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现在还光环,还来得及吗?
“刘毅方才离去,便是因为这事吧?还真是个大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等事!”
另一边,李怀离去之后,他的两位临时下属又凑到一起,那郭詹这时拿到了更为精确的消息,并且递给了高渡,后者遂低头查阅。
郭詹则趁机说道:“方才那魏家的人过来送信,里面的内容或许也较详实了,但没料想定襄侯还是那般镇定……”
“会不会,这些皆在其人的算计之中?”高渡放下情报,眉头紧锁,提出了一个想法。
郭詹一愣,然后皱起眉头,最后摇摇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是按着这位侯爷先前的诸多手段来看,说他料到了这一步,也完全说得通,不过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小事!”
“是啊,这可是逼着官家拿定襄侯定罪!”高渡便更进一步的说着,“这等涉及的就不是身家性命了,还关系到整个家族,换个人都会惊骇,但方才定襄侯虽也有一点反常,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可不光是镇定就能做到的,还得有……”
“底气!”郭詹点点头,正色道,“这说明咱们这位侯爷,兴许有什么底牌还没有掀开,此事,还是要禀报给上面知道的。”
“咱们先探查一番才好,省得事事回报,却不得要点。”高渡提醒了一句。
郭詹点头,道:“不错,这是稳妥之举。”
然后二人不再多说,就开始返回司法参军的司衙,只是在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注意到周边有人窃窃私语,或者隐晦的对二人指指点点。
“消息传开了。”高渡皱眉一皱。
郭詹则道:“正常,显然有人在背后推动,也不知是何方,又或者有几方。”
说着说着,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自家司衙,走进去之后发现这里的气氛更加凝重,那些吏胥、僚属、差役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尤其是方才提前回来的吴争,更是被几个同僚围着,问东问西的。
只是稍微待了一会,郭詹就从中品味出了担忧和惊慌,他不耽误时间,招呼了吴争一声,后者快步走来。
“侯爷何在?”
吴争犹豫了一下,才指着里面,道:“正在里面说,说是要整理收获,不让旁人靠近,二位最好也不要去打扰的好。”
郭詹点了点头。
高渡却冷哼一声,低语道:“先前还都想着要攀附,现在一个个就开始避险的,连靠近两步都不敢了?可是怕被牵连到身上?”
吴争表情一僵,但什么话都没说,便这么重新回到了人群中。
郭詹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真的与高渡就这么等在外面。
一直到天色渐暗,李怀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神色如常,见着众人还在主动的打着招呼,不过和他早上来的时候鲜明不同的是,那些很不多都扑到他身上回礼问候的,这时候都只是站在原地回礼。
但李怀根本无心去思考这些,他勉强支撑着走出衙门,坐上了马车之后,便长出一口气,随后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
“这情况太不妙了!”
好在这会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试着分析情况。
“按照原本的剧情,他永昌侯本来就是要造反的,折腾了大半年,还是多久,才被逐渐平息下来,在其中就有郑兴业崛起的契机,让这个初入官场的小子,从此脱颖而出,但现在情况不太对,科举都还没正是开始……”
意识到剧情产生了巨大偏差的李怀,捏了捏太阳穴。
“冷静,冷静……”
随后他抓了抓头发。
“剧情已经改变了,如果没变,按照原来的局势,我还能胡扯一番,为自己开脱,但是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要完蛋吧!”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冷静,惊慌解决不了问题,你是个作者,你还有外挂,这么好的条件你都解决不了问题的话,干脆太监了吧,果然,还是太监最安全,话说回来,我就算用了全部槽点回溯时间,也没多大用处,毕竟永昌侯是肯定会造反的,回溯也无法改变,而且在那边一年,拼命吐槽,到现在也才积攒了一百二十多个槽点……等等……”
他捂住了脸。
“果然还是那个泄露者的事啊!他永昌侯本来就得造反,我老老实实憋着猥琐发育,慢慢丰满羽翼,同时享受生活,等局势发展的差不多了,千呼万唤始出来,指点一番江山,岂不美哉?结果现在不光要断案,还要背锅,可恶啊!”
但紧跟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不不,现在想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应对,李怀,你可以的!你有外挂……问题是,这外挂的功能,好像管不到这事儿啊,我在那边也研究了大半年兵法,现在还是一团浆糊,没有天赋啊,要是剧情惯性还在……”
忽然,李怀愣了一下。
“天赋……剧情惯性……这里面似乎有可操作性的空间,毕竟我现在有一百槽点了,按照最初的设定,一百槽点可以抽取,或者替换概念,这个概念当然可以是技能概念,也就是说,理论上,我可以找一个兵法大家,抽取他的兵法技能,作用在自己身上!”
在这一瞬间,李怀的心里瞬间闪过了几个名字,随后……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情况不太对啊,因为这书中期就太监了,所以……所以前期兵法大家还没成长起来,比如赵畅,比如张坤,其他被吹得那几个,也基本没露面,不知去哪找,要说有哪个既被吹了,又露面了,算来算去,可能就是关之山了,但问题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抓了抓头发。
“这人是永昌侯的谋士啊,前期就是因为此人各种谋划和算计,才让叛军黄金开局,一路势如破竹,甚至攻下了洛阳,糜烂一片!”
越是回忆,他的脸色越差。
“从那之后,局面急转直下,朝廷处处吃瘪,最后是靠着郑兴业的骚操作,才搬回局面,问题是,那时候的郑兴业也是经过官场锤炼,还得了不少助力,加上机缘巧合,共同促成了,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一念至此,李怀捂了捂胸口。
“现在把光环还给郑兴业,还来不来得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计将安出?
发散了一会思维,但问题还要面对。
“除此之外,便是能得兵法之要,还要看朝廷的意思,若是面对永昌侯的威逼,朝廷的人怂了,直接就把我送过去了,那可就什么都歇菜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朝廷再怎么说也得要脸面的,我一个勋贵,他一个叛将,双方都还没打过一场,便直接认怂?秦桧都不敢这么干!”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李怀回到了侯府。
只是这边刚刚进去,那边呼呼啦啦一群人就冲了过来,为首的自是老夫人刘氏,边上还跟着老太公。
“怀哥儿,你可是听说了……”
见着李怀,老夫人便满脸担忧的开口了。
李怀一见这阵势,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此刻他这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又被这么多人这么一堵,登时就是一阵头大。
“不忙着,进去再说。”强自镇定了一下,李怀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实的话说着。
见着他的样子,老太公等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侯爷自是有定夺的。”那位老太公回头就开始安慰旁人,“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于是,这一群人又呼呼啦啦的走了回去,入了正堂。
李怀放眼一看,人来的可不少,大病初愈的李宇,几个兄弟、族弟,连便宜兄长都在内,一个个都是满脸忧虑,注意到李怀目光看过去,便都一副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架势,只是因顾虑重重,终究未能开口。
等众人坐下,老太公因着年龄、资历和辈分,先一步开口道:“侯爷,老夫那边得了消息,说是那永昌侯有不轨之意,更是大放厥词,污蔑于你,还逼迫朝廷,要给你治罪,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话一说,众人就都屏息静气,竖起了耳朵。
消息传得真快啊!
李怀自是注意到了旁人表情,不由暗叹,不过他很清楚,虽说自己还没找到一条靠谱的解决之道,可如今身为侯府的顶梁柱,却是不能慌乱,说出让众人担忧的话来,否则这人心一散,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于是他靠着过去的经验,努力挤出笑容,摆摆手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事,诸位只管放心,不过这事终究不是小事,家里若是有门路的,还是该打探打探消息,或者寻寻路径,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告知于我。”
他到底不敢将话说的太满,更担心因着一时疏忽,让家中人失了惊醒,最后弄巧成拙,那更是头疼,于是后面还是多添了几句。
但听着他的话,几个同辈之人立刻就放心了。
李慎更是长出一口气,因为紧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的面孔上,透露出一点笑容,说道:“有兄长这话,我等就能放心了,你可不知道,现在人心之变,着实让人心寒。”
“哦?此话怎讲?”李怀顺势便要转移话题。
李慎便道:“自打兄长你在文会扬名,咱们李氏也算是有了起色,这些日子以来,有不少人会来我家拜访,虽不能说称兄道弟,但也处处逢迎,结果今日消息一传,本来还在我家中拜访的那些个人,立刻就都找了借口离去!”
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恼怒,又道:“等兄长将这事摆平,这群人知道错了,再找过来,我也不会再与他们深交了,都是些墙头草,不足为友!”说到最后,面露痛恨与失望。
旁边还有几个族人,也止不住的抱怨起来
“可不是,先前我去街坊买东西,那些个人一见,便忙不迭的讨好,应推着要便宜卖给我,但我谨记族兄教诲,可不敢占这些小便宜,自是不肯的,但今日倒好,我人一过去,这些人便借口不见,纷纷避让,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唉,我待的衙门,都是差役,平日兄弟来,兄弟去的,还让我做了头目,结果今日一见面,就纷纷划清界限,先前说的话,就跟放屁一般!”
“还有我家那婆娘,也不知道打哪听到了消息,原本便是个河东狮,最近稍有好转,今日旧态复萌不说,更是大放厥词,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她!”
……
听着这些话,李怀眯起眼睛,忽的问道:“连那街上商贩,家中妇孺,乃至寻常的帮闲,都能知道消息?”
“正是如此。”
旁人还未开口,老太公已经点头,他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道:“这些,老夫先前也问过了,便觉得不对,本来老夫那些个老同僚、老朋友们,这些天来,也是勤来拜访于老夫,为的便是为自家后背打点疏通,想要攀附咱们李氏,结果今日忽然便不来了,只是这些人不来还好说,盖因他们过去为官,都有门路,得到消息也算正常,但那寻常人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有人在刻意散播。”李怀点点头,警醒起来,“这些怕是与先前散播流言的人,有些关联,若不是,那就更麻烦了。”
老太公点点头,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倒是老夫人刘氏忍不住道:“怀哥儿,你是否真有法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散播流言之人太过恶毒,又要弄得人尽皆知,都说是你逼迫外藩将领,闹出兵患,这可是牵扯族群的罪名啊……”
李怀摇摇头,安慰道:“母亲无需担忧,这些人其实弄巧成拙了,他们若只是传书于朝廷,那我还要担忧一下,现在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知道外藩之将威逼朝堂,要给我治罪,我乃堂堂定襄侯,有职有爵,父兄有功于社稷,只是因为外将之言,朝廷真这般做了,岂不就等于告诉这长安之人,说是怕了外面区区藩将?那才是要人心不稳了!”
