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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夺取(上)

    波西米亚人和波西米亚人是不同的,马希莫知道这个区别。

    骑马过来的中年男人有一头浓密半卷短发,古铜色皮肤有些干燥,似乎常年在外流浪,不过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中透着敏锐的精光。

    “一个波西米亚人。”马希莫咧咧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佣兵首领看上去太可怕了,他可不想和这么个波西米亚人打交道。

    事实上,他面前的中年人是个吉普赛人。

    许多年来,吉普赛人都被称为波西米亚人,这只是因为他们在漫长年代的迁徙中,曾经得到过波西米亚国王授予的通行敕令。

    现在看到一个吉普赛人忽然从对方那里出现,马希莫不由露出了嫌恶的样子,这让他甚至觉得那些原本就脏兮兮的波西米亚佣兵,已经让人觉得作呕。

    “首领要你们回到城堡里去。”

    出乎马希莫的意料,和佣兵首领古怪难懂的的腔调不同,这个吉普赛人吐字清晰,语言流畅。

    只是他的话让修道士实在吃惊,他满脸诧异的看着吉普赛人,几乎以为他听错了。

    “回到城堡里去,”这个吉普赛人显然话不多,他兜着坐骑在马希莫面前缓缓走着“只要你们不挑衅,我们不会和你们交战。”

    “可是……”马希莫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吉普赛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刚才坐骑受惊被吓到了,否则一个波西米亚人怎么敢这样“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讲话吗?”

    “我知道你是个修道士,”吉普赛人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丝奇怪神色“不过如果你敢约过这道栅栏,你的上帝也保佑不了你。”

    “你这个异教徒,波西米亚人都是异教徒,”马希莫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不过声音却小了不少,而且眼睛却不停的瞥向吉普赛人背后,当确定那些波西米亚人的确没有听到后,他这才继续说“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就要回去了,如果你的首领想命令谁就对我身后那位骑士说吧,我只是个修道士。”

    马希莫说着不由伸手向后摆了摆,可没想到这个动作偏偏落在了后面骑士队长的眼里。

    “那个人在说什么!”

    原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骑士队长大声问。

    马希莫暗骂一句自己真是愚蠢,可却有不敢丝毫怠慢,刚才那个骑兵已经让他见识了这些当兵的有多野蛮,这时候在他心目中,科森察的军队和对面野蛮的波西米亚人实在没什么区别。

    “他们,他们要我们回城堡,”马希莫微微侧头对身后说“他们似乎并不想进攻城堡,只是要阻止我们出去。”

    “这太荒唐了!”队长催马向前,他来到吉普赛人面前先打量一下他,然后伸手掀开头盔面具,对着远处的波西米亚人大声喊:“作为科森察的守卫队长,我必须履行义务,如果你们不肯离开,我会让我的人发起进攻。”

    吉普赛人看着队长缓缓摇头:“我只是传达首领的命令,如果你们坚持要不听,我的首领会让你们知道该怎么办的。”

    说着他调头回到自己的队伍当中,向那个佣兵首领报告着。

    马希莫注意到那个波西米亚头领接着就下达了什么命令,一时间栅栏后的波西米亚人开始有了动静,树林里也隐隐传来响动。

    “这些波西米亚人真是疯了,”队长看着树林脸色阴沉,他原本试图趁机试探对方实力,可这些波西米亚人显然很狡猾,树林里令人不安的骚动也让他暗暗惊心“告诉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这可真糟糕,”马希莫提心吊胆的用力拉着缰绳,坐骑慢悠悠的动作让他额头出汗,因为担心随时会有冷箭从树林里射出来,他整个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快点走你这畜生,你想害死我吗?”

    “别慌,他们不会对一个修道士动手,”队长低声叮嘱着“如果你太慌乱可能反而激怒他们。”

    “好的,我不慌慢慢来,”马希莫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太紧张,可坐骑刚刚扭过身子,他就用足了劲在马臀上用力一拍,随着一声嘶鸣,那马载着马希莫一路狂奔的向着自己队伍方向跑去。

    队长仔细盯着对面的波西米亚人,因为不知道这些人来历目的,他就更加警惕。

    佣兵在如今这个动荡的时代是一份很不错的差事,大大小小贵族领主间的战争给了佣兵施展的舞台,除了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有些如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那样有野心的佣兵首领,甚至能趁着这个乱世为自己和后代创出一番事业。

    但是那毕竟是少数,除了在战场上,很少有佣兵会主动去招惹贵族领主,更不会随意树敌。

    毕竟和那些有着领地与军队的贵族相比,普通佣兵既不足以造成威胁,又可能会因为这种举动惹恼更多的贵族。

    除非有其他的领主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队长小心的回到自己的队伍,他看得出马希莫之前说的不错,这些波西米亚人似乎的确只是想切断城堡里的人出入的道路,只是这是为什么他却想不明白。

    “这些波西米亚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骑士靠过来问“我们要和他们交战吗?”

    “先等一等。”队长阻止着手下,他并不担心对面那些看上去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的佣兵,而是对树林里始终不见踪影的敌人放不下心。

    虽然也猜想那也许是波西米亚人耍的花招,可能树林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不知怎么,看着那些有恃无恐的波西米亚人,队长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不安感。

    看着马希莫好像被人赶着似的快马加鞭的跑回城堡,一直站在城墙上的亚历山大皱眉向堡墙下走去。

    可不等他走下台阶,已经跑回城堡的修道士已经跳下马迎着他跑了上来。

    “大人也许我该和您好好谈谈,”修道士一边在胸口不住划着十字为自己死里逃生庆幸,一边有些愤愤不平的对压力山大抱怨着“如果您不是需要一个能为您开解灵魂,解释上帝启迪的修士,而是个战士那我会自己离开的,否则以后请您不要再让我干这种事了,您看到没有,刚才我险些让那些野蛮人害死。”

    “可你现在至少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压力山大没有理会修道士的喋喋不休“那些人要干什么?”

    “他们是些佣兵,波西米亚的佣兵,”马希莫无奈的回答,他现在有点后悔找了这么个主人,只是现在他却只能听这个西西里人的“说起来挺奇怪,他们似乎只是要阻止城堡里的人出去……”

    听着马希莫的描述,亚历山大也有些愕然,虽然修道士不靠谱,可他在这事上应该还不敢随便胡说,再说外面还有科森察的骑士,可那些波西米亚人究竟要干什么,却实在让人费解。

    “也许我们应该派人再去试探一下,譬如派一小队骑兵?”这个建议骤一提出就被刚刚撤回到城堡里的人队长反驳,而提出建议的人更是被狠狠骂了一顿。

    “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而我们的人实在太少了,”队长怒气冲冲的说“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认为应该冒险我不会阻止他,可如果要我的人去进攻那片树林是不行的,骑士不应该像群兔子似的在树林里钻来钻去,那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难道我们就被那些波西米亚人吓得躲在城堡里吗?”

    箬莎愤怒的穿过人群走到队长面前,她仰着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队长“奥多涅骑士,我相信你不会是因为畏惧才说出这这种话,你的骑士荣誉也不会允许你这么说,所以我希望你能用行动证明你的勇敢,否则……”

    “否则怎么样?”骑士队长掀起的面具下粗糙的面孔微微抖了抖。

    “否则我只能以科森察领地监护人的身份质疑你做为骑士队长的资格。”箬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让四周的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箬莎的话一出口,奥多涅原本眯起的双眼骤然睁大,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箬莎,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按照传统,奥多涅是在向领主科森察伯爵宣誓效忠之后才得以能成为伯爵领的骑士,而做为队长,奥多涅所拥有的不只是一份权力,还要被视为科森察领地第一骑士的尊严和荣誉。

    这份荣誉的分量是那么重,即便是领主也不能轻易表示质疑,可现在箬莎却当众说出了质疑他的勇敢与忠诚的话,奥多涅一时间完全被这意外惊呆了。

    不过等他明白过来之后,奥多涅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因为愤怒而凝在一起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身子因为激动颤抖,盔甲发出卡拉卡拉的摩擦声。

    亚历山大不易察觉的慢慢向前挪动了一步,他的眼睛紧盯奥多涅,虽然相信奥多涅不会愚蠢到对箬莎无理,可他还是小心的戒备着。

    “小姐,请您注意您的话,我是以获得伯爵誓言的认可而成为的领地第一骑士,如果您要质疑我,只有得到伯爵大人的承认才行。”

    奥多涅闷声闷气的说,他感觉紧攥的拳头都有些发痛,一想到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话,他不但很可能失去作为领地队长的资格,更糟的是那样在科森察再也待不下去,甚至还会从此背上个胆怯懦弱的名声而被人耻笑,他就有种想扑上去扭断这个可恶女人脖子的冲动!

    只是,他不能,更不敢!

    看着奥多涅因为愤恨已经扭曲的脸,箬莎却丝毫没有退让,她仰着头和高出她一截的骑士对峙着,在奥多涅因为越来越愤怒以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时,她继续说:“队长,如果你认为我的话侮辱了你,那么请你用行动证明我的错误,那样我会在我父亲和所有科森察贵族面前向你道歉,不过在这之前请你听从我的命令。”

    奥多涅的喉咙剧烈的喘息着,他的眼角轻轻颤抖,在四周人们的注视下,他终于微微躬了躬身。

    “当然小姐,您现在是领地的监督人,我听从您的命令。”

    “派出骑兵队长,”箬莎向已经关上的堡门看了看“我们必须知道他们的目的,哪怕是有危险也必须搞清楚。”

    “遵命小姐。”

    奥多涅深深看了看箬莎,不再说什么转身而去,在他身后几个骑士和骑兵跟着转身离开,而更多的人则站在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这一幕。

    亚历山大走到箬莎身边,看着她那透着高傲与威严的脸,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女孩的确有着做为贵族的气势。

    只是……

    “这么做明智吗?”亚历山大轻声问“队长是科森察骑士们的领导者,如果他动摇了,可能会很糟糕。”

    “那也要比现在好得多,”箬莎回头望着亚历山大“你认为那些波西米亚人是来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刚一摇头,随后心头一动“可是你哥哥凯泽尔刚离开,波西米亚人就来了,这也有点太巧合了。”

    “说的没错,所以我刚刚才那么做,”箬莎眼中闪过丝狡狯的光亮“这个时候除了伯莱里我谁都不会相信的。”

    “这也包括我吗?”虽知道是明知故问,可亚历山大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口,然后望着箬莎默不作声的脸,他苦笑了一下“我可真是自讨苦吃。”

    “应该说你出现的太不巧了,”箬莎审视的看着他“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有见到母亲我才能相信,现在又出现了波西米亚人,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的确不会。”

    亚历山大无奈的承认箬莎说的没错,如果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自称是自己同母异父兄弟的人,何况正如箬莎所说,波西米亚人出现的太凑巧了些。

    “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相信你,”箬莎却又接着说“因为如果你和波西米亚人是一伙的,就不会阻止我逃跑,因为只要任由我离开就一定会落在他们手里,这说明你至少不是他们的人。”

    “谢谢你的信任。”

    亚历山大只能苦笑,他觉得这个妹妹现在已经不是不可爱,甚至有点可恶了。

    “所以我才坚持要奥多涅派人出去,”箬莎忽然放低声音“你认为他会派谁?”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才说:“当然不会派他自己的人。”

    “没错,”箬莎湖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才用更低的声音说“所以我让伯莱里做好了准备。”

第三十九章 夺取(下)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贵族小姐会有这么果敢的一面。

    不过想想刚刚不久前,她毫不犹豫对着他胸口开枪的惊人举动,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也就好理解了。

    能够经过漫长时间延续而来的家族,总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地方,而能在动荡年代幸存下来的,更是非同凡响。

    做为科森察家族的后代,箬莎和很很这个时候的贵族子女一样,从小就接受着要比普通平民更加严格的教育。

    权力,斗争,尔虞我诈,当机立断!

    掌握这些东西不是她是否愿意,而是如今这个时代的需要!

    “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想通这些的亚历山大只能这么问他,他知道没人能阻止箬莎,别人不行,他也不行。

    “奥多涅必须被撤换掉,”箬莎语气坚定“我不信任他。”

    “怎么你怀疑他和波西米亚人有关系?”亚历山大颇感意外的问,同时心里暗自琢磨,如果奥多涅这的和波西米亚人有关,那局势可就变得凶险很多了。

    “不,我说的不信任是有其他原因,”箬莎看了眼附近那些骑士,双目严肃的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如果我让你担任骑士队长,你愿意宣誓效忠我吗?”

    亚历山大对箬莎这个出乎意外的要求大感诧异,他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这很难回答吗,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效忠我?”箬莎金色的眉梢凝了起来。

    “我只是不习惯,要知道我可是你的哥哥。”亚历山大只能用这么理由搪塞,其实他是被箬莎这一个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难以招架,一时间甚至有种被个小女孩耍的团团转的感觉。

    “一个未经证明的哥哥,”箬莎不以为意的说“而且即便你和我真是同母异父,可你认为你比伯莱里更高贵吗?”说着她的鼻尖向上翘了翘“也许你的父亲是个什么人物,但在他承认你的身份之前,能向我效忠是你的荣幸。”

    “好吧你说的没错,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亚历山大无奈的答应着,他知道箬莎说的的确是对的,即便他能证明自己是乔治安妮的儿子,可如果不能得到他“父亲”的承认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可想想他的那位所谓父亲,亚历山大就觉得他现在有个能成为科森察骑士队长的机会,已经是很难得了。

    “让你的那两个人做好准备,伯莱里和他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我更愿意让他担任这个队长,”箬莎说着看看看亚历山大“现在咱们只有冒险才行,奥多涅是向我父亲宣誓而不是向我,所以他不能听从我的命令,如果不能尽快控制那些骑士,也许不等波西米亚人做什么,我们就危险了。”

    亚历山大心里暗惊,他听得出来箬莎似乎早就想要对付那位骑士队长,虽然他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可现在却是已经走到这一步由不得他再犹豫。

    在亚历山大的房间,伯莱里和几个人正等着他们,其中炎俨然有那个被他用来做替身伪装成自己的马场副总管。

    “我的人可以帮上忙,”伯莱里沉声说“他们都熟悉这座城堡,也熟悉奥多涅的住处。”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已经从箬莎那里知道她正是要准备在奥多涅的住处行动。

    说起来这个决定倒是并不奇怪,因为奥多涅独自住在城堡靠近与背后的山壁汇合处的一座单独塔楼里。

    从那里差不多可以看到整座科森察堡的全景,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奥多涅才把住处选在了那里。

    而且他也喜欢在那里见他手下的那些骑士,因为按箬莎的说法,奥多涅似乎把那座塔楼当成了他的“王国”。

    当两支火枪分别交给乌利乌和伯莱里时,亚历山大注意到伯莱里看他的眼神里那浓重的怀疑。

    “放心,这次没做手脚。”亚历山大略微压弯铁钩,随着抽掉横铁,原本紧绷弯曲的铁钩向前用力砸下,随着铁钩上的燧石砸在火帽板上发出“嘭”的脆向,一道火星瞬时炸开。

    “只要填进火药就可以了,”亚历山大调转枪柄递给伯莱里“填上火药扳回铁钩就可以了,小心点,这东西并不安全。”

    “而且对付骑士的盔甲也没有什么用处。”伯莱里嘟囔了一声,他伸出左手摸了摸腰间插着的一把短刀,好像稍微放心了些。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头,这个时代的火枪因为技术还很简陋,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很多人视为毫无用处的东西。

    甚至即便是在重视火器的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火枪也依旧只作为辅助武器,为西班牙长矛方阵效力。

    长矛,利剑,强弩和全身披挂着厚重盔甲的无敌骑兵,依旧是这个时代令人生畏的战场主角。

    真正让火枪大放异彩的时代,还没有来临。

    “大人,难道我们要和那位队长打吗?”

    马希莫脸色发白的问,之前刚刚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现在看着房间里正鼓捣武器的几个人,他的脸色已经从发白渐渐变青。

    “我们并不是和队长为敌”亚历山大纠正着“只是以伯爵小姐的名义解除奥多涅的职务,不过如果他不肯听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马希莫的脸垮了下来“波西米亚人还在外面啊。”

    “如果不能解决奥多涅,就更对付不了波西米亚人,”伯莱里哼了一声“那个奥多涅,根本就不会听从小姐的。”

    “可是那些士兵呢,如果奥多涅不再是队长他们会听我们的吗”马希莫还是有些不放心。

    伯莱里用力点点头说:“会的,除了奥多涅自己的人,其他的人还是听从伯爵大人命令的。”

    伯莱里的话让亚历山大心里一动,而马希莫已经好奇的问:“难道奥多涅连伯爵的命令都不听吗?”

    伯莱里的脸上立刻涨起一层红色,他鼻子里发出个低低的“哼”声,嘴唇动了记下却没说什么。

    “那么我们怎么做?”马希莫扯了扯修士袍的领口,干巴巴的问。

    “我去找奥多涅让他派出骑兵,”走进房间的箬莎说“他会在他的房间召集骑士们,然后我会命令他交出领地卫队的指挥权。”

    说到这,箬莎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认命你为科森察的骑士队长,”箬莎看向亚历山大“否则你们就要做该做的事情,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

    听着箬莎的话,亚历山大只略一沉思就点头同意。

    这个时候的确必须有所决断。

    跟在箬莎身旁,亚历山大两个人穿过整个城堡内部走上了一顺着山势一直向上的现窄长廊。

    长廊的地势很不平整,经常要登上很多级台阶,而且随着甬道越来越窄,略显曲折的长廊尽头几座石头建造的房子已经隐约可见。

    箬莎低声说:“前面就是奥多涅的住所,你要看清楚点。”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亚历山大压下心头的紧张,这和他之前经历完全不同,如果说在巴勒莫对付那些试图潜入王宫的暴徒有波鸿的那些亡命之徒做依仗,那么现在他是主动去招惹一群从头到脚都武装起来的骑士,而他这边几乎连几个像样的人手都没有。

    “我看你是疯了,”亚历山大在箬莎耳边说,闻着她鬓边隐约发香,他又不由苦笑一声“不过跟着你发疯的我也一样。”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箬莎边说边沿着裸露的石墙向前走着“只要我们能把奥多涅的人都引诱到他的房间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人,我相信他们更愿意跟随领地的真正主人。不过现在我们必须要等他那些亲信都到了之后才能让人动手。”

    “难道你不怕奥多涅因为记恨你之前对他的侮辱,趁你一个人见他的时候对你不利吗?”

