没有任何的耽搁。
几乎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后军勒转马头,调转方向,呈锋形冲了上去。
双方人马,像是两支极速而来的箭矢撞击在了一起,在雪地之上,溅成了一朵缤纷的花。
手持弯刀的盖勋,于千人军中,迎上了拎着巨斧的程银。
“早就听闻韩遂帐下有一蛮将,看样子就是你了。”盖勋凝视着程银喝道。
“狗贼子,见了你家爷爷还不下跪,竟称蛮将。你家爷爷就是蛮将,又当如何?吃我一斧,且看脑袋掉不掉!”
程银手中巨斧猛拍在了马臀上,战马吃痛,撒开四蹄冲了上来。
马背上的程银,发丝张狂凌乱,大吼一声,手中巨斧灌注全身的力气砍向了盖勋。
盖勋俯身抓住马鞍,同时猛扯了一把马缰,迫使战马调转方向,避开了程银这汹汹一斧。
“程银,你这竖子,高居马上,真你吗的像只骑了马的猪!”盖勋拨回马头,喝骂道。
你吗的这话,听着虽粗俗不堪,但骂出来是真挺过瘾。
盖勋听刘云这么念叨,一时兴起尝试了一下,忽然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嘿!挺带劲。
程银猛然间气的肺都快要炸了,怒目而视,大吼道:“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能!”
“有本事你也骂两句呀?蛮将竟然不会粗鄙手段,你当你吗的蛮将呢!”盖勋横刀喝道。
虽然是挺过瘾的,可盖勋总觉得这话他骂出来,和刘云骂出来,好像缺那么一点气势。
“你吗的,你吗的,……对,你吗的!你个狗东西!有本事过来啊?!草泥马的。”
又琢磨了两句,盖勋忽然间就找到精髓所在了。
关键在那个调上,还要有气势的喊出来,那样才会有气势。
骂得有气势,气势也就有了。
骂人,不能文弱。
程银听不太明白盖勋喊得话,但他知道,这老东西一定是在骂他。
提斧纵马,程银带着一脸的狰狞,再次杀了上去。
“老匹夫,纳命来!”
“草泥马的,你来砍我一个试试。”
盖勋嘴上骂着,手上也一点不虚,弯刀一横,犹如横扫千山雪,冲着程银的腰切了过去。
此时,一个砍脑袋,一个切腰,皆是凶狠十足,眼瞅着都要挨上了。
于电光火石间,程银忽然一个扭身,猛的一脚踹在了马脖上,整个人跳了起来。
盖勋的弯刀要比他手中的斧子长很多,程银并不敢冒这个险,去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盖勋紧随其后,猛的一掌拍在马背上,也凌空跃了起来。
他双手持弯刀,双臂灌足了力量,暴喝一声,一刀劈向了程银的脑门。
这一刀要是劈个准,这弯刀若也真是一把宝刀,说不定能把程银劈个两半。
不过,程银能成为韩遂手下八将之一,也不是废物。
他于凌空处,身体猛的扭了个一百八十度,左手一把抓住马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双腿犹如那扶风柳一般,猛然一荡,狠狠一脚踹在了盖勋的腰上。
盖勋人在半空,一个不察,便着了道,身体直直的栽进了雪地里。
如此天赐良机,程银如何能放过?
堪堪在马上稳住身形,程银举起巨斧,纵身就劈向了挣扎在雪地里的盖勋。
盖勋眼中大骇,慌乱间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驴打滚,钻到了马肚下面,顺势翻身上马。
“撤!撤!”
根本来不及看程银一眼,盖勋拨转马头,大吼几声,立刻纵马跑路。
随着盖勋的号令,双方人马迅速分离。
敦煌骑兵掩着盖勋,夺路而逃。
程银恨的咬牙切齿,翻身上马,领兵在后面狂追。
盖勋带着残兵,一口气冲向了大营。
眼瞅着就要回大营了,盖勋不知道生了什么主意,忽然调转马头,领兵直奔北面而去。
大营中,听到动静,带着数百人急匆匆冲处辕门的刘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住了。
“盖勋,老子你大爷的!给我滚回来!你上哪去?!”
刘云气的跳脚,扯着嗓子大骂。
可盖勋带着残兵败将,越过营帐,已翻山而去了,看都没有看刘云一眼。
正要紧追盖勋而去的程银,瞥了一眼敦煌军的大营,忽然勒住了马。
盖勋似乎是以这年轻小子为首,若不如擒了他?而且,此时大营中似乎不过数百人而已。
心思一转,程银有了注意。
还抓什么老贼,不若先擒了这贼首。
“杀!擒贼首者,重赏!就白甲白袍那小子!”
程银大喝一声,身先士卒,率先杀向了敦煌军大营。
此时此刻,刘云在他的眼中,比那滋滋冒油的牛肉还香。
刘云一看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顿时慌了神,慌忙后撤,口中大喊道:“撤!快撤!”
带着丢盔弃甲,惶惶不知所从的几百人,刘云穿过营帐,撒开腿往北边狂奔。
看起来就像是刘云追着盖勋而去的样子。
程银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分兵两路包抄。
但就在他们跟着刘云冲进营帐的片刻后,变故突生。
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忽然自敦煌军的大营中响起,接踵而来的,是冲天而起,连绵数座营帐的火光。
高达数十丈,直入云霄的火光,所吞噬的不仅仅是营帐,还有刚刚踏入营地的程银所部。
惊慌的战马丢弃了主人,发疯般的在营地里左冲右突。
猝不及防间,便跌入了陷坑。
又几声怦然巨响,火光窜上了夜色渐浓的黄昏。
整个敦煌军的营地,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火海。
程银被受惊的战马掀在了地上,愤怒的爬起来,一斧砍断了身旁的木桩。
“盖勋老贼,老子誓杀你!誓杀你!”
程银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营地,但却改变不了眼前的处境。
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中计了。
那些被火焰包裹,惨烈喊叫着的一个个士兵,看的程银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可他救不了!
带着身边仅剩的十几名部将,程银狼狈的窜向金城方向。
可刚奔出那个三面环山的营地,程银便和盖勋的骑兵撞个了正着。
“老匹夫!爷爷与你势不两立。”
看着那跟没事人一般的盖勋,程银紧紧攥住了手中巨斧,咬牙切齿一声怒吼。
冰凉的巨斧忽然间像是被烧红了一般,灼烧着程银的心,让他有成千上万个渴望,想一斧砍下盖勋那颗笑眯眯的狗头。
“程银,果真蛮将也!老夫甚是佩服,佩服!可你我本就为敌,何来势不两立?难不成你打算与我就地罢兵,谈笑言和?我是可以接受的。”
盖勋单手提着弯刀,打马缓缓走向了程银。
这刺耳的话,听见程银的耳中,彻底炸了他那颗拼命忍耐的心。
“啊!”
愤怒的大吼一声,程银举起手中巨斧,悍然冲向了盖勋。
他今天的吼声,几乎和手中的巨斧一般用力了。
面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熊一般的程银,盖勋平淡的犹如山间清爽的风。
俯首弯腰,盖勋手中弯刀在火花乱溅中拨开了巨斧,顺势在程银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口子。
愤怒,会让一个人的力量暴涨,激发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股戾气。
但也会让一个人失去方向,彻底乱了阵脚。
尽管此时的程银,声势骇人,可在淡然的老将盖勋面前,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暴怒的乱砍,和张弛有度的防守,孰强孰弱,似乎是分明的。
“小野狗,束手就擒吧。”盖勋扬声喝道。
程银的眉毛忽然竖了起来,眼珠子几乎突出了眼眶,“老匹夫,你唤我什么?小野狗?!你给我死来!”
“这是我家主公对你的称呼,没有拴链子的,统统为小野狗。”盖勋娴熟的躲避着程银的大斧,他现在觉得刘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粗鄙之言,说起来是真过瘾。
尤其是在这刀剑纵横的战场上,格外攻心。
怒火早已在体内燃烧的程银,此刻听到这番话,被气的差点吐血。
紧咬着牙关,程银将所有的愤怒,化作了凶狠的攻击。
程银觉得自己足够的专注了,但被怒火驱使的他,如何能够看清楚自己。
双方你来我往,数回合之后,盖勋找到一个机会,猛的一刀将程银挑下了马。
一道巨大的口子,从程银的腰部一直纵深到了肩头,但并不致命。
盖勋拿捏的很好,并没有立刻要了程银的命。
只是让此时的程银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杀了我!”被弯刀架在脖子上,程银耷拉着脑袋很不甘心的认了命。
技不如人,挨骂也罢,挨打也罢,他只能认。
盖勋居高临下的看着程银,俯身说道:“我不杀你!回去吧。”
程银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盖勋,他很不明白,双方各位其主,盖勋如何会在这个时候放了他?
“老夫欣赏你是一员悍将,给你一个求活的机会!”盖勋淡然说道。
程银有些僵硬的胳膊,缓缓抬了起来,冲着盖勋抱拳一礼。
随后转身上马,单人单骑冲回了金城。
刘云悠闲的打马走了过来,盖勋很是不解的问道:“主公,为何要放了他?”
“简单的离间计而已,不管能否有效,多少都会让韩遂心中不痛快,他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刘云笑着说道。
因为知晓韩遂此人生性多疑,刘云便打算尝试一下这个新技能。
对此,刘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韩遂肯定会膈应一下。
盖勋有些惋惜的说道:“程银为韩遂麾下八大将之一,错过这样一次机会,再想杀他可就颇为困难了。”
“盖老,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于全局而言,并不要紧。告诉你个好消息,马腾出兵了!”刘云笑嘻嘻的说道。
那一脸阳光灿烂的笑意,像是在一个温馨的午后,看见了心爱的姑娘。
盖勋有些吃惊,沉吟说道:“如此说来,韩遂的斥候方到,马腾便派出了人马。这两人,倒看不出来像是有什么嫌隙一般。”
“人心是世上最难猜的东西,很显然马腾是毫不犹豫的就派出了援兵,他这么做,在我看来,有两个可能。其一,马腾是真的要支援韩遂,其二,便如董卓入洛阳一般,马腾是另有所图。”两人并骑往大营走去,刘云一边说道。
盖勋的脸色变了变,他愤愤说道:“董贼当时屯兵河东郡,我便猜测此贼恐怕图谋不轨,他停军不前,只怕是在观望雒阳局势。当时,我就下令做好防备,并上报朝廷,但我一个人终归是势单力薄,难以成事,还被小人刁难。最终,终归还是被董贼达到了目的。”
刘云脸上笑应着,可心中却在泛着嘀咕,若是让盖勋真的成功了,不但他少了一员大将,就连关中诸侯,恐怕也没有了起兵的理由。
刘云知道自己出现在东汉这片土地上,有些轨迹已经很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但整个天下大势,却并没有更改。
不是不能,而是刘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
“所以……盖老,在你看来,马腾如此顺遂的就派出了兵马,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刘云顺着西凉宝马柔顺的毛发,问道。
盖勋说道:“自闫忠身故之后,凉州名义上虽依旧是三十六部兵马,可这三十六部各自为战,这半年来摩擦矛盾不断,已缩减到不知道多少部。韩遂与马腾,目前是三十六部之中兵马最多,势力最为强盛的。马腾很有可能想借这个机会,图谋金城,但话又说回来,难道韩遂打的就不是这个主意吗?”