听得此言,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李宇这会也插话道:“就是这个道理,况且这在外的骄兵悍将,平日里少不得要敲打,防止其做大,而且最是不懂礼数和谦让,你今日退让一步,他便要得寸进尺,这个例子不会开的,朝廷诸公不会不懂得抱薪救火的道理,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这平息不了祸患!”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李府的人心算是微微稳定了,那位老太公便驱散了众人,说着让李怀修养一番,也好应对。
但等人一走,老太公却来到李怀跟前,语重心长的道:“府中人心还好安定,但不可拖延,侯爷若是心有定计,还是要早日面圣,和盘托出才行啊。”
李怀表面点头,心里苦涩,越发的头疼起来。
若要定计,计将安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怀的攻略
“可恶,没有手机,没法上网,不然我不光能看了这周的骑士,还可以开个单张,众筹个计谋,让读者给我出几十个主意,他们各个都是人才啊,定有办法!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整个李氏都将这破局的希望,寄托在李怀身上,他不由重压在身。
等回到了自己的独院,李怀安抚了魏如兮,便坐到了书房中,思索着当前的局面,但情绪上已经稳定了许多。
方才,他安慰众人的那番话并不是胡诌,是真的有这般问题。
“朝廷是不会贸然将我交出去的,这事关朝廷脸面,目前的局势,也没有到那个时候,不过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在原本的剧情中,永昌侯开局十分顺利,让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不说,更一度威逼关中,就算现在时间提前了,毕竟关之山还在,河中军的底子没变……”
李怀深吸一口气。
“但说到底,朝廷怎么应对,暂时与我无关,当务之急是设法保全自身和家族!现在没法场外求助,就得先查查攻略,争取打通关卡,当初我也是个蒸汽游戏库存几百的存在,至少通关了十分之一!”
想到穿越前的丰功伟绩,李怀竟有了几分自信,从抽屉里拿出“剧本”,翻看了几眼。
“目前,我手上的底牌,勉强算是两个半,两个中,一个是回溯,虽说回溯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多多少少能避免一些问题,有了解决的机会,另外一个就是一百槽点带来的抽取概念,目前暂定的是兵法,因为原本解决了这次叛乱的主角,已经不具备能力了,至于那最后半个……”
他扫了一眼“剧本”。
“自然就是剧情了,虽说剧情提前了,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永昌侯,隐藏了这么长时间,想要图谋大事,就算不能计划周详,但总要有个总体战略,不可能临时起意,再算算时间,原本他的兴兵时间,距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即使总体战略有不同的地方,但肯定也只是细微之处,总体……大概率还是会遵循剧情惯性……”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其他情绪,从旁边抽出一张白纸,在桌上展开之后,研磨沾笔,在上面写下了“朝廷不会立刻回应”这句。
“这表示我有一定的时间。”
然后又写下一句“剧情存在惯性”。
“这意味着我能在拖延的时间里观察剧情发展,如果真存在惯性,我就有了预判基础,可以借鉴原文中郑兴业的操作,如果不能,那就……”
他接着写下了“回溯”这个词。
“我就回溯过去,再寻找其他方法。”
紧跟着,他又写下了“兵法”这个词。
“之前一年,我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学兵法,虽说不得其法,但也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不能保证失态一定会按照我所想的发展,就算有剧情惯性,但经过几次针对后,难保关之山不会改变攻势,那时候就得靠我随机应变了,就我这个水平,不作弊根本没有胜算。”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点点头,觉得能清晰认识自己,是个非常难得的品质,一般人做不到。
所以,他接着变在这兵法后面,又画出了三个分支
“第一选择,其实就是关之山本人,如果我能抽了他的兵法技能,这人瞬间就成了空壳,剧情难度都下降了不说,指不定直接自毁,但难度比较大,想来想去,他几乎都坐镇后方,根本接触不到……”
随后,他又伸手翻阅了“剧本”,皱眉思考起来。
“有两个机会,第一个就是前期,淮西军阻挡了永昌侯兵马的攻势,关之山前往前线了解情况,和淮西军有过接触,但这次会面时间很短,而且他被严密保护;第二个,则是他攻下洛阳后,亲自坐镇,会时常出城巡查,但这要到叛乱中期,若剧情无惯性,我不知能否撑到那时候。”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第二个分支。
“第二个选择,就是其他人,赵畅、张坤等人还未成长起来,便是抽取了,怕也不是他关之山的对手,余者像是诸葛家族、崔氏那位隐士、更始军的大当家,现在都还未出现,原文中也几乎没出现,因为我太监了……”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痛恨起这种行为。
“寻找他们,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般想着,他便看向了第三个分支,随后浑身都颤抖起来。
“最后的办法,就是去往另一个世界,找一个兵法大家来试试,先不说无冤无仇的,我去抽人家技能,也不说能不能碰上,毕竟我在那边还是个孩子,都还没走出过大院,就说一过去,又要开始学习,我都学了这么久了……”
三个选择,各有优劣,一时之间,他难以抉择。
“总之,到时候必须选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他再次落笔,在上面写下了“面圣”这两个字。
“最近找个时间见一次官家,也是必须要做的,必须取得他的支持,否则的话,这些都是虚谈,光是官僚对我的敌意,就足以让我无从施展,所以这方面也要等待,要观察……”
想到这里,他放下笔,看了一眼面前纸上的一个个词语、短句,最后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我必须要步步小心了。”
随后,他将面前这张纸撕得粉碎。
翌日,李怀如同往常一般,来到了司法参军的司衙,只是一走进来,便能察觉到充斥各处的那股凝重。
那些僚属、差役,完全不似先前那般热情,只是在李怀主动招呼的时候,才会表情僵硬的回上一句。
暗自摇了摇头,李怀整理着情绪,丝毫没有沮丧,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那个隐约成型的计划上了。
“第一步,等待,观察,看看剧情的惯性,到底在不在,如果在……我还能抢救一波!”
带着这样的情绪,在众僚属到齐之后,李怀神色如常的做出了吩咐,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准备继续去查阅卷宗。
“参军,这……”吴争欲言又止,觉得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急切的去陛下面前,表明心意吗?
李怀则笑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吴争主动退后,他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
李怀摇摇头,并不多言,他和这些新下属才接触几天,哪里能有什么交情,自是不会有什么指望。
相比之下,刘毅、郭詹和高渡,就显得从容的多,虽然同样意外和诧异,但李怀一吩咐,他们还是跟了过去。
等到了存放卷宗之处,这里的那些吏胥见到了李怀,同样是一脸惊讶,不明白都火烧眉毛了,怎的还有闲心来这里查阅卷宗?
只是这话到底是不好说,只能是配合着,只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偏差。
莫说他们,便是刘毅,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沉思。
至于郭詹与高渡,更是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定襄侯此举,是否真有深意。
与此同时,他的这番作态,自是传到了各方。
李怀同样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为学之人的技能加持下,依旧表现出色,旁人看不出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黄旗忽然上门,带来了皇帝要见他的消息。
“来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局面,同样在他的预判之中,甚至连通知者会是黄旗,都已经被他提前猜到了。
“看来宫中太监,是真的缺人手啊,要是我这次熬不过去,那这大宁朝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独永昌为之,实贼也!
趁着李怀离开的时候,他的几位临时属下便各自活动起来,但多少还守着规矩,没有真个擅离职守,而是回到了司法参军的司衙。
刘毅先是写了一封信,让已经跟随着的僚属送去皇城司,随后便正常处理起司衙中的事务。
只不过,在这期间,刘毅不时会露出思索与迷惑之色,并停下来思索。
相比之下,郭詹与高渡的举动,就有些隐蔽了,他们先是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随后各自写了封信,特地找了自家家丁、仆从拿着出去。
等人一走,二人装模作样的又忙碌了一会,但没过多久,就再次找了个机会聚在一起低语,但说了几句之后,就会各自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这般情况反复上演。
只不过,这时也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了,整个衙门都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另一边,几人传递出去的消息,经过层层转进,比李怀更快速的送到了目标手中,除去送去皇城司归档的消息,郭詹与高渡的信件,几乎是前后脚的送到了政事堂的卢怀与蒋青手中。
当时,这两位相公正在处理工作,但一见信件来了,便先后停下了动作,在张志杰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旁边的侧室休息。
“哦?这般沉得住气?”蒋青展开信件一看,便有些意外,“这等态度,可是丝毫不像是被人针对的模样,不说旁的,但是这份定力,便好过许多勋贵了,如此看来,定襄侯果是有个能耐的。”
“我等从来也没有质疑过他的能耐,而是担忧其品性、人品!”卢怀也看了手上的信件,轻轻摇头,“这等有手段、有能耐,还得官家新任的勋贵,一旦得势,说不定又是一个永昌侯!”
此言一出,蒋青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思虑片刻后,叹了口气。
卢怀又道:“当前他这般作为,或许是有底牌,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底牌,是和永昌侯那边有关,还是其他什么,若是觉得兵争一起,他有办法平息,那我等便需要阻止!”
蒋青一愣,随后摇头说着:“若他有办法平息,老夫自当支持,无论这位定襄侯未来是否有隐患,但眼前最大的问题,是那永昌侯的不臣之心,但凡能将此事平息的,老夫都不会反对!”
“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卢怀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如今这事,根子还在解除永昌侯对朝廷的误会,将祸患平息在萌芽之中,不能放任其开花结果,否则战乱一起,多少黎明百姓要遭殃?便是有办法平息,也要经过一番折腾,不如最开始便不让这祸患兴起。”
蒋青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卢怀见之,便又道:“蒋公,无论如何,平息事端才是第一位,总不能让事情恶化了。”
“但万一局面控制不住,总要有个应对手段!”蒋青摇了摇头,“说到底,发出威胁的都是他永昌侯,而不是定襄侯!”
卢怀眯起眼睛,随后笑道:“话虽如此,但若论手段,定襄侯略有些名声,可兵争之事涉及众多,不是寻常人可以插手的,真到了叛军纷乱的时候,要靠得终究不是他这位定襄侯。”
这边说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传报,说是定襄侯已经入宫,去见皇帝了。
卢怀便停下话,对蒋青笑道:“蒋公,咱们有些分歧,这无妨,但都不用召集,不妨等待一番,听听那位到底有什么想法,面对官家,定襄侯总要说个清楚吧,否则的话,官家这心里的念头,怕是要有变化了。”
“臣李怀,见过陛下。”
御书房中,李怀见到了皇帝,和他原本预料的不同,他本以为这里会聚集几个重臣,便如先前两次一般,但没想到,除了黄旗等侍从,便只有皇帝坐于桌后。
“免礼,看座。”皇帝摆摆手,等李怀坐下,便继续道,“李卿,朕此时叫你过来,原因何在,你心里该是清楚的,那消息如今传遍了长安,你那里可定也不会缺少,更何况……”
顿了顿,他叹息了一声,才道:“如今这局面,你当初一番论述分析中,隐隐都曾提及,什么样的藩镇有可能会作乱,也都说的一清二楚,如今不过有所验证罢了。”
李怀也不装糊涂,直白点头,道:“臣自是心里清楚,不过陛下此时召臣前来,不知有何用意?”
“你说呢?”皇帝反问来一句,随后摇头失笑,“放心吧,总不是要让你牺牲,只是当前这朝中有不少大臣斥责于你,说是你的那番话,逼反了永昌侯。”
“呵!”李怀冷笑一声,“那些个大臣还真是看得起臣,也太瞧得起他永昌侯了,若说逼迫,朝廷每年上计之时,都会按着钱粮消耗斥责、敲打各藩,平日里也时常会有人过去巡查,每有调动,更会有人过去监军,前前后后的手段,无非还是防止反叛,若是严格算来,这算不算逼迫?”
这话一说,皇帝便沉思起来。
李怀却也没有说完:“再说其他,先前他永昌侯处处贬低和暗示汴地、淮西等地的藩帅,说他们图谋不轨,朝堂上的诸公也多有同意,于是处处设限,时常敲打,就差把你们要谋反几个字,贴到几位藩帅的脑门上了,这算不算逼迫?结果人家依旧卫国戍边,依旧忠于职守,这都不反,独独他永昌侯,几句话一传,立刻心虚逃遁,然后扯旗威逼朝廷,这又说明了什么?”