    “所以我才要你跟来,”箬莎先向亚历山大露出个迷人微笑,然后认真的问“难道你会看着可爱的妹妹落在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手里吗?”

    可爱的妹妹?

    亚历山大很想问一句:“即便是有人背信弃义也是你吧。”

    心里暗暗腹诽的同时,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箬莎应该是对奥多涅早就动了心思,只是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对奥多涅动手,是因为波西米亚人的到来,还是在决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

    至于为什么箬莎会下这样的决心,现在他已经不想问了。

    忽然箬莎的神色一变,同时亚历山大也听到了从走廊对面拐弯处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办?”

    亚历山大不由回头向身后看去,伯莱里几个人就在后面离他们不远的过道里。

    按照他们的计划,伯莱里那些人会趁着箬莎宣布收回守卫部队的指挥权时趁机包围奥多涅的房子,由于地势独特,只要封锁住走廊的入口,奥多涅和他那些人就完全失去了自由。

    可现在如果让奥多涅的人看到后面的伯莱里等人,那就难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特别是在刚刚与箬莎发生了冲突后,很难想象一旦产生怀疑,奥多涅会做出什么!

    脚步声更近了,亚历山大的头上已经溢出汗水。

    尽管他们两人并不担心被奥多涅的人发现,但即便没有人对后面的伯莱里他们起疑心,可如果这些人不能全部进入奥多涅的房间,他们的计划也意味着失败。

    很显然箬莎只想控制住桀骜不驯的奥多涅和他的那几个亲信,而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如果不能巧妙迅速的解决奥多涅,一场混乱就会在城堡里发生,到那时候即便没有来自外面波西米亚人的威胁,事情也会变得不可收拾。

    亚历山大想要警告后面的人隐藏起来,可当他向四周看时才发现,走廊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能让后面拿着武器跟上来的伯莱里和他那些人藏身的地方。

    回去阻止他们却已经来不及!

    “没办法了。”

    听到箬莎低声嘟囔一句的亚历山大刚刚一愣,然后他脖子就被箬莎忽然抱住,同时两片炙热的嘴唇已经吻在他的的唇上!

    亚历山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身子霎时僵住,当他意识到箬莎紧紧环着他脖颈的手用力暗示时,他这才明白过来。

    亚历山大伸出双手做势揽住箬莎的身子,可当他触到箬莎纤细的腰身时,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亚历山大察觉到箬莎也好像僵硬了一下,然后她示威似的更加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同时原本只是轻触的嘴唇微微开启,一点圆润在他的唇齿间轻点环绕。

    “哦,上帝。”

    一声意外的低呼叫从身边不远处响起,箬莎似是被惊吓到似的赶紧推开亚历山大,她气恼的看着正尴尬的停在不远处的几个骑士,同时认出这几个人中似乎有两个正是奥多涅的亲信。

    “对不起小姐,我们没想到您在这里。”一个骑士首先开口,他鞠躬行礼的同时眼角掠过亚历山大,然后才低下头去。

    “骑士们,你们的冒失的确让我很生气,”箬莎故意提高嗓门用略显恼羞成怒的呵斥声警告着后面的人,亚历山大注意到说话时她的手紧张得攥在一起,直到确定后面的人已经听到没有出现,才略微放下心来“你们这是要去哪?”

    “队长命令我们巡视城堡,他正按照您的命令给其他人布置派人出城的任务。”依旧是那个骑士开口回答,只是他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莫名的调调。

    “你们不用巡视城堡了,先随我回去,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箬莎并不理会那个骑士,她干脆直接从这几个人中间传过去,任由他们站在那里犹豫之后,才回身跟在箬莎身后向奥多尼的房子走去。

    奥多涅显然没有想到箬莎会忽然来到他的住所,当看到推门走进来的伯爵小姐时,他显然有点惊讶,可随后就不以为意的微微鞠躬。

    “小姐,请恕我失礼,不过您怎么会来我这里的?”

    听着明似道歉,暗中却咄咄逼人的奥多涅,箬莎这时却表现得异常镇定。

    她站在背门的地方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那些骑士,在刚刚进门时她已经注意到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并不好,这让原本紧张到了极点的她暗暗有了丝把握。

    再回头看看旁边的亚历山大,箬莎脸上甚至出现了丝微笑。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奥多涅,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奥多涅骑士,我以科森察领地监护人的身份,命令你交出领地卫队的指挥权。”

    奥多涅脸上原本敷衍的笑容霎时僵住,与此同时,不等他反应过来,房门被从外面猛然撞开,拿着火枪的伯莱里带人冲进了房间!

第四十章 风起拿波里

    当伯莱里带着人踹开房门一拥而进时,亚历山大知道自己被箬莎骗了。

    不论是之前她所说的只是要从奥多涅手里收回权力,还是因为担心奥多涅不肯服从而准备必要时候强迫,箬莎都完全是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可现在当她终于面对奥多涅时,却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这只能说明她从开始就没打算能顺利的接管,或者干脆说从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要彻底铲除奥多尼的打算。

    伯莱里显然才是箬莎最信任的人,而且也最清楚她的目的,所以箬莎对奥多涅说的话与其说是对奥多涅的命令,不如说是对伯莱里动手的信号!

    而突然冲入的一帮人和他们手里摇晃的火枪与硬弩,让房间里没有任何准备的骑士们大惊失色。

    虽然火枪在这个时代威力还不是那么可怕,但是在近到只在一个房间的距离上却是异常危险的,特别是如果面对的是一柄塞了铁砂弹丸的火枪,甚至比一柄短弩还要可怕。

    至于能抵御火枪的盔甲,却因为天气炎热,又是在城堡里,根本就没有人穿。

    所以看到伯莱里他们冲进来时,在最初的惊愕后,有人惊恐躲避,有人则本能的拔剑准备反抗。

    “砰!”的一声,伯莱里毫不犹豫的对着奥多涅不远处一个已经拔出剑来的骑士开了一枪!

    巨大的枪声随着升腾起来浓烟在房间里回荡,那个被击中的人应声栽倒,而伯莱里已经迅速从旁边乌利乌的手里的抓过另一柄火枪,双手抱着对准了其他人。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硝药味道,浓烟还没有散去,跟着飘荡的烟幕,亚历山大看到奥多涅的脸难看的如同刚刚被无数只脚蹂躏过。

    “箬莎科森察小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奥多涅看了看倒在脚下的亲信,这人现在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活,这让奥多涅一点都不怀疑那个马夫下次会对着自己开枪。

    “我当然知道在干什么,”箬莎紧盯着奥多涅的眼睛,虽然已经站了上风,却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骑士,我现在宣布解除你做为科森察骑士队长的职务,还有从现在开始你被禁止自由了。”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这时正向旁边退开的几个骑士说“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你们的队长,我让你们自己选择是跟着他还是追随我。”

    那些骑士有些茫然的向两边看看,他们和依旧站在奥多涅身边的那些人不同,他们并不刻意依附任何一边,如果一定要说他们站在谁那边,他们也是谁会付给他们薪金就向谁效劳。

    很显然,箬莎做为科森察领地的监护人,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的金主。

    “你疯了,波西米亚人就在外面!”奥多涅绕过桌子先前冲了两步,却被两柄短弩指住了胸口“你知道怎么指挥那些卫队吗,你能让所有人都听你的命令吗,你能守住科森察的城堡吗?”

    奥多涅的话让旁边那些原本自认和自己这这场争斗没关的骑士们脸上微微变色。

    奥多涅说的不错,如果不能顺利的指挥卫队守住城堡,一旦波西米亚人攻进来,对所有人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而做为女人,箬莎显然是不能让人信任的。

    “所以我决定让他担任你们的队长,”箬莎转头看了眼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来得急说上一句话的亚历山大“他是来自西西里的骑士,曾经在不久前西西里的暴乱中成功的解救了西西里宫相的家人,所以我现在任命他为科森察的骑士队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望向亚历山大,而刚刚新鲜出炉的“西西里的骑士”,这时只能面带苦笑的迎着这些目光硬挺下去。

    “你要让这个人当科森察的骑士队长?”奥多涅露出讥讽的笑容“我想你大概和你母亲一样,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你的母亲就是太容易相信小白脸”

    奥多涅的话还没有说完,箬莎突然转身从刚刚给枪装填好火药的马希莫手里夺过枪来,枪口向上紧紧抵在了奥多涅的下巴,把他的头顶得不由向上抬起。

    “听着,你要是敢再说关于我母亲一个字,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你。”

    箬莎的眼睛里喷出怒火,她的声音那么决绝,让人一点都不怀疑她是否能说到做到。

    “听懂我的话了吗?”箬莎追问着。

    奥多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当他下巴上下移动时,感觉着火枪粗糙的枪口把喉咙顶得生疼,他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完全铁青。

    “现在你和你的人都解除武装站到一起去,”箬莎用枪推了奥多涅一下“听好了,别忘了我是科森察领主的女儿,只要你们老实的听我命令,事后我会把应得的报酬付给你们然后让你们离开,所以你们只是暂时失去自由。至于其他人你们依然是科森察的骑士,我只要你们现在就宣布向我效忠。”

    箬莎的话让站在一旁的那些骑士暗自放下了心。

    随着时代变迁,维系了近千年的骑士制度在如今这个时候已经逐渐褪去了它耀眼的光环。

    原本领主骑士之间那种用忠诚与信仰联系起来的神圣关系,已经越来越多的被用金钱为代价的契约取代,除了那些依旧因为受封的领地而和领主依旧保持着老式封扈关系的传统骑士,越来越多的领主与骑士已经演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雇主与佣兵。

    只是当这些人陆续站出来向箬莎宣布承认她的身份和遵从亚历山大命令时,箬莎却从忽然从这些人当中挑出了两个人,丝毫不听他们解释的命令把他们和奥多涅几个人关在了一起。

    “他们是奥多涅的人,这个我早就知道。”

    箬莎对亚历山大说,这就更让亚历山大确定,她对奥多涅是早有准备了。

    “他是不是对你的母亲,”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微改了改口气“我是说对我们的母亲做了什么,否则你怎么会这么生气。”

    箬莎狠狠瞪了眼亚历山大,然后似乎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更好,就缓缓的说:“他故意接近母亲,而且对她做了很多坏事,我知道他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渐渐控制她,从她那里得到更多好处,母亲其实也是因为这个才暂时离开科森察,可我觉得她还是小看奥多涅了,这个人很贪婪,想要得到的也许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难道他还想成为科森察伯爵吗?”亚历山大随口说了一句,当看到箬莎若有深意看过来的眼神时,他略一错愕想了想就沉默了下来。

    虽然听上去好像不太可能,但是想想就在如今的米兰,就有个原本只是佣兵头领的斯福尔扎家的祖宗,靠着娶了原来领主的遗孀当上了米兰公爵,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也许不是什么玩笑了。

    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面临城堡外波西米亚人的威胁,箬莎依旧要冒险在这个时候一举拿下奥多涅和他那些人。

    仔细打量下尽管实际上同样紧张,可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实行了计划的箬莎,亚历山大觉得这个“妹妹”还真是不简单。

    至少这份决绝和对形势的把握,让他觉得比大多数他见过的人都要高明的多。

    哪怕是如阿方索司铎和奥尔良公爵那些人,如果面临她如今的处境,大概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只是当他想到自己这个被硬赶着当了队长的“西西里骑士”的处境,亚历山大就有些头疼了。

    事实上他既不是骑士更不知道该怎么防守一座城堡,甚至就是骑兵剑和徒步剑他用起来都不是那么顺手,更别说让他穿上全套盔甲。

    亚历山大相信如果自己穿上那个,也许不等和敌人交战,就已经因为幽闭恐惧症发作疯掉了。

    “放心,我们的骑士可以帮你,别忘了科森察也有自己的封扈骑士的,我相信他们的忠心,”似乎看透了亚历山大的心思,箬莎安慰着他“而且我们只要紧紧守住城堡就行,只是那些波西米亚人究竟要干什么,他们莫名其妙的封锁了出去的道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箬莎纳闷的轻声自语,因为想不明白而微微搅在一起的两条尖尖的眉梢微微轻触,看上去就像个正在闹别扭的精灵。

    她这样子让亚历山大嘴角颤动了下,他不由想起了刚刚的那个吻,依旧能回味起来的唇舌间的碰触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明知道一旦自承了乔迩莫迪洛这个身份,与眼前这个女孩的关系就只同母异父的兄妹,可就因为这样,那种因为某种不能逾越而产生的念想,就更让他觉得难以压制。

    “我们肯定是忽视了什么,你说是吗?”

    一声询问把亚历山大从胡思乱想中惊醒,他看看正皱着眉望着他的箬莎。有些心头发虚的点点头,虽然这个女孩并非他的妹妹,可还是有点担心她会看穿他的心思。

    “那么你说我们忽视了什么,”箬莎没有理会亚历山大那看上去有些过于热情的眼神,而是继续琢磨着“让你那个修道士说说他究竟和那些波西米亚人都说了什么。”

    “大人,我向上帝保证,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站在亚历山大面前的马希莫很干脆的宣布,然后肩膀一塌无奈的说“那个波西米亚人就说了那么多,他们的嘴巴很严,就像怕说多了会泄露什么似的。”

    “等等,你说什么?”亚历山大忽然打断马希莫“你说他们怕泄露什么?”

    “我只是说像是这么回事。”马希莫晃晃脑袋解释着“您知道当时我实在吓坏了,不过好在那个给了我坐骑一下子的家伙也关起来。”

    “他们怕泄露什么?”亚历山大却已经不再去理修道士的自言自语,而是仔细回味这其中的东西。

    波西米亚人不但未得允许进入了科森察领地,甚至还堵住了科森察人的大门,这怎么看怎么都只能说是在挑衅。

    可是既然已经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波西米亚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还有什么怕科森察人发现的呢?

    另外让包括压力山大在内的所有人都奇怪的是,波西米亚人虽然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和科森察人动手的架势,可迄今为止他们不但并没有真的发动进攻,甚至连城堡的近前都没有靠近。

    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人,这样不是更好吗?”看亚历山大陷入沉思,马希莫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只是来做客的,波西米亚人一走,我们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好在城堡里有很多粮食,就算再这么僵上几个月也没有关系,可波西米亚人不可能永远呆在城外,他们很快就得因为没吃的撤退。”

    僵几个月?

    没吃的?

    不知怎么,马希莫这几句话在亚历山大心头霎时激起波澜!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这几个词。

    想起来,想起来,亚历山大在心里不住提醒自己。

    来到科森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借机与乔治安妮接近吗。

    在面对莫迪洛那头老狐狸时,如果不想只被他利用,就必须从乔治安妮这里打开突破口,借着她莫迪洛家族成员的身份,让自己不止是做为一个单纯的棋子,而是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

    而要实现这个目的,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帮助箬莎和科森察的领地度过眼前的危险。

    因为亚历山大发现,箬莎不但对她的母亲有着很深的影响,这个女孩本身也足以拥有能发挥重要作用的力量。

    得到箬莎的承认,成了他融入科森察家族的第一步考验。

    究竟是漏掉了什么呢?

    亚历山大不住问着自己,波西米亚人似乎并不想和科森察人正面冲突,那么他们唯一的目的就如他们自己说的只是为了阻止科森察人离开城堡。

    那么如果科森察人可以离开城堡,他们就会去哪?

    “去随便找个什么人,马希莫,”亚历山大吩咐“最好是对科森察附近很熟悉的人,找到带来见我。”

    “那很简单,随便找个女仆就行,”马希莫说着就对恰好经过的一个女仆招招手,看到那个满脸雀斑的胖女人略显羞怯的样子,修道士无奈的走过去把她带了过来“请问她吧大人,她是当地人,对附近很熟悉。”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大人?”胖女人用透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和修道士比起来这个年轻的骑士队长更令女人动心。

    “这附近,我是说城堡附近都有什么?”亚历山大先问了句,看到女人一脸茫然只能稍微改变问法“我是说,有什么地方是值得科森察人重视的吗?”

    亚历山大的话一问完,就看到女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样子好像他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大人,科森察当然有值得重视的东西,”女人略显骄傲的说“科森察伯爵领地有最好的猎场,据说甚至在罗马帝国时代都经常有皇帝来狩猎的。”

    “我是说出了猎场,还有什么吗?”亚历山大无奈的打断女仆的话。

    “那还能有什么,”女仆茫然的说“除了猎场和那些根本搬不走的粮仓,科森察还能有什么?”

    “粮仓?!”亚历山大先是失声惊呼,接着他不由一声咒骂“我真蠢!”

    说完,他扔下一脸茫然的修道士两人大步向门外走去。

    可刚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碰上了同样匆匆而来的箬莎。

    “粮仓!”

    “他们是冲着粮仓来的!”

    异口同声说出的答案让两人都是一愣,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对方脸上浮起的不安神色。

    “那不勒斯!”