“但我们的目的,起码达到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他们狗咬狗两嘴毛了。韩遂与马腾,若在这凉州大地上公然开战,我认为是一件好事。”刘云挑了挑眉毛说道。
盖勋若有所思的说道:“战争,不论谁与谁打,都不是好事!受苦受难的,始终是平民百姓。”
“但只有天下一统,才能解决这该死的纷争。你信不信这样混乱的局面还要很多年?”刘云问道。
盖勋提出了一个刘云也一直在考虑的事情,但制止战乱的方法,依旧还是战争。
盖勋看向了遥远的东方,在那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只有除掉董贼,天下自然太平无事,只是如今陛下年幼,朝中须有大臣佐佑。”盖勋喃喃说道。
一生忠贞的他,对朝廷依旧抱有强大的希望。
盖勋所认为的如今朝野的根源,只是宦官与董卓。
刘云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盖勋到了这一把年纪了,是在而言,还是有些天真。
“郡县领兵制就是一个错误,如今虽然董卓把持朝堂,可外面呢?各州郡拥兵自重,盖老,你以为即便是董卓死了,这些人会舍得交出自己手中的兵马吗?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人人都想做,最不济,也都想做一方的土皇帝。”刘云说道。
有些话,刘云不便明说。
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只看盖勋是信还是不信了。
盖勋忽然看向刘云问道:“那个位置,你想做吗?”
“不想,但我也不会轻易辅佐他人,这天下群雄,我几乎都没有见过。但我了解他们,真正的明主,目前,还没有诞生,枭雄倒是有好几位!”刘云很肯定的说道。
当皇帝,刘云确实还没有那个打算,主要那个位置太累了。
但汉武帝的意思,跟刘云自己的想法,稍微有那么些出入。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子还很久远。
这老人家自从把刘云扔进东汉这片土地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凡事还是得刘云自己。
盖勋饶有兴趣的问道:“看来主公心怀大志,不知在主公看来,这天下真正当得上枭雄是哪几位?”
“虽然你恨董卓,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如今第一大枭雄。此外,便是曹擦,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历史就是这么说的。除了他之外,孙坚、孙策、孙权,这一家子尽出有实力的人,估计跟家教也有很大的关系。还有一位刘备,如今虽然他势力不显,但不得不承认,也是以为枭雄。剩下的,就是公孙度之流了。”刘云如数家阵般说道。
盖勋哈哈一笑,说道:“这曹操,孙氏父子我都见过,可这刘备何许人也?”
“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师从卢植,如今在公孙瓒的帐下为别部司马。”刘云云淡风轻的说道。
要说其他人,他还真不知道,可三国这三位,他还真如数家珍,比自家老祖宗知道的都清楚!
盖勋忽然神色诧异的看向了刘云,说道:“即便是皇室宗亲,可他如今也仅仅只是一个别部司马,如何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枭雄了?”
第二十六章 被整郁闷了的韩遂
“盖老,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这个人,必定会是一个枭雄。”
刘云笑着,相当自信的说道,刘备如果当不成枭雄,那这个历史变得就有些过分了。
盖勋微微一笑,说道,“还真没有看来,主公视人断物的本事,竟到了如此境界。”
刘云扭头看向了盖勋片刻,嘀咕道:“我觉着,你是在骂我!”
“是溜须拍马!”,盖勋很是笃定的说道。
这样的溜须拍马,刘云反正不太信服,他又不是王治。
盖勋这个糟老头子,还坏的很。
刘云也看得出来,虽然他着重介绍了一番刘备,但很显然,盖勋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当一回事。
至于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嗯……大概,无用吧。
绵延数百年的汉室,宗亲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说白了也只是挂在嘴边,一个好听一点的招牌。
这大概比刘云说自己的老祖宗是汉武帝,还要草率几分。
毕竟,刘彻的真人,刘云是见过的,也知道他或许就隐匿在这片世界之中。
可大部分人呢,只是背着汉室宗亲的名头而已,如今所过的日子,并不见得有多好。
刘云并没有打算去扭转盖勋对整个天下,对刘备的认知,有些事情的轨迹是注定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一根朽木最大的价值,便是作为新芽的养料。
东汉这根积弊深重的朽木,不管谁去推上一把,也迟早会腐化成渣的。
董卓和他的凉州兵团,只是在这个时机,在历史的长河中,扮演了清道夫的角色。
也顺带给了关东士族拥兵自重,名正言顺起身的机会。
盖勋天真的以为,除掉董卓就会天下太平,一切顺遂,这又如何可能呢!
他又如何能知道,当一个人的雄心壮志达到一定程度,会有多么的可怕。
小小的别部司马,一个兵都没有的第十九镇诸侯,他也依旧能够成为蜀汉之主。
……
被糟蹋的满目狼藉的大营,被士兵们重新收拾了起来。
这一场小小的伏击战,让刘云斩获颇丰。
程银带出来了三千人马,只回去了他一个人,死伤近千人。
留下了两千多匹马和一千多人的俘虏。
马匹,是这个世界非常重要的一项资源。
骑兵和步兵虽然都是兵,可多两条腿,那战斗力直接就会翻好几倍。
看着那些良莠不齐的马,刘云笑的像个傻子。
他总算慢慢的开始富起来了。
战争,是可以积累财富的。
大营再度向南开拔,这一次,刘云直接后撤了三十里,进了榆中境内。
……
吃了一次惨痛的败仗,韩遂却并没有过多的苛责程银,嘱咐他下去好生将养。
只是在程银下殿之后,韩遂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的阴沉,一把拧折了那名胡女的手腕。
那是他最近最为疼爱的女子。
巨痛让胡女那张清秀立体的面孔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她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吭一声。
极力的忍耐,让她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面色阴晴不定的韩遂,看着胡女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忽然瞪眼怒喝:“你竟然咬断自己的舌头?你是在嫌弃我,是吗?觉得我脏了你的舌,是吗?!”
胡女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连忙翻滚下塌,拜倒在韩遂的脚边。
“主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胡女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慌忙告饶。
只是舌头受伤,让她的口齿不再清晰,一番话说出来,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韩遂阴沉如隼的目光盯着胡女,喝道:“我韩约能到今日,靠的不是你们这帮蠢材,损兵折将,辱我!来人,拉出去剁了!”
两个面无表情的甲士大步走了进来,像拖死狗一般,将体态媚惑的胡女拖下了殿。
……
黑夜弥盖了战火的痕迹,天地像是恢复了最初的混沌,一片宁静。
金城关上,增派了往常四倍的兵力,士兵瞪大了眼睛盯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即便外面什么都没有,他们仍然要格外仔细的盯着。
比白天寒冷了数倍的天气,让他们的脚,好似跟这城墙长在了一起。
让他们的手,好像和手中的长枪融为了一体。
候选带着被子亲自上了城头,他在为程银惋惜的同时,也格外的小心谨慎了起来。
城外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紧接着如同流萤一般,忽然飞上了城头,散成了一片密集的火箭。
“起盾!起盾!”候选一个猛子窜下了被烧成一半的城楼,大声吼道。
哆哆哆!
密集的箭矢在木板上发出一连串闷响,借着北风,火势在瞬间便蔓延了开来。
剩下的半截城楼,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箭雨转瞬即过,候选派人将受伤的士兵,拉了下去。
随后手扶着墙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
那该死的火又灭了。
他刚刚明明看起来外面燃起来了几堆火,转眼间竟然就灭了?
这火箭怎么来的?鬼火啊?!
宁静寂寥的黑夜,就这般再次彻底的宁静了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候选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悸,刚刚城下的一波乱射,让他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他直觉,今晚的金城,恐怕不太安宁。
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有看见,他就平白无故的损失了近百手下。
这仗打的就很窝囊!
候选很不明白主公为何不派大军应战,盖勋所率,只是近万人而已。
城中可是有四万的大军,难道还怕他盖勋不成?!
可是主公并不听的谏言,今日程银兵败之后,谏言就更加的不管用了。
主公所信的,始终还是李相如那厮的屁话!
时间,像是阴河的水,在这黑夜里缓缓流淌而过。
候选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尽一个将领的职责,戍守城墙。
他瞪大了眼睛,倚在垛口上,盯着外面宁静到让人发慌的黑夜,他都能够清晰的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的声音。
刚刚的火箭,就像是一群小孩的恶作剧,杀了几十个人之后,便迅速的逃之夭夭了。
冻土三尺的寒冷,也驱赶不了包围士兵的困倦,就在候选的身边,那些士兵上演着一幕幕很滑稽的场面。
时而打着盹,又会在猛然间瞪圆了眼睛,一个个皆是如此。
他们,像是在听一堂很枯燥的课,因为候选这个老师在旁边,想睡却又不敢。
在困倦面前,寒冷反而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这大概就是凉州军。
……
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在这黑夜里,忽然像是夏夜的蚊虫一般在耳畔响起。
候选猛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伸长了耳朵听着这若隐若现的动静。
刚刚,他也打盹了。
嗖嗖嗖……
那声音忽然变得急促尖锐了起来。
候选面色猛然大变,大吼一声,“敌袭,敌袭!避箭!”
半梦半醒的士兵,本能的挥舞出了长枪,悚然惊醒,慌忙躲避那自黑夜中而来,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数量的箭矢。
哆哆哆的声音,像是冰雹落地,在耳边接连起伏的响起。
尽管有忧心忡忡的将军在一旁盯着,可在若流星一般的箭矢面前,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几分,不少的士兵因此而中了箭。
接连两轮的箭矢过后,这片黑夜的天地又再一次宁静了下来。
候选跑遍了整个南城墙,逐处检查了一遍,这一波箭雨,伤亡三百余人。
可,他自始至终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这箭幕就像是黑夜中的鬼魅打出来的一般!
候选再也忍不了了,这不是打仗,这是羞辱!
不加掩饰的羞辱!
快步下了城墙,候选纵马奔向了韩遂的宅邸,他要请战。
必须用一战和鲜血去洗刷这该死的耻辱!