李怀一番论说,将几日里心里压着的念头,一股脑的吐出来,反正他永昌侯都撕破脸了,自己又何必委屈?甭管真的假的、远的近的、老的新的,但凡能用来打压和讽刺对方的话,那是不要命的招呼!
这时一见皇帝那思索之色,立刻添油加醋道:“臣想,若是换成另外一人,在这般局面下,也该知道国朝之根,知晓藩镇之责,明白黎民百姓之安危,绝不会因为这点事便无事儿兴兵,为何独他永昌侯为之?无非以此为借口,此实乃国贼也!”
皇帝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便道:“还是李卿你看的清楚,这些话,朕的重臣没有说过,但若说他们没有看出来,那决计是不可能的,无非还是有私心啊。”
随后他看向李怀,意味深长的道:“便是关于李卿你,他们也有些话不愿意说,自从那事传来,唯有著作郎、赵畅、霍景,还有朕的太子替你分辨过几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剧情趋势为何?
李怀听闻此言,不由微微愕然,随后便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听到了消息后,主动过来帮自己分辩、说清。
果然是这个时候才能见得人心啊,不过……
“没想到陆著作是个面冷心热的,赵畅也不亏是我之好友,但霍景和小太子着实有些让人意外,没想到只是当日见了一面,他们便这般信任于我。”
想到这里,李怀这两天以来都紧绷的心弦,也不由稍微送了一点,感到一丝暖意。
只不过旁人的帮助,固然是雪中送炭,可要取暖,那火终究要自己来点燃。
而且,皇帝将自己叫来,绝对不只是让自己来辩解清白的,肯定还想要平息这件事。
“我也不是只要挣脱便算了,那永昌侯将我架在火上烤,不只是要坏了我的性命,甚至还想将整个李氏拖下水!既然他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走剧情,我又无法避开,那就得想个办法让他绝版了!”
果然,这边李怀的念头刚刚落下,那边皇帝就在此开口道:“李卿既认定永昌侯从开始便不怀好意,先前更有一番论述,那当前这局面,是否也有解决之法?”
李怀毫不犹豫的道:“臣先前的那番论述,主要还是想要明辨局面,后来传出去了,虽然带来一点麻烦,但若是朝廷诸公能因此而警醒、警惕,从而防患于未然,那自是好的,毕竟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位上策,也省得此时兴兵折腾一场。”
皇帝神色微变,最后叹息道:“此朕亦有过错……”
李怀心中一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而周围黄旗等人也纷纷作态要跪下。
皇帝却摆摆手道:“不比这般大惊小怪,我大宁朝乃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很多事,便是朕也无法扭转……”
陛下,您这是在甩锅么?我可记得当初,你是十分赞赏永昌侯的……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反而说道:“当前这局面,臣不好随便建言,盖因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臣并不知晓。”话一出口,他便眯眼等着,因为接下来皇帝反应,决定了后续计划的快慢。
皇帝听着,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沉思起来。
李怀也不再言,就这么沉默等待。
他知道,接下来若皇帝愿意透露些许军情,让自己把握永昌军的动向,就可以判断是否还按照原本的剧情惯性,如此一来,他也就还能掌握一段时间的“前知”优势。
整个御书房陷入到了沉闷的安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皇帝忽的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知晓前方局面,如何能做出判断,这布置之法,也就成了无根之木。”
可不是么,要是无缘无故就说出应对之法,还正好和那边配合无间,皇帝估计要觉得我在打假球了。
李怀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步试探成功了,那么接下来……
“只是朕不能随意告知于你,这事事关军情,非朕一人可决,不过你大可放心,此事毕竟涉及到你自身、乃至李氏安危,所以不会只是听他们一面之词,适时亦会告知于你,到时你便要拿出应对之策了!”
皇帝的这番话一说,李怀既喜且忧。
喜自是又争取了些时间,但忧虑也很明显,便是无法确定这剧情惯性,到底还存不存在,也就没有办法决定下一步,是预言局面、给个策略,还是穿越另一个世界,搜集兵法技能。
“唉……归根到底,还是影响力不够,掌握的权柄不够,自身实力不够啊。”
带着这股遗憾,李怀离开了皇宫,随后便收拾情绪,投入到了司法参军的工作之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至少在表面上,他要保持如常,既安定人心,也能迷惑他人。
“同时,通过其他渠道去了解局势,一定要搞清楚他永昌侯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来看,他们会先要攻打关中,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和淮西军打起来了,我也没写清楚,可恶!我要是有大纲就好了!”
“……,+1槽点。”
李怀没心情吐槽,继续分析着。
“两边交战前后不过几日时间,淮西军便就溃败,随后连战连败,在这期间,朝廷会慢慢感受到压力,不知何时会通报于我,要是晚了,就来不及操作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好在这整个过程,其实间隔很短,如果真按着剧本发展,我便是错过了一些,靠着回溯,也能勉强追一点回来,还能额外多些情报。”
“不先攻洛阳?”
人来人往的营帐中,永昌侯罗致远看着面前的谋士,眉头皱起。
“但是先前咱们制定的计划,就是要先拿下洛阳,随后迅速扩充实力,也好有资格真的威胁到关中,毕竟和朝廷大义比起来,我等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时间持续久了,不说后勤补给,便是人心向背,都有可能引起纷乱。”
罗致远摇摇头,说出了看法。
一身白袍的关之山笑了笑,道:“不错,速战乃是上策,只是当前局势不同,不再原本起兵之时,北边的那些胡人还未回话,就得考虑到北边驻军的威胁……”
“他们不敢擅自南下,胡人新近败亡,但并未伤筋动骨,反倒损了王族,必会大举南下,断然不会与朝廷和谈,”罗致远胸有成竹,“那奚人的首领毕竟只是首领,其麾下几个大氏虎视眈眈,绝不会容许他们退缩,不过你的担忧是对的,总要考虑北边的影响,那此时便不能分兵,攻打关中,绝不可取。”
“并非真攻,只是佯攻,”关之山轻轻说着,“咱们只要作势攻打关中,那原本几个固守的藩镇兵马就不得不出兵,他们纵有千般理由,若不救长安,便是罪过,这就让攻守易位,咱们不用去攻,他们反而要弃守,否则任由几镇死守,咱们便是拿下洛阳,也是四面受敌,要先将他们引出来,歼灭了,动摇几镇根本,到时他们自身难保,只能坐看洛阳落入我等手中,随后便可按着原本计策,从容行之。”
罗致远沉思起来,最后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一人,问道:“墨贺先生,以为如何?”
角落里站起一个蒙着面的青衣人,冲着罗致远和关之山拱拱手,道:“关先生长于谋略、布局,眼观天下,洞悉山川险隘,他的计谋自是万全!”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昌与定襄之谋
听得那位墨贺先生之言,罗致远微微点头,又看向关之山,道:“但若是如此,怕就要便宜他定襄侯了,此子逼得我不得不兵行险着,而且其人谋略过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那位墨贺先生露在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说道:“这确实是个隐患,也不知定襄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盯上了侯爷,先前明里暗里,一直在暗示您有不臣之心。”
“他倒是敏感!”罗致远回忆了一番,“但说到底,可能还是我自己一时不察,当初我与他一同面见官家,太早透露了敌意,然后让他有所察觉,这人我虽然先前接触不多,但只是看他过去与如今的作为,就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想来是感到了我的敌意后,回去便想要追查、报复,结果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他不免露出了一点悔意:“若是我当时不暴露,想来李怀那竖子亦无从发觉!”然后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便都过去了,还是看眼前,若只是佯攻长安,最后回撤,朝廷恐怕不会真的将那小子如何。”
“侯爷无需担心,”关之山笑了笑,“我等佯攻长安,威逼关中,这等态势足以让朝廷上下慌乱,只需要引动几个棋子,便能造成风波,更何况真正大军先行,名头也要立起来,朝廷只要还要脸面,便不会随随便便将一个勋贵交出来,否则不知多少人要心寒,正好让我们师出有名,真正立一个‘清君侧’的名头!堂堂正正的打出去!”
“哦?”罗致远眼中一亮,隐隐猜到了这个下属后面的招数,“说下去。”
“这无非是有了个借口,咱们借助先前的布局,不仅能让关中有流言,也能让汴宋、淮西有异动,依旧是先佯攻长安,再攻打洛阳,其中的关键就是要破淮西之势!”
那墨贺先生也点头道:“淮西节度使本为淮南西道,是当初朝廷为了防范北方几个大镇而设,能节制许昌、信阳、光州、郑州、蔡州、陈州等多地兵马,如今虽职权收缩,诸多权柄被分摊下去,但影响力仍在,丝丝缕缕,牵扯兖州、豫州、荆州、青州、徐州,与汴宋一南一北,钳制河洛之地,若不拿下来,不说我等不得江南之路,更要腹背受敌!”
关之山笑道:“墨先生此言正是,若不定淮南西道,便无后路,若是关中缓过劲来,出兵骚扰,则陷入十面楚歌,反之,一旦破之,则局面顿然变化!我等进可攻,退可守,更重要的是,截断了朝廷钱粮之路,分割了各方兵马,若是操作得当,虽说四方皆有敌,但调动之下,纵然我方兵马少于各方,但集中起来,又隐隐持平,甚至多过,能形成局部对各方兵马的以多打少,从而在整体上,对朝廷以少胜多!”
墨贺补充道:“更妙的是,只要局势发展,我军连胜,则朝廷日日皆受重压,待淮西、汴宋军崩,关中必然惊恐,到时为了平息事端,莫说送一个定襄侯,便是其他事,也不是不可能。”
罗致远闻言微笑,随后摆摆手道:“我之所以起兵,实是事实所迫,否则那些事被追究起来,可不是善果,更何况如今朝廷绥靖各方,为北地去胡,处处横征暴敛,那些士大夫整日里醉生梦死,在庙堂上高谈阔论,但几次变法,却处处搜刮民脂民膏,以至各处饥荒,更生邪乱,若无人正本清源,这天下不知要成何等面目!”
说着,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肃穆气息。
“苍生何幸!有主公为他们鸣不平!”关之山抚掌而笑,称赞着,随后看向墨贺,“不过,墨先生为何辅佐主公呢?尤记得先前您并不愿意……”
“我自然也是为了天下……”墨贺深吸一口气,“为了天下存续……”
“墨先生与吾之志向相同啊!”罗致远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
这时,关之山忽的问道:“那关于那拜黑教,主公准备如何处置?陈省身过来投奔,还说会召集教众相随……”
罗致远便道:“但凡是助力,自然都可以用之,我不用,他便要为人所用,倒不如抓在手上。”
关之山却提醒道:“这等以邪门歪道的障眼法行事的,若是留着时间长了,让他们在军中扎根,绝非好事。”
“我自是明白,会将之单独成军,轻易不会让他们接触精兵,”罗致远笑道,“话说回来,我若是要将他陈省身等人的教众打散,然后编入各军,恐怕他们第一个便不同意。”
“这样便好。”关之山点点头。
那青衣人墨贺则突然说道:“说起拜黑教,其在长安根基动摇,但还留下不少踪迹,那位定襄侯当前便奉命查办,以他的能耐,若能找到一二线索,顺藤摸瓜的寻得关键,恐怕……”
“他现在还能有心思查案?”罗致远摇了摇头,“他怕是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只顾着上下疏通关系了!”