    两人同时发出低呼。

第四十一章 山顶遭遇

    科森察是那不勒斯的粮仓,为整个那不勒斯提供粮食,这是早在第一天到科森察时就从箬莎那里听到的,为此亚历山大还曾经感叹一番。

    之所以感叹,是因为他意识到当他猜想着那不勒斯人可能要面临饥荒的时候,接下来却发现这不但在莫迪洛的预料之中,而且很可能这一切都是莫迪洛从中推波助澜。

    大概再没有比能从饥荒中拯救一座城市更让人感恩涕零的了,亚历山大甚至可以想象,看着那些整天醉生梦死大把大把的挥霍粮食和各种吃食的贵族们,当他们发现不但供他们召开奢华宴会的各种食物已经所剩无几,甚至普通平民都可能要面临饿肚子的危机时,会是多么恐慌不安的局面。

    而对那不勒斯的平民来说,法国人的占领固然可恶,但是如果接下来国王的回归带给他们的只是挨饿,那么不论是对国王本人还是对整个王室,之前由怀念和盼望酝酿而成的无比崇敬,很快就会变成抱怨甚至恼怒。

    谁能在这个时候为因为担心挨饿而焦躁不安的民众提供粮食,谁就可以获得那不勒斯人的友谊,尊重,甚至是崇拜。

    正因为发现了这个,亚历山大才觉得莫迪洛伯爵真是老谋深算,令人佩服。

    但是现在,波西米亚人的出现让这一切彻底发生了变化。

    看着箬莎脸上的不安越来越浓,亚历山大也逐渐意识到事情要比他们想的可能更加严重得多。

    波西米亚人是怎么突然来到那不勒斯的,又是谁派来了他们,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果不能结束波西米亚人的封锁,那么就可能完全失去科森察领地上的那些粮仓、

    只要想想那些粮仓里的粮食,亚历山大就觉得哪怕是莫迪洛本人在这里,面对如此变故,脸色也不会比一脸苍白的箬莎好多少。

    “我们必须派人出去!”同样想通了很多东西的箬莎焦急的喊着,虽然未必对科森察和那不勒斯即将面临的危机完全看透,但箬莎却比亚历山大更加清楚那些粮仓对科森察意味着什么。

    拥有的最大猎场只是科森察家族当初能够崛起的契机,王家狩猎官出身的家族祖先虽然获得了贵族称号,但那已经算是到来顶峰。

    真正让科森察家族这么多年来即便王朝更迭,可依旧能耸立不倒的,正是因为这里是为那不勒斯守护着一个巨大粮仓的所在地。

    穿过维苏威火山北麓,在安格里河与克拉第河之间,又一片堪称整个半岛南端最好的耕田。

    在两条有着充沛水源经年不息的河流孕育中,这片北宽南窄,如同个树立起来的漏斗般的平原上到处都是成片金黄的麦田。

    小麦田连绵不断的在火山脚下的平原一直铺展开去,这里差不多是为沿海几座城市提供食量的宝地。

    不论是那不勒斯,塔兰托还是为整个半岛守卫着塔兰托海与伊奥尼亚海之间的海上要道,随时准备面对来自奥斯曼帝国威胁的克罗托内,这些地方都要依靠这片广袤的良田提供得以维生的食粮。

    正因为这个,南方的所有城邦都视这片平原为自己城市的保证,从很多年前出现城邦的时候起,那些领主就都试图控制这个令人垂涎的地方。

    但是经过多年征战的结果,这片土地从没被任何单独一个领主统治,在损失了无数生命后,这片平原被划归不同的势力,其中那不勒斯得到了靠近阿格里河上游的一片十分肥沃的土地。

    而科森察家族成为了守护这片产量宝地和建立在平原边沿的储粮地的守护人。

    这才是让科森察家族得以延续下来的真正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被拦截在城堡里无法与产粮地联系,一旦那边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会对那不勒斯意味着什么,又对科森察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骑士呢,派出骑士和骑兵,还有足够多的其他士兵,只要能派出的都派出去,一定要把那些波西米亚人赶走!”

    因为惊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箬莎大声喊着,当看到亚历山大没有按她的命令做,而是站着不动时,箬莎转身就走!

    “等一下,”亚历山大一把抓住箬莎的手臂,把她拉回来“不要激动,你这个样子会坏事的。”

    “放开我,我要去调动守卫,”箬莎不耐烦的推搡着“如果你也不肯听我的命令,我会找愿意听我话的人。”

    “波西米亚人可不会听你的话,”亚历山大依旧紧抓着箬莎的手臂,感觉到她光滑的手臂在自己掌中挣扎绷紧,他略微放松一些,然后对着旁边愣愣发呆的马希莫使了个眼神。

    修道士立刻识趣的走出房间,还顺手把房门关上。

    “你是害怕了吗?或者你不如你自己说的那么勇敢,”箬莎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如果你只有这点胆量,那我劝你回到你之前那个修道院去吧,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看着如一头骄傲的小兽般盯着他的箬莎,亚历山大心里升起股莫名的热火,不知为什么,看到箬莎他就不由想起索菲娅,然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拿两个人作比较,。

    现在箬莎的这个样子倒是让他觉得这位贵族小姐和索菲娅有些一样,这让他不由心底一阵恍惚。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当相通波西米亚人的目的时,亚历山大的第一个反应也是立刻派人打破波西米亚人的封锁,所以他急急的去找箬莎。

    但是当看到箬莎因为焦急近乎失态的样子,亚历山大却忽然冷静下来了。

    还有什么比令敌人因为恐慌失去判断,然后再趁机予以致命一击更好的机会呢?

    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更加睿智冷静,他知道如果自己是箬莎或者是凯泽尔,做为科森察家的一员也会同样会因为焦急而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甚至可能会做的比他们更盲目。

    但是正因为不是这个家族的成员,亚历山大才能清醒的看待这一切。

    得出波西米亚人封锁城堡去路的结论现在看其实并不很难,即便一时间想不到,可只要储粮地那边出了变故,总会派人来向科森察求援。

    波西米亚人拦截住大多数信使,可总会有人能到达城堡,到那时他们的目的也就不言而明了。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依旧是会出现如箬莎这样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导致的恐慌,科森察还是会派出援军试图打破波西米亚人的封锁。

    既然猜到这个可能,那么波西米亚人很可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也许派出援军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波西米亚人的陷阱。

    亚历山大忽然觉得奥多涅不肯派兵似乎也并不是错误,只是如今提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波西米亚人应该会想到我们总会派人出去的,”亚历山大放缓声调解释着,同时他慢慢放开箬莎的手臂“听着,如果你一定要派人出去我不会反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守卫都派出去,我们要防止波西米亚人可能会设下的圈套。”

    “能有什么圈套?”箬莎倔强的问“他们的人并不多,我们的城堡根本不可能被攻破,我们只要用很少的人就可以守住城堡,然后就能派出足够多的人去支援阿格利河麦田。”

    “你能想到这些,波西米亚人或者说是雇他们的人会想不到吗?”亚历山大试图说服箬莎,虽然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真的很难“也许他们就等着我们出去,外面那些人也许不危险,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其他地方是不是安排了陷阱。”

    “科森察人不是那么好对付卡文卡成狗相甚至连一群暴民都对付不了,科森察家族从罗马时代就在战斗了,波西米亚人只敢躲在栅栏后面,如果面对面他们只能逃跑,除非”

    说到这,箬莎脸上的神色忽然一滞。

    “除非?”

    亚历山大注意到了箬莎神情变化。

    “等一下,等一下,”箬莎有些茫然的在原地来回转着圈“很多年前,那时候法国人还没征服西西里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吧?”

    看到箬莎询问似的神态,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当初诺曼人征服西西里王国的时候,那时候的西西里与那不勒斯还没有分家。

    “就是那时候,科森察家接受了法国人的册封,当时的科森察伯爵奉命带人巡视阿格里河上游的土地,结果他们离开后不久就遭遇了埋伏,结果整个队伍全军覆没,伯爵也在那次战斗中死掉了,那是科森察家族最惨烈的一件事。”

    “那是在什么地方?”亚历山大低声问。

    “就在距科森察东面,那里地势很险要是一片低谷,出去之后就是阿格里河储粮区,原本科森察家曾经想过要在那里建一座堡垒,但是后来因为签署了分割阿格利河平原的协议,所以堡垒就没有必要了。”

    “是吗,”亚历山大琢磨着箬莎的话,虽然还没有肯定,但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箬莎说的没错,如果波西米亚佣兵真的有什么圈套,那就应该是在她说的那个地方了“那里距城堡有多远?”

    “不是很远,但是路很难走,”箬莎微微皱起眉来“我以前去过那个地方,当时是凯泽尔带我去的,我不喜欢那儿。”

    “我得去看看,”亚历山大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没错,波西米亚人的埋伏就应该是在那里了。”

    “可是你怎么去?”

    听到箬莎这么问,亚历山大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是你和伯莱里逃走的时候原本是不会被我发现的,因为还有条通向城堡外面我们发现不了的暗道是吗?”

    箬莎眼中露出了丝犹豫,她似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把关于科森察城堡的秘密告诉亚历山大,毕竟这关系到科森察家族的安危。

    可这犹豫只是一瞬,箬莎就下了决心,很显然与科森察城堡未来可能要面临的危机比起来,眼前的麻烦足有让她改变主意。

    “有一条从城堡后面通向山顶的小路,这个除了科森察家的人,从没有外人知道,”说到这,她看着亚历山大“我让伯莱里和你一起去,他会带你到达山鹫崖那边。”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山鹫崖应该就是箬莎说的那个山谷。

    想想科森察家的祖先做为这块领地主人,都曾经在那个地方折戟沉沙全军覆没,亚历山大多少对这个地方的情景有了些印象。

    虽然不太愿意离开箬莎,可伯莱里还是答应为亚历山大带路。

    亚历山大没有带马希莫,尽管修道士为此适当的表示了一点愤慨,可亚历山大没有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而是直接告诉乌利乌做好准备。

    这次出去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亚历山大觉得摩尔人要比修道士这种时候就可靠的多了。

    所谓密道并不是什么暗室或是地道,而是一条位于城堡深处紧靠山壁的一条很狭窄的山缝。

    这条山缝崎岖幽深,绝大多数地方常年照不到阳光,有些更是狭窄的即便是一个人都很难通过。

    湿滑的地上更是长满了深色的葱绿苔藓,走在上面随时都会摔倒。

    “这条秘道是过去修建城堡时候发现的,开始还有些人知道,时间久了就只有科森察家的人知道了。”走在前面扛着个大包裹的伯莱里说着回头看看亚历山大“我不知道小姐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不是错了,不过我希望你别让她失望。”

    看着虽然个子高大,其实年龄却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伯莱里,亚历山大认真的说:“箬莎是你的姐姐,可你也不要忘了,她也是我的妹妹。”

    伯莱里厚实的嘴唇动了动似是在忍耐,可最终他还是开口说:“箬莎小姐也是凯泽尔少爷的妹妹,可他还是想要她嫁给那个塔兰托伯爵。”

    亚历山大摇摇头,他知道波伯莱里其实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箬莎的同母异父哥哥没什么好感,不过这时候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个大个子会想些什么。

    山缝一直顺着山势向山崖的顶上延伸上去,因为路很难走,当他们终于看到从山顶缝隙中漏进的阳光时,那光亮已经变成了玫瑰色的余晖。

    “看来我们要在山上过夜了,”穿过一个被树藤遮挡住的狭窄缝隙,终于站在山崖顶上的伯莱里望着山下说“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从这里到山鹫崖需要走大半天时间。”

    回头向山下看看,亚历山大看到了城堡隐约可见的圆形塔顶的顶尖,他知道伯莱里说的没错,深夜里下山无疑是危险又愚蠢的举动。

    “夜里风很大的。”

    伯莱里说着招呼乌利乌把背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过夜需要的东西,很快他就搭起了个虽然不大却能遮住夜里山风的小帐篷。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忙活,亚历山大倒是对这个大个子稍有的细心有了个新的印象。

    在山里感觉太阳落下去的很快,随着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阴影沿着山坡向上蔓延,黑夜很快就笼罩了山顶。

    山下城堡里已经点起了灯火,虽然知道波西米亚人不会轻易进攻城堡,但科森察人却不敢掉以轻心。

    “大人,”伯莱里坐在石头上看着亚历山大“你是真的要帮小姐吗?”

    “叫我亚历山大就行了,”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是在帮我自己,大概你不清楚箬莎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伯莱里眼中闪过道异样光芒,他认真盯着亚历山大看了一会,这才点点头说:“所以你肯帮助小姐,因为你也需要从她那得到什么好处。”

    “应该是这样了。”

    亚历山大并没有否认伯莱里的猜想,他很清楚伯莱里对他有着很深的戒心,对他的话更是一点不肯相信。

    如果他说出于兄妹感情帮助箬莎,伯莱里是绝不会信的。

    相反,他坦率的承认需要从箬莎那里得到好处,倒是让大个子认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肯为箬莎冒险。

    亚历山大这么想着不由暗自一笑,这个伯莱里看似笨拙,其实心思还是很多的。

    他想着刚要开口继续说话,原本坐在对面的伯莱里忽然站了起来!

    他健壮的身躯这时候却展现出了非凡的灵活,就在亚历山大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他已经一手按住旁边乌利乌的嘴,另一只手竖起手指对着亚历山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亚历山大的心霎时一跳,他的眼神顺着伯莱里看过去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山下的阴影里几条正循着山坡向上缓缓走来的身影。

    “有人。”

    伯莱里低声警告,迅速收拾起东西。

    三个人躲到一块巨石后不久,几个人影就出现在了山顶上。

    “纳山,真的是这里吗?”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一个名字

    月光下,几条人影在山崖上晃动着,他们显然在找什么。

    就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个被叫做纳山的人个头不高,可却很健壮,站在山崖上,就好像块和四周融合在一起的山石。

    如果修道士在这里,他一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个人就是之前在科森察城堡外他见到的那个波西米亚的“波西米亚人”。

    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让躲在巨石后的亚历山大他们暗吃一惊,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可想想这山崖上的秘密,就很难相信他们是因为其他什么巧合的原因才找到这的。

    亚历山大感觉到伯莱里的身子在不住颤抖,他显然为秘道的安全,或者说是为箬莎的安全担心,看着他眼里露出的凶光,亚历山大知道他已经起了要杀掉这些人灭口的心思。

    只是既然这些人已经发现了秘道,就不能保证别的人不知道。

    就在亚历山大琢磨着是不是放弃去山鹫崖探听消息,立刻回城堡调动人手把秘道封死时,那个叫纳山的人开口说话了。

    “就是这儿,”这人的声调有些奇怪,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不过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有力,就和他的外表似的,好像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那个贵族少爷说的就是这里。”

    “哦,那个贵族少爷啊,他可是在你手里吃了不少苦,”另一个个头略高的人走过来,月光照在他身上,他腰里的武器发出放光,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另一个人问“老爷,是不是你们贵族都那么自以为是?”

    被问的人头上戴着顶有着很宽帽檐的圆顶帽,他的脸完全遮在帽子下面,当他抬起头时,可以看到脸上还戴着副只有医生和收殓师才戴的鹰嘴面具。

    这人面具上两片镜片后的双眼默默的看着那个高个子,然后并不理他的低头在山崖上寻找着。

    高个子似乎对面具人的这种冷漠不以为意,他又对那个纳山问:“如果找到了那条暗道怎么办,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难道就这么冲进去?”

    虽然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可当确定他们的确是来找秘道的时候,伯莱里还是因为激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亚历山大用手按住伯莱里微微颤抖的肩膀,向他摇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同时他注视着那几个人。

    “我们人太少,不过外面有鲍夫卡,城堡里的人肯定都被他吸引住了。”纳山冷静的说“所以我们只要进了城堡之后引起骚乱就足够了,接下来鲍夫卡知道该怎么做。”

    “鲍夫卡那个笨蛋只会在人面前妆模作样,如果不是你先抓住了那个贵族,也许我们就只能如他们说的那样在那个山鹫崖等着那些科森察人了。”

    说到这的时候,高个子向另一边的鹰嘴面具人的方向示意了下,同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那个贵族小子还真是厉害,如果不是你亲自动手,鲍夫卡那个笨蛋根本拿不下来啊,亏他平时还吹嘘自己的马刀玩的多厉害,”高个子嘲笑着。

    这两个人的对话让亚历山大心头一动,似乎同样有所感觉,他看到伯莱里眼中也露出了紧张和不安。

    很厉害的贵族少爷,又是知道这条通往山下城堡的秘道,亚历山大可以肯定他们说的就是刚刚离开的凯泽尔!

    想到凯泽尔落在了这些人手里,亚历山大心里不由飞快转着念头。

    如果凯泽尔因为落在敌人手里不幸遇害,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想法让亚历山大心里的念头转的更快了,只是这个时候还顾不上这些。

    如果不能解决眼前这些人,科森察的大麻烦就要来了。

    只是听那高个子的话,似乎凯泽尔就是被这个叫纳山的人抓住的,那么这个人肯定要比凯泽尔还要厉害,再想想凯泽尔那据说连威尼斯剑派的大师都颇为尊重的身手,亚历山大觉得可真有些进退两难了。

    就在亚历山大琢磨该怎么办时,那个鹰嘴面具人忽然在黑夜中发出声低呼:“在这儿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几个人立刻闻声聚拢过去,他们围在一片被葱密的树藤遮挡住的秘道入口前,小心的剥开遮挡的藤蔓。

    “通往科森察城堡的暗道,”面具人的声音在夜里听着很古怪,倒像是刻意改变了声调“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到城堡的后面。”

    说到这,他面具上的两个镜片望着纳山,刻意加重语气“说好的,城堡里的东西随便你们拿,箬莎科森察归我。”

    “放心,我们只对黄金珠宝感兴趣,对加杰女人没兴趣。”纳山不以为意的回答,他向黑暗深邃的秘道看了看,然后开始低声分派人手。

    伯莱里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特别是在听到那个面具人的话之后,他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的要冲出去。

    亚历山大紧紧压住伯莱里的肩头,他知道如果让这些人进了科森察肯定会酿成一出惨剧,可是以自己三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比自己多出一倍的人战斗的,更何况这些人当中明显有好几个看上去就颇为厉害的敌人。

    “等他们进了秘道再说,”亚历山大心头盘算,他忽然想起了在西西里染血之夜那个夜晚,自己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景,虽然当时因为带着波鸿的佣兵要比现在形势好的多,可巴勒莫地下的隧道显然没有科森察的险峻。在这里即便敌人人数比自己多,但只要进入秘道,狭窄的地势显然对自己一方更有利。

    亚历山大这么想着,正要低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伯莱里,却忽然听到站在秘道前的面具人对一个手下吩咐着:“告诉山下我们的人,留下几个其余的人叫上来。”

    “遵命大人。”一个手下应了声,转身向亚历山大他们藏身的巨石走来。

    亚历山大压在伯莱里肩上的手霎时放松。

    很显然,如果这个时候再不阻止,一旦他们的人上了山,那么就再也挡不住他们了。

    原本试图挣脱亚历山大的伯莱里因为肩上失去力量猛然站了起来!随着声大喊,他猛的从石头后扑了出去,就在那个准备报信的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的刀已经倾斜着砍进了那人的脖颈

    骤然变故让山崖上的人大吃一惊,因为太过突然,当那人倒在地上时,他们甚至看着伯莱里又挥刀砍下第二刀,才有人惊呼出声,拔出剑向伯莱里冲去。

    就在伯莱里跳出去砍杀那人的时候,已经想好该怎么做的亚历山大招呼着乌利乌几步冲到山崖边。

    “乌利乌,和我一起推!”