……
刘云此时就在城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裹的像一只羊。
论身体素质,他和这些古人,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那些士兵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铁甲下面就裹了个羊毛衫,竟然在喊热。
妈了个巴子的!
刘云都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了,可还是快被冻成了狗。
“主公宜多吃肉!”一旁,连脸都看不清的盖勋闷声说道。
他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听着像老烟枪,这还是刘云第一次发现。
身体不行这个事实,刘云是承认的,但这并不是多吃肉就能解决的。
“盖老,这袭扰战术,你以为如何?”刘云问道。
盖勋说道:“非君子所为,收效甚微,但也是有作用的。”
这个话,说的刘云就很不爱听了,什么叫不是君子所为?
兵法在诡,诡道!
两军人马如蛮牛一般,硬冲硬碰,那就是莽夫所为。
“那你怎么不拦着点?这可都是你的人马。”刘云并没有跟盖勋争论,而是诧异的问道。
盖勋慢悠悠说道:“我也觉得这袭扰之术很不错!而且,主公,这是我招募的兵,但是是你的将士,包括我。”
刘云:……
盖勋,你个老流氓。
嘴上骂着非君子所为,内心却非常欢喜,真他娘的过分。
不过,后半句话,刘云还是很满意的,这老贼啊!
“箭矢还有多少?”刘云转移了话题,问道。
盖勋立马便说道:“大概还能袭扰三次。”
“那就继续,我们不睡觉,他们也不能睡觉,而且还得死几个人。”刘云很贱的笑着。
这样子打仗,才有搞头。
……
城头上的士卒尽管轮换着休息,可城外那时不时就飞上来的箭矢,给他们还是种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在这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这一座横亘在河谷上的城池,就像是一颗星星。
指引着那些散发着幽光的箭矢,贯穿他们的胸膛。
短暂的休息,那些士兵就连做的梦,都是在躲避箭矢。
这一夜,城外的箭矢飞了多少次,没有人记的清楚,他们唯一的印象,好像就是不断的在躲,不断的在避,还有很多的人死去。
终于,曙光在洁白的地平线上透出了一丝,像巨人缓缓睁开的眼角。
大地和天空连成了一片,城头上的士兵不知为何突然欢欣鼓舞了起来。
天亮了,城外那些该死的魑魅魍魉,终于无法再隐匿身影了。
候选披着一条羊皮做的袄子,打着哈欠上了城头。
本来是去请命的他,被韩遂摁着愣是睡了一夜的觉。
说来奇怪,在所有人都心神不宁的时候,韩遂这位主公反倒是格外的淡定,淡定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于是,候选也就镇定了,这个闲心,他操的实在有些多余。
候选上城后,目光扫了一圈狼藉的城头,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喝问左右,“昨夜,贼人又攻城了?”
校尉王光站了出来,说道:“并没有攻城,只是每隔一个多时辰,便会有一番箭雨,兄弟们都快习惯了。”
“伤亡如何?”候选沉着脸问道。
每隔一个多时辰就会有一轮箭雨,可这样都事情,竟然没有人告诉他。
看来,应该是被人给拦住了,就不想让他知道。
这等军情,除了主公亲自下令之外,恐怕没人敢拦。
候选死活就是不明白,主公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难不成李相如那厮的谋划,就真的那么灵验?
放任盖勋的人马在外而置之不理,妄图用这寒冷的天气退敌?还用他们做诱饵,一箭双雕射马腾?
着实有几分可笑吧!
盖勋毕竟也不是傻子,难道他们就没有谋划?
王光说道:“回禀将军,伤亡……愈千人。”
这个数字,王光实在是有些不敢告诉这位性烈如火的将军。
果然,听到这个数字,候选瞬间就炸了,怒喝道:“伤亡愈千人?!千人!”
尽管无比的气愤,可候选如今也知道,事情就是怎么回事。
除了愤愤两拳砸在了城墙上之外,他无可奈何。
主公……是不会放他出城杀敌的!
王光壮着胆子说道:“将军暂且喜怒,小人观察过敌军,他们并没有城中传言的有数万人马,兵马绝不过万,且并没有携带粮草辎重。主公让我等暂时苟且,应当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将盖勋人马彻底扑杀的机会。”
候选睁着有些泛红的眼珠,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光。
“此事,主公都未曾与我明言,你竟能看的出来?”
候选干笑了一声,有些腼腆的说道:“将军,属下这都是猜测的。您想,主公可并非能忍气吞声之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受辱于敌?况且城中我军人马数倍于敌,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待敌军粮草耗尽,人困马乏,我部大军掩杀而出,定可轻轻松松大获而归!”
“可若他们逃了呢?若他们另有谋划呢?若马……”
候选有些生气的喝问道,他不由得,将对韩遂的抗议,倾泻在了这个小将身上。
甚至于,差点一不小心把不宜外泄的谋划给喊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个狗屁计谋,就是拿着己方士兵的性命,在开玩笑。
王光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若他们逃跑,便是粮草耗尽的前兆,那时也便是我等动手的时机。”
候选压下心中烦躁的怒火,他被昨天的两仗,打的心头满是火气。
如今细细一想,王光这番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大家都这么想,他的想法,就显然像是错误的。
“安置好受伤的兄弟,派人多置滚木、擂石!”候选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子,吩咐道。
“喏!”王光应声领命。
……
在天亮之后,刘云又将大营向南后撤了三十里。
并下令王治率军撤出了榆中,奔袭襄武。
午时,遍撒出去的斥候,将陇西自金城沿线的情报,一一传了回来。
马腾派出来的,竟然是被称为白马将军的庞德,率领精骑三万,星夜而来,此时已进了金城郡境内。
庞德虽然在此时跟随马腾并没有多久,但他的勇猛善战已是出了名的。
派出这么一名当之无愧的勇猛将军,马腾对韩遂这位异姓兄弟,可真的是关怀备至。
这事情变的,忽然间就很有意思了。
刘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玩味了许久。
本来打算和盖勋这老贼商量一番,结果这老家伙,全是问句。
最后想注意的还是刘云自个儿,差点没把刘云给气嗝屁了。
“主公,此时时机已差不多了,可以抽身而退了!”
盖勋将盆中火挑的大了一些,一边温着酒,一边对刘云说道。
刘云正在推演着沙盘,抬头问道:“韩遂虽不见动静,可他的斥候,一天能把我们的营地观察个几十遍。若此时撤军,我们前脚刚走,盖老就不担心韩遂后脚就派兵掩杀而出?这两日,我们虽然占尽了先机,可并未伤到韩遂一丝根基,这金城关中依旧有数万大军,可不是我们这八千人马可以匹敌的。”
盖勋轻笑了一声,尝了一口酒的温度,说道:“如今,是一万人!”
刘云从沙盘边走了过来,坐到了盖勋的身边,“盖老,差不多就行了。你虽然投靠了我,可我知道,你一直在考量我,我不知道你所考量的标准是什么,但我觉得你一个征战南北的老将,不应该拿这样的小问题来问我,搞得我很愚蠢似的。”
盖勋对于刘云的这番话,只当作没有听到,反而问道:“那主公以为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做?”
刘云无奈一笑,这老狐狸。
真他娘的气人!
“骂阵!问候韩遂上下十八代,老子就要摆出一副誓要拿下金城的样子来!”
刘云折断了一根木棍扔进了火盆中,拍手大喝道。
第二十七章 明夺金城,暗取首阳
这一招佯攻之计,刘云早已在的脑子里面演了无数遍了,把他能想到的可能几乎都想了。
这几日间,他的脑子里就是一个战场,一个时刻变化的战场。
这周边势力可能发生的,即将发生,他都挨个演练过。
若还有超出他预料的,那应该就是天意了。
就连被神化了的诸葛亮,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上方谷的一场雨,会坏了他的谋划。
刘云想的还是挺宽裕的,力争成功,最次也要保存实力。
盖勋像个无赖一般瘫在地上,慢条斯理的喝着刚刚温好的酒,问道:“主公此举过于诛心,就不担心韩遂真的应战?主公应当知晓,若韩遂应战,我们必战。若转身逃跑,便是自露马脚,韩遂定会派大军追杀。”
“担心!”刘云很直白的说道,他并没有想着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我有六成的把握。这六成,便是韩遂在等庞德的援军,在等一个可以轻轻松松一石二鸟的计划。这两日的动静可以看的出来,韩遂老贼还是有些贪心,也不知道在他背后是谁在出主意。如果我是韩遂,我早就把我给弄死了,几万打一万,就是折一万还能捞一些便宜。”
刘云拍着脑门,继续分析道:“韩遂完全可以将庞德诱而杀之,到时庞德部曲不战自解,自然而然便归了韩遂,马腾因此元气大伤,便于其后期图谋。不过,韩遂诱庞德的一个前提,便是我们的存在。若我们不在,庞德或许连这金城的边都不捱,就打马回了。对马腾,韩遂是有大图谋的,可对我们呢?”
盖勋伸了个懒腰,替刘云补充道,“我们……只是两个带着万人的散兵游勇而已。一没有附庸的势力,二没有城池地盘,恍若孤魂野鬼呐!韩遂只知道我领着八千人,奔到金城,就是奔着他的地盘,他的金银财宝,他的将士来的。在韩遂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是否?主公。既然在他看来,我的实力不能伤他根本,韩遂自然便可以放任我胡作非为了。而他只需要在搞定庞德之后,等一个机会,弄死我便是。老夫敢断定,韩遂知道我以你为主,可并不知道主公你究竟是何人?他如今知晓的,仅仅只是我而已。”
“所以,我们拿他作诱饵,他也拿我们做诱饵,两边想搞的都是马腾。马腾这位大爷若是知道,估计也够郁闷的。事实证明啊,在大多数事情上,人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刘云颇为感慨的说道,在目前的局势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盖勋咂巴着嘴,细品着经过刘云加工过的酒,看样子喝的挺享受。
“那是你未曾遇见多智近妖之人,诸如孙长卿,覆手便灭国。这等人物,若是遇见了,转身就逃吧,恐没有我等思来想去的机会!”盖勋抿着酒徐徐说道。
刘云笑着,拍掉了手上的细沙,说道:“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希望遇见。话又说回来,对付韩遂,我还留有一后手。若韩遂当真应战,我也有办法让他稍微吃点苦头。当然,我们的损失估计会更惨,或许勉强能求个生路吧,要怪只能怪这一场下了三日的大雪。”
盖勋忽然看向了刘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问道:“便是你昨日火烧程银的那后手?”
“正是!”刘云憨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盖勋没有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喝了一口酒之后,喃喃说道:“如此……便可!”