“这拜黑教,在长安已经有些年头了啊。”
卷宗之间,李怀喟然长叹:“可惜,这些人十分擅长隐藏,更是化整为零,在周遭的村镇、庄园、坞堡之中繁衍、传播!”
这话被身边三人听着,都不由诧异。
比起先前,现在陪伴在李怀周围的人,可就太少了,只剩下刘毅、郭詹和高渡三人,因此这整理的速度迅速下降。
当然,此刻也无人操心这个。
只是李怀翻阅卷宗的速度没有变慢,反而更快了,而且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少踪迹。
“那拜黑教的人,不是前些年借着周边饥荒,随同流民入城,然后聚集城西吗?”高渡问了一句,“这两天,其他几个衙门也多少审问和探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只是表象,实际上,这十几年来,此家教派之人散落长安周围,只是颇为低调,只在暗中推动,目的虽不清晰,但大致和传教有关,若不是一些案子里面露出马脚,我亦无从发现。”
李怀放下手里的卷宗,递给其他三人。
“这些案子背后,其实有着共性,都是借着一些小事,将原本的家主驱逐,随后外来者名正言顺的留下,乃至获得田产、籍贯,随后又慢慢融入各地宗族,最终插手私教,他们所图不小。”
刘毅眉头一皱。
“私教?宗族塾舍?”
李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差不多了。”
郭詹和高渡却面面相觑,想着这局面了,您还真能在沉住气等待两三天?
便是刘毅,也面露疑惑。
殊不知,李怀却在盘算着……
“按着我手上的途径,两三天足够得到一些消息,而且罗致远那边会有动静,到时若是皇帝没有召见,我就主动上书,有着两三天的缓冲和细碎情报,提出一些建议,便名正言顺了,即便推算错了,也能搞清楚到时情况,然后回溯时间,再来一次对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雪中送炭,迟了就赶不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李怀果然是安心查阅卷宗,期间更是试图按着原本计划,与几个衙门接触,想要再查阅其他卷宗,乃至审问犯人。
不过,那些个衙门上上下下,对李怀的试探与询问,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别说协助,那是半点都不想沾染关系,又如何会让他如愿?
兜兜转转一圈,闹得长安不少衙门都知道,那位处于风暴中心的定襄侯,居然真的沉得下心来,去断案、去查案!
“到了如此时候了,定襄侯还有这般定力?居然还去联络各家衙门,他莫非一点都不惧怕?”
柳家,还是那间屋子里,柳家家主柳泉正听四子柳听说着情况。
除了他这四子之外,还有二子柳新,以及老五柳析。
“……不过,撇开其他,据我听说,定襄侯还真查出了不少踪迹。”柳听说了一会,算把局面说通透了,几个衙门发生的事,都赫然清晰。
这是柳家经营了几十年的人脉网络,否则当日如何能得魏府论势之言?
柳新跟着就道:“朝廷里里外外十分忙碌,永昌侯近在河中,又备受官家新任,屡次赏赐,兵强马壮,挑着这个时候,理由也提的理直气壮的……”
柳听就道:“各个衙门虽没人明说,但多少对定襄侯都有埋怨,有不少人在打探诸公口风,局势对那位侯爷不利……”
柳析在旁听着,却插不上话,不由有些焦急,终于趁着一个当口,提议道:“纵观定襄侯过往之事,无不谋定而后动,然后一出手,便能马到功成,此番他能这般沉稳,或许也是心中有底,早就有了应对手段,就等着一句破敌了。”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柳新点点头。
兄长的肯定,让柳析略显得意,正要顺势再说两句,得其父赏识,却没有想到,柳新接下来话锋一转:“但兵事非小,不同以往,定襄侯擅谋,能论势,却未必真的精于兵,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尝试接触,防止事后被波及。”
柳听点头同意:“要是发展下去,不知要有多少事牵扯,永昌侯本就是擅兵之人,也曾沙场立功,作乱起来,当真要命,朝廷便能够抵挡,必然也要吃亏,平白无故的一场兵灾,最后必然要找个人来负责,甚至中间就要有人弹劾,永昌侯在他军中,旁人无计可施,但定襄侯就在长安,若是牵扯了,八成要被拿出来说事,我等凑过去,岂不是自找苦吃?”
柳析看着父亲的表情,忽然道:“这不正是机会?先前定襄侯崭露头角,不再蛰伏,各方惊叹,皆有亲近、攀附、联络之意,奈何人数太多,咱们柳家根本就排不上名号,现在不同,众人退避,若是我等出面,那就是雪中送炭,必然好过锦上添花!他日定襄侯一旦脱困,必会看重我等,予以回报!”
柳新、柳听皱起眉。
柳泉则道:“说下去。”
柳析心里欣喜,赶紧继续道:“以侯爷手段、身份和背景,以及官家对他的信任,日后必然飞黄腾达,此时投奔,既可为心腹,又无需投入太多。”
“你如何能肯定,他一定能解决?”柳听忍不住打断。
柳析直接反问:“你又如何确定,定襄侯无法解决?”
柳听冷笑道:“我自是不能确定,但至少我等稳妥观望,事后便无所得,也不会有损,而你之提议,无意于赌博!还是带着全家老小,一同求险!”
“富贵险中求!”柳析一咬牙,对柳泉拱手道:“父亲,当初消息泄露,与我柳家关系不小,若是被人追究,找到头上,一样倒霉,不如靠拢定襄,以他之能,或行雷霆手段,一旦反击,说不定几日便见分晓,若是晚了,人家已经出手,可就显不得咱们了,赶不上时候了……”
柳新却插话道:“那件事我已扫尾,相关人等,都借着提拔名义,打发去外地了,不会留下马脚!”
柳听也道:“这等军国大事,便有定计,也要徐徐图之,哪里能立竿见影?你还是见得少了,需要学习一个。”
柳析眉头一皱,还待再说。
柳泉摆摆手:“我等要操持宗族,不可任性,若你为寒门,只有一人,自是能兵行险着,可咱们这家,得稳妥啊!”
此言一出,柳析自是不甘,却不敢反驳。
只是随后见着柳新、柳听在那边又是分说,又是举例,说着自家该怎么作壁上观,柳析越发不忿。
“这般局面,如何能出头?早晚要被父亲打发去祖地,不行!我要拼一拼!”
这般想着,他表面不动声色,等柳泉一挥手,让几个儿子退下,柳析回到自家独院,便写了一封信,将方才在屋子里听两个兄弟所言的局势,都写在其上,又将朝廷各方的众多评论,都列于其上,然后招来心腹。
“你从后门出去,将这封信送去司法衙门,交到定襄侯手上。”
那心腹一听,不由一惊,赶紧提醒道:“公子,老爷可是吩咐过……”
柳析一瞪眼,道:“让你去,你就去!莫非还想揭发我?忘了先前你家中那事……”
“公子,小人知道了!这就去办!”那心腹脸色一变就要走,但刚到门口,又被叫住,赶紧询问。
“先去一趟后院,找我那族叔,让他将那淫祀之事有关的消息,拿过来给我看看,就说……就说是父亲吩咐我跟进的,还有那永昌侯相关,算了,这个一问,就要露馅了,就光邪教之事吧,赶紧去!”
那心腹赶紧道:“公子,这可是犯忌讳了!”
“怕什么!”柳析一咬牙,“有事我担着,最坏不过是被发配祖地!你拿到之后,也别回来了,直接就走,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那心腹小心翼翼的退去,心惊胆战的拿到了消息,居然是厚厚一册,然后急匆匆的离去,到了司法衙门,他徘徊不定,这才想到,自己一个家仆,如何能登堂入室?无老爷拜帖,自家公子又是个扶不上墙的。
这一想,不由焦急,最后决定在外面等候,只是这左等、右等,等到衙门关门,仆役、差役纷纷回去,都不见侯府车马,终于忍不住找了个人询问,还表明身份,说是柳家公子想要拜访侯府。
那人面色复杂,最后说道:“午后,参军让人去宫中送了一封信,随后黄中侍便来了,将他召入宫中,一直未归!”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是蠢,就是……
李怀抵达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发脾气。
“回去告诉他们,若是连这么一点事他们都办不了,那为何要选他们为使?”皇帝冲着面前一位大臣咆哮,顺手还将一份奏折直接扔了过去。
那大臣顺势后退,让过了飞来的奏折,然后从容不迫的捡起了,递给黄旗之后,又冲着皇帝拱手说道:“陛下,这使人出使,终究只是传信,不可能当场拍板,永昌侯提出的意见有些太过,这事诸位都看得出来的,想来几位使者也是一样,但他们却不好当场定夺,还是要将消息带回来的。”
黄旗拿着那奏折,重新呈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李怀不由暗暗咂舌,这位大臣有点牛啊,皇帝都这么生气了,你都还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这要是换成了穿越前的一些朝代,都足够你变成磕头虫了。
正在想着,说话的那位大臣忽的转过头来,看了李怀一眼。
看着这人模样,李怀记忆深处的碎片浮现出来,给出了一个名字,以及相应的职位
丁一,礼部尚书。
顿时,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盖因过去他没有主动挖掘过此人,可以说是第一次听到其人名姓。
“这个名字!这不就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名字吗?一个名字,只用写三笔!额,好像大宁朝写的是繁体字,打扰了……”
“这个人是你自己做的人物设定,你忘了吗!+1槽点。”
没有理会旁白的吐槽,李怀跟着才意识到,这位实乃自家老丈人的顶头上司,相当于外交部长官,这位过来说使者的事,那这个使者,显然是要派往永昌侯那边的。
“好好好,如今朕要与他永昌侯说话,还要经过使者来回捎带了,他这是根本不将大宁放在眼里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几位相公过来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看了李怀一眼,才点头道:“既然来了,那便都进来吧,总不好挡在外面。”
话音落下,蒋青、卢怀便一同走了进来,这边刚给皇帝见礼,那边便问候了礼部尚书,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怀,一样要开口招呼。
结果外面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兵部尚书杨止求见。
皇帝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是摆摆手,让人去将人叫进来。
等杨止一进来,按着礼数走了一遍流程,同样看向李怀,略感诧异的道:“定襄侯也在此处?不知是因为何事?”
“朕让他们来的。”皇帝直接说着,却没有说具体原因,实际上,先前李怀送了一封分析局势的信给皇帝,按着剧情有一番论述,随后才被召入宫中。
杨止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多言。
倒是卢怀笑道:“陛下,我等来此,乃是通报一个消息,此事事关军国之事,最好是不要让不相关之人接触的好,防止泄密。”
皇帝眉头一皱。
李怀眯起眼睛,眼前这个局面,说实话有些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但按着先前做的准备,并不是不能应对,于是他轻笑一声,对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扫了其他几人一眼,然后冲李怀点点头道:“李卿说吧。”
李怀淡淡一笑,目光先后在几位相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卢怀脸上,道:“几位相公所言之事,想来是那永昌贼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继而又有了要动兵的迹象吧?”
蒋青冷哼一声道:“定襄侯倒是消息灵通,那你也该是知晓,永昌侯所言之事……”
李怀不等其人说完,便干脆打断道:“永昌者,世受国恩,不思回报,反行叛逆之事,此十恶不赦之贼也,如何能称之公侯?”
卢怀笑道:“永昌侯因何而起,我想定襄侯您该是最清楚的!”