    亚历山大边喊边奋力把一块石头向山下推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乌利乌只有跟着主人用力推动石头,当另外几个人里终于有人发现他们时,一块大石已经被他们推得摇晃着在地上滚动起来。

    一声低沉咒骂从那个叫纳山的吉普赛人嘴里迸出,他健壮的身体忽然闪动起来,即便在嶙峋的石头间也异常灵活的跳跃,当他出现在伯莱里面前时,伯莱里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纳山手里的一把刀身并不很长的弯刀已经挑开他刺过去的刀尖,同时顺着他的刀身向上一甩,伯莱里的武器已经飞上了半空。

    纳山手里的刀再次灵活的反甩,随着刀柄上沉重的配重头向下狠砸,伯莱里高大的个子在他面前就像个空空的稻草人似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别杀这个人!”

    纳山一边低喊阻止面具人的手下,一边脚下不停的向亚历山大他们冲去。

    纳山眼里泛着怒火,和伯莱里上来就杀了个人相比,如果不是伯莱里挡了他的路,他更想先解决这个给他造成了大麻烦的家伙。

    看到纳山迅速冲来,亚历山大甚至没有动上一点要迎击的心思,只要想想这个人连凯泽尔都能活捉,亚历山大就知道即便自己跟着波鸿再练几年也不可能是这个吉普赛人的对手。

    “快跑!”

    亚历山大向乌利乌喊了一声就又用力向前一推,借着石头砸响地面的沉闷大响向着山下滚去引起的震动带来的骚乱,亚历山大沿着山崖向远处跑去。

    被推动的石头向着山下翻滚而去,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响彻整个山顶。

    随着石头不住滚落,越来越多的碎石被震落下来,顺着山崖“哗啦啦”的滑落下去。

    “哦天哪!”

    看到冲过来的纳山,乌利乌吓得一声惊叫转身就跑,摩尔人灵活的奔跑天性在这时候得到了畅快淋漓的发挥,他那比山羚都不逊色的敏捷让追在后面的纳山不由意外的“咦”了一声。

    亚历山大这时却很狼狈,原本山崖上崎岖复杂的地形就根本不适于奔跑,漆黑的夜晚更是平添危机。

    他甚至觉得自己居然跑出这么久还没有被乱石绊倒摔断脖子简直是个奇迹,不过这个奇迹很快就到了头。

    随着脚下突然一空,亚历山大觉得整个身子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向前栽去。

    在空中的时候,他本能的双手抱头身子蜷起,可就这样当他的后背摔在乱石堆上时,锋利的石头还是把他身上的衣服划得稀烂,后背更是被扎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是还不等他因为疼痛呻吟出声,纳山已经从一块石头上跳下,借着在乱石间的跳跃稳住身子,然后立刻向亚历山大冲来。

    刚刚站起的亚历山大立刻被脚下的乱石绊得向后仰倒,因为疼痛完全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撞在身后的石头上,随着一道凉风,吉普赛人的弯刀从他头顶一闪而过。

    “走运的家伙,”纳山嘟囔一句,他原本很有把握的一刀却因为亚历山大的摔倒被躲了过去,不过他觉得这个加杰人的好运气也到头了。

    纳山心里涌动着怒气,虽然不想杀人,可这个加杰人找的麻烦让他忍不住要用杀人泄愤。

    这次偷袭显然已经失败。

    那么多的落石势必已经引起科森察人的警惕。

    如果那个科森察贵族没说谎,那么这条秘道显然易守难攻,只要城堡里的人有所警惕,那么就算有再多人也不可能经由秘道攻陷城堡。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上去狼狈不堪的年轻加杰人造成的。

    纳山面露杀机的向亚历山去,弯刀在他手里划起两道弧光,刀柄上沉重的配重头让他的刀舞动起来更趋于沉稳有力,一旦挥舞起来,纳山有把握只需要一刀就能砍断这个可恶加杰人的头。

    会被杀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亚历山大一刹那几乎就要发狂!

    对危险的恐惧让他的身体迸发出了超出平时更大的力量,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灵敏,甚至当纳山第二次挥起弯刀时,他灵活的躲避开吉普赛人可怕的进攻,同时抓起地上的石头向敌人用力砸去。

    “你真惹火我了,”纳山用刀尖挑开亚历山大投过来的石头,虽然那石头因为力量很大依旧从他胸前飞过,几乎砸中他,可纳山脚下不停,依旧向前一步同时举起刀来“耽误太久了,加杰人。”

    乌利乌跑的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喊上主人就已经冲在前面。

    当他终于想到亚历山大还在后面时,虽然害怕的要命,摩尔人还是不由回头向后看去。

    恰好在这时,就着头顶月光,摩尔人看到了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把在月光下反射着可怕亮光的弯刀高高举起,随着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乌利乌似乎听到了刀刃割破空气发出的呼啸。

    而弯刀的目标,就是他那已经倒在地上无处可逃的可怜主人的脖子。

    乌利乌猛的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主人的头颅飞上天空,就如同他以前那可怜的大维齐尔主人一样,喷着血浆的无头尸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倒下。

    可接下来摩尔人并没有听到他想象中亚历山大的身体栽倒发出的声响,当他茫然的睁开眼睛时,他看到那个吉普赛人的弯刀正架在依旧倒在地上的亚历山大脖子上。

    但是让乌利乌意外的是,月光下吉普赛人的脸色这时却是一片焦急甚至紧张。

    “你刚才说什么?”纳山的刀紧紧压着亚历山大喉咙,只要轻轻向前一推他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杀掉这个加杰青年,可这时候手却在微微颤抖,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因为过于就激动而有些走调“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亚历山大抬头眼前吉普赛人脖子上围着一条头巾,那是他投出的石头划破吉普赛人胸口衣服时露出来的。

    头巾的花纹很熟悉,或者说是太熟悉了,亚历山大知道只有一个人身边才会有这么条同样的头巾。

    “索菲娅。”

    亚历山大急促的说,他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就靠这个名字了。

第四十三章 痛苦

    “索菲娅。”亚历山大再次说出这个名字。

    索菲娅的手里曾经有这么一块头巾,而这个吉普赛人也有一块,这个人的年龄又应该与索菲娅的父亲近似,更何况索菲娅曾经不止一次比着手势告诉他,这头巾是她的母亲为他父亲织的,这就意味着这种花纹并不常见。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刚刚有人曾经叫这个吉普赛人“纳山”。

    当看到吉普赛人胸前露出的头巾时,他没经思考就喊出了索菲娅的名字,生死存亡的瞬间迸发出的机智让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这是不是有用,直到纳山的刀停在咽喉前时,他才确定自己真的猜对了。

    “索菲娅,她是我妻子,”亚历山大急促的说“她的父亲叫纳山,你认识她吗?”

    “索菲娅,索菲娅。”

    纳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当然认识她,甚至当妻子死后,她的存在成了他唯一能够感到快乐的根源,哪怕即便是被驱逐出了部落成了个真正的流浪汉,纳山也从没有感到沮丧,因为他用自己的磨难换取来了女儿的生命。

    纳山不知道部落后来去了哪里,他更不知道女儿在部落里过的怎么样,这让他无时无刻不为索菲娅担心,可现在这个倒在自己刀前的加杰人突然说是索菲娅的丈夫,这让纳山意外之余更是愤怒。

    “你对她做了什么?!”纳山的刀微微一倾,厚实的刀背就狠狠砸在亚历山大肩膀上,然后他不等亚历山大出声就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的索菲娅在哪,你要是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你变成苏丹宫里的太监!”

    说着他好像忽然才想起亚历山大说的话,然后他更加愤怒的不住摇晃眼前的加杰小子:“你碰过她了是吗,你说她是你妻子,你这个混蛋我现在就宰了你!”

    “她是我按部落习俗娶的老婆,”亚历山大只能大声喊,纳山的愤怒已经不可遏制,他知道如果不能尽量让纳山的怒火平息下来,也许不等他说出索菲娅已经失踪,他已经被愤怒的父亲砍成了碎块“她是我妻子,是和我进行血脉融合仪式的妻子!”

    纳山摇晃的手顿住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愕然,虽然心底里告诉自己这个看上去就很狡猾的加杰人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可他又实在不能否认这个加杰人说的依旧打动了他。

    “纳山,怎么还不杀了这个人。”一个波西米亚人已经冲了过来,他手里提着把样式古怪的长刀,前宽后窄的刀身看上去很沉重,如果是个有经验的士兵,就会知道当面对使用这样一把刀的骑兵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个人,”纳山抓着亚历山大的肩膀喘了口气,似乎这样才能接受刚刚听到的消息带给他的意外“我要留着他有用。”

    “你什么时候这么拖拖拉拉的了,还有那个大个子你也不让杀了他,”波西米亚人不满的唠叨着“这几个家伙给我们添了太多麻烦了,也许城堡里的人这时候已经有了准备。”

    “我知道,”纳山向略微倾斜的山崖边看看,虽然看不到下面的情景,可他能猜到因为那些被亚历山大他们推下去的巨石,山下的城堡很可能已经警惕起来,可以说这次的偷袭已经完全失败了“我们离开这儿吧,留下来已经没用了。”

    “让我宰了这个家伙,”波西米亚人愤怒的晃晃手里的砍刀“他坏了我们的事。”

    “我说过他还有用!”纳山狠狠盯着波西米亚人“去告诉鲍夫卡,我们的偷袭失败了,让他别那么傻傻的还在城堡外面耗着立刻回到树林里去。我们现在只能等科森察人出城了。”

    波西米亚人有些不甘的舔舔嘴唇,不过还是点点头:“好吧你是头儿,可我们就这么走了,连秘道都不进去看看吗,也许科森察人根本想不到他们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纳山有些不耐烦的摇摇头说:“好吧如果你不死心就去看看,不过我劝你小心点,也许科森察人已经在秘道里设下了埋伏,在这种地方往往送了命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纳山的话让波西米亚人有些进退两难,他向山崖上望了一眼,最后说了句:“我会小心的。”

    然后他招呼着个同伴向秘道走去。

    “波西米亚人,你在干什么。”

    一个古怪声调响起,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他面具上的两块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反光,鸟嘴的空洞中发出隐隐发出的呼吸声听上去沉闷而又怪异。

    当看清亚历山大的脸时,这个男人脚下微微一停,然后他沉闷的说:“杀了这个人。”

    “不,”纳山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具男人“我要他活着,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由于戴着面具无法看出脸上的神情,可从那人忽然变得僵硬的姿势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人似乎已经十分愤怒,他的手慢慢按在了剑柄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慢慢围了上来。

    “你们要打吗?”纳山丝毫不惧的缓缓晃了晃手里的弯刀“你们三个未必是我一个人的对手,而且我们这儿,”纳山说着用弯刀向旁边晃了晃“似乎比你们人多。”

    随着他的话,山坡的阴影里忽然闪出了几条人影,其中一个直接就出现在离乌利乌不远的一颗树后,这让刚要转身逃跑的摩尔人吓得立刻停了下来。

    “你背着我们还带着其他人?”面具人愤怒的说“你要干什么?”

    “只是不想空手而回,原本以为如果能攻进城堡也许就能大捞一笔了,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纳山侧耳听了听“科森察人果然已经有了准备,希望希瓦那两个小子运气不会那么坏。”

    “把这个人杀了,我多给你50佛罗林。”面具人忽然开口,他这话也让刚刚围上来的几个波西米亚人一阵骚动。

    亚历山大紧盯着面具人,这时候他已经不那么紧张,纳山显然十分关系关于索菲娅的事情,虽然当他听说索菲娅失踪后很可能就要爆发出更可怕的怒火,但至少这个时候暂时没有危险。

    而且他也不再担心科森察人还没有发现秘道已经被发现的危险。

    如果之前他们几个人没从秘道里出去,虽然山石落下可能会引起注意,但倒也未必会有人猜想到是秘道出了问题,可现在他们刚刚离开秘道山崖上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亚历山大不相信箬莎会连这其中的关系都猜想不到。

    正如纳山说的,以那条秘道的险要只要科森察人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那么甚至只需要几个人都可以把那条路守得严严实实的。

    所以亚历山大一边在心里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应付纳山的追问,一边紧密观察着四周,当面具人坚持要杀死他时,亚历山大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而当面具人居然说要用50个佛罗林换他的命时,亚历山大已经确定,这个人是认识他的!

    而且,自己也很可能认识这个人!

    “50个佛罗林,”一个波西米亚人咽了口口水走过来“纳山,把这小子杀了吧,整整50个佛罗林啊。”

    “闭嘴,你是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吗?”纳山狠狠瞪了眼波西米亚人“我说这小子对我有用。”

    让压力山大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波西米亚人似乎很怕纳山,虽然有些不满,可几个人还是闭上了嘴,而且他们的目光随着纳山向面具人看去,双方一时间僵持在山崖上。

    面具人的肩膀轻轻起伏很显然十分生气,可显然因为有着某种顾忌,虽然愤怒却始终不能发作。

    “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面具人玻璃镜片后的双眼死死盯着纳山,又在亚历山大的身上晃过,然后他带着手下从纳山身边穿过向着山坡下走去。

    “纳山,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用,居然比50个佛罗林还值钱。”一个波西米亚人好奇的走过来“难道他也是贵族,就像那个被我们抓住的科森察的少爷?”

    纳山没理会同伴好奇的询问,他抓着亚历山大的肩膀向前推搡着向山下走,同时吩咐着旁边的人:“把他那两个同伴都带过来,这几个人现在是我们的俘虏了,也许他们还挺值钱的。”

    听到这话,波西米亚人立刻兴奋起来,他们把被打昏刚刚醒过来的伯莱里和根本没敢逃跑的乌利乌捆在一起,然后押着他们向山下走去。

    到了这时候,亚历山大已经可以肯定纳山应该在这些波西米亚人当中地位不低,特别是在听了他和面具人的交谈后,他甚至隐隐觉得也许这些波西米亚雇佣兵都可能听他的。

    果然,当顺一边的山坡走下山崖后,看着迎着他们走来,又纷纷和纳山打招呼的几个波西米亚人,亚历山大已经可以确定,纳山就是这些波西米亚雇佣兵的真正头领。

    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波西米亚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用一种亚历山大听不懂的语言迅速的纳山说着什么,也许是他说的太快,纳山不得不反复问了几句之后,就扭过头盯着亚历山大:“他们说你们的人抓住了希瓦。”

    亚历山大不由点点头,他知道箬莎果然有了准备。

    只是那个年轻的波西米亚人立刻露出了敌意,他从腰里拔出短刀向亚历山大扑去!

    纳山几乎是脚下不动的只一甩手就把那个波西米亚人摔倒在地,趁他还来不及站起来一只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同时对他呵斥着。

    “把这小子带走,”纳山对旁边的人吩咐着,然后揪着亚历山大的衣领走到一颗树下“现在听着,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纳山说完又抬手阻止住要开口说话的亚历山大“我提醒你想好了再说,我不是加杰人,对你们来说也许女儿不算什么,可索菲娅就是我的生命。”

    亚历山大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即便是之前面前可怕的弯刀也没有这么感到这么的恐怖,毕竟与敌人对峙时的兴奋往往能令人暂时忘记惧怕,可面对一个愤怒的父亲,亚历山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告诉我索菲娅在哪?”纳山继续问。

    亚历山大沉吟了一下,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可能就会决定自己的命运,可这时候看着这个尽量压抑着感情,当说到女儿名字时都会颤抖的男人,他忽然觉得任何欺骗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索菲娅是他妻子,不论这有多么荒唐却是事实。

    那么,面对索菲娅的父亲,他应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终于开口,话一出口就看到纳山的脸变得异常愤怒,但是他还是继续说“我们在从西西里来那不勒斯的路上失散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纳山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他的眼中闪着可怕的光,那种如受伤野兽般绝望的眼神似乎就要立刻把亚历山大撕成碎片“你说她是你的妻子,可你不知道她的下落?”

    “对不起纳山,如果骗你能活命我肯定会骗你的,可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亚历山大慢慢的说“我们在路上失散了,我一直在找她,可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

    “可你现在在科森察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纳山用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愤怒的声调问,可越是这样显得越是危险,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冰冷,看着亚历山大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告诉我,我女儿遭遇到了什么,在我杀掉你之前都说出来,那样也许我会慈悲点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看着纳山,亚历山大忽然奇怪的露出了微笑,他摊开双手把身子完全对着这位父亲:“来吧杀掉我吧,我没有保护好她可她保护了我,她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愿意为我挨老古尔佳的鞭子。如果她不跟着我一起离开部落就不会遇到危险,可我现在连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来杀掉我!杀了害了你女儿的人!”

    亚历山大越说越激动,他忽然觉得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自从索菲娅失踪之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各种想想都让他痛苦的可能,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告诉他,他总会找到索菲娅,那不勒斯的时候,除了派出乌利乌不住的一次次去港口打听关于索菲娅所在的那条船的下落,他就是在瞭望哨里向那些经常来来往往的酒客探听各种消息。

    但是每次打听换回的却都只有失望,一次次的失望,无数次的失望,那个让他坚持下去的声音虽然从没消失,但他心底里却明白那只是他在欺骗自己。

    某个念头他不敢有,更不想去有,他只能不住的告诉自己,他的小妻子总会回到他身边,哪怕她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可只要她回到他的身边,就一切都好了。

    他会让她忘记那些可怕的事,会用一生去安慰她的身和心。

    但是现在,当面对纳山时,亚历山大才忽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不停的自我欺骗。

    索菲娅不见了,索菲娅可能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来杀了我,”亚历山大终于流下了自与索菲娅失散后的第一次泪水,可他的脸上却又挂着似乎放下一切的轻松微笑“这样你就可以为女儿报仇了。”

    纳山眼露杀机,粗壮有力的手臂过于用力筋骨硬邦邦的涨起。

    “杀了你,不。”纳山的声音也是硬邦邦的,随着他紧攥的拳头狠砸过去,亚历山大立刻痛得捂住肚子弯下腰去!

    一拳,又一拳,纳山的拳头不住的狠狠打在亚历山大身上,血水顺着亚历山大的嘴流出来,他的鼻子已经被打破,眼睛被打得高高肿起,当纳山紧攥在一起的双拳砸落在他后背时,亚历山大的脸直接埋进了树根旁的水洼里。

    “站起来!”