……
盖勋的敦煌军竟然在南城门下玩起了雪,还堆他娘的雪人。
候选看着这一幕,直接目瞪口呆。
“将军派我等问候韩遂将军的母上,祖母,妻女,皆安否?”
整齐的呼喝声,忽然自城下传来。
候选面色微变,听的额头发紧,这群乡野匹夫。
“派人去禀告主公吧,就说这群贼子在问主公的母上……算了,这句别说。”
敦煌军能骂得出口,可候选说不出口。
这话一出来,就好像是他也在这么骂了。
正在候选这般吩咐的时候,城下敦煌军一边堆着雪人,一边开始了正式的骂人。
各种换着花样的,开始问候韩遂家十八代女性。
当然,这些话,都是刘云亲口斟酌出来的。
“我家主公说了,他甚是想念韩将军的妻女,尤其是韩将军那几位貌比西施的女儿。几年前匆匆一别,我家主公思念成疾,如今天赐良机,宜在这城关之下再续旧情,共赏良辰美景,不堆雪人,造真人。”
“顺带,我家公主还想问问,韩将军家的祖坟在何处?他意欲效仿董老贼,亲手刨之!我家主公说了,他太穷了!未来岳丈大人,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城上那位将军,可否告知?墓冢中金银细软,可分于将军一二。”
“那位杵的跟头老蒜似的将军,您愣着干嘛?当兵打仗不如刨坟挖墓,死人饭是可以吃饱的,也可以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迎娶富婆的。”
“我家主公还想问问,您这头老蒜有没有生的既漂亮,身材又好,又温柔又体贴,还不阻挠娶三妻四妾,出轨偷人的女儿?即便是已为人妻的也不要紧,我家主公不嫌弃。当然,要是有没结婚的,自然就最好了。”
……
候选直接气炸了,两个鼻孔几乎都被炸到了额头上。
骂自己的主公就算了,这群天杀的狗才,怎么还扯到他的身上来了?
义愤填膺的他,大声怒吼道:“城下狗贼,休要猖狂!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候选的声势挺大,箭也挺多,可就是一根都没有怼到敦煌军的身上,齐刷刷全都扎进了雪地里。
不是城上的士兵没力气,也不是他们故意放水。
而是,刘云早已估算好了箭矢的最远射程。
骂人,总是要骂得安逸,不为箭矢刀兵所阻才好。
在城墙上一波箭雨过后,刘云踹了一脚身旁的亲兵,喝道:“愣着干嘛?赶紧捡呐!顺带谢谢楼上那头老蒜的好意,知道我们没箭了,还特意给我们送一批,真好。”
身旁替刘云传话的亲兵,忍俊不禁的笑着跑开,连忙将刘云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并将刘云的好意,近乎原封不动的让众将士喊给了城上的候选。
候选紧紧攥起的拳头,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
“主公可有军令?”
候选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士兵,黑着一张脸,大声喝问道。
士兵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哆哆嗦嗦的说道:“将军,还未曾……有。”
士兵其实也想骂娘,你他娘的,主公的军令下来,最先知道的应该是你吧。
现在大家都站在这里,老子上哪先知道去?
可他不敢说啊。
……
在一众将士骂得口干舌燥之时,又一日的黄昏降临了。
刘云一脸满足的欣赏了片刻,还是坐着骂人舒畅,这都快把他脑子里的词汇用完了。
心情一好,这黄昏,都比昨日要美了很多。
看那红润的云,真像初恋羞答答的脸庞。
“收兵吧,骂得也差不多了。”
刘云起身上了马,晃悠悠的向营地走去。
将令下达,敦煌军迅速集结撤退,一转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气头上的候选,咬牙切齿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敦煌军,心中一口气死活都咽不下去。
为何主公到如今还没有军令?
都到了如此田地,主公为何还能忍得下去?!
一群山匪马贼而已,竟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
“擂鼓!随我杀出城去!”
候选是越想越气,心头一发狠,一把抓起长枪,转身就大步下城。
他忍不了,不管主公的军令是如何。
就这口恶气,他必须得讨回来,必须砍了盖勋那老贼子的狗头。
这老匹夫,辱主公妻女就算了,竟还辱他妻女,实在可恨至极。
候选麾下部曲迅速集结,在城门大开之后,杀将了出去。
然而,刚出城门不到一里,忽然远处一簇火箭跃空而来。
候选冷笑一声,就凭这几根箭,也妄想阻他追击,真是痴人说梦。
看来盖勋已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
“杀!”大喝一声,候选心中忽然战意澎湃。
这一大功,他势在必得。
就凭着这不足百根的箭矢,他已经看出来敦煌军的穷途末路,此时不放马追击,还更待何时?
然而,事情好像出乎了候选的意料。
那些火箭,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而是直直窜进了一旁的林子。
火箭刚一沾上那些枯木,数道火焰突然间便窜了起来,高达数丈,顷刻间便绵延了整片树林。
不知何时被人搁置在林中的陶瓮,被那犹如游龙一般极速燃烧的火焰包裹之后,一个个忽然轰然炸裂。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石子,伴着星火,四处乱溅。
力道迅猛,堪比飞剑。
候选前军刚过,后军就被这火焰拦住了去路。
被烧到发烫的石子,在部曲之中横冲直撞,溅到脸上便是碗口大一个口子。
更有甚者,竟直接就被砸死了。
“将军,不好了,有埋伏!”
斥候冲到候选的身旁大声喊道。
其实即便不用喊,这么大的动静,候选也已经看见了。
后军一片混乱,人嘶马鸣的,他又不是瞎子。
一时之间,候选有些犹豫了,是追还是放弃?
敌人留有这一手,便有可能留下第二手!第三手!
他也在突然间醒悟,盖勋这老贼骂了半日,目的定是要诱他出城。
可若此时不追,他的颜面还往哪搁?
就在候选犹豫不决之时,一骑忽然自城中急速而来。
冲到候选近前,急促说道:“主公有令,请将军速回,庞德率军已夺了枝阳,正在围攻允吾!”
候选眼前猛然一黑,咬牙切齿的吼道:“狗贼庞德!无耻盖勋!撤!”
尽管很不甘心,可候选不得不选择放弃,领兵回城。
……
而这个时候,刘云已率军进了榆中。
就是这几天的天气,搞得他有些郁闷。
如果没有这连了三天的大雪,他的黑火药,应该绝对会有用武之地。
“主公就知足吧,我等叩关两日,韩遂接连损兵折将,若不是他并没有将我等瞧在眼里,恐怕早已大军围堵了。要知我们可是深入腹地,等韩遂大军合围,我军绝无生路。”盖勋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说道。
刘云其实也是有些后怕的,榆中、金城、允吾三地皆有韩遂的部将屯兵驻守。
三方合围,这八千人马,真的很难跑出去。
可偏偏这个时候,是韩遂和马腾怄气正狠的时候,让刘云就这么给赌对了。
“王治已先行一步,去了襄武。传令下去,急行军,直奔首阳!”刘云喝道。
现在该是打打正经主意的时候了。
庞德跑到了金城来了,那他的小窝首阳,刘云就打算笑纳了。
本来刘云的打算是狄道,可马腾没动,那就转道首阳,反正刘云也不挑食。
因为他这个引子,韩遂已经和马腾干起来了,这种天赐良机可千万不能放过了。
自敦煌横跨数千里行军,又在韩遂的眼皮子底下,打着数万人的旗号,用了各种疑兵之计溜了两日马,就为了马腾的这半壁江山,在这最后的关头,刘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
首阳,位于陇西郡腹地,是除了治所狄道之外,最大的一座大城。
在经历三次羌人叛乱之后,陇西郡人口锐减,像模像样的地方,也就狄道、首阳两处了。
拿下此地,刘云就等于在马腾的肚子上狠狠捅了一刀。
尽管韩遂、马腾等凉州起义军并不是那么的注重地盘,可首阳,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下,上不去,下不来,也难受的慌。
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野心勃勃,不太安分的宋建。
说起这个人,刘云是这他娘的服气。
占着罕那么一丢丢的小地方,竟然自称河首平汉王,还改元,置了百官。
都没有汉阳郡大的一点地方,他弄百官管什么去?这让刘云就很纳闷。
这孙子是有多么的想当皇帝?
想当皇帝,好歹也学学人家公孙度,那孩子还是挺有本事的。
但是这个宋建,大概就只剩下野心了,本事是真没有。
王国被废了之后,他就和韩遂、马腾等人貌合神离了,时不时的就想占点小便宜。
刘云也不打算等曹操动手了,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种煞笔给废了。
这孙子,如今在刘云眼中唯一的用处,也就是可以起到一点牵制马腾的作用。
子夜时分,刘云率军抵达了首阳城外,士兵稍作休息之后,攻城之战倾时爆发。
庞德带走了三万人马之后,首阳城如今几乎是空城一座。
泥石密封的陶瓮往城门口一码,一簇火焰丢进去,城门处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剧烈的爆炸,差点把整个城墙都掀开一个口子。
城内不足千人的守军,根本难以抵挡四面进攻的敦煌军。
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后,首阳城便被攻破。
刘云入主了首阳。
不过,刘云并未在此地做过多的停留,留下四千军马防守之后。
他与盖勋二人率领六千骑兵,星夜直奔襄武。
据斥候来报,屯守襄武的乃是马腾第三子马铁,所领军马三千。
另,障县守将北宫庭在王治兵围襄武之时,便亲率两千人兵火速驰援襄武。
看着一路接着一路的斥候,将周遭兵马调动情况,详细传了回来。
盖勋看向刘云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马腾不是韩遂,若襄武被困的消息传回狄道,马腾定会派兵来援,你打算怎么做?”
盖勋策马追上刘云,开口问道。
刘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脱口便说道:“天亮之前,拿下襄武!”
“若拿不下呢?”盖勋追问道。
刘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想过好几遍,可发生的可能太多。
“只能胜!不能败。此役若败,我等前功尽弃。”刘云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这一战上,他就没有想过失败,即便是拿人命填,也要把这一战打赢。
而若失败,那个结果将会很惨重。
己方士气大降,再无战力且不说,还将面临韩遂与马腾的双方夹击。
刚刚打下来的这一点基业,可能转眼间就会分崩离析。
盖勋沉声问道:“主公,在当下便打算背水一战,为时尚早,退路还是有的。”
“退路自然是有的,但我手下的兵,我不想让他们成为还没有开战就惦记着退路的兵。天下之兵,凉州、并州两地最是善战。他们生来就是狼,不能在我的手下,就变成了捡拾路边腐骨的野狗。”刘云正色说道。
盖勋没有再说,刘云的这番话,让他忽然间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这位年纪轻轻的主公,办事好像总是另有一套。
斥候、细作,这些手法也颇独具一格。
行军打仗的方法,更是有些超乎常理。
但盖勋也不得不承认,刘云的说法没错,做法也没有错。
他似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尝试着另辟蹊径。
“此战如何打,主公可有谋划?”盖勋在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
刘云不由苦笑了一声,不满的嘀咕道:“盖老,你如今好歹也是我部大将,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谋划和打算?”