“我清楚?我怎么清楚?便因为那一番话?”李怀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恕我直言,若是那市井无赖,未曾为学,不知史,不明道,他们信这一套,倒还有情可原,因为其蠢!但若是诸公能信,并引以为凭,那就不对了,卢公你乃丞相,总理阴阳,与国一体,要是换个人这般说,我可要以为,那是包藏祸心、恶意!”
卢怀的笑容顿时凝固。
李怀话语不停:“便比如您卢相公,出身艰难卢氏,自有便有贤名,当年科举高中榜眼,学富五车,那肯定不是蠢了!为何还要信得此言?”
他不等卢怀回应,便又冲着皇帝拱拱手,道:“永昌者,处心积虑,沽名钓誉,积蓄党羽,自是早就要有今日,臣先前传遍全城的分析,不正是说得此言,怎么能说是逼迫他?我还说为将者,当为国分忧,当忠于国事,他罗致远可曾听了?我说的坏话,他拿来说是逼迫,我说的为人臣子的本分,他避而不谈,此乃美利坚之道也!”
那吏部尚书丁一听得津津有味,这时露出疑惑,问道:“何为美利坚之道?”
“诡辩之道,双标之本也!”李怀轻点一句,想着自己一时说得嗨,穿越前键盘政治家的习惯又给带出来了,可得小心点,“尚书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还是说会他永昌贼……”
说着,他顿了顿,又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永昌贼!”
跟着才继续道:“永昌贼今日所言,不过是为了拖延,他作势起兵并非障眼法,而是真意,不仅如此,他接下来还会做出剑指关中的架势!”
“剑指关中?”蒋青摇了摇头,依旧一脸颜色,只是眼睛里闪过失望。
卢怀则收拾了情绪,微微一笑,道:“定襄侯,兵家之事不是那般简单的,人人都知道关中乃是朝廷重地,陷此地便能瘫天下,但关中禁军云集,周遭诸镇护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陷的,稍微有些头脑的,都不会将此处作为首要攻伐之地!”
李怀眯起眼睛,并不反驳,而是计算着时间。
若是他所料不差,剧情依旧还有惯性,那这两天差不多就该来消息了。
这边念头刚落,那边皇帝正要开口,忽然,兵部尚书杨止轻咳一声,随后拱拱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起奏陛下,这……这前面刚送来一道军情,说是有小股兵马,在逼近潼关,似……似是要打关中主意,臣不敢耽搁,于是立刻过来禀报。”
此言一出,这御书房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襄一语惊诸公
卢怀一脸诧异和疑惑,随后忍不住问道:“杨尚书,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为何我之前未曾听闻?”说完话,更是忍不住瞥了李怀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惊疑不定。
“便是刚刚得到,”杨止稍微解释了一下,“寻常军情,往往要等几个衙门甄别清楚,剔除虚假,或者整理晚辈,才会送交御前与枢密院、兵部,因此政事堂得知往往稍微滞后,本官也是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消息可靠?”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止便点头道:“当是可信的,只是那边是否真有意关中,尚无定论。”
蒋青、丁一等不由皱眉,随后都用惊异的目光看向了李怀,后者神色如常。
只不过,李怀这心里,也是十分意外。
还真有这出?而且这么快?
紧跟着,他不由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就意识到,有更多的问题有待解决。
这些小股人马是真的来探查,还是只是做个样子,后续是否真有兵马要来攻伐?
“从斥候探查,到最后率军来攻,中间经过了多久时间?可惜这些细节,即使回忆也找不到踪迹,又或是,我根本就没设计斥候这个环节?”
“你当初前一章永昌还是个大重臣,一转脸就回去叛乱了,还斥候?+1槽点。”
但无论如何,当前最重要的是,还是将眼前这个局面摆平。
一念至此,李怀的视线扫过众人,见着几位相公都露出了惊讶之色,而皇帝原本还带着一点怒意的面孔上,又浮现出了一点希冀,他的眼睛似乎亮了点。
“李卿。”注意到李怀的视线,皇帝也不耽搁,直接便问道,“这人果然如你所言那般,有了新的动向,这接下来难道真要攻伐长安?”
说着,他自己又皱起眉来,道:“不过这京畿之地禁军、诸君众多,无论中军还是外军,都是人数不少,而且装备齐全,永昌……罗致远的人马,真敢来攻伐?他有什么底牌不成?”
这最后的话,毫无疑问还是问着李怀。
不只是皇帝,蒋青、丁一,乃至那杨止,都是下意识的看向李怀,要听他的分析和建议。
就连黄旗,都凝神了一些。
“这……”李怀却迟疑了一下,随后扫了卢怀一眼,道:“臣对那永昌贼的用意略有猜测,也有推论,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战略,大致能够猜到,只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泄露出去,可能还有些麻烦。”
皇帝一听,眉头再次皱起,随后摆摆手道:“无需担心这个,几位相公固然各有主张,但都是忠心为国的,无论提议为何,其实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他们不会泄露的。”
李怀点点头,表示了然,他也知道在场的几位,都是位极人臣,享受荣华富贵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大权在握,执掌王朝,对比起来,永昌军那边纵有利益牵扯,也是能分得轻重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泄露出去了,未必是坏事,因为自己一个回溯,便能顺势布下陷阱!
当然,也能借此试探一下,永昌军可能的战略,如此一来,就算剧情失去惯性,自己一样能有所把握。
于是他便继续道:“若永昌贼军来攻关中……”
卢怀则是脸色阴沉的打断道:“永昌侯当前可还没真的举起叛旗,便要将这般将他归入造反行径,才是会真正将他逼反!”
“卢相公,要不然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永昌侯不会反?”李怀一脸认真的问道,“若他不反,那便是大宁统帅、勋贵,受命于朝廷,那为何不让他回来述职?这些话,我不想再说一遍了,他永昌侯只是将领,兵马并非其人私军,现在携兵自重!你却一意为其开拓,卢相公,你到底存得什么心?”
“你!”卢怀眯起眼睛,这次猛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年轻侯爷,过去固然是蛰伏藏拙,但也是飞扬跋扈之人!
“好了!”皇帝忽然一挥袖子,“是朕让李卿分析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不能事到临头再来担忧!李卿,你尽管说,今日你之分析,断然不会传出!”随着,他冷冷的注视着屋中众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卢怀身上。
卢怀心中一惊,赶紧低头称罪。
皇帝没有回应。
李怀顺了点气,这才说道:“若臣统领那永昌贼军,是断然不会攻伐长安的。”
“但你方才说,永昌君回来攻打关中!”蒋青提醒道。
李怀微微一笑,说道:“蒋公,来攻与真攻,可不见得是一回事。”
杨止眼中一亮,道:“佯攻?”
李怀便笑着点头。
有了他这个提点,在场众人的心思不由都活络起来,尤其是兵部尚书杨止。
不同于指挥兵马交战的枢密院,兵部主要是统领后勤、兵籍、布防等琐事,因此要了解天下山川分布,杨止对关中周围的山川地形早就了然于胸,现在得了这句话后,这心里立刻就明镜一般。
“是了,若是佯攻关中,便能调动其他藩镇,便是关中禁军也得变防,而他永昌军却是坐镇中心,可以从容调度,而且他若只是做出强攻潼关之样,实际上只是派出小股兵马装模作样,主力也就能埋伏起来了,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怀在一边听着,不由点头,仔细记忆这些分析过程,心道到底是中枢大佬,这见识就是不一般,自己只是点了一句,居然就看出了这么多。
这想着想着,忽然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明了,这位杨尚书到底是文官出身,能分析,但顷刻之间无从判断。
不对,在皇帝面前,分析和诠释不算什么,若是贸然判断,事后可就要担责了……
这么一想,他看向杨尚书的目光就有了变化,心道自己现在果然是被教坏了,不纯洁了,居然都想到这一点了。
可惜啊,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目的是啥,更不知道要怎么打仗,不过我却知道最后是谁与永昌军交战,你不是喜欢分析么……
一念至此,李怀淡淡一笑,从容吐出两个词:“汴宋、淮西。”然后便闭口不言,等着听杨止解释其中缘由。
这两个词语,像是两道闪电,贯穿几人思路,让他们一个个尽数色变!
便是那卢怀,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怀的目光惊疑不定。
哗啦!
皇帝一惊,下意识的打翻了手边的一摞奏折。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但凡有些全局观念的,都是悚然一惊。
杨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原来如此!永昌之意,或在洛阳!”
一直看戏的礼部尚书丁一也不由点头,称赞道:“定襄侯果然是名副其实,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预名将事?不自量力!
和过去不同的是,面对众人的惊讶,李怀不再像是过去那般懵懂,一年的学习生涯,为他奠定了不少的基础,至少现在,从几个人的话中便隐隐听出来,佯攻长安隐藏的含义了。
实际上,在来此之前,他便通过几个渠道去搜集消息,同时查阅了有关汴宋和淮西两镇的资料,便隐隐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过去没有经验,所以不敢轻易做出判断罢了。
但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前世看过各种地图,还常年玩耍被誉为p社四萌的五个游戏,并且混迹52、铁血等论坛的资深键盘军事学家,他的脑海中还是有一个全局画面的。
此刻,众多信息贯穿下来,立刻比那让他越发有底气了。
于是李怀笑了笑,道:“关中地势险要,而且人口众多,诸多豪门世家皆居其中,加上诸多百姓,每年光是口粮,便不知凡几,这些口粮,单纯靠着关中沃土,已然是无从给养了,要靠着漕运、路运,这其中江南所占分量几大,即便有几个常平仓,能做调节,可一旦这条道路被堵上了,必然会造成影响,从而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看了卢怀一眼,笑道:“到了那个时候,长安各方纷乱,若是那永昌贼再提出个什么要求,比如故技重施,还说是我的缘故,才逼迫着他兴兵作乱,让人将我交出去,那如卢相公这般人物,肯定便也不管什么朝廷威严,为了大义,只得允了!”
“定襄侯,何故处处中伤于我?”卢怀眯起眼睛,心里却实在是日了狗一般,想着这位勋贵也太记仇了,这是在陛下面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攻讦,有完没完啊!
李怀微微一笑,道:“卢相公,无需这般,我自是知道你胸怀大义,关键时刻即便是牺牲自己,也不会向叛贼低头!所以方才只是打比方,在场的诸位都德高望重,总不能拿他们来打比方吗?”
卢怀的脸色倏的涨的通红,盯着李怀,说道:“巧舌如簧,却……”
“怎么的?莫不是相公不觉得这几位德高望重?”李怀一脸诧异。
卢怀眯起眼睛。
皇帝这时开口道:“李卿,休得无礼!”
陛下,你这声音里面,可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我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表面却是点头称是,随后继续道:“我若为永昌贼军谋划,佯攻长安的下一步,便是埋伏援军,以逸待劳,想来只要挡住了那淮西与汴宋两镇,那这局势就彻底不同了!”
“不错!”杨止立刻显得有些急切,“若真是如此,那这情况可就不妙了!等于是捏了关中一条命脉……”
皇帝听了,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无需担心,朕今日召李卿过来,便是因他有一封信送到了朕手上,其中不仅简单分析了局势,同样也提到了永昌贼军的主要目的,必是洛阳!”