    纳山揪着亚历山大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又是一阵狠狠的拳头。

    “呵呵,你怎么不杀了我,”亚历山大快站不住了,他身子歪歪扭扭的靠在树上,在纳山一拳又一拳的打击下发出奇怪笑声“杀了我才最解恨呢,来呀,难道你不爱你的女儿?”

    “闭嘴!”纳山粗声吼着,这一顿狠揍让他都觉得有些喘息,看着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亚历山大,他捡起扔在地上的弯刀“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太舒服的,我要你为索菲娅的死付出代价。”

    “是呀,我的确该付出代价,”压力山大想睁开眼,却因为眼睛红肿根本做不到,他只好让自己尽量站得直些,然后他抬起头,用因为充血完全模糊不清的目光看着头顶上的树冠“我早就该受到惩罚了,你还在等什么?”

    纳山的刀抵在了亚历山大脖子上,划破肌肤的刺痛却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索菲娅,我来了。”亚历山大心中自语。

    “不,这太便宜你了。”然后他听到纳山在他耳边如诅咒般的声音。

    “你死就解脱了,然后只有我一个人为我女儿痛苦,我不会这么便宜你的,”纳山的声音里透着无穷的愤怒和憎恨“我要让你活着,我看得出来你的痛苦有多深,所以让你时时刻刻活在痛苦里。你别想就这么算了,除非找到我的女儿,否则你永远别想解脱。”

    说完,纳山松开亚历山大转身就走。

    他离开很久,树林里迸发出一声充满悲愤与压抑的呐喊:“索菲娅!”

第四十四章 求援

    一个骑兵驾驭着马匹在乱石丛生的低谷中前进着,尽管骑术精湛,但是因为地势复杂,这个人依旧小心的控制着速度,防止坐骑稍不留神撞在那些突出来的嶙峋石壁上。

    在他还没有来到山谷中心最狭窄的地段时,山谷一侧放哨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当他来到的波西米亚人聚集的地方时,立刻有两个人迎了上去。

    “带来什么消息了,看你这样子像是科森察人已经要进攻了。”走在前面的纳山对报信的人问“鲍夫卡那边怎么样?”

    “纳山,那些科森察人可能真的要来了,”报信的波西米亚人伏在马上不住喘着粗气“鲍夫卡让我通知你最好准备,他那里不可能挡得住科森察人,一切都看你这里了。”

    “当然看我这里,鲍夫卡那个家伙最多也就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纳山不以为意的说“回去告诉鲍夫卡,我这里都准备好了,他只要不让科森察人觉得从他手里冲过去太容易起了疑心就可以。”

    看着报信的人气喘吁吁的调头而去,纳山沉吟了一下对身边的同伴说:“去把我们的那个俘虏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那小子是谁?”波西米亚人有些好奇的问“你以前从不这么麻烦的,如果想要知道什么只要用刀子和烧红的烙铁就能知道。”

    “去把他带来吧,”纳山没有回答同伴的话只是催促,看到同伴疑惑的样子他又说“我们要从他那知道些事,如果他不肯说实话我会用刀子和烙铁的。”

    亚历山大并没有和伯莱里两人关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坐在那棵树下发呆,虽然没有人看管,他却始终坐在不动,直到波西米亚人来找他。

    “你是谁?”波西米亚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亚历山大,见他虽然抬起头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关系你不说也没什么,纳山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

    “他要见我了吗?”亚历山大站起来,他已经坐在树下很长时间,看着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浅白,再想想纳山这个时候要见他,亚历山大已经大约猜到是什么事。

    看着眼睛通红的亚历山大走来,纳山把手里的马鞭在大腿外侧打得啪啪的响,看到他这动作,熟悉他习惯的波西米亚人微微吹了个口哨。

    “纳山如果他真值那么多钱,可别要了他的小命。”波西米亚人走到纳山身边低声说。

    “我只是要从他那知道点事。”纳山向亚历山大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过去,然后独自转身山谷里走去。

    亚历山大默默跟在后面,当他们来到崎岖的谷底时,纳山用马鞭向两边的陡坡指了指:“你认为如果在这里准备袭击科森察人会不会成功?”

    亚历山大向两边看看点了点头,接着就摇头说到:“你不会成功的,科森察人已经知道了你们会在这里社下埋伏,他们不可能上当。”

    纳山不置可否“嗯”了声,然后打量着亚历山大:“我知道,他们应该不会那么蠢,否则也不用等我们来早就被别人干掉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科森察人派来这里查看是不是有伏兵的对吗?”

    亚历山大没有否认,他在等着纳山下面的话。

    从承认自己是索菲娅的丈夫那时候起,亚历山大就在琢磨纳山他们究竟要干什么,现在见纳山一点都不为自己几个人在山顶上的出现感到意外,他就知道纳山应该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

    也就是说对于科森察人已经识破他们要在山鹫崖埋伏的打算,纳山并不觉得意外。

    “听着我可以让你走,”纳山看着亚历山大“当然这不是因为我对你慈悲,而是就如我说的那样我要让你和我一起承受失去我女儿的痛苦。现在我要你告诉我科森察人会排出多少人突破鲍夫卡的封锁。”

    亚历山大看着纳山,开始他的确有些不明白纳山要干什么,现在听他这么询问,亚历山大忽然意识到不论是自己还是科森察的其他人,似乎都犯了个很重要的错误。

    对科森察人来说,守护作为储粮地的阿格里河平原的确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如果对某些人来说,能够拿下科森察城堡本身就已经足以能抵消对阿格里河沿岸平原的作用了呢?

    自始至终他们他们都只想到这些来自波西米亚人的佣兵对科森察的威胁,哪怕是后来猜想到这些人是受到那不勒斯某些人的指使,也依旧认为是以这些波西米亚佣兵为对手,却偏偏没有去想如果那不勒斯有人直接参与进来会怎么样?

    “那个人,那个戴面具的人!”亚历山大忽然想起来了,虽然知道那个人应该是认识才要坚持杀掉他,可现在他忽然觉得那人的出现应该不只是简单的只是被派来看着波西米亚人如何袭击科森察的“告诉我是谁要趁机拿下科森察?”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纳山不耐烦的说“我留下你的性命不是为了让你和我讨价还价的。”

    “纳山告诉我!”亚历山大有些急了,他发现自己居然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错误,不论是科森察还是箬莎都即将陷入危险之中,而他的一切计划也许还不等开始实施就要彻底失败“我要去找索菲娅,我需要科森察人的帮助。”

    “闭嘴,”纳山脸上露出了狰狞“不要总把我女儿挂在嘴边,你是个加杰人,也许你的确为我女儿感到痛苦,可如果以为我不明白你们那种狡猾就错了。”

    “科森察伯爵夫人是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的妹妹,如果我现在帮了科森察就能得到伯爵的帮助,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全力去找索菲娅,”亚历山大这时候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打动纳山,他不知道索菲娅的父亲怎么会以一个吉普赛人的身份成为这一大批波西米亚雇佣兵的首领,可现在很显然这些波西米亚人是莫迪洛的敌人找来的。

    “公爵?”

    想到莫迪洛的敌人,亚历山大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召来这些波西米亚雇佣兵的应该就是腓特烈公爵,只是腓特烈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波西米亚人,已经不是他能想到的了。

    “是腓特烈公爵吗,是他派你们来袭击科森察的,”亚历山大焦急的自语,接着他忽然微微张开嘴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他让你们把科森察的守卫队伍城堡里引诱出来,然后不论是不是能成功都要在山鹫崖围堵埋伏,然后在这个时候他自己的人就可以趁机拿下科森察。”

    纳山眼中闪过丝异样,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加杰人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虽然事情未必完全如他说的那样,可总的来说却相差不远。

    “你很聪明,不过这些已经和你无关了,现在我要知道科森察有多少人,然后只要能把他们留在这里就可以了。”纳山看着焦急的亚历山大不为所动“还有我劝你最好现在还不要乱跑,有人想要你的命,虽然我也恨不得就杀了你,可也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

    “没错,公爵的手下。”亚历山大低声低估一声,他不住的来回走动心里焦急的盘算着,他知道纳山是不会听他这么说下去的,这个吉普赛人不但要比想象的顽固得多,而且更要狡猾,否则他也不能聚集起这么一只看上去实力不凡的佣兵队伍了。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忽然心头一动,他回头看着纳山说:“纳山,如果我保证能让你和你的人得到更多的报酬呢,也就是不论你从公爵那得到多少,都可以有份其他报酬,你能不能帮我?”

    纳山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才开口说:“你很聪明,应该差不多已经知道你的对手是谁,那么你怎么还能有这种信心说能付给我一份报酬,科森察已经完了。”

    “不,还没有!”亚历山大用发狠的声调说“雇佣你们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的野心,可我也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事。也许他现在能得逞,可我能够阻止他。即便我不能,那不勒斯的国王也能阻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纳山不以为意的说“那是那不勒斯人的事,对我们来说只要有足够的佛罗林就足够了。”

    “我能让你得到更多的佛罗林,”亚历山大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别忘了那个人毕竟只是个公爵,而他的敌人可不只是一个莫迪洛,还有就是那不勒斯的国王。这两个人都很富有,真正的富有,你同样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报酬。”

    “等一下,你是说那不勒斯的国王?费迪南?”纳山的神色有些变了,他脸上似乎出现了些许错愕,然后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可这说不通,要知道那可是王后的侄子”

    亚历山大额头上这时已经冒出汗水,他不知道纳山怎么会突然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在他急得要开口打断纳山的胡思乱想时,纳山忽然说:“加杰人,你告诉我说,腓特烈公爵和国王关系是不是不好?”

    “当然不好,他和他儿子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当国王,”亚历山大无奈的解释着“所以帮助科森察能得到的回报要比你想的还要多,科森察,莫迪洛还有国王都会愿意看到腓特烈的失败。”

    纳山点点点头,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不能让我的佣兵帮助你,”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亚历山大立刻陷入了失望“我的人不只是接受了他佛罗林才听他的命令,这其中有些事很复杂。”

    一阵难掩的失望从亚历山大心头浮起,他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却依旧毫无用处,甚至哪怕是许以重金也无法打动这个固执的吉普赛人。

    “不过,就因为这里面有些复杂,所以我要你把你知道的事都说清楚。”纳山忽然继续说,他的脸上挂着丝古怪神色,似乎显得有些急躁“说说公爵要干什么,如果我肯帮他是不是真的能得到国王的报酬。”

    亚历山大感到的很意外,原本已经彻底失望却似乎一下子又有了机会,虽然他不知道纳山怎么就突然想通了,不过这时候他却实在没时间却想那么多。

    “国王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人们都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不过国王自己可不这么认为,而且莫迪洛伯爵也不希望看到腓特烈成为国王。如果能挫败公爵,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回报一定比你想的还要多。”亚历山大简要的说完,就紧盯着纳山。

    他知道能否成功就在次一举。

    纳山认真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手里的马鞭不住的轻轻拍打身侧,然后他摇摇头:“我的人不能帮你,”在亚历山大脸上刚刚露出难掩的失望,他接着说“我的人不只是佣兵,他们还是属于波西米亚国王的王家卫队,而他们效忠的王后,就是现在的那不勒斯国王费迪南父亲的姑姑。”

    “什么?”亚历山大意外的看着纳山“你是说波西米亚国王的王后,是费迪南父亲阿方索二世和腓特烈公爵的姐妹?”

    “大概是你说这个人的姐妹吧,所以我的波西米亚士兵不可能帮助你。不过,”纳山说到这顿了下“我的人不一样,他们是我的族人,虽然也同样是国王的士兵但是却更愿意听我的话。”

    “等一等,你说的是你的人,”亚历山大隐约明白过来的了,纳山说的显然并非那些波西米亚士兵,而是他自己的那些吉普赛人。

    “但是他们人并不多,这对你也没什么用处,“纳山提醒着“如果这时候科森察人真的已经出城,城堡了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你还能干什么?”

    “我不需要保护城堡,”亚历山大轻声说“我只要能保护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好吧,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纳山深深看了眼亚历山大,从腰间的皮袋子里拿出个木哨吹了起来。

    随着夜莺般的哨声,很快一个与纳山相同打扮的波西米亚人跑了过来:“头人你叫我吗?”

    “叫上我们的人,听这个人的命令去做。”纳山简单的吩咐。

    吉普赛人稍显疑惑的看了眼亚历山大,立刻转身迅速消失在乱石丛中。

    “我这次相信你,这里面的事很复杂,你也别指望知道的太多,”纳山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不过我要提醒你别欺骗我,还有你答应过要去找我的女儿,如果我发现你欺骗了我,否则哪怕将来索菲娅会怨恨我,我也不会饶了你。”

    “我知道。”亚历山大转身准备离开。

    “加杰人!”纳山忽然在背后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朱里安特贡布雷。”

第四十五章 箬莎的蜕变

    利乌提心吊胆的坐在树下,虽然身子蜷着好像因为害怕已经不知所措,可一双灵活的眼睛却始终偷偷的看着四周。

    他不能不担心,即便不知道这些波西米亚人的底细,可他也知道自己几个人处境不好。

    自小就会察言观色的摩尔人很清楚成为俘虏或是囚徒的下场,他亲眼见过的这种事已经太多,至于他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更是让他对将来感到绝望。

    大维齐尔老爷被砍下来戳在削尖木桩上血粼粼的人头又开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是他以前最可怕的梦魇,现在这一切似乎又要发生了。

    向不远处的伯莱里看了看,乌利乌打消了招呼他的念头。

    这个大个子不论与那位伯爵小姐是主仆还是姐弟,他对她都是很忠心的,可忠心这时候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反而会坏事。

    乌利乌决定想办法逃跑,亚历山大在哪他不知道,大概这时候已经被人砍下了脑袋,就和大维齐尔老爷一样,这让摩尔人有些伤心,不过却也只是有些而已,他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本分,既然主人已经死了那么他也就自由了。

    乌利乌这么一边观察着周围随时伺机逃跑,一边胡思乱想。

    当一阵脚步声走近,他立刻低下头装着害怕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的确很害怕,因为他发现那脚步正向着他们走来。

    一双熟悉的靴子出现在眼前,乌利乌不用仔细看也知道那正是自己每天打理过的,他立刻抬起头看到了正低头看着他的亚历山大。

    “主人!”乌利乌意外的叫着,他注意到亚历山大没有被捆起来,虽然看上去被折磨的不清,可似乎精神还不错,另外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亚历山大身后虽然跟着两个波西米亚人,可看神情却不像是押解他的样子。

    “已经准备逃跑了吗,乌利乌?”

    亚历山大的话让摩尔人吓了一跳,他心惊胆战的看看亚历山大身后那两个波西米亚人,果然那两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愤怒和杀机。

    “主人,我只是想”

    “你不用解释,这也没什么,”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说“你只是为了感恩才成为我的仆人,对我并没有太多的义务,任何时候都可以离开的。”

    乌利乌黑亮的脸上有些发红,他不知道亚历山大这么说是不是生气了,其实他始终搞不明白这位新主人的脾气,也弄不懂刚才还是俘虏的亚历山大怎么会看上去和波西米亚人走到了一起,既然搞不明白他干脆一咬牙说了实话:“主人,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就想逃走,对不起主人。”

    “现在为我做件事,”亚历山大不想听乌利乌说太多的话,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时间,这时候他心里的焦急是旁人想象不到的“从这里出去,就是这个山谷出去,不论多少路走的越远越好,必须拦下科森察的守卫队让他们立刻回头。”

    “就只有我一个人?”乌利乌有些意外的问,他原本以为看透了他心思的亚历山大要么会狠狠惩罚他,要么会让人给他戴上奴隶的脚镣,可现在这个命令让他意外。

    “就你一个人,虽然你不熟悉这一带,好在也只有一条路,”亚历山大说着从地上拽起乌利乌用刀割断捆着他的绳子,同时对他低声说“别再逃跑了,你认为你这么永远不停的逃跑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你想永远这么流浪下去吗?”

    “主人你,你知道了什么?”乌利乌眼中露出不安神色“请你听我解释主人,我不是那种背着以前主人逃出来的奴隶,我没做过坏事。”

    “好了乌利乌,如果你能改改夜里总说梦话的毛病,就是个完美仆人了。”亚历山大摆摆手打断乌利乌“现在听我说,一定要拦下守卫队然他们回头,告诉他们这是他们队长的命令,去吧!”

    乌利乌愣愣的看看亚历山大,在确定他的确是这么命令自己后,点点头转身就跑。

    “这个摩尔人,你信得过吗?”一个吉普赛人皱着眉问“我看到他手里攥着块石头。”

    “大概是要来磨断绳子逃跑,”亚历山大不在意的说“他是个摩尔人,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而且他当初跟随我也是出于自愿,如果他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止。”

    “可是你不是说让他去拦下那些科森察人吗,如果他逃跑了呢?”