盖勋笑了起来,“主公,卑职的谋划,怎可与主公相提并论,卑职奉命行事即可。”
对于盖勋这个老狐狸,刘云真的是彻底的无奈了。
这老家伙!
第二十八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盖老以为我若是在半道劫了南宫庭如何?”刘云问道。
因为急行军,刘云不得不将音调拔高了几分,用喊的方式对盖勋说道。
盖勋也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喊道:“主公此计甚好,断其援兵,绝其希望,再合围襄武,马铁便是再有多大的本事,也绝飞不出去。”
“马腾若是知道首阳被破,定会心中不甘,必已有了打算。而若知道我又困了他儿子屯守的襄武,恐怕援兵顷刻必到。盖老,我打算围点打援,再围点。先砍了马腾这两路援军,杀杀他的元气,再兵围襄武,迫使马铁就范。到那个时侯,在我两路围堵之下,马铁守着这一座孤城,无路可退,除了投诚,剩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云虽然现在很不喜欢跟盖勋这个老狐狸说话,但他的想法,还是想求证一下。
毕竟刘云的这些战术和思维,都是纸上谈兵,肯定还有很多东西是他所想不到的。
而盖勋,始终是一位实打实的百战老将。
“主公谋划缜密,卑下愿领兵两千,以拒狄道援军。”盖勋忽然主动请命。
这可把刘云给震惊到了,盖勋竟然主动请命了!
这,可真有些破天荒了。
刘云分外诧异的问道:“盖老打算在何处拒敌?”
“鸟鼠同穴山,若狄道出兵,相援襄武,此为必经之小道。”盖勋说道。
刘云古怪的侧了侧目,反问道:“鸟鼠同穴山,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后世的陇西,刘云都不了解,现在的就更加不了解了。
他到东汉这才多久,连汉阳郡都还没有熟悉清楚,就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鸟鼠同穴山,这名字起的,也够古怪的,听着有几分邪门。
盖勋解释道:“此山名乃是大禹所起,渭水从此山出,相传,因为有两种形状古怪的鸟和鼠而得名。说起来,此地还有一种鱼,名为鳋鱼,传言此鱼一出,天下战乱便起!”
刘云妥妥的涨了一把见识,这地儿竟然还是大禹起的名,还是渭水的发源地。
这么奇特的地方,以前竟然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鱼,真有那么神奇?”刘云很是好奇的问道。
好好的聊着战事部署,因为这个山名,刘云一不小心就给扯远了。
盖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传言而已。”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也说不定。既然盖老已有了打算,那就有劳盖老了,我去会会这个南宫庭,也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南宫伯玉他们家亲戚!”刘云笑着说道。
盖勋随后勒住马,点了两千兵马,转道向南。
在临走之前,忽对刘云说道:“主公可抓住那厮,在砍掉他的脑袋之前,顺带问问他的身世。”
“我会问的,毕竟我那么的八卦。”
刘云轻笑一声,冲盖勋挥了挥手,带着剩下的人马,直奔五溪聚。
对于此地的地形,刘云是全然不清楚,只得找了个熟悉本地地貌的士兵带路。
未曾想,一不小心找了个话唠子,那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给刘云拍马屁都是引经据典的,顺带还给刘云科普了一下五溪聚的历史。
刘云深切的以为,公孙禄这家伙在军中带起了一股不正之风,这帮人拍起马屁来,简直一个比一个狠。
不过,刘云也确实略微的涨了一些见识。
和那鸟鼠同穴山差不多,这五溪聚也不是一个寻常地儿。
原来,曾经的建汉功臣来歙曾在五溪聚,大败了叛乱的先零羌。
于是五溪聚这个地方,也就变得有名了。
陇西之地,丝绸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很多地方都是古战场,论稀奇,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稀奇之处。
只是这个来歙比较出名,五溪聚也就变得有名了。
来歙此人虽未列云台二十八将,但在东汉那是妥妥的大佬,名垂千古之辈。
……
五溪聚。
在朦胧的黑夜之下,这里除了黑山、白雪,便再也看不出其他任何的东西。
刘云的斥候犹如鬼魅,大口喘着气,急速奔走在山野之间。
将南宫庭的行军方向,及时的汇报过来。
自障县入襄武,这是唯一的一条山野小道。
若走大道,必须绕道武山附近,再经道,方才能抵达襄武。
如此绕一个大圈,战事估计早就完了。
在这朦胧的凌晨时分,好像一切安平,又好像鬼魅丛生。
刘云麾下斥候,在如山倒的军令之下,如今也有朝着鬼魅发展的趋势,已渐渐有了成熟的气息。
不论什么时候,谁先掌握了军机动向,谁就占了战争的先机。
刘云一直以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止派出了几十名斥候,以时刻注意南宫庭军的动向。
同时也还往四面散出了不少斥候,防着南宫庭派出斥候,刺探前方军情。
也防着其他一些不太安定的因素,毕竟谁也料不到,会在那个山沟沟里藏着和刘云一般的一群人。
埋伏与将计就计,看似差别极大,但只是知道和不知道的区别。
这一切的根源,终归还是情报。
一溜火光,忽然出现在了远处的山腰上,以极快的速度,进了山谷。
“主公,敌军已到五里外。”
脸被冻的红扑扑的斥候,喘着粗气对刘云汇报道。
刘云不由有些紧张,对身旁斥候说道:“我看到了,将所有斥候撤回来!”
“喏!”斥候低沉的应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翻山而去。
刘云站在草木掩映的山石上,又仔细盘算了一圈,好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但,他仍旧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
其实,刘云并不担心这一仗是输还是赢,他所紧张的,只是想少死几个人。
的确,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战场上的真理。
但刘云始终还是想着将己方的损失降一降,压缩到最低。
他,是这群人的主公,是汉阳这一支军马的主帅!
所谋的,也不是战功赫赫,拓土封侯。
而是美好的未来!
火光自山谷中转了出来,居高临下,刘云都已经能看清楚,那些士兵的面孔了。
南宫庭所率领的皆是步兵,只有当先不足百骑。
刘云猜测,那应该是南宫庭和他的亲兵。
不管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如何,就步兵这一点,南宫庭已输刘云三成。
刘云心中的底气,顿时也多了不少。
娘了个腿的,骑兵对步兵,有心对无意,这一战,怎么打应该都不会太惨。
被砍断的大树横七竖八的横亘在道路中央,阻断了南宫庭军的去路。
刘云定睛看了看,那个被拱卫在中间,身穿红甲,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天生就很红的家伙,应该就是南宫庭无疑了。
看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脸上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稚气。
如果忽略了那两撇小胡子,他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听到士兵的汇报,南宫庭喝停部队,从马上跃了下来。
他看起来相当的谨慎,仰头观察了一圈周围的山势,这才命令士兵移除拦路的大树。
如果是往常,这样明显的痕迹,应该会引起他的怀疑。
但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有树木被雪压断,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此时,刘云就在他的头顶上方,南宫庭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传令,滚石!”刘云对身边的亲兵低喝了一声。
很快,刘云的命令便口口相传到了全军。
就在南宫庭派人移除大树的时候,忽然变故突生。
一块块巨大的山石,忽然在头顶上方滚落,其后还伴随着连绵的箭雨。
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地动山摇,又如山野间巨兽翻身。
南宫庭所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山石落地,便带走一片的军士。
自高出而下的箭雨,见缝插针,疯狂收割。
他们,成为了被刘云盖进锅里的螃蟹,即便有钳子,也无处施展。
在乱滚滚的巨石中,他们都没有拿箭的机会。
至于手中的枪,估计戳戳空气还成,反正敌人是够不到的。
“有埋伏,有埋伏!”
南宫庭大吼着,慌忙后撤。
他的反应速度还比较快,一看不对劲,带人立马撤退。
但刘云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就放他离去,山上滚石、箭矢双管齐下,居高临下只顾收割着人头。
而在谷中,早以蓄势待发的三千骑兵。
随着刘云的一声令下,即刻冲了出来,绕道谷口,截断了南宫庭退路。
一前一后的夹击,南宫庭除了背水死战,杀出一条活路之外,就唯有投降了。
眼看情形危机,南宫庭迅速命令士兵聚拢在一起,摆出了一个刘云眼中的王八壳子阵法。
即士兵持盾护佑四周,长枪兵穿插其中,以达到攻防兼备的目的。
南宫庭意图以这样的阵法,冲破刘云麾下骑兵。
可山道狭窄,双方其实都不好施展。
但终归还是骑兵所占有的优势更大一些。
当骑兵开始冲锋,便如射出去的箭,即便只是数骑,也并非步兵可轻易阻挡得住的。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刘云麾下骑兵轻轻松松的划开了那个王八壳子。
战斗很是胶着,但看起来更像是一面倒的收割。
这一次,刘云把这批敦煌士兵的战斗力,也看了个真切。
他们,根本就不像是新兵。
想了想,刘云也大概的便想通了。
这些盖勋自边疆苦寒之地招募来的士兵,他们和其他地方的士兵,有很多的不同。
相较于在一毛不拔的苦寒之地谋生存,他们,更乐意于用手中的刀去奋力拼杀,谋一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和好的生活。
他们,是天生的马背勇士!
南宫庭于绝望中,丢弃了手中的刀,一脸颓丧的跪在了地上。
在被这些骑兵杀了一个来回之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敌我的实力,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衡量。
不管这山上还藏了多少人,就只是这些骑兵,他都逃不出去。
“我纳降,纳降!愿交出障县。”
南宫庭跪地大声喊道,似乎生怕喊得声音小了,那些骑兵手中的刀就会砍掉他的脑袋。
刘云背着手站在山石上,冲下面喊道:“带上他们,即刻驰援襄武。”
紧跟在刘云身边的斥候,迅速将命令传达全军。
南宫庭隐约听见声音,猛的转过头,向上面看去,可他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没有一刻停留,刘云派人收拾完狼藉的战场,便立即率军次奔向了襄武。
希望王治这小子能撑住!