卢怀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但没想到,那位礼部尚书丁一却抢先道:“既是如此,想来这定襄侯当已有定计。”
卢怀则趁势道:“这等军国大事,莫非还能听他定襄侯的一人之言?他虽有薄名,但到底没有军中任职,也未曾经历过战阵,更非列于兵部与枢密院中,他之言语……”
“我不过是尽一个大宁臣民的义务!”李怀肃容道,“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是我略有薄能,自是要发挥起来,当下这局面,自然不会是我的一言堂,但卢相公您坐政事堂,总理朝政,可这前线军政,终究要枢密院来决定,咱们在这里争执,又有什么意思呢?”
卢怀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眯起眼睛。
“好了!”皇帝阻止了两人,“今日召集你们过来,便是要听听你们的看法,既是对这局面有用的分析,又为何要因为这些个原因,便舍弃不理?”
他一抬头,对杨止道:“杨卿,你回去之后,相关隐秘你心里是清楚的,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杨止称是。
皇帝又看向其他人:“几位,这兵争从来不是单纯的兵家事,人吃马嚼,处处皆要有用度,要调度,各个衙门也不可孤存,还是需要支持的,未来兵部与枢密院若有所需,朝廷这边不该卡着。”
蒋青便拱手道:“若是证明定襄侯之略为真,那永昌之乱果然无从阻止,那自是当全力以赴,到时政事堂会组织足够的物资,送到前线,不过涉及到具体的钱财、军饷,还要等户部给出意见。”
李怀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边,皇帝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丁一,道:“永昌那边,礼部还是要用心,使人不能断,但那些过分的要求,是不能允之的,不过一些边边角角,可以借着拖延,具体的细节,你们礼部再研究研究。”
丁一也是点头称是。
皇帝顿时意气风发,一挥手道:“既如此,那边先去做,毕竟此刻正是当紧之时,也别耽误时间了。”
于是诸相公,与李怀一同告退。
等人一走,皇帝不由长舒一口气,对黄旗笑道:“有道是福祸相依,如今看来,这永昌之事未必全是坏事,朕说不定可以借此树立威望,从政事堂那边夺回一些权柄!”
黄旗自是看出了主子的心思,便就道喜。
皇帝则摆摆手道:“无论如何,平息事端才首要,等会将枢密使等人叫来,我还有一番吩咐,对了,等会让人过去,告诉李卿,让他尽快将战略写好,送过来给朕过目,这样与枢密使交谈的时候,朕也好把握局势。”
黄旗称是,立刻便去安排,随后宫中还是一阵忙碌,而卢怀则阴着脸回到了政事堂,貌似如常的处理着政务,不过等他晚上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叫来了心腹。
“那定襄侯当真是欺人太甚了!”面对这心腹,卢怀不再掩饰心中之念,“我先前或许对他略有打压,但那是敲打他,告诉他官场为人处世的道理,是一种引导,但着实没有料到,这样纨绔出身的勋贵,不识好人心啊,更沉不住气,他以为自己那点见识,便能预测了久经沙场的君侯之意?”
那心腹一听,立刻配合着道:“还有这等事?当真是不自量力!真以为自己是谋略家?连这军国大事都能预测?连名将都敢预测了?”
第一百六十章 清君侧,斩定襄!
卢怀点点头,冷笑道:“他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到底是没有出过长安,见识有限,为自己埋下祸根,以为运筹帷幄是那么好做的?若是事有纰漏,他就是第一个要定罪的!这是主动揽责,愚蠢透顶!”
他那心腹在旁边添油加醋道:“听说永昌侯麾下人才济济,武将如云、谋臣如雨,这一旦有动静,那肯定是深思熟虑,综诸人所谋,哪里是他一个定襄侯能算出来的。”只是花一说完,却见自家主子眉头皱起。
“什么人才济济?以后不要胡说这些!”卢怀斥责一句,“这些话,他李怀可都分析过,说是因为永昌侯招揽人心,所以才见反意,他今日在官家面前又有一番论述,也曾提到此事……”
那心腹一惊,赶紧弥补道:“是属下浅见了,不过既然这定襄侯喜好这些,何不透露出去……”
“今日他所说之言,不可透露!否则后患无穷!”卢怀又瞪了心腹一眼,然后也不管对方反应,直接吩咐道,“现在这时候,我等要静观其变,不可主动透露,不过只要再过一两天,局势就该有变化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
“就等着看他的好戏吧!只要他的预测破败,自是反噬之时,那时才是我等动手的时候,我现在让你过来,是让你联络咱们的人脉,了解各家司衙、衙门,对他李怀的看法,再派人看他这几日的行程和动静,毕竟永昌侯那边‘清君侧’的名头打起来了,他定襄侯能一点事都没有?”
那心腹眼中一亮,明白过来:“这等时候,重压之下,他自是会犯错的,未来就是致命之事,之事您不是已经安排了郭詹过去……”
重压?
卢怀回忆着李怀今日在御书房中的表现,不由打了个问号,那等嚣张的纨绔勋贵,真的会感觉到局势紧张么?等听到了心腹后面的话,他不由摇头道。
“我怀疑郭詹或许已经被发现了。”卢怀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否则李怀不至于表现出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总之,这些事我等都要小心……”
他这边吩咐了几句,便与心腹从隐室走出来,结果还没走两步,他那心腹就又回来了,然后低语道:“方才有人传信,说是柳家的下人私底下接触了定襄侯。”
“柳家的人?”卢怀疑惑起来,“这不应该,柳家虽说与定襄侯没有什么过节,但那被定襄侯踩着上位的郑生,乃是他柳家的未来姑爷,双方也算有梁子,现在人人避嫌,他柳家反而派人过去了?”然后话锋一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还在探查。”心腹犹豫了一下,问道,“需要向柳家过问一下吗?”
“无需如此。”卢怀摇摇头,“记得我的话,在他李怀马失前蹄前,我等只需要静观其变!”
啪!
清脆的响声中,柳析捂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心里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将动机说个明白。
“逆子!你还想要狡辩?”柳泉脸上怒气更盛,“老夫我出去会友,本意是要探一探其他几家的口风,结果呢?都在这问老夫,是否得了什么消息,为何派人私下底接触定襄侯!还正好,就是他从宫中归来的时候!”
柳析一愣,这心里也不由恼怒起来,怎的自己都嘱咐了,要隐秘、要小心,结果还能被旁人知道。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泉脸上怒意更上一层楼,“以为自己形式隐秘?你也不想想,他定襄侯现在正在风暴中心,整个长安,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你派人去接触他,还就在人家府外等着,谁能不知道?”
“我……”柳析本想说,自己是让人去司法衙门那边的,但再一想,好像也没有问题,不由就沮丧起来,只是嘴上还是道,“但既然定襄侯去了宫中,还无恙归来,说不定……”
“说不定?说不定!”柳泉不等儿子把话说完,就怒吼一声,“咱们柳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能是一个‘说不定’就能拿出去冒险的吗?你呀你,真是太不长进了……”
边上,柳新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看五弟也是一时糊涂,但既已铸成错,还是该反省一番,就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吧,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别露面了,也好让其他家族知道咱们的态度。”
“闭门思过?我……”柳析哪里肯,正要争辩一番,柳泉已经摇头。
“不可,”柳泉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他是不能再留在长安了,还是回祖地吧。”
“怎可如此!”柳析如遭雷劈,“我不能回去,对了,战乱,父亲,当前那永昌侯正要叛乱,外面兵荒马乱的,我若是走了,路上有个好歹可怎生办啊!”
“那也是你自找的!”柳泉一甩袖子,便吩咐家丁过来,将这个五子给押了下去,对于柳析嘴里的哀求充耳不闻。
等人一走,柳家老爷对其他几子道:“事既已出,各方皆知,再去解释不仅无用,反而可能得罪了定襄侯府,万一真有个变化,那就不好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唉。”
其他几个儿子互相对视,便都点头称是。
另一边,李怀则拿着得自柳家的消息,翻看起来,这脸上越发有了意外表情。
“居然将这长安舆情给总结的这般详实,几个大族,还有各方势力都有涉猎,甚至还有不少要紧衙门,柳家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不过他们这个时候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李怀说着,又翻起另外一册,越发惊奇了。
“拜黑教相关的纪录,好家伙,比我这几天在京兆府衙门找的还要详实不少,柳家这是有心了啊,这么看来,他们的意思和态度也很明确了,这是要投靠我啊,不错,不错,有眼光啊!”
忽然,他心生恍然。
“也对,若不是消息灵通,加上有眼光,当初怎么就能一眼挑中原本的主角做未来女婿?有这等见识和胆魄,丝毫也不让我意外嘛,看来以后见着柳家的人,我得表达一下亲近,也好让旁人知道,柳家是我照着的,防止寒了人心,这也是管理学的一环。”
这么想着,他赶紧找出纸笔,将自己刚刚生出的管理学心得记录下来。
随后,扔掉纸笔,长舒一口气。
“今日一番论述出去,明天不如就找柳家问问消息和各方反应,最好能找到潼关的消息,也好决定是不是要回溯来修补……”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暂时抛开了种种担忧,等待结果。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刘毅忽然就找上门来,迫不及待的见到了匆忙稀疏的李怀。
“禀上官!那永昌军已然开拔,前往潼关,而且正式向天下昭告,要‘清君侧,斩定襄’!”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雨将至满城动
“不是早就都知道了吗?”
李怀一听到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惊讶或者惶恐,而是疑惑,在他看来,最近碰到的人,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从高层几位相公,到普通的司衙仆役,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为何你匆匆忙忙的过来,就禀报于我这事?不过,这次用词够狠啊!”
李怀的从容神色,让刘毅一愣,而后便不由钦佩起来,不管自己的猜测如何,单说这份胆魄和定性,就值得敬重。
毕竟原本只是小范围的消息流传,现在是摆明车马的扯旗子,那可就不是消息灵通的官府、世家知晓,而是天下百姓皆知,这影响之大,和原先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
刘毅相信里面的分别,以李怀之前表现得心性,自是明白的,因此才会越发佩服。
不过他这次过来,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便又道:“这次情况与之前还有不同,先前他只是借口兵卒有异动,然后顺势提出,现在则不同,是正儿八经的起兵来攻关中!沿途之人必会得知,被其蒙骗,到时……”
“真正起兵了?”李怀眼中一亮,抓住了一个重点,“如此说来,那这永昌贼不再继续伪装了,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这是好事,因为革……额,兵争的首要任务,就是认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当敌人真正确定,就该抛弃幻想,准备战斗!而且是全力以赴!”
刘毅一愣,品味着李怀的这分化,感到这平时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哲理。
不过,他没有忘记此次过来的其他目的,便继续道:“属下此来,是要告知于您,先不用去往衙门,如今长安处处风声鹤唳,有不少人上下奔走,局势十分混乱。”
“你是说,我现在去了衙门,会十分危险。”李怀听出了那言外之意,“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难道还有人要因此责怪我?”
刘毅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永昌侯当年也曾沙场立功,随后名望一年比一年高,无论是京畿之地,还是其他地方,都有不少感念其名的,这些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现在见着永昌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便都信以为真,要在内响应,而且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轻侠之流,都是有些手段的亡命徒!”
“那永昌贼还有这等追随者?崇拜者?”李怀没有怀疑刘毅之言,毕竟这人是在情报、特务机构任职。
不过,就因为这个不去衙门……
但好像是不该去啊,轻侠之流那可都是高手,换成穿越前,那就可以看成是武侠高手,我这几手两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抵挡?