    “如果那样只能说是我倒霉,”亚历山大说着走过去帮已经站起来的伯莱里松开绳子“现在什么都别打听,我们立刻离开这。”

    “去哪,这些波西米亚人是怎么回事?”伯莱里愕然的问,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救箬莎,”亚历山大对伯莱里说“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很危险。”

    箬莎坐在一张很宽的椅子里看着远处半敞的房门微微发怔,她这是在她父亲的房间里,在她旁边的床上,科森察伯爵正香甜的做着梦。

    一直以来伯爵睡觉的时间都越来越长,相反他的酒量却越来越到了最近两年哪怕只是喝上两杯城堡里自酿的葡萄酒都会立刻昏头转向的认不出人来。

    睡梦中伯爵发出一阵模糊呓语,他不老实的扭了扭身子,似乎因为向动动手脚可没了手臂不够尽兴,就用力蹬了蹬双腿,然后这才安静下来。

    箬莎默默的看着父亲,她知道父亲已经很老了,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去,这是城堡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很多人这几年已经把逢迎都转向了凯泽尔,毕竟伯爵一死,做为长子的凯泽尔就会成为伯爵。

    箬莎不知道父亲究竟有多爱母亲,或者从来没爱过,毕竟当初母亲是直接从修道院里被接进的城堡,这让很多人从一开始就暗中揣测究竟发生过什么,让这位堂堂的莫迪洛伯爵的妹妹要躲到修道院里好几年。

    现在看来,那个猜测的理由已经很清楚了。

    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虽然知道母亲这些年来放浪不羁的生活,可箬莎却还没做好接受一个同母兄弟的准备。

    她的兄弟已经够多了,除了父亲前妻生的那些孩子,还有和她一起长大的伯莱里,不论这些人和她关系好坏,他们才是她的兄弟,至于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亚历山大,她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身影出现在半敞的门外,轻轻敲门后房门被缓缓推开。

    看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马西莫,箬莎微微皱了下眉。

    她不喜欢亚历山大的这个跟班,感觉他一点都不像个修道士,更像个到处招摇卖艺的,这让她甚至有点怀疑亚历山大的身份,虽然他没有揭发她要逃跑的事,而且还因为阻止她离开让她避免了被城外敌人抓获的危险,可她还是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哥哥不信任。

    不过这是母亲的事,箬莎相信只要母亲回来,应该就能辨出真伪了。

    “小姐,波西米亚人果然没有拦住我们的守卫队,”马西莫小心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伯爵小姐面前他总是觉得不自在,也许是因为她那双虽然好看却总是让他有种在被审视似的眼神“还有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已经把那条秘道封起来了。”

    “那个波西米亚人呢?”箬莎站了起来,当她走动时,身上的盔甲发出声音。

    没错,箬莎没有穿裙子,甚至没有穿稍微方便些的衣服,而是穿上了一身样式独特的盔甲。

    这是套特意定做的盔甲,镶嵌珐琅和金丝花饰的繁琐华丽的纹理和完全与主人的身形相配的大让这套盔甲穿在箬莎身上迸发出了异乎寻常的奇特魅力。

    马西莫还记得当第一次看到箬莎穿着这身盔甲出现时,即便是很多科森察人都目不转睛,有些更是因为意外和惊艳险些手忙脚乱。

    而且虽然已经看过几次,可马西莫还是觉得眼前这位伯爵小姐简直就是副动人的画作,而不是个真人。

    “波西米亚人?对,”从遐想里清醒过来的马西莫赶紧说“在外面大厅,那人挺幸运,在我们用石头堵死秘道前让我们抓住了,他那个同伴就糟糕多了,那血流得看着就吓人。”

    箬莎没理马西莫的喋喋不休,她走出父亲的房间穿过塔楼和走廊,当她出现在大厅里时,听到了一阵低语。

    箬莎不去管那些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的目光,而是走到被锁在一根柱子上的波西米亚人面前。

    “回答我的问题,或者受苦,”箬莎开口问着“你们怎么会知道秘道的,还有之前出去的那些人他们在哪?”

    “小妞,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贵族小姐,”波西米亚人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虽然看上去有些惨,可他还是故意用充满**的眼神看着箬莎“你这个样子太诱人了,也许我们可以”

    箬莎挥起手腕毫不犹豫的一鞭子抽在了波西米亚人的脸上,一阵剧痛霎时把他的话都打了回去。

    “让他开口,我就在这里等着直到他肯说实话。”看到波西米亚人因为疼痛和意外扭曲的脸,箬莎冷冷的说“不要把我当成其他那些贵族小姐,我是科森察家的人,科森察的祖先是猎人,你们就是我的猎物。”

    一个刽子手走过来,先犹豫的看了眼箬莎,然后举起皮鞭开始向波西米亚人身上抽去。

    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让旁边的人胆战心惊,而波西米亚人那一声声的惨叫更是让大厅外面的人听了都暗暗心惊。

    箬莎却始终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虽然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目光却没有移开,当波西米亚人因为痛苦开始不住咒骂时,她拒绝了身边人请她暂时回避的建议,而是下令“多抽他几鞭子”。

    波西米亚人不住喘息着,他觉得全身好像要着火了似的疼痛。当刽子手扯破他的上衣时,与被抽破的皮肤一起扯动的疼痛让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我的祖先曾经教育他们的后代,受伤的猎物总是变得更凶残危险,”箬莎慢慢走到波西米亚人身前看着用憎恨目光瞪着她的这个人“可他们也告诉子孙,这个时候的猎物其实也是最脆弱的,因为只要再稍微加上一把劲它们就是你的。”

    箬莎说着举起鞭子:“如果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不再打你,否则当我离开的时候,你就要受更大的罪了。”

    “我,我叫马库什,”波西米亚人有些慌乱了,他哆嗦着盯着箬莎手里的鞭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哪怕是在波西米亚他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现在这个奇特盔甲,看上去俏丽得令人心醉的女孩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个可怕的魔鬼,只是想到另一个令他更加害怕的人,他又犹豫不决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探路的。”

    箬莎仔细看着这个人的眼睛,然后她把鞭子递给了旁边满头大汗的刽子手。

    “我出去一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箬莎说着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后面传来了马库什急促的喘息,随着刽子手招呼人搬来个烧的通红的火盆,波西米亚人的喘息终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哀嚎。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做,快把火盆拿开!小姐求求你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快让他们停下来!我的天啊,救救我!”

    身后的凄厉惨叫和哀求丝毫没有打动箬莎,她走出大厅,看着那些用恐怖不安的眼神望着她的人们,箬莎发出个无声冷哼。

    也许很快人们就要用各种新的词汇来形容她了,那应该是绝对和各种美好的东西都不沾边。

    人们会宣扬她多么恐怖而残忍,甚至会说在她美丽的外表下不止藏着的是冷酷无情,甚至可能会把她形容成拥有一颗魔鬼般的心。

    但是箬莎却并不在乎这些,当山顶落下石头时,她就已经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她担心她兄弟,或者说她担心伯莱里。

    至于亚历山大,她到现在依旧怀疑他的身份,而且即便最后证明他的确是她的同母异父兄弟,箬莎也不认为自己会对那个人有多少感情。

    可是伯莱里却是她的弟弟。

    在秘道口防守的时候,哪怕是听到有人出现的最后一刻,箬莎依旧奢望是伯莱里回来了,可在看到那两个潜入进来的波西米亚人时,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

    就在那个时候,箬莎知道不止伯莱里出事了,很可能凯泽尔也发生了意外。

    波西米亚人不可能那么凑巧的偏偏出现在秘道另一边,这只能说明他们是从知道底细的人那里听到了消息。

    而会落在波西米亚人手里的科森察家的人,除了离开科森察没多久的凯泽尔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现在波西米亚人能进入秘道,那就只能说明伯莱里他们同样已经落在了敌人手里。

    那一刻,箬莎陷入了旁人永远不会明白的彻底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也许正是这让她完全的绝望,当箬莎从这绝望中清醒过来时,她穿上了当初凯泽尔纯粹出于宠爱而为她重金制造的铠甲。

    当铠甲的一颗颗钉栓锁紧时,箬莎觉得她内心里的恐惧也被封闭在了华丽而坚固的铠甲里。

    同时,一颗被隐藏在当初青春美丽的贵族小姐外表下的野心,却随着穿上铠甲掩显出来。

    当她站在大厅台阶上,她父亲空着的宝座前时,看着下面那些用奇怪眼神望着她的骑士和科森察贵族时,箬莎忽然发现,似乎这才是她一直真正向往的。

    科森察伯爵已经难以成了个笑话,而作为继承人的凯泽尔又下落不明,那么现在能真正统治科森察的只有一个人。

    “做为科森察的合法监护人,我命令你们所有人听从我的命令!”

    这是箬莎穿上铠甲后站在所有人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小姐,那个波西米亚人说了。”一个骑士略显紧张的报告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面前紧张得心跳不已,而这心跳完全与任何充满浪漫色彩的东西无关。

    其中有的,是隐约的畏惧。

    “他说了什么?”

    箬莎尽力让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冷淡,她知道任何情绪上的起伏都可能暴露她其实是多么紧张不安。

    这是从莫迪洛舅舅那里学来的,莫迪洛总是孜孜不倦的教授她各种以前总认为毫无用处的东西,可现在箬莎却衷心的感激着伯爵。

    “他们抓住了凯泽尔少爷,”骑士有些不知所措的说“这真是太糟糕了不是吗小姐,他们抓住了”

    “他们会要赎金吗?”箬莎不耐烦的打断了骑士的话。

    难道还会有人比她更关心家人的安危?箬莎暗暗冷笑。

    “那个人没说,不过他说他们还抓住了那位贡布雷大人和伯莱里。”

    “他们都被抓住了?”

    尽管已经想到了最糟的结果,可亲耳听到这些坏消息时,箬莎还是觉得眼前有些眩晕。

    凯泽尔,伯莱里,甚至还有那个亚历山大,这些人都是和她有着不同血缘的人,而他们现在都落在了波西米亚人手里。

    “守卫队走了多久?”箬莎深吸口气问。

    “城堡外的波西米亚人虽然看上去勇猛,可几乎没阻拦他们,”骑士略感奇怪的回答“所以如果顺利也许很快他们就到山鹫崖了。”

    “是吗。”箬莎暗暗叹息一声。

    当听说凯泽尔被抓时,箬莎已经知道城堡外的波西米亚人只是个陷阱,甚至这时候她已经对守卫队能否回来不再抱着希望。

    我的梦想原来只是这么短暂的一瞬。

    就在箬莎心里自嘲时,一个士兵忽然跑来。

    “小姐,外面来人了,是腓特烈公爵的军队!”

第四十六章 箬莎的决断

    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只是一小队骑兵。

    大约也就二十多个人的骑兵队在树林里稀稀疏疏的排成一排,偶尔会有人在他们当中穿插奔跑,似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在守卫队离开城堡向波西米亚人发起进攻时,城堡外的波西米亚雇佣兵就立刻开始撤退,虽然这原本在亚历山大和箬莎的猜测之中,但波西米亚人撤退的那么坚决,却让箬莎有种之前上当了的气愤。

    很显然城外波西米亚人的人数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要少得多,之前他们完全被这些雇佣兵给欺骗了。

    这固然是因为他们突然出现,又是在深夜,让人根本摸不着他们的底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箬莎,都对如何打仗没有经验。

    亚历山大是根本不清楚这个时代一支佣兵队伍究竟有多少实力,还有雇佣兵究竟有多大的胆量敢于进攻一座有着守卫部队的贵族领地的城堡,而箬莎做为一个贵族小姐,对她来说也许只有欣赏漂亮的服饰和鉴别宝石的优劣才是她应该擅长的。

    可现在却是箬莎被迫不得不穿上了她原本只做为装饰才穿的盔甲,然后需要她站在城堡上判断城外那些忽然出现的公爵军队的意图。

    一个身穿黑色骑装的骑士来到距城墙下很近的地方,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箬莎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个人的长相。

    这人看上去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稍微琢磨一下,她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之前在火山隘口与阿尔弗雷德一起拦截她车队的那个公爵的手下亲信。

    那人走的更近些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抬起头向城墙上寻找着,很显然他并没有立刻认出箬莎。

    “我是依托万骑士,是腓特烈公爵殿下的随从,”那个人向城墙上大声喊着“我在奉命巡视与科森察领地交界的边界时候听说了有人要袭击伯爵的领地所以赶来支援,现在我希望见到伯爵或是任何科森察领地的一位主人,好确定他们领地和科森察家的人还是安全的。”

    “小姐,您不出声和他打个招呼?”箬莎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骑士小声问“这是公爵的手下,他们人数虽然很少却可以帮助我们。”

    箬莎默默看着下面那个一身黑色衣服,看上去好像个报丧使者似的骑士。

    其实那个人虽然清瘦却也还算英俊,如果仔细看甚至要比阿尔弗雷德那个有些过于喜欢显摆的花花公子更顺眼,可箬莎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对她有任何好感。

    或者是之前这个人曾经拦截过她的车队,或者是因为突然发生事情太多,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城堡外那个人因为得不到回答,就再次开口大声宣布自己的来历和来意,同时他招呼后面树林里那些骑兵聚拢过来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没有任何恶意,”依托万大声喊“做为公爵的手下,我们有义务保护任何受到威胁的那不勒斯贵族,现在请让科森察的主人出来,哪怕是伯爵小姐,请证明科森察家依旧是安全的,否则我只能认为他们已经遭遇危险,我会请求伯爵立刻发动军队的。”

    听着这已经隐约带着威胁的呐喊,箬莎头盔面具下的眉梢凝得更紧了,她虽然不肯定这些人是有恶意的,心里那阵隐约不安却越来越浓。

    “外面还有波西米亚人吗?”一个得了她授意的士兵大声问“他们围攻了城堡,人数好像很多。”

    “我不知道什么波西米亚人,”依托万挥挥手“我没看到任何人,树林里只有因为我们过来吓得到处乱飞的野山鸡,如果你们说的波西米亚是它们,那我们可是消灭了一大群。”

    依托万的俏皮话引起他身后骑兵们的一阵哄笑,有人还顺手从身侧马鞍上摘下挂着的山鸡摇晃炫耀。

    “看来波西米亚人真的撤退了,”箬莎身边的老骑士松了口气,接着小心的说“那是不是让他们进来,他们可是公爵的手下。”

    箬莎依旧不出声,可她身上的盔甲却发出轻轻声响,这是因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上当了,现在想想也许守卫队已经被到了山鹫崖遭到了波西米亚人的伏击,箬莎懊恼的几乎要发出绝望的呐喊。

    那支守卫队是科森察领地唯一的力量,如果他们遭遇不测,科森察就变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因为莫迪洛的原因,科森察在法国人入侵时安然无恙,当时看来这是幸运,可到了现在这就成了罪行,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公开指责科森察犯有背叛那不勒斯的罪行,但那只是因为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他们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

    箬莎觉得身上盔甲重得快要承受不住了,但她却依旧直挺挺站着,因为如果这时候她倒下去,那么也就意味着科森察家跟着她一起倒下了。

    旁边的老骑士依旧在问她该怎么办,而且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

    箬莎抬起手,慢慢摘下头盔,当她那头金黄色的长发随着晨风吹起时,不论城上城下,所有目光这一刻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华丽得只能用艺术品形容的米兰铠甲偏偏与一个美丽得让人心颤的少女结合起来,这种奢侈到了极点的靓丽就如一副大师UU小说的精美油画突然活了过来。

    依托万抬头看着城墙上的那个佳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嫉妒,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但一想到自己做这些只是为了能让公爵得到这片土地,进而得到眼前这个惊人美丽的上帝的杰作,他就忽然对这次任务不满起来。

    “依托万骑士,”箬莎开口了,她的声音略显焦急却并不惊慌“请你帮助科森察,我们守卫队正追赶波西米亚人,但是我担心他们可能会有意外,所以请你的人去立刻支援他们。”

    “抱歉伯爵小姐,之前不知道您已经在这里了,”依托万觉得戏演的也差不多了,虽然箬莎奇特的装扮有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随后他就清醒过来“很抱歉小姐我的人太少了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如果按您说的那样,现在科森察几乎没有人守卫这太危险,请您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我会派人向公爵和莫迪洛伯爵大人求援,相信以科森察守卫队的勇敢不会轻易失败的。”

    依托万的话引起了城墙上很多人的响应,事实上当守卫队离开城堡时他们是提心吊胆的,可科森察人做为阿格里河平原储粮地的守卫部队,这是不能回避的责任。

    波西米亚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让即便没有想得太多的人也隐约猜到事情不简单,守卫队一旦离开城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没人知道,正因为这种担心,留下来的人就更是忐忑不安。

    现在看到忽然来了一支公爵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安心了不少。

    “请下令吧小姐,让公爵的队伍进来,”见箬莎迟迟不回答,老骑士也有些着急的催促着“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要知道,”

    “让腓特烈的军队进来就是礼貌的吗?”箬莎愕然的看着身边的老骑士,原来在他们心目中自己是这么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公爵的手下就能让他们觉得比自己更重要也更可靠。

    箬莎到了这时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凯泽尔坚决反对她与阿尔弗雷德的婚事,而是坚持要把她嫁给那个足够当她父亲的塔兰托伯爵了。

    如果真的成为阿尔弗雷德的妻子,也许科森察很快就会成为腓特烈的附庸,这不止莫迪洛伯爵绝对不能容忍的,更是科森察家的人都不能接受的。

    和任何家族一样,一个女儿幸福与否与家族的兴衰是无法相比的,这一刻连箬莎自己都开始深深的理解这一点了。

    “不许开门。”箬莎的声音变得坚决起来,她不理会旁边一脸愕然的老骑士,只是紧紧盯着下面那个人,她忽然开始觉得这个人的出现未免有些太凑巧,就和凯泽尔刚刚离开波西米亚人就来围攻一样,一切看上去都太巧合了,这让她觉得不安起来。

    “骑士,我们的人完全可以守住城堡,如果你能立刻派人给我的舅舅莫迪洛伯爵报信,我会感谢你的。”

    这种时候箬莎并不想得罪腓特烈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费迪南二世的情况越来越糟,他那看似健康甚至精神十足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就像个已经快要烧光的火把,随时都可能会熄灭,这时候得罪未来的国王是很不明智的。

    依托万意外的看着城墙上的箬莎,他没想到这个贵族小姐会这么难对付,之前波西米亚人抓住凯泽尔的时候他并不在,所以他不知道波西米亚人都是怎么让那个傲慢的科森察家继承人说了实话的,可现在他居然连个姑娘都对付不了,这让依托万恼火起来。

    他不想让波西米亚人嘲笑,更不想因为任务失败令公爵生气。

    看着城墙上的箬莎,依托万的脸色阴沉下来,不过他知道以自己这些人是不可能攻下这座城堡的,不过他有足够让对方低头的筹码。

    “伯爵小姐,也许我应该告诉你,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个人。”依托万的口气变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可他知道这位伯爵小姐应该已经对他们有了戒心,既然这样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

    当看到被两个骑兵夹在中间从树林里出来的凯泽尔时,城墙上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

    尽管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些公爵的士兵来意不善,可看着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人都好像昏沉沉的凯泽尔时,人们还是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那是凯泽尔,他们抓住了凯泽尔!”

    “上帝,我们怎么办?”

    “打开城门吧,让公爵的军队进来。”

    “对,打开城门。”

    这个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箬莎,他们想到的只有怎么救回凯泽尔。

    “打开大门!”老骑士甚至不等箬莎说话就大声吩咐。

    箬莎全身冰冷,她任由人们从身边跑过去,却没有任何反应。

    当老骑士带着人跑下堡墙去开门时,一直躲在墙角角落处怕中了流矢的马希莫忽然从暗处跑出来,他提着袍子忙乱的爬上堡墙,先叫了一声,见箬莎没有反应,他就嘴里嘟囔了声“抱歉”,然后一把拉起箬莎,转身沿着城墙向与山脚连接一起的塔楼跑去。

    “放开我!”