根据斥候的汇报,在襄武,两边人马的差不多是对等的。
一方守,一方攻,自然是守的人占便宜。
……
襄武城外,连绵的营帐,像是一座座山丘起伏在渭水河畔。
守卫的士兵倚着长枪睡的深沉,白霜点染了他们的眉毛,让他们一夜苍老成了迟暮老人。
渭水的翻滚,犹如千军万马奔腾。
渐渐隐去的月光和即将初升的朝阳,将大地混合成了一片惨白。
于悄然间,襄武城门缓缓打开。
摘去马铃、裹了蹄铁的一队骑兵,快速出了城。
马上军士肃穆沉默,在那位虎背熊腰的将军的率领下,悄然摸向了数里开外的军营。
渐渐发白的夜空,褪去了黑暗,像是即将离鞘的寒刃。
忽然间,鲜血溅染了营帐。
踢翻的火盆,燃烧了垂死挣扎的梦。
凄厉呼喊的人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王治。
他猛的翻身而起,一把抓起枕在头下面的长刀,急急冲出了大帐。
眼前火光四起的营帐,看的他心如寒潮,目中尽是惊骇。
“将军,将军,快跑吧!敌军袭营,兄弟们已支撑不住了。”
亲兵冲过来,急忙护卫在了王治的左右。
望着战火连绵的营帐,王治狠狠摇了摇头,倔强低吼道:“不!我不能退。主公信任我,方才将此等大事交与我,我若此时败走,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给我整合人马,随某杀敌!”
“将军,大势已去啊!兄弟们全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已四散奔走了。”亲兵着急吼道,说话间死死拽住了王治的胳膊。
王治被裹挟着走了两步,猛的又停了下来。
在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丝的拒绝。
“你可知道主公最为最重的,是什么吗?”王治突然问身边的亲兵。
亲兵被问的一愣,摇了摇头。
他并不明白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将军为何还有心情去琢磨这些,不应该是逃命为先吗?
王治深吸了口气,决然说道:“是你们,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士兵!”
“所以将军更不可以卵击石,马铁趁我军不备偷袭,如今正是锋芒正盛之时,我军疲惫,人心溃散,此时不是与其死战之机啊!”亲兵借坡下驴,连忙说道。
王治猛的一把推开了亲兵,哽咽喝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是我疏于防范,酿此祸患,不但未有寸功,还让这众多兄弟白白枉死,我愧对主公,愧对诸位兄弟!”
亲兵们忽然跪了一地,面上尽是一片的沉穆之色。
“我等愿与将军共进退!”
“愿与将军共进退!”
王治感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二十多名亲兵,苦笑说道:“主公常言,我是最胆小的一个领兵之将。我是觉得,人的悍不畏死,应该是分时候的。自黄巾霍乱到董贼之乱,我都有参与,在我那群兄弟中,我算是活得最命长的一个。”
“我亦曾想过用悍不畏死的勇气,冲锋陷阵在前,可我始终觉得,他们不配我如此做。但自从我遇见了主公,我,甘为冲锋陷阵之死士!”
“既如此,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随我杀!”
在大吼声中红了眼睛的王治,和他身边这二十多名亲兵,忽然间好像都疯了。
放弃了仅有的一丝逃命机会之后,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重重的包围圈。
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身边死去,王治杀红了的眼角,浊泪成片。
看着那些兄弟的尸体,他一下又一下的奋力挥舞着越来越钝的长刀。
这是赵登为他亲手打造的环首刀,赵登曾自豪的说,这把刀,可斩千首。
可如今,这才多少人?
应该有几十个吧?可能稍微多一些。
尸体在脚边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伤痕密布的胳膊,已有些抬不起来。
眼前的人影,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马铁,看到这惨烈的场面,目中一片惊骇。
他倒拖着长枪,在士兵们让开的道路中,缓缓走向了王治。
“凉州人物多豪杰,我家阿翁常如此说。今日见汝,我算是信服了,你一山匪马贼,未曾想竟有如此实力。王治,若你能胜了我手中这枪,我饶你一命,如何?”
马铁盯着浑身浴血,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治说道。
他虽年纪尚轻,可尚武的家风,让他素来敬重豪杰。
此时见到王治,不由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此人,当得上英雄豪杰。
是谁在说话?王治看不清楚。
他的视线被血污成了一片猩红,凭着本能的直觉,王治看向了声音的来援。
可,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
他似乎是要比一下?
王治侧着头回忆了一下,提起了变得分外沉重的钝刀。
“杀!”
像是被浓烟熏过一般的嗓子,沙哑如破铜烂铁。
第二十九章 生死之间
浑身浴血的王治脸上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挥刀而出。
“啊杀!”
怒吼声犹如雷霆,灌注在了那把已成破烂的环首刀伤。
苟延残喘的环首刀和锋芒正盛的长枪的交锋,像极了一个壮年正在戏弄一位迈不开步的迟暮老人。
几声呛啷之声过后,一切便又归于平静。
仅仅只是一个回合,王治魁梧的身体,便被马铁挑翻在地,无力的跌坐在了那一堆狰狞的尸体中。
即便王治心有万千澎湃战意,可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支撑不起了。
“王治,你不行了!投靠我吧,我保你一命!”
马铁移开了手中的长枪,惜才的他,有些不忍杀了王治。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暴雷般的喝声,在不远处伴随着滚滚马蹄声猛的传来。
“我的兄弟,还不需要你用如此手段来收买!”
而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一队气势汹汹,锋芒毕露的骑兵。
他们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掩杀了过来,马蹄麾下无人能挡其步伐。
马铁的脸色猛然大变,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速度奇快的士兵,就将他身边不足百人的部下,冲了个七零八落。
山不转水转,风水轮流的速度太快。
就在前一刻还发生在王治身上的事情,转眼就落到了马铁的身上。
这情形,是那么的相似。
这一队明显风尘仆仆的骑兵,却有着豺狼一般的战斗力,每个人的脸上凶悍十足。
出生在凉州的马铁,自然认得出来,这都是凉州北部边疆之民。
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狠辣之气的,也唯有边疆那些苦寒之地的士兵了。
数十把长枪对准了他的身体,马铁苦笑了一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看了一眼,奄奄一息躺在一边的王治。
马铁低声说道,“你的命,很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慨这巧合到了极致的时机,还是感慨王治跟随了一位好主公。
“绑了!看在你没有杀我兄弟的情分上,我也不杀你。”
刘云沉喝了一声,快步走向了王治。
“王治,王子罕,你给老子睁开眼,你有救了!给老子把气儿喘着,你不会死的。”刘云艰难的抬起了王治,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
这孙子,可千万不能睡啊!
“王治,你狗日得听到了没有?这是军令!军令!”刘云大声吼道。
王治微弱的脉搏和呼吸,让刘云的心中一阵发紧。
紧赶慢赶而来,他不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王治,你不能死!
不能死,你还没有随我征战天下呢。
王治……
缓缓的,王治那被凝固的血覆盖了的眼帘,缓缓睁了开来,嘴角牵扯出一丝傻笑,“主……主公,属下……无能,无能……”
“无能你吗个屁,你别说话!我等你伤愈,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刘云着急的低吼一声,对身边亲兵大吼道,“来人,快!襄武城中的医工,有多少给我找多少!马上。”
“喏!”
身边战马奔腾,该继续的战事,依旧在继续。
只不过,马铁被擒,剩下的散兵游勇,已不足成事。
……
两日后的襄武城中,积雪除消。
湛蓝的天空下,刘云与盖勋对座庭中,左手是茶,右手是酒。
酒是蒸馏的,茶叶是从府衙中搜刮出来的,都是稀罕物。
“主公,南宫庭此人,要不然找个机会杀了吧!”
盖勋仰面晒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声音中带着一丝困倦说道。
刘云细品着这非常奢侈的茶叶,漫不经心的问道:“盖老可是察觉到他有什么问题了?”
“此人心有反骨,难堪重用!”盖勋说道。
话很直接,连个理由都没有。
刘云笑了笑,“原来是盖老的直觉,不过此人的确不堪重用,但不能现在杀了。昨日夜间,他派人给韩遂送信了,他不是意图出卖我们,便就本是韩遂安排在马腾身边的钉子。现在就拔,为时过早,再等等吧。”
盖勋仰头灌了一口酒,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刘云这个说法。
“盖老鸟鼠同穴山一战,斩首千人,杀的马腾毫无脾气,倒是越来越装比了啊!你就不怕这样子喝酒,把自己给呛到?”刘云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盖勋忽然猛的翻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张脸涨红成了关云长。
在咳嗽的间隙,盖勋瞥了一眼刘云,很是无辜的说道:“主公若不如此说,我也不至于如此。”
“哈哈哈……盖老,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那样子喝酒,样子虽然挺酷,可被呛是迟早的。”刘云实在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在,这老人家并没有听出来,刘云其实还骂了他。
“酷?”盖勋疑惑的问道,他并不明白这些时不时从刘云嘴里蹦出来的,奇怪的词汇。
刘云拿手指敲着脑门,想了想说道:“就是姿势好看,以后你也可以多说说。”
“酷,酷……”盖勋还真煞有介事的念了几遍,看那模样是记了下来。
玩笑话说说便可,刘云随即正色说道:“盖老,如今我们割陇西半郡之地,我有意请盖老屯兵驻守首阳,领障县,襄武三县之地,以为如何?”
汉阳、陇西之地,是盖勋的老地盘。
他更熟悉这里复杂的民族形式,在羌、氐等族中也颇有威望。
刘云思来想去,要镇住这一片地方,恐怕唯有盖勋了,除他之外,再无人可用。
盖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直接说道:“听从主公吩咐便是。”
“那就如此,盖老可还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刘云品着茶问道。
盖勋榨干净了最后一滴酒,舔了舔唇,说道:“屯守一方并无要求,只一件,请主公在汉阳、陇西之地兴办学府。”
刘云不由有些诧异,问道:“据我所知,盖老当初在汉阳任上的时候,可并不赞成这件事!如今为何要倡议兴办学府?”
“此一时彼一日,宋枭那等无能之辈,以为让家家户户抄写《孝经》,便可让凉州之民通晓仁义道理,简直愚不可及。更何况,当时匪寇群起,并非做非常事之时,舍本而逐末,就是一煞笔!但如今有主公镇此一方,兴办学府,教化万民,是应有之举。”
盖勋徐徐说道,神色间颇多感慨。
刘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盖勋虽然年纪大了,但学东西真的是神速。
他有时候不由自主蹦出来的脏话,这老人家,如今简直已学了精髓了。
盖勋的这一要求,刘云想了想,应了下来。
兴办学府,提升文化素质,这是建设地方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在刘云看来,现在诸事未定,做这些还是有些过早。
战乱频频,食不果腹的年代,又有几户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做学问呢?