但是我要是直接不去,是不是影响形象?显得我怂?嗯,得婉转、委婉一些,而且要自然,我先发表个议论,谴责一下,然后再顺势……
这边,李怀念头刚起,那边忽然又有人上门过来,只是这次来的,乃是一熟人,正是他的姻亲,当今礼部侍郎魏瑾的次子,魏林。
“侯爷,枢密使与副使使遣我来此,请您去往枢密院。”不过,见了李怀,魏林没有按着过往称呼,而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明来意。
“枢密使要见我?”李怀倒没有感到意外,还猜到了原因,“不过,这等时候,去往枢密院,怕是有些犯忌讳吧?”
心里却不由感叹,这真是好人有好报,关键时刻就有人来相助,小舅子你来得正好,枢密院里面高手多,去了就不怕那些民间高手了!
不过,我还是得委婉点,不能显得太迫切,但也不好太拿捏,万一把人给吓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魏林便道:“枢密使已向陛下呈书,得了允许,这宫中的人,很快也要过来了。”
倒是刘毅听得有些疑惑,对于这一幕为何上演,似乎并不理解,只是碍着场合,不好直接发问。
而这边话音落下魏林话音落下,那边果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宫中派人来传达消息,但让李怀十分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不是黄旗,而是一个看着面善的小太监,皮肤白皙、满脸笑容。
见着李怀,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然后说明了来意,果是和枢密院那边的请求有关,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
“着定襄侯李怀,全力辅助,用以咨兵,以安国土。”
“臣,李怀,领旨!”李怀按着礼数接下了口谕,随后看向魏林,道:“行,那就先去枢密院,毕竟国事要紧!”他看了刘毅一眼,“修弗啊,你手上要是没什么急着办的,不如也跟过来。”
“属下遵命。”刘毅点头应下。
魏林则微微皱眉,有心想要提醒,但看着场合,生生忍住。
于是这一行人便登上了枢密院备好的马车,直奔枢密院而去。
另一边,相关消息迅速传播,那些还未去往衙门办公的,往往一睁开眼,得知的就是这个消息,然后顾不上其他,匆忙洗漱之后,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就匆忙赶往衙门。
这里面,就包括了几位政事堂的相公。
他们和李怀一样,都是第一批获得消息的,但比起皇城司和枢密院的直送,多多少少还是慢了一点。
卢怀一听到消息,脸色就阴沉起来,熟悉他性子的妻妾子女,还有仆从丫鬟,都不敢多言,只是在旁侍候。
等他穿好官服,即将出门之际,终于忍不住呼来自己的心腹,叮嘱道:“先前让你等待,一定要记在心中,不可以擅自散播消息。”
那心腹也知道事关重大,但多少还有不解,就问道:“永昌侯便是早有准备,现在兵强马壮,朝廷势虽大,但仓促之间还显得部族,但对方毕竟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难道不该将定襄侯交出去,拖延或者缓和时间吗?”
“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卢怀长叹一声,“此番碰巧让定襄侯言中,但我等还需静观,若是真攻关中,则他定襄侯的种种谋划都是镜花水月,才是动手之时,现在,还需等待!”
另一边,李怀已然抵达了枢密院。
这个统领大宁天下兵马的衙门,光是看大门,便比京兆尹要有气势的多,而一旦走进去,立刻看到里面人来人往,个个都显忙碌。
魏林便顺势介绍道:“这都是从各处召集来到人手,因兵事而来帮衬。”
李怀点点头,看着前面有一青年官吏走来。
魏林神色警惕起来,顺势介绍:“这人是柳家的人,在城防当差,多知风闻,此番来此也是协助,侯爷可要当心!”
李怀一听,眼睛却亮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奸诈、狡猾又果断!
李怀还清楚的记得,柳家的人送来的情报,并且进行了完善且深入的分析,得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结论
柳家想要投奔自己。
“其实这并不奇怪,我书里面也经常写,得罪了我这样的实权人物,不想被针对、被边缘化,那就得投靠、归顺,柳家的选择十分明智,我也得投桃报李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看着正在走过来的柳听,看出对方是直奔自己,并且有话要说,就微微点头,笑道:“你的来意,我大概猜得出来,无需担心,我自是会帮衬着柳家的,这次风波中,也不会让柳家有所牵扯。”
这些话,他昨日便在准备,想的就是既要表现出格调和威严,又要不失平易近人。
毕竟,在李怀看来,有人主动投靠,这无疑说明自己是要渐成气候了,既然如此,肯定要更加注意个人形象,毕竟是要当大哥的人,有了第一个小弟,肯定会有第二个小弟。
规矩都是在最初的时候立下来的,如果现在不把握好,做好人设,以后等手下小弟多了,难道还能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不敢自夸,没人比自己更懂管理!
“唉,只是以后小弟多了,彼此之间有了不同的利益诉求,还要靠我来平衡,可能会比较伤脑筋啊,这方面是不是要准备一下,做做学习?”
暗暗给自己的学习列表增加了一个项目,李怀的目光跟着投到了柳听的脸上,注意到后者的表情有些惊讶和惶恐,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先声夺人的计划成功了。
边上,刘毅若有所思,而魏林则是一脸意外,目光在柳听和李怀身上来回巡视。
这当老大,当然得有威信,还要让人难以测度,不好揣摩,更重要的是,既要让手下的小弟敬佩,也要适当敲打,让他们畏惧。
现在,他需要再接再厉。
“关于这次的事,我已有安排,现在要去与枢密使、枢密副使商谈,旁的事有空再说。”然后李怀便示意魏林继续带路,心里则在回忆,看看这次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纰漏,下次如何改进。
毫无疑问,枢密使这等全国总司令一般的高官,那是妥妥的国家高层,自己说要去他们谈笑风生,一听就非同一般,即便是柳家这等大族也可震慑,然后直接走人,不给对方进一步接触和了解的时间和空间,更可以摇摆其心志,让他们忐忑的同时,越发敬畏!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感慨起来。
这管理学,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我虽不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懂管理,但只要钻研、推敲,这心得体会还是会有的!
随后,他看向魏林。
魏林如梦初醒,压下心头的震惊与疑惑,继续在前面引路,而刘毅等人紧随其后,只不过这位皇城司的干将,忍不住看了那满脸忐忑的柳听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敲打?布局?又或者是在警告?
还是说,干脆就是一次宣告?
看不透啊!
殊不知,此刻柳听的心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这等局面,让我如何去向父亲回报?这可不是没有完成嘱托,干脆就是上了他定襄侯的套了啊!过去只是听闻此人心机深沉,今日真正接触,才知道见面更胜闻名!这人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绝,简直骇人听闻了!”
原来,柳听出现在此处,可不是机缘巧合,虽说因为军情传来,枢密院要紧急处理诸多文书、律令,需要大量临时人手,要从相近的下属、相关衙门中抽调,可为了能抵达此处,柳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原因就是想趁此机会,在众人跟前,名正言顺的接近李怀,然后说清楚一些道理。
同样的,不只是枢密院,包括其他几个衙门,柳家也安排了人手,想的是饱和时接近,总有一个能碰上。
所以,当柳听见到李怀的第一眼,便是心头一跳,想起了父亲的嘱托,然后暗背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为的就是不刺激李怀,同时把话说清楚,不让对方误会,同时也让旁边有个见证,没想到……
“没想到,他定襄侯居然先声夺人,抢着把话说了!”柳听的表情阴晴不定,多年来培养的权术心思权力运转,试图把当前局面捋顺。
“从这一点来看,他很可能是看出来,先前联络他,是柳析的个人举动,与柳家无关,所以才不让我开口,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在旁人面前说出模棱两可之言,让人遐想,等于是直接拉我们柳家下水啊!真是奸诈、狡猾又果断,好高的手段啊!不行,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为了来此,柳听动用人脉,现在正当忙碌,他不好擅自离开,只能找人传信,只是这等敏感之言,不好宣之于旁人,而此等重地,自家仆役也不好踏足,找了好一会,才抽这个机会传出去。
“柳析!看你做的好事!我柳家眼看着要被他定襄侯玩弄于鼓掌之间了,若是因此而万劫不复,你百死难书其咎!”
就在柳听在外面艰难折腾的时候,李怀也迎来了枢密使与枢密副使
先前他被魏林带到了衙门大堂,见着里面人来人往的,根本没有空闲来招待他,于是便坐在一旁等待。
这转眼的功夫,两位主官便亲自过来了。
李怀赶紧起身,按着规矩行礼。
“定襄侯客气了,你可是我等央求陛下请来的,无需这般,来来来,先来看看情况,再来定夺。”枢密使耿种笑呵呵的说着。
倒是那位枢密副是齐贤传眉头,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李怀则是心中一动,想着若是给自己看军情,怕是自己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能借此进一步确定,是否还是剧情惯性,若可以,则自己就能从结果,逆推过程,给些建议了。
于是他毫不推辞,就在耿种的引领下,入了后衙。
期间,还有人阻拦刘毅,还是耿种给予允许,让他跟着进入。
此处忙碌之人更多,桌上还摆放着诸多案牍、卷宗。
李怀对此丝毫不怵,现在论翻卷宗,他是专业的。
只不过,在即将碰到最近那个卷宗时,枢密副使齐贤传开口了。
“定襄侯,还望你看了卷宗后,能分析一下局势,说说此战趋势,若是可信,我等也能回报陛下,当然,无论如何,你今日所观,都不可外传,可记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者当知
这般语气,李怀自然能听出一些背后的意义。
这是对我心里不服气啊,但是很正常,人家位高权重的,又没有在皇帝面前和我照过面,自是没什么交情可言的,要是一来就处处配合,那我才应该小心。
他倒是将自己摆的很正,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整体计划服务,就是要搞清楚永昌军的动向,除此之外……
“如果能顺便打个高官脸,也是不错的,但毕竟是手握实权,还掌握兵马,日后可能还要与之合作,总不好做的太过,按照管理学的角度来看,要稍微委婉一些,嗯?这好像不是管理学吧,管他呢!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槽都让你自己吐完了,我都没有发挥余地了。+1槽点。”
所以面对言语上的敲打,李怀既没有反驳,也不是默默承受,而是转而拿起那几份卷宗,一目十行的扫过。
头上,光环转动之下,为学之人技能发动,效果拔群。
齐贤传看着,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叫来一个吏胥,道:“你去给定襄侯讲解一下,兵阵情报,涉及诸多名词,还有许多细节,过去没有接触过的话,是很难一下子看懂的,军情如火,咱们不能耽误时间,早看完,早处理其他事务。”
边上,众多处理事务的吏胥,各个神色凝重,显是心弦紧绷,听得招呼,其中一人快步走来。
又是夹抢带刺、意有所指啊,这枢密副使是嘴里抹了蜜么?
李怀忍不住瞥了齐贤传一眼,然后在那个吏胥走过来之前,就用标志性的淡淡语气说道:“无非就是介绍潼关外的分兵和布局,而且因为涉及到兵家隐秘,内容其实多有删减,只是讲了个大概……”
他这么一说,那吏胥固然是停下了脚步,便是齐贤传也不由一愣。
倒是枢密使耿种哈哈一笑,对齐贤传道:“我早就说了,定襄侯自是熟悉军务的,莫忘了他的家学渊源!”
这和家学真没多少联系,是靠着个人的奋斗!