    箬莎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她愤怒的试图甩开马希莫,却没想到反而被修道士抓得更紧。

    当城墙下传来一阵呼喊时,箬莎边跑边回头向下看去,这时她正看到第一个从已经敞开的门洞里冲进来的骑兵!

    “小姐快和我走!”

    马希莫气急败坏的喊,他甚至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腓特烈公爵的人会忽然进攻城堡,但是他知道如果被抓住,他的下场肯定不会比那个波西米亚人好多少。

    糟糕的是这位伯爵小姐似乎还搞不清楚她的处境,这让修道士甚至有想要狠抽她一个耳光的冲动。

    当他们终于冲进塔楼,奋力把镶着铁条的木门关死后,箬莎的身子不住摇晃好像随时会摔倒。

    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身上盔甲的重量比她想象的更要重得多不说,突如其来的打击也让她刚刚出现的希望荡然无存。

    科森察人就那么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她,让她甚至连稍微反抗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为什么?!”

    终于忍受不住的箬莎发出充满愤怒的喊声,她无助的慢慢瘫坐在地上,这个时候身上的铠甲带给她的不是荣耀和勇气,而是难以承受的沉重。

    外面城墙上由远及近传来的隆隆脚步和呼喊声,马希莫透过门上的缝隙看着外面正沿着堡墙快步走来的几个人,他也很快认出了领头的那人,这让修道士觉得事情真是糟透了。

    “小姐,如果你不想逃跑我不会拦着你的,不过我的主人肯定不希望你落在外面那些人的手里,”马希莫不顾一切的拉起箬莎,可她身上的铠甲却咯得他的胸口发痛“快和我走,找个地方把这身鬼东西脱下来。”

    马希莫用力扯着箬莎向塔楼通往山崖里的甬道跑去,可没走出多远,他就停下来愣愣的看着眼前分别通向不同方向的两条岔道。

    “咱们怎么走,我不认识路。”

    “跟我来。”

    箬莎忽然加快脚步,虽然身穿着铠甲,但因为这原本就是当初凯泽尔为了让她高兴特意定制的装饰甲胄,很多地方不但做的很薄,甚至还用了更多的丝绸蕾丝做为陪衬,所以尽管累得不轻,可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向前走。

    她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当她快步先前走去时,金色的长发不住飘扬,湖蓝色的眼中闪着坚决的光芒

    “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

    箬莎毫不犹豫的扔掉了装饰着宝石的头盔,当她扭头看向马希莫时,修道士觉得她的目光甚至比之前还要明亮锐利。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希莫不安的问“那些人肯定正在到处找你,如果让他们找到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箬莎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相信没有人能懂得之前那几乎把她彻底击垮的打击对她意味着什么,甚至箬莎自己都觉得奇怪,在经过了最初几尽崩溃的迷茫之后,她忽然觉得有种彻底放开的轻松。

    箬莎带着马希莫沿着在山壁上凿出的甬道向高处走着,时不时的有些岔道里会有人影闪动,箬莎就依仗着对城堡的熟悉机警的选择躲避的地方,而随着越往高处走,马希莫的心却越是跳得厉害。

    “他们在找你,城堡里的人都在找你。”听着那些经过人大声喧哗的喊叫声,马希莫愕然的看着箬莎。

    “他们肯定是奉了凯泽尔的命令,”箬莎轻轻叹口气“除了奥多涅那种外来的人,本地人对我们家族都很忠心,虽然他们放腓特烈的人进了城堡,可如果没有凯泽尔的命令他们不会听话的。”

    “那可太糟糕了。”马希莫沮丧的嘟囔着,这时候他已经后悔为什么要救这位伯爵小姐了。

    “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我的哥哥,我们现在是敌人了。”箬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了句,然后她头前带路向着甬道顶上一间房子走去。

    “我的上帝,你不会是要把里面那几个人放出来吧,”马希莫难以置信的看着箬莎“别忘了就是你把他们关进去的。”

    站在门口,箬莎回头看了看修道士:“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完,她拿出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房门。

    当看到站在门口只带着一个人的箬莎时,正在房子里来回走动的奥多涅有些发愣。

    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喧闹,所以也知道城堡里发生了意外,这个时候他正在琢磨怎么趁机逃出去。

    “看看谁来了,我的伯爵小姐。”

    虽然惊讶与箬莎的出现,奥多涅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忘不了那几支火枪带给他的震撼,甚至他在怀疑这是不是箬莎给他设下的圈套。

    “城堡被腓特烈公爵的人侵占了,”箬莎毫不隐瞒的说“他们正在找我,我需要有人能保护我离开,我也会报答你。”

    奥多涅奇怪的看着箬莎,他一时间无法猜出这是不是真话,当他仔细倾听外面时起时伏的声音终于确定箬莎说的是真话时,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戏谑:“小姐,如果我把你交给公爵的人,难道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吗?”

    “我母亲给我的领地,”面对威胁箬莎毫不惊慌“帮助我离开,你能得到我母亲给我将来做为嫁妆的领地。”

    奥多涅满是讥讽笑容的脸霎时一僵,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箬莎,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我会写下证据,科森察家的人言出必行!”箬莎骄傲的说。

    稍微一愣,奥多涅点了点头:“成交!”

第四十六章 洞穴之间

    凯泽尔站在城堡院子里的台阶上,看着聚集在下面的人们。

    这些人他每一个人都认识,而且其中很多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以前每次站在这个台阶上时,他都觉得很自豪,因为他是科森察家的人,更是科森察领地的继承人,这让他相信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将归他所有。

    可现在凯泽尔却一脸沮丧,甚至觉得站在这里更是种难言的屈辱。

    在他旁边,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慢悠悠的转悠着,虽然看上去这个人显得并不凶残,而且还很有教养,但凯泽尔却很清楚这个人的可怕。

    “我注意到您的人似乎并不欢迎我们,”那个黑衣男人在凯泽尔耳边低声说“我想这是因为你毕竟还不是科森察的领主,所以我也许我应该让人把伯爵大人请出来。”

    “不要打扰我父亲,”凯泽尔愤怒的低吼,当他看到那人毫无表情的眼神时,凯泽尔顿了顿终于用带着哀求的声调无力的说“求你,放过他吧,他已经老了。”

    “可他还是科森察伯爵,”黑衣男人压低声音重重的说“如果不想我去打扰你父亲,就让他们把你妹妹交出来,我知道她一定还在城堡里。”

    “我不知道箬莎在哪,”凯泽尔喘着粗气,他看看下面那些看着他的人们摇着头“我妹妹很聪明的,你们抓不住她,而且你们现在已经有了我。”

    “还不够我的少爷,”黑衣男人笑了笑“大概你还没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们的城堡是被波西米亚人围攻的,而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可是如果科森察的领主和它的继承人被发现已经死了会怎么样,你认为国王或是任何人会因为你们的死去费心的寻找凶手吗?”

    “你疯了,你的人并不多,如果你敢这么干肯定逃不出科森察,还有科森察的守卫队一旦回来你们就逃不了了。”凯泽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他不相信腓特烈的人真的敢杀他们父子,可想想他们连派出波西米亚人都做得出来,他却又不敢肯定了。

    “波西米亚人会对付你们的守卫队,”男人笑了笑“至于你和你父亲,如果你们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并不介意会使用最激烈的办法。”

    凯泽尔屏住呼吸紧盯着黑衣男人的脸,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这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实在不相信腓特烈敢做出这种事。

    可他却失望了,黑衣男人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样子完全看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正因为这样凯泽尔反而心里没了底。

    “我忘了告诉你,你们在阿格里河平原上的储粮地现在应该已经被波西米亚人占领了,”黑衣男人才想起来似的说“这个时候即便是莫迪洛伯爵也救不了你们,而且你们认为失去了储粮地,还会有谁再帮助你们吗?塔兰托伯爵?你认为他会了你们而得罪公爵吗?”

    凯泽尔觉得胸口有些发重,他喘了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这没有用,那种沉重压得他越来越难受。

    他知道黑衣男人说的并没有错,尽管是那不勒斯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但科森察家的荣耀却早在这许多年的动荡中悄然殆尽,现在科森察家剩下的就只有对多年前那些光荣的追忆。

    如果这时候再失去对阿格里河储粮地的掌握,那么即便他的家族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也的确不会有人真的关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各种可怕事情太多了,一个科森察家的灭亡,根本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你为什么还要找箬莎,你已经抓住了我,”凯泽尔最后一次试图为箬莎做些努力“你还想要什么。”

    “我只要你的妹妹,”黑衣男人说到这的时候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你难道真的没有考虑过和公爵联姻吗?”

    “你是说让箬莎嫁给阿尔弗雷德?”凯泽尔问。

    “也许还有更合适的人选,”黑衣男人说完用手拍了拍凯泽尔的肩膀,然后这才转身看着下面的人群“科森察人,我要你们立刻把箬莎科森察交出来,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你们的领主,科森察伯爵继承人的命令。”

    说完,他向前轻轻推了推凯泽尔。

    看着下面的人,凯泽尔舔着发干的嘴唇,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就真的成了对所有人的命令,而在这么多人的搜捕下,箬莎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想想你父亲,想想你的领地。”黑衣男人在他身后低声说。

    凯泽尔的心头一跳,男人的话让他下了决心。

    “找到箬莎,”凯泽尔的话一出口,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哄闹“都听着找到我妹妹,不过不要伤害她,把她带回来见我。”

    “如果箬莎小姐反抗呢,”人群里有人大声问“小姐经常去打猎,她甚至还穿了件铠甲,如果她不肯回来怎么办?”

    “不许伤害我妹妹!”凯泽尔愤怒的吼叫着“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敢伤她一下,我发誓不论他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会找他。”

    说完,凯泽尔扭过头狠狠的盯着黑衣男人,似是在告诉他这些话就是对他说的。

    “我也不希望看到箬莎小姐受伤,”黑衣男人向前两步看着下面的人“不过你们你们不能把她找出来,我保证你们所有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黑衣男人向凯泽尔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去看望一下你的父亲伯爵大人了。”

    凯泽尔脸上露出了苦涩,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只是这个人手里的傀儡,只等他们再找到箬莎,也许科森察家的命运就真正的彻底决定了。

    箬莎沿着山壁上突出的一块石楞侧着身子先前走着,在她脚下不到半步的地方就是一片陡峭的斜坡,如果从这里掉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后半生一直躺在床上等死了。

    “科森察还有这种地方,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跟在后面的奥多涅小心沿着山壁走着说到“一条通往外面的秘道,不过我们为什么不从城堡里面进去?”

    箬莎回头看了看奥多涅:“因为现在不但有上百个人在到处找我们,而且秘道也已经被我封死了,所以我们需要从这边的山坡爬上去,然后再进去。”

    说到这,箬莎又看了眼用略带玩味的眼神打量她的奥多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认为也许从一开始科森察家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你,否则也不会不告诉你有这条秘道,但这是科森察家延续多少年的秘密,也是靠着这个科森察家才躲过了好几次灾难。”

    奥多涅撇了撇下巴:“放心吧小姐,我只关心你是不是会遵守诺言把许给我的领地交给我,至于这条秘道现在看来已经一钱不值了。”

    “可你还得庆幸它能帮你得到一块领地,特别是庆幸它不是在地下。”

    奥多涅要再说什么,稍微靠后一些的马希莫忽然说:“小姐,那个波西米亚人!”

    “什么,波西米亚人怎么了?”

    “他们会找到那个波西米亚人的,然后他们会把秘道完全打通,如果那样我们就会被堵在秘道里。”

    马希莫的话让箬莎的脚步不由一顿,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如果不是旁边的奥多涅手疾,甚至有些危险了。

    “如果是那样,就只能算我倒霉了。”箬莎用很低的声音自语。

    如同箬莎说的那样,科森察的秘道是由城堡后面的山势自然形成,这的确是件足以值得庆幸的事。

    这是因为虽然异常险峻,可隐藏在两片峭壁之间的山缝并非完全封闭上山缝当中的。

    而科森察家祖先早年间也因为想到了秘道两边的出口可能会因为意外而被封闭起来,所以在一段与山体相连的堡墙外檐,悄悄建造了一条不为人知,可以通向峭壁上最近一条山缝不为人知的捷径。

    这条捷径也许是几块突出在城墙外的不起眼的城砖,也许是看上去摇摇欲坠可踩上去却异常坚固的廊顶边檐,只是这条路的确是太危险了,以至当走上上面时,马希莫不止一次的暗暗发誓,只要能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他一定当个真正的虔诚修道士。

    箬莎对这条路是否真的能连接到山缝上的出口也完全没有把握,她既没有走过,甚至在没有找到这条路的入口时,连这条按科森察家的祖先的吩咐,只有在最危急时刻才能使用的捷径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有些担心。

    现在她走在最前面,只能不停摸索着先前走,时不时从她们头顶或是脚下的走廊甬道里经过的人群会迫使他们停下来,直到那些人走远才能继续前进。

    “也许该把你交给公爵的人,”奥多涅忽然伸手抓住要向前迈步踏上一条长长檩木的箬莎的手臂“公爵应该不会吝啬的,毕竟连凯泽尔都出卖了你。”

    箬莎看着脚尖下狭窄的檩木,只要稍微走偏一点就有可能会掉下去,然后她慢慢转头看着奥多涅:“可公爵不会给你一块领地,而且你认为只要我活着,我会放过出卖我的人吗?”

    奥多涅看着箬莎认真的神情慢慢放开了手,他望着小心的沿着檩木向前走的箬莎的背影,玩味的一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放过出卖你的人。”

    山壁就在眼前,脚下也变得渐渐好走起来,箬莎知道最艰难的一段路已经过去,当她的手抚摸到山缝中堵着的一片凹凸不平的碎石时,她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把这些石头挪开。”箬莎吩咐着后面的人,然后趁着奥多涅招呼他的手下,箬莎飞快的把手上戴着的一个戒指塞到了马希莫手里。

    马希莫嘴唇稍一动就赶紧闭上,他一边装着忙活一边悄悄看了眼箬莎。

    箬莎没有出声,她知道就如她并不信任奥多涅一样,这个前任骑士队长对她也并不放心。

    “从这里进去,然后尽快上到山顶,”箬莎叮嘱着前面正不停清理碎石的几个人“我们要是能赶在下面的人追上来之前离开最好。”

    “可如果按这个人说的山顶上已经被波西米亚人封住就一切都完了,”奥多涅忽然认真对箬莎说“小姐我要先说清楚,从你让人用火枪对着我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任何义务保护你了,所以如果另一边的出口真的已经被波西米亚人占领了,我会把你交给他们。”

    “就是这样了。”箬莎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如果是那样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言。”

    “希望如此。”奥多涅嘟囔一声,然后吩咐他的手下走在前面“不过至少现在我会保护你的,我的人走在前面,如果有危险他们就会及时通知我们。”

    箬莎略微点头算是表示一份感谢,可等奥多涅刚在前面稍微走远,她就低声对要跟在旁边的马希莫说:“你不要跟得太近,如果他们真的把我交给波西米亚人,你就从原路回去想办法躲起来,然后拿着我给你的戒指去找我的舅舅莫迪洛伯爵。”

    说完她想了想,忽然一时冲动似的继续说:“还有把你的主人是我母亲私生子这件事也对他说,告诉他乔迩莫迪洛也落在那些波西米亚人或者是腓特烈公爵的手里了。”

    看着箬莎脸上似乎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马希莫咽了口口水点点头,他隐约猜到箬莎这个吩咐的目的,只是他却并不敢肯定莫迪洛伯爵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会来救他们。

    “不论你是叫亚历山大朱里安特贡布雷,还是叫乔迩莫迪洛,你是不是如你自己说的那样是个重要人物,就看莫迪洛舅舅会不会来救你了。”

    箬莎低声自语,跟在奥多涅后面向着漆黑的山缝里走去。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马希莫心里忽然有种难言的莫名心悸。

    亚历山大举着火把先前走着,他身后的几个吉普赛人警惕的盯着他的后背。

    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纳山不但放了这个加杰人,甚至还吩咐自己要听从他的吩咐。

    现在他又把他们带进了这条看上去显得很阴森的山缝里,四周狭窄的空间让他们不安,这对不习惯这种环境的吉普赛人来说实在不舒服。

    希望还来得及,亚历山大心里暗自祈祷,虽然并不知道腓特烈的人已经去了科森察,可他知道事情应该是很不妙了。

    前面的黑暗中传来响动,亚历山大本能拔出剑来,然后他就听到对面那些人当中有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在喊:“上帝,我们被包围了!”

第四十八章 难遇良机

    马希莫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按箬莎的命令,原本远远跟在后面的他是想找个机会再回到秘道外面去的。

    虽然站在那块山壁上并不安全,但他担心如果秘道真的被波西米亚人占领了,也许来不及逃掉。

    可就在他准备趁着前面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掉时,奥多涅却忽然让人把他找了去。

    边走边回头的马希莫在箬莎眼里多少有点像条可怜的小狗,可为了不引起奥多涅的怀疑,她却没办法阻止。

    奥多涅把马希莫叫上来并非起了疑心,而是有些担心如果与亚历山大他们遭遇而发生意外。

    奥多涅忘不了伯莱里手里冒烟的火枪,更忘不了自己的同伴被火枪打掉后的惨相,所以他决定把修道士带在身边,或者干脆让他走在自己前面,这么一来至少安全了些。

    不敢反驳的马希莫只好提心吊胆的在秘道里先前摸索,前面黑洞洞的洞穴里传来声响时,他刚刚爬上一块石头。

    露出半个脑袋的修道士几乎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先大叫起来,他的叫声霎时让秘道两边的人都大吃一惊!

    不过也是他的叫声,让亚历山大立刻听出了他那透着夸张的声调。

    “马希莫!是你吗?”

    亚历山大的询问换来的先是一小会的沉默,接着秘道另一端就响起一声掺杂着惊讶,兴奋,还有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意外的叫声:“大人,亚历山大大人!真的是您吗?!”

    “当然是我马希莫,你怎么会在这?”亚历山大又喊了一声,可他却依旧躲着没动,同时他回头向旁边的伯莱里暗暗示意。

    可伯莱里已经忍耐不住,他从亚历山大身边挤过去,向着黑暗中喊着:“箬莎小姐在哪?她还好吗?”