但盖勋既然提出来了,刘云也就答应了,提前做好基础,可以试试水,也是可以的。
“盖老,还有一事,我需要各县乡的匠工,有多少要多少。你受个累,统统送到出云山。”刘云想起来这茬,便说道。
百废待兴之际,在刘云的眼中,工匠是生产力之先。
盖勋笑着应道:“此事不需主公劳心,勋自当办妥。”
自己这位主公在出云山上有好几个作坊的事情,盖勋这两日间已经听闻了。
据说,那里如今是整个汉阳郡最为新奇的地方。
盐场、造纸坊、制衣坊等等……
盖勋也好奇,打算有时间的话,去看一看。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安置南宫庭?”盖勋忽然又问道,他还是比较惦记这个人。
南宫庭这个人的安排,刘云说实话,目前还没有想清楚。
这才投诚几日,他的反骨已经那么的明显了,还连把柄都落在刘云手里了。
若是把他留到一些重要的位置上,那就是个大祸患。
但刘云还想用这个人搞点小动作,如果不安排一个差不多的,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到时,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云沉吟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不若,安排在主公帐下听命如何?”
盖勋说着,拿出另一壶酒看了看,又重新装了起来。
他格外的珍惜,刘云用非常粗糙的手段,做出来的这些酒。
比他往日所喝的,要过瘾很多。
盖勋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刘云,“你的意思是,许以空职,不落实权?”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盖勋怔了怔说道。
刘云的手指敲打着石桌,思虑了片刻,“嗯,那就如此办吧。”
苦笑了一声,刘云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人我倒没有放在心上,我最愁的,始终还是马腾!”
盖勋并没有明白刘云所说的意思,猛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主公且宽心,有我盖勋在一日,马寿成便休想越过首阳一步,末将可立军令状。”
刘云缓摆了下手,说道:“盖老误会了,我所担忧的是马文鹭和马铁!不过,差不多是一回事吧。马腾这一子一女,如今可是在我的手中,你猜猜马腾会怎么着?”
“此事……”盖勋不由也犹豫了起来,“此事若处理得当,或还有利可图,可若处理有差,便是兵戎相见。”
刘云全无所谓的说道:“如今我们与马腾已是兵戎相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有这两个人质在手里,对马腾,其实我们掌握着更大的主动权。我所愁的,是如何用这两个人,给我们谋取到最大的利益。这俩人的价值,可一点都不小。”
马腾便是有再多的子女,也不可能将马铁、马文鹭置之不管。
他肯定是会想办法的,而且一定比刘云着急许多倍。
刘云想起来,似乎马铁这小子生来就有当人质的命,他在曹操的手中好像也栽过一段时间,后来因此挂掉了。
“主公,或可以此胁迫马腾,与韩遂全线开战。将凉州这一锅水,彻底的搅浑了,对我们最为有利。”盖勋老神神在在的说道,“而且,马腾必然应允。他与韩遂虽曾为同袍,可如今有几分水火不容之势,若没有其他的情况,开战必是迟早的事情。”
盖勋一本正经使阴招的时候,格外的可爱。
但刘云还在犹豫,受三国演义的影响,他对马腾这个人的观感其实还不错。
他并不想彻底的撕破脸,即便如今开了战,又抢了人家的地方,但也还有转圜的机会。可如果真按盖勋的这个建议做了,想要和马腾再和和气气的谈一谈,估计就困难了。
“算了,此事还是稍等几日,我已派了探子去狄道,先看看马腾的反应再说。”刘云想了想说道。
盖勋摆弄着酒樽,建议道:“主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个道理,刘云也是知道的。
但他如今所考虑的,并不仅仅是马铁这两个人的事情,重中之重是如何用这两颗好棋子,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仁慈什么的,并不是在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
“跟马腾谈!”刘云忽然抬头说道。
思来想去,还不如将这件事情摆在谈判桌上,看看马腾的条件。
盖勋愣了一愣,旋即苦笑了起来,“那主公或许需要一位伶牙俐齿的幕僚!而且,他还要知道如何将主公的利益最大化,地盘、钱粮、或者成为主公手中的矛。”
“你以为公孙先生如何?”刘云问道。
盖勋站起来,迎向了正好走进园子的公孙禄,笑着说道:“自是可以,或许没人能比公孙先生更明白主公所求的利益最大化了,哈哈。”
公孙禄呵呵笑着,冲盖勋长揖一礼,“见过盖将军!”
然后这才对刘云说道:“主公,王治苏醒了。”
“你们且聊聊利益最大化,我去看看王治!”刘云猛的大喜,连忙说道。
刘云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内院,留下一脸懵比的公孙禄。
“什么是利益最大化?”
“我所猜的是,主公能拿到更多的东西,公孙先生以为呢?”
“老夫从未听过!”
“那便是如此了,公孙先生且信勋的释义吧。”
……
着急忙慌的刘云,差点和正好出来的王云儿撞了个满怀。
“呀,云儿,好久不见,你阿翁可是醒了?”刘云急急问道。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缘故,之后的好多次,王云儿一见到刘云就红了脸。
她轻轻点了点头,用细若蚊虫的声音,说道:“方才才苏醒过来。”
“我去瞧瞧,你站这儿别走,等着我!话说回来,云儿你怎么回事,最近好像老是躲着我,怕我吃了你还是咋的?”刘云古怪的瞅着不敢抬头看他的王云儿,特意叮嘱道。
这丫头,这半年的功夫,刘云见过的次数都是能数的过来的。
王云儿脸上的羞涩,瞬间浓的像是化不开的晚霞,她拧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刘云满意的走进药味弥漫的房间,王治像个僵尸一般,斜躺在榻上。
见到刘云进来,王治就欲起身见礼,被刘云抬手摁住了。
“动都不能动,哪来的这么多虚礼,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点?”刘云问道。
王治嘴角扯起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有劳主公费心了,已好多了,方才云儿告诉我,我已躺了两日,可着实把我惊到了。这一觉睡的格外的精神,如今我觉得已可以上阵杀敌了。”
“你且安分一些吧,好好养伤。告诉你一些好消息,我们大获全胜,顺利的拿下了首阳、襄武还有障县!”刘云笑着说道。
这个消息,刘云觉得王治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可他反而成了知道的最晚的人。
王治脸上激动的笑容,刚刚升起来,忽然又黯淡了下来。
“只可惜了……那两千多的兄弟,他们死的冤枉,请主公责罚。”
刘云拍着王治的肩膀,说道:“此事不怪你,怪我。你们本在佯攻榆中,是我突然下令,奔波数百里,急袭襄武!士兵们本就疲惫不堪,夜间疏于防备,才酿次祸患,怪我!”
这一战,导致如此惨烈的损失。
刘云在事后,细细想过,只能怪他。
王治所部,佯攻榆中整整两日,之后又急袭襄武,马估计都累废了,就更别说人了。
一战损失两千多人,刘云想起来内心也是一片凄苦。
那是两千多条人命,虽然这两日刘云已派公孙禄给这些士兵的家属送去了钱粮。
可这些士兵却再也回不来了。
将军无能,累死千军,这也是刘云想尽办法,也要把盖勋挖来的缘由。
“主公……”王治哽咽低唤了一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刘云安抚说道:“好好养伤,我等你雄风再展!”
王治坐起来,神色肃穆的冲刘云弯下了腰。
一切,尽在不言中。
给医工交代了一番,刘云走出了房间。
站在庭院中,感受着暖融融的暖阳,刘云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压抑。
如今,已不是出云山上的小打小闹了。
那时候,他才不足千人的兵马,如今已数万了。
而地盘,更是在短短的时日里,扩张了数倍。
“主公,你让婢子侯在此处,可是有事要吩咐?”
王云儿如莺般的细语,打断了刘云的发呆。
第三十章?云儿大了
刘云的目光像是一部扫描机,丝毫不见掩饰,很故意的在王云儿身上扫了一圈,说道:“只是瞧着云儿最近似乎又大了几分,就想问问最近有没有想我?我能让它更大。”
竟然敢躲着他,刘云得让这小妮子知道躲着他的后果。
“唉?……”王云儿猛的抬头,快速的看了刘云一眼,一张脸瞬间红成了猴臀。
主公,这也……未免太……太直接了吧?
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浮的看……怎么可以……
但王云儿羞涩到不敢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说的是哪个地方大了呢?”刘云背着手,故意说道。
他那搔里搔气的模样,看着哪像是个主公,分明就是一个登徒浪子才有的做派。
不过,看着王云儿这般模样,刘云忽然间就心情大好。
还躲着他,哼哼。
当然,这事情是不能让王治知道的,不然估计会跟他拼命。
几乎要将脑袋杵到脚底下的王云儿,轻声问了句,“哪个……哪个地方啊?”
但这话问出口,她忽然间意识到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哪个地方……大了……这分明就是特指。
盯着阻挡住她视线的某处,王云儿在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顿时,本就红润的脸颊,又红了几个度。
还能是哪里……自然便是……主公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王云儿忽然间又羞又气,那个地方,更是感到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她最近也觉着那里好像又大了几分,可……主公,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的发问。
“主……主公,若没有事的话……婢子……婢子……”
王云儿的声音颤抖着,那古怪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同时总觉得刘云的目光像是聚集在了她身上某个地方。
她想立马溜之大吉,或者找个洞,把自己先埋了再说。
“等等,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别着急。”刘云笑着拦住了王云儿。
好不容易逮住一次,那能这么容易就让这妮子溜了。
摸着良心说,刘云还没看够。
物质水平低下的时代,有些东西便有了身处庐山云雾之中的感觉,这就很棒了。
估计,这是非常难得的一个好处了!
王云儿的小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也几乎小到了全然听不见,“主公……还有何吩咐啊?”
“没有啊!”刘云很直接的说道,“我没有任何的吩咐,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那时候,你是多么的洒脱,衣服说掉就掉,我就是还想再看看。”
看着王云儿那羞涩欲滴的模样,刘云像一头恶计得逞的小狼。
王云儿……刘云……也不知道会下出什么样的雨?
刘云的想法,忽然间变得有些扯淡,不过他并没有想歪。
所想的,真的也就是名字上的表面意思。
有云就有雨,很正常的想法嘛。
“啊?!”王云儿惊呼了一声,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抬头看了一眼刘云,发现这位登徒浪子一般的主公,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羞红的脸颊上不由多了一丝为难。
“主公……在……在这里……看啊?不……不好吧?”
几乎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王云儿这才非常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
那一张俏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刘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好像,确实不太好,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王云儿杵着脑袋,一声都没敢坑。
这事情……要她如何作答?