李怀叹了口气,不由感到了一阵无奈,回想之前一年中挑灯夜读,不由唏嘘。
不过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于是又埋头看了起来,放下了手里拿着的那一卷,又拿起其他几卷看了起来。
几眼过后,他便明白了,这几个卷宗隐去了不少内容。
比如调兵的步骤,以及兵力等等,这也是正常的,哪怕有皇帝背书,是枢密院主动让自己来提供咨询,但归根到底,涉及到兵家的事,要慎之又慎,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尤其是这等时候更要小心。
不说旁的,真要有个泄露,自己看过了内容,就会成为嫌疑人,那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说不清的,算是一另类保护。
更何况,李怀实际上也不需要知道那么详细。
“我又不是要上前线指挥!我只需要知道是否按着剧情在推进的!”
所以,在他注意到这手上的卷宗里,纪录了一些永昌方面的兵马动向,一方面是再往长安增兵,一方面又同时保持着后方兵马的数量。
说白了,往长安挪动的,终究还是个幌子。
“没想到朝廷在永昌贼军中的探子这般厉害,”放下卷宗,李怀瞅着两位枢密使,称赞起来,“这才多长时间,那边调动兵马的迹象,都被你们探查出来了。”
“这些消息原本都有的。”耿种摇了摇头,“这前线送来的消息,一天能有几十上百,有真有假,有的详细的,也有杂乱的,我等能看到的,多数都是被整理之后的,否则的话,咱们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大局!”说到这里,他看了刘毅,笑道,“这一点,刘点检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刘毅点点头,对李怀道:“这琐碎消息送来,负责整理的人会试图从来面理出联系,这就是最初的消息,然后呈上去,由指挥官来确认真假,以及背后用意,理出其中逻辑,提炼对方目标,然后将这个逻辑和目标下放,再让底下的人,按着这个甄选消息,拼凑成拥有一定细节的、较为完整的情报。”
李怀听着一阵头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刘毅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一场大战前后,无数消息蜂拥而来,就像是一块块拼图,谁先谁后,谁左谁右,想要去哪,该放到什么位置,是真的还是假的,等等,都不确定,优秀的指挥官、战略家能挑出有用的,然后拼装在一起,让整个局面清晰起来。
这和我玩p社的策略游戏有点不一样啊,那玩的时候,我可是敌人兵模啥样、从哪边来、多少人马,以及援军何在,几天能到,那都是心知肚明的啊,所以之前还有点信心能效仿兵家,但要是按照这个拼图的样子来看,这情况有点不妙啊,万一拼错了……
李怀这边心中嘀咕。
那边,耿种又感慨起来:“自来兵争,无论旁人如何说法,但老夫看来,首谈情报、信息,知敌知己,才是胜战的基础,因此兵中圣者方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若知敌,则可从容布局,若不知,则疲于应付,所以定襄侯你的一番推测,方让我等有的放矢,能将那琐碎信息,拼凑成眼前这些卷宗!省去了不知多少无用功,只此一项,便堪比五万精兵!”
说着,他目光炯炯看着李怀,问道:“不知看过这些,定襄侯又有何高论?”
李怀心中一凛,但也知道,此时自己没有退缩的可能,更何况作用百二十点槽点,他也有底气出谋划策,若是不行,一个回溯,那他自是掌握了最为确切的第一手资料。
除此之外,在这之前李怀便坐了腹稿。
“第一步,战略上要蔑视永昌贼!”
他立刻引用伟人言语,毕竟自家本事有限,却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的,要的就是一个镇住场面!
齐贤传眉头紧锁,道:“罗致远可不是寻常将帅,是有本事的,定襄侯,你是否太过小瞧他了?”
便是耿种和刘毅都不由点头,站在边上的魏林不敢表态,也难免露出了焦急之色,担心自家姐夫说错了话。
“诸位误会了,”李怀谈笑着摇头,心道,到底是没有学过历史唯物观啊,不懂得这精炼概括的妙处,以后咱地位高了,那得普及普及,对了,就加入我那还没命名的文稿中就不错,嘴上则道,“我不是小瞧他永昌贼,而是说他此举倒行逆施、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作法自毙,是不得人心的,是悖逆的,是必败的!”
他越说越有气势,目光扫过众人,还有周围一众惊疑不定的吏胥。
“反观我等,背靠朝廷,要维护天下安危,不使贼军伤我黎民百姓,此乃正义之举,是必胜的!此战从一开始,这胜负便已注定,我等必胜,他贼必败,要让全军皆名此事!这便是战略上的蔑视,他罗致远固有小术,但大节已亏,愚也!”
此言一出,耿种不由点头,齐贤传面露愕然,众多吏胥脸上的凝重都减退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佩服!佩服啊!
李怀见这屋子里的气氛不错,便继续道:“不过,在战术上,我等却要重视永昌贼,正像齐相公所言,他罗致远是有能耐的,这个不该否认,虽然这人无耻、卑鄙、虚伪、邪恶、无耻、卑鄙……”
“咳咳……”刘毅忍不住小声提醒,“您方才说过这两词了。”
李怀点点头,便道:“这人虽不当人子,但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的,他在兵家上还是有本事的,而且身边也有能人,更是处心积虑,早有叛心,必是准备充分,诸君能识破他的阴谋,但也该看出来,此人阴险狡诈,野心极大,他真正想要拿得,实是洛阳!”
旁人听得此处,便不由在意起来,都听出接下来当是战况推演了。
不过,李怀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
耿种立刻会意,便笑道:“定襄侯尽管说,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而且他们这些天都在这里忙碌,吃睡都在此处,都是可信之人。”
这是说这里的人都被严密监控啊,所以不用担心,但我这么来来往往的,别到时候出了事,甩到我头上啊!不对,别等会不让我走了!
他这心里面嘀咕着,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正好借助枢密院的影响力,帮自己进一步探查剧情变化。
“若是我所料不差,之后那永昌贼军的人,会想方设法的调动各方兵马,若我为其谋,则不仅会在长安中留下内应,传播各种流言,动摇人心,说关中危急,还会在其他藩镇中埋下棋子,并且抓住此次机会,一一启用!”
听着李怀之言,耿种神色严肃,问道:“流言?”
“不错,正像我先前所言那般,这永昌贼军先天不足,自叛乱始就自带扑街气息,抱歉,是必败无疑,因而他们必然想要挣扎,因此阴招、暗招自是不会少的。”李怀一本正经的将自己写的那些内容说出来,“想来很快这长安里就有各种流言,说什么各地流民、天灾**之类的,寻常百姓无从分辨,因而会扩散,最终影响禁军。”
周围众人听着,那齐贤传却微微摇头,似乎不以为意。
但很快,就有一个吏胥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走到房间角落,从一堆案牍中翻出一本书册,他的这番动作,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动作,比如李怀,他顺势看向那本书册。
那书册也没有多厚,只有几页而已,被拿着递给了两位枢密使过目,同时还有简单的介绍,说的正是最近长安城内隐隐有流言,说是南方水涝,北方干旱,东边蝗灾,西边戎乱,更有大批流民似乎奔波。
“属下原认为这些流言与当前局势无关,只是密集爆发,或与那邪教淫祀有关,因此未曾重视,现在听得定襄侯爷提及,方才觉得不对。”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是一变,包括齐贤传、刘毅在内,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同了,耿种更是微微点头,满脸欣赏。
这么配合?
李怀也有些意外,但他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神色不变的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那吏胥得了耿种允许,就递了过去。
李怀低头一看,不由点头,这可就和原本的剧情对上了,越发肯定剧情存在惯性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猛地想到最近查阅邪教卷宗的细节,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那邪教子弟或许也入了他永昌军中,只是此事还无实据,我也不好多说。”
齐贤传立刻说道:“记下来,等下记得让探子和细作多注意注意。”
李怀闻言有些诧异,但这会的关键还是继续阐述后续剧情,于是他又道:“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说是在其他藩镇也有探子,接下来若是枢密院没有准备的话,周围几个藩镇的兵马不得不来救援,否则事后他们也不好解释,那就肯定要中计。”
“什么计?”耿种追问起来。
李怀便道:“永昌贼军的主力,其实埋伏洛阳周围,他现在散播流言,让关中惊疑,又作势攻打,调动周围朝廷藩镇,为的就是要速战速决,他们是拖不起的,以一隅而抗天下,唯有在最初,各方没有反应过来前,先一步占据优势,将阻碍先剔除,再得物资,方能站稳脚跟,所以接下来,他们必然诱汴宋、淮西两镇。”
注意到几人表情,他笑道:“想来这事诸位都能想到,但我既然说出,就因这背后还有个关键,便是那永昌贼或在朝中收买了内应,若这些内应只是宣扬我之恶名,说我乃是祸根,那其实还好,最多不过是多谢口水仗,但若他们处处诋毁藩镇,逼着那些藩镇不得不出兵,那可就不同了。”
“阳谋啊!”耿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时又有一个吏胥想到了什么,跑到一边翻起了一堆书册,从中拿来了一本,递给枢密使,说道:“最近朝中已有风声,有些人说中原藩镇护卫关中,如今既有兵灾,当早做准备,先出兵过来才是。”
“中原藩镇,”耿种翻看那本书册,微微一笑,“这可是定襄侯那边《四藩论》中谈及的,如今各方也都接受了。”说着,他将那书册递给李怀,后者却没有接。
“在下最多分析一番,这具体怎么做,还是要几位定夺的。”李怀微笑后退,这事他可不想掺和,都是得罪人的活,到时候文官更要有敌意了。
他可还没忘了,自己在文臣那边是关了号的!
耿种点点头,笑道:“那老夫等会就去上书政事堂与陛下,将这些提议的大臣,都好生询问一番,最好能看守起来,等战后再言。”
他又看着李怀,笑道:“只是这些微末枝节,旁人难见,定襄侯你却是洞若观火,能将之串联起来,换成旁人,前前后后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察觉,你若为帅,必可从微末中得见战机!老夫佩服!佩服啊!”
“如此一来,怕是要有风波,”刘毅忽然开口道,“倒不如让皇城司去他们府上问问情况。”说着,还对李怀拱拱手。
耿种一听,抚掌而笑:“正是,这事还是你们去合适。”
李怀不由暗叹,这是要去查水表啊,皇城司很有震慑力啊。
另一边,齐贤传则问道:“接着呢?定襄侯可有胜计?以平永昌贼?”言语间居然客气了不少。
李怀沉吟了一下,按说这后面的剧情他也知道,若是说出,倒也慑人,只是其中时间跨度不短,就算前面剧情有惯性,但自己干涉之后,万一改变了,现在把话说满了,后面就算能回溯,也不好圆了。
所以他打算见好就收,现在在停下,不过有些总结之言,准备许久,却是不吐不快,正好被人问起,哪里能错过。
于是李怀顺势就道:“这后面情报不多,不好多言,不过我也说了,那永昌贼军必败无疑,是因其先天不足,其中一个关键,便在资财、用度!”
另一边,刚刚安营扎寨的永昌军主力,已然开始砍伐树木,加固营帐了。
而最里面,大帐之中,永昌侯罗致远正看着一本书侧,眉头紧锁,最后放下,对关之山道:“只是第一仗,打得还是小城驻军,粮草、衣甲、兵刃的消耗就这般巨大,若是这般下去,不消几场,便要耗尽!”
跟着,他不由叹息:“还是那支度使没有被彻底拉拢,留下了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