“主公,王将军来了。”
突然闯进来的甲士,让王云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瞬间像是解脱了一般。
世父来的实是太巧了。
刘云看了一眼暗松了口气的王云儿,故意说道:“云儿,下次可别避着我了,不然……”
带着一脸贼计得逞的笑容,刘云迈步出了小院。
望着刘云的背影,王云儿撅着嘴,长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避啊,可初次见面,那么的……尴尬,让她如何敢面对?
那时是陌路之人,如今可是自家主公啊!
在刘云出来的时候,盖勋、公孙禄、王廷三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的正热烈。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我也听听。”刘云笑着问道。
王廷立马起身,见过了刘云,这才说道:“禀主公,韩遂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估计要坏他在金城的根基。”
“奥,他做了什么?”刘云坐下来问道。
王廷躬立一旁,回道,“属下在将部下撤往襄武的途中,见到了大批的流民涌向汉阳。事后才知,这几日间,不断有他处的百姓徙往汉阳,尤其以人口较多的金城一带最为集中,百姓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迁徙。此事,引起了韩遂的警觉,他于昨日派军强行羁押了迁徙的百姓,并斩杀了数百人,以此立威。”
“这狗东西,做事似乎不过脑子!百姓又不是圈中羔羊,那是他想圈就圈的,真正煞笔一个。”刘云低骂了一声,同时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默哀。
摊上这么一个一方之主,百姓也是有够遭殃的。
公孙禄说道:“于百姓有害,于韩遂无益,可于主公,却是一件好事。”
“这证明皇甫显做的事情见成色了,不管在什么时候,百姓所求的只是丰衣足食,生活安乐,这其实是一个并不大的愿望。可手握土地的人,为了握住手中的权柄,大肆盘剥百姓,养肥士族,偏偏就是不乐意体恤百姓,其实是有些背道而驰了。”刘云有些感慨的说道。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以偏概全,但这又是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
公孙禄又在揪他那花白的胡子,似乎这样能有利于他思考事情。
揪着胡子,公孙禄说道:“主公言之有理,然而此事任重而道远,利弊相间。”
“起码在现在看来,皇甫显做的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么多的百姓涌入汉阳,估计皇甫显有得忙了。”刘云笑着说道,这普天之下最是人才难觅,皇甫显算是刘云阴差阳错捡到的一个人才。
土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刘云也不想再做调整,就让皇甫显多辛苦一下吧。
如今他是处在上层建筑的位置,要是三天两头的变换注意。
下面的人,估计得累死,百姓估计也迟早会受不了。
转头看向王廷,刘云问道:“韩遂与庞德之战,有什么进展?”
“庞德似乎欲借主公之手拖住韩遂,以夺枝阳、允吾二地。主公星夜转身南下袭了首阳,倒似乎让庞德有几分措手不及,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撤军,而是借机夺了榆中,双方于前日大战了数场,韩遂败走,收兵于金城。”王廷详细分说道。
虽然刘云的大部队撤出了金城一带,可探子并没有全部撤走。
如今金城、榆中二地,还有近百人在潜伏。
“庞德没堕了他的名号,这一战打的漂亮。”
这个战果,让刘云颇为意外。
庞德大摇大摆的连夺数县之地,这是绝对的硬实力。
反观韩遂,就有些菜了,在他自己经营数年的地盘上,他反倒被做成了瓮中鳖。
“马腾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刘云问道。
马腾和韩遂爆发了这么大的一场战斗,双方投入兵力已近十万,马腾应该不至于让庞德这一路军孤军奋战在前,按照常理,他应该是会安排后军的。
可这已经过去了三日的时间,他竟然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很不科学。
王廷微微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马腾那边派人盯紧一点,再往长安和洛阳两地安排一些暗探,如今马腾与韩遂闹的正欢,我们也可以暂时将养一段时日。九宫司,也是到了正式成立的时候了!”刘云走进了桃园中,在枯萎的桃枝下,眯眼晒着太阳,缓缓说道。
他的话语虽轻,但力道十足。
九宫司,是刘云对未来战争的强烈渴求。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刘云喃喃的念着,头顶的枯木已有了春的味道。
曾经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无所依靠的活在那钢铁的牢笼。
是这句话,让刘云有好好活着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籍贯何处,在那个世间,他就像是一朵无根的浮萍,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是活着。
看起来,似乎和此时身在东汉,也差不多。
只不过,如今的刘云,因为刘彻的缘故,有了一个人生的目标。
而这一句话,刘云打算送给九宫司。
在出云山上,只有几百人的时候,刘云就有这个念头。
如今王廷麾下的暗探,在经历夺冀县、奔敦煌、佯攻金城之后,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起码,他们如今知道如何背负着自己的目的,想办法活下去。
在刘云看来,这便已经足够了。
王廷肃身躬立在刘云的身边,脑子里反复的咀嚼着刘云的这一句话。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这一句话,应该是很多人命运的箴言。
王廷就在这句话中,看到了自己命运的模样。
“王廷,走出这一步,可能会面临着很多的困难,我希望你能撑住,并及时作出改变。九宫司,我会全权交由你统摄,记住,只对我一人负责。”
“既然名为九宫司,那自然会有九宫,不过如今实力有限,暂定三宫。一宫为情报刺探,二宫为刺杀,三宫,我希望你为我打造出一支精良的部队,人数不用多,数百人足矣,但实力一定要强。”刘云说道。
“喏!”王廷低沉的应了一声。
不由得,他感到了一丝庞大的压力。
而在这只言片语间,他也感觉到了主公庞大的谋划。
九宫司的存在,应该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利刃!
“人员配置,你自己斟酌,我不会插手,我只看结果。”刘云看了一眼王廷说道。
甩手掌柜是必须要做的,这每一样,每一件事情如果都需要他去亲力亲为。
那恐怕就真的糟糕了,即便是有三头六臂,刘云估计也忙活不过来。
王廷猛的拜倒在地,沉声说道:“属下定当竭力而为。”
九宫司,终于要起步了。
刘云也放佛间,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希望。
既然是一个穿越者,那就应当要做一些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譬如,彻底的打破这一个时代的社会节奏,战争节奏。
让那些对自身传承和实力引以为傲的士族,感受一下来自千年后的刺激。
下一步,也该是时候,去会会关中俊杰了。
公孙禄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等刘云和王廷聊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这位名义上的军师,如今担任着整个汉阳后勤大总管的角色。
人员配置,钱粮调度,所有一应的事情,均需要过公孙禄的手。
尤其,他还没有学会像刘云一般当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首阳、襄武、障县三地的地方长官,在昨日的时候,皇甫显便已经挑选完毕,并派了过来,所以公孙禄的事儿也就来了。
这几日,对于公孙禄和皇甫显,绝对是最忙的时候。
治理一座城池比打下一座城池的难度要更甚一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操劳。
尤其,刘云的一系列政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必须要执行到这一片土地上的每家每户。
下午的时候,马文鹭被押送到了襄武,兄妹俩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团聚了。
同行而来的,还有皇甫显的一封奏报,关于地方官员考核的一系列标准。
虽然如今朝廷犹存,但刘云理都不想理。
地方民政,军事,一手全揽。
其他的州郡,也都到了拥兵自治的地步,至于他,就更加的无所谓了。
刘云不吭那个声,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以他为主了。
毕竟刘云的队伍很干净,除了盖勋这一位之外,其他人的身份基本都是泥腿子。
刘云的骨子里没有那些东西,他们也差不多。
对于地方官员的配置,在汉阳郡已经全面实行了,刘云并没有做过多的改变。
一县之地,依旧是人口众多的为令,俸千石,人口较少的为长,俸四百石。
职责还是掌其民,显善劝义,禁奸罚恶,恤民时务,秋冬集课。
这是大手术,刘云轻易还不想动,一切都没有完善,一动便是毛病。
虽然刘云跟皇甫显亲自谈过,但他呈上来的考核标准,基本上还是仿了旧制。
刘云看完之后,有些怅然。
世上最难改变的,始终还是人的认识。
皇甫显治理地方的能力,绝对是非常可以的。
但他的认识,还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整体环境。
刘云给皇甫显就回了几个字:考核应以民为本。
能力是在实践中不断提高的,皇甫显还需要好好的再琢磨琢磨。
“将马文鹭带过来。”刘云揉着发酸的眼睛,对外面喊道。
文字不通,真的让他很难受,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他翻了一堆的竹简,非常艰难的一笔一划的描出来,才给了皇甫显把这折子给批复了。
想想以后,肯定还有更多需要用写的方式回复的折子,刘云忽然间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简直就是让他再上一遍学,还是繁缛的古文学。
刘云在用自己手中这一点权柄,一点点侵蚀这个时代的时候。
这个时代,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让刘云适应它的环境。
而这,是必然要经历的。
马文鹭被两个凶悍的甲士带了进来,这段时日,她保养的似乎不错,皮肤见白了。
但神色间,依旧是那般的倨傲。
“打算要杀我了?”
缚住马文鹭双手的绳索,并没能缚住她的怨恨,不待刘云开口,她便已桀骜的开问了。
刘云笑了笑,他非常喜欢马文鹭这种巾帼女将的峥然之意。
一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杀意。
这样的女人,也只有战场上才有。
“我可舍不得杀你!如此娇滴滴的一个美人,若是一刀砍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刘云起身,缓步走到了马文鹭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
她的确变白了。
对于刘云这番话,马文鹭狠狠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
“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瞧我这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是一名骄傲的小男孩,实在有些羞于启齿。你出身名门望族,给我做个婢子,顺带料理一下我的起居生活,我觉得是挺好的。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我连床榻都收拾好了!”
看马文鹭那一脸桀骜的样子,刘云忽然间想逗一逗她。
这女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野猫,真正能挠死人的那种。
马文鹭瞥了一眼刘云,冷笑说道:“你若不怕我找机会杀了你,尽管来便是。”
刘云深以为然的连点了两下头,“也对,也对,这倒真是个问题。你觉得我把你手脚捆了怎么样?虽然那样子不太舒服,但总比没命好。”
马文鹭被气的红了脸,她见过无耻的,可属实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绑了她的手脚……那算什么样子了?
发怒归发怒,马文鹭的脑子里面不由得都有画面了。
刘云所说的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羞于启齿,马文鹭不由自主的便想到那里去了。
气息也不免的有些湍急,马文鹭只得扭头去看房顶。
“看样子,你是没有什么意见了,那就如此说定了。我这人一向不会为难别人,事情成不成,总归是要问问别人的意见的,我讲究人人平等。”刘云笑着说道。
看马文鹭被气的小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他瞬间心情大好。
小样儿,真当大爷还治不了你了。
阶下之囚的一点觉悟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