    “小姐和我们在一起,她没事。”

    马希莫喊了一声却忽然没了声息,这让伯莱里心头一紧,他不顾亚历山大的阻拦向前挤过去,当就着若隐若现的暗淡光线看到几个晃动人影时,他立刻问:“小姐你在那吗,回答我。”

    “伯莱里。”

    一个让伯莱里身子一颤的声音传来,就着光亮,他看到奥多涅站在前面一处略宽的角落前,他的旁边正站着箬莎。

    “小姐。”

    伯莱里喊了声,再要往前走却被奥多涅抬手拦住。

    “别再过来了,”奥多涅用手里的一把匕首顶在箬莎的脖子上“说起来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不过咱们最好先把事情说清楚。”

    “你要干什么?”伯莱里愤怒的问。

    “闭嘴,”奥多涅不耐烦的说,然后看着箬莎“小姐你的承诺现在能兑现吗?”

    “你是要我现在就写下一份转让领地的证书吗?”箬莎看着奥多涅。

    “如果可以那样更好,”奥多涅仔细看着箬莎,这也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当他的手压在箬莎露在肩衣外的光滑肩膀时,感觉着她如丝般柔滑的肌肤,奥多涅的呼吸忽然变得炙热起来“不过如果能这样也可以!”

    说完,他忽然扳过箬莎的身子,低头用力向她唇上吻了下去!

    伯莱里立刻发出声愤怒喊叫,整个秘道都被他这喊声震得嗡嗡直响,当看到奥多涅身子一颤忽然抬起头用力躲开箬莎的嘴唇后,他大声的问:“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吗?”

    “你可真是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奥多涅擦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慢慢放开了箬莎“小姐我相信你一定会遵守诺言的,因为你是科森察家的人。”

    “那你更应该知道得罪了科森察家的人会是什么后果,”箬莎盯着奥多涅“我会兑现承诺,不过也会记住今天的事。”

    “等到你要报复我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可以向你求婚了。”

    奥多涅眼神火热的看着向前走的箬莎。

    他这时想起了斯福尔扎,那个家族的崛起几乎是个奇迹,也是所有有野心的佣兵视为目标的代表。

    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如刚才说的那样不但有了一块领地,甚至还能向如箬莎这样的贵族小姐求婚,奥多涅眼中的火热就更多了些。

    这时候箬莎已经和伯莱里会和,当她伸出手用力拥抱比她高出将近一头的伯莱里时,伯莱里只能如哄孩子似的小心的轻拍她的后背。

    “那一口肯定很疼。”

    亚历山大低声笑了笑,对这个妹妹他有了新的印象,当初刚刚见面时那种认为她很乖巧的错觉,现在想来多少有些错的离谱。

    “那你应该感谢我,因为你亲我的时候可没被咬。”箬莎狠狠瞪了眼亚历山大,她忘不了之前那次为了迷惑奥多涅的手下迫不得已与亚历山大接吻时的情景,想到他居然趁机去碰触她的舌尖,她就越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是她的同母兄弟。

    “马库什在哪?”

    黑暗中忽然传来个古怪声音,到这时箬莎才注意到亚历山大他们后面跟着的居然是些吉普赛人。

    她立刻警惕起来,在向后退开两步时还不忘紧紧拉着伯莱里。

    “不用担心,他们现在是自己人了。”

    亚历山大说这句话时多少有些心虚,想想吉普赛人那下一刻就会从朋友变成仇人的性格,他就觉得和索菲娅这些族人打交道真是件头疼的事。

    “马库什在哪?”

    那个吉普赛人又问了一句,而且这时候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那个吉普赛人吗,他还留在城堡里。”马希莫忽然开口“不过很不幸,你们知道他是我们的俘虏,不过小姐因为原本想要和你们谈判所以没把他怎么样,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没事完好无损。”

    说到这,马希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至少看上去是完好无损。”

    “那你们可真是够心软的,”那个吉普赛人好像不太满意的哼了声“如果是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会先用铁钳拧掉他所有的牙齿,然后用烧红的刀子一点点的扎进他的脚心,看着他的脚掌被烫焦烧烂才会放过他。”

    马希莫哆嗦了一下,他偷偷看了眼箬莎,忽然开始觉得也许伯爵小姐和这个吉普赛人应该很能说得到一起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和这些比希米亚人在一起,还有我已经知道是谁指使他们的了,是腓特烈的人,我见到那个人了就是在隘口坚持搜查我车队的那个人。”箬莎急急的说,她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可现在她最关心的是科森察,所以她干脆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至于波西米亚怎么会变成自己这边的,她忽然不想打听了,她也并不担心亚历山大会在这件事上欺骗她,毕竟事情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想想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可骗的了。

    “原来是那个人。”亚历山大脑海里闪过那个面具男人,虽然之前已经猜到那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或者至少是认识自己的,现在听了箬莎的话,他已经大致可以猜测到腓特烈的目的了。

    不论那不勒斯可能会出现的饥荒是否是有人刻意造成,现在看至少有很多人是在利用这件事推波助澜。

    想想自己刚到那不勒斯时还以为那不勒斯的贵族们都因为过于愚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视而不见,亚历山大就觉得其实真正愚蠢的反而是他自己。

    不论是莫迪洛还是腓特烈,他们不但对可能爆发的饥荒一清二楚,更是可能乐见其成,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趁着混乱浑水摸鱼。

    很明显莫迪洛是准备等到饥荒真正开始之后,利用阿格里河平原上的粮食做为他扭转如今不利局面的有力武器,不过现在看,似乎腓特烈占了上风。

    原本做为手里一张好牌的科森察的储粮地一旦落在腓特烈的手里,对莫迪洛来说就意味着灾难,而突然出现的波西米亚人不但彻底打乱了他的好盘算,甚至可能会逼的他连最后的本钱就会输个干净。

    做为那不勒斯贵族,莫迪洛不可能与腓特烈真正的彻底决裂,特别是在如今这种时候,腓特烈随时都可能成为那不勒斯国王,莫迪洛就更不能冒着可能会被驱逐甚至会被指控为叛乱的风险公开与腓特烈发生冲突。

    而腓特烈也恰恰就是利用了莫迪洛的这个顾忌,才敢于对科森察下手。

    “腓特烈要得到的是阿格里平原上的种粮地,”箬莎焦急的说“他们抓住了凯泽尔,一定会逼他签署让渡那些土地的保护权,如果那样科森察家就真的要面临灭亡了。”

    亚历山大暗暗点头,他知道箬莎说的没错,科森察家能多年来还没有完全湮灭在半岛的历次动乱之中,完全是因为多年来做为南方最大的产粮区的守卫家族,等到了其他城邦势力的认可。

    一旦失去这个优势,单凭科森察家并没有太大实力,却又偏偏占据着通往阿格里河上游最富饶土地咽喉要道位置这一点,就无法在这样的乱世里存活太久。

    “如果我能帮你夺回产粮地呢,”亚历山大忽然问,他的眼中闪动着股难掩的悸动,那如看到猎物的猎手般的锐利眼神,让箬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我帮你夺回储粮地,那么你愿意帮助我吗?”

    箬莎其实已经知道亚历山大要提出什么,但她还是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让我成为你的哥哥,”亚历山大凑近箬莎的耳边低声说“做为回报,为我和母亲还有莫迪洛伯爵之间建立友谊。”

    在暗淡光亮下,箬莎寻找亚历山大脸上的痕迹,可她没有看出什么,然后她低声说:

    “如果你能帮我,我就会帮你。”

    亚历山大点点头,对后面的吉普赛人吩咐:“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如果那个马库什或者干脆是凯泽尔把秘道告诉公爵的人,那就更糟了。”

    “凯泽尔是我哥哥,他不会这么做的。”箬莎依旧不由为凯泽尔辩解。

    “别忘了我也是你哥哥,”亚历山大回头对箬莎说“而且你现在相信我更可靠,因为我的确也需要你的帮助。”

    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可箬莎却不能不承认亚历山大说的没错。

    奥多涅肯在这个时候帮助她,那是因为她许诺了奥多涅无法拒绝的回报。

    现在对她来说也许是个艰难的时刻,而对亚历山大却可能是个难得的机会。

    “听他的,”一旦想通这些,箬莎立刻变得果断起来,她对奥多涅说“如果你们能帮我的家族夺回阿格里河平原的储粮地,我会付给你们一大笔酬金。”

    奥多涅眼睛微微眯起,做为科森察曾经的骑士队长,他当然比其他人更清楚阿格里河平原对科森察家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也就更明白箬莎所说的一大笔酬金的含义。

    奥多涅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他知道一个一生都难得遇到的机会就在面前了。

    “我的人全都听从您的吩咐大人。”

    哪怕曾经刀兵相见,可现在奥多涅却毫不犹豫的宣布听从亚历山大的命令。

    只是对于亚历山大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能夺回阿格里河平原,奥多涅却并不很放心。

    “先离开这里。”

    亚历山大向城堡方向的秘道深处看了看,他不知道那个面具人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要捉到箬莎,说起来俘获凯泽尔才是他最大的收获。

    难道捉拿一位逃跑的伯爵小姐,比俘虏一位领地的继承人更重要吗?

    虽然这位伯爵小姐的确容貌美得惊人,可他还是觉得那个人的举动未免太奇怪了。

    也许这是阿尔弗雷德的命令?

    这个念头只稍微一晃就被亚历山大抹去,从火山隘口的冲突就可以看出来,阿尔弗雷德只是个空有外表的纨绔浪荡子,虽然有个堪称厉害的权臣父亲,可在关乎一个领地争夺这种事上,这位花花公子根本不足为虑。

    那么是谁指使那个人一定要捉到箬莎?

    亚历山大觉得答案其实早已经摆在眼前,只是想到其中某些让人难受的东西,他就不愿意再琢磨了。

    山顶的秘道入口糟已经在亚历山大他们再次进去时清理干净,只是当他们出来时,看着山下的波西米亚人,箬莎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亚历山大他们的回头引起了波西米亚人的骚动,特别是看到奥多涅的人,波西米亚人立刻警惕起来。

    他们沿着山坡包围上来,在更远的一处台地上,一小队波西米亚骑兵迅速向侧面奔去,很显然这些人是准备迂回和切断他们的退路。

    远远的,亚历山大在波西米亚人当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不等他开口,马希莫已经叫了起来:“那个摩尔人,他果然背叛了!”

    而这时摩尔人也显然看清了亚历山大他们,他立刻大声喊着跑过来,同时还不忘回头大声阻止身后的波西米亚人。

    纳山的身影从波西米亚人中出现,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然后对压力山大做了个手势。

    “都留在这儿等我的消息。”亚历山大低声吩咐完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却停了下来转身对箬莎说“你跟我来。”

    虽然有些意外,箬莎还是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向纳山走去。

    她的目光先是在纳山身上停留一下,然后就看向那些彪悍的波西米亚骑兵,看着他们驾驭着战马敏捷的来回奔跑,箬莎的脸上不由浮起一丝说不出的昏红。

    “你在干什么,她是谁?”纳山脸色阴沉的看着亚历山大。

    “这是科森察的箬莎伯爵小姐,”看到纳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亚历山大立刻说“其实她是我妹妹,我们有同一个母亲。”

    纳山有些意外的看看亚历山大,然后他点点头,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亚历山大一定要救援科森察。

    “你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小子,”纳山粗暴的抓住亚历山大的衣领“你让你的仆人阻止了科森察的守卫队,他们现在已经转头回城堡去了,可你知道你这么干惹了多大的祸吗?”

    “知道,也许这时候公爵的人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亚历山大满意点点头。

    按照箬莎说的,占领城堡的腓特烈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依仗的不过是俘虏了凯泽尔。

    可科森察的守卫队一旦回到城堡,对公爵的人来说就无疑是个大麻烦了。

    这也是他敢于说要为箬莎夺回阿格里河平原的原因。

    “把你的波西米亚骑兵借给我。”亚历山大忽然说。

    纳山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觉得他有些发疯了。

    “你是要我把我的骑兵借给你吗?”纳山觉得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对,你的王室卫队骑兵,”亚历山大很认真的说“我要用他们帮助科森察家收复阿格里河平原的储粮地。”

    “你要我派骑兵帮你和腓特烈公爵的人作战?”

    “如果顺利并不需要作战,”亚历山大不管纳山看疯子似的眼神认真的说“我知道你们其实是波西米亚王后派来援助那不勒斯的,可现在你不觉得腓特烈是在利用你们为他自己打算吗?”

    “可你的建议也太荒诞了,你难道忘了王后师腓特烈的姐妹?”

    “这个我没忘。”亚历山大看着纳山“不过我也没忘了王后同样是费迪南国王的姑姑,还有我是西西里的费迪南国王的使者,我想你也不会忘了西西里与那不勒斯的关系。”

    “你要怎么做?”纳山压低了声音。

    “借给我那些波西米亚骑兵,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奇迹!”

第四十九章 进军阿格里!

    凯泽尔站在床前,看着斜靠在床头不停的催促着旁边的仆人剥着坚果壳,然后把掰碎的果实囫囵的往他嘴里塞的父亲,他轻轻发出声叹息。

    凯泽尔手里拿着份文件,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西,不过因为文件落款一片空白,所以只要没有签字,这份文件就毫无意义。

    “对不起父亲,”凯泽尔从父亲嘴里拿下一颗果实,看着伯爵似乎有些恼火的眼神,他把已经准备好的笔塞到父亲手里“请把这个签了。”

    伯爵生气的看着儿子,似乎一开始没有认出来,然后他好像才醒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凯泽尔,你到哪去了,我觉得你好像离开好久了似的。”

    “我出了趟远门父亲,现在把这个签了,这需要用你到的印章。”

    “这是什么?”伯爵有些愣愣的看着文件,然后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来回寻找着,当他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时,就怒气冲冲的喊了起来“箬莎在哪,我要见我的女儿,如果她不在我不会签任何东西。”

    凯泽尔用力扳住伯爵晃来晃去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父亲,箬莎一会就会来的,你先把这个文件签了,然后让箬莎给读书或者是唱歌都可以。”

    “不,我要见我的女儿!”伯爵愤怒的喊“我知道有人在算计我,你们这些人都在算计我,凯泽尔你一直盼着我早点死是不是,还有乔治安妮那个贱女人,我知道她嫁给我之前就是个破烂货,她不配有箬莎那样的女儿,我死了也不会给她一个子儿。”

    伯爵喊叫着,他开始来回晃动身子,可因为失去了手臂,所以他的上半身不住摆来摆去,就像口细长的大钟。

    凯泽尔有些恼火的看着伯爵,他没想到父亲这么防着他,之前还有些愧疚的心里这时只有愤恨。

    而且这一切还让身边的那个黑衣男人看到了,这让凯泽尔担心他会因为怀疑自己是否能如答应的那样掌握住科森察的领地而变卦,毕竟伯爵还有其他的孩子。

    “你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黑衣男人在他身后低声“别忘了可能你妹妹现在正给我们找麻烦。”

    黑衣男人紧皱着眉头,如果不是不能代替凯泽尔,他早就强迫伯爵给文件盖上徽章了。

    原本认为肯定会落入手中的箬莎居然逃跑了,这不但完全出乎黑衣男人的意料,更是让他觉得好像被人狠狠嘲笑了。

    虽然那个叫马库什的波西米亚人被救下来后带人找到了被封锁的秘道入口,可不等他们追进去,却忽然听到了科森察的守卫队已经返回的消息。

    尽管掌握着凯泽尔和伯爵,可这个突然的变故还是让黑衣男人一时间有些慌乱。

    他只能让凯泽尔走上城堡给守卫队下令听从命令,直到守卫队终于安静下来,而且如他们所的暂时留在城外后,黑衣男人才让凯泽尔要伯爵签署那份对他来至关重要的文件。

    “把阿格里河平原的守卫权让渡给公爵殿下,同时宣布一个联姻有效,”黑衣男人这么告诉凯泽尔的同时,也没忘安抚这位伯爵继承人“做为回报,公爵不但承认你做为合法的新的科森察伯爵,而且殿下还愿意成为你的领地的保护人。”

    这么之后,黑衣男人还不忘强调了一下:“别忘了国王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即便他的身体不垮掉,可你认为那不勒斯人会容忍一个越来越疯狂的国王多久的时间。可如果你同意公爵殿下的建议,只要公爵继承了王位,你的妹妹就是那不勒斯的王后了。”

    听到这话时,凯泽尔原本还因为被迫无奈愤懑的心已经动了。

    黑衣男人没有错,如果科森察和腓特烈联姻,等到公爵继承王位,箬莎就会直接成为王后而不是王太子妃。

    这是因为要和箬莎结婚的,不是腓特烈的儿子阿尔弗雷德,而是腓特烈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黑衣男人要多此一举的一定让凯泽尔要伯爵自愿签署文件的原因,不论伯爵是否真的清楚这些文件的含义,他必须确保凯泽尔是愿意和他合作的。

    “你们所有人都是卑鄙的人,你们盯着我每个佛罗林,还盯着我的城堡,只有箬莎是真心爱我,我要见我的女儿。”

    伯爵的喊声听在凯泽尔耳朵里异常刺耳,他脸色阴沉的看着伯爵,忽然伸手抓住伯爵的衣领用力一扯露出了他挂在脖子上用金链穿着的一个硕大的厚实指环。

    “对不起父亲。”凯泽尔不顾伯爵的挣扎,从他脖子上拽下指环,看着围绕指环刻着的一圈手写字迹的签名,他在旁边的印鉴泥上抹了一下。

    当要按下去时,凯泽尔抬头看看在仆人搀扶下似是要从床上挣扎的爬起来的伯爵,嘴里含糊的念叨了一声,然后把指环用力狠狠的按了下去!

    黑衣男人长长的吐出口气,到了这时他才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想到虽然中间多少遇到了些麻烦,可终于完成了公爵的命令,他不由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你的决定太正确了,”黑衣男人从凯泽尔手指下慢慢的抽动文件,感觉到凯泽尔似乎依旧不甘的压着文件,他低声“我想伯爵已经太老了,他应该到修道院里去聆听上帝教诲和静养,所以大人请允许我祝贺你成为科森察的伯爵。”

    凯泽尔的手微微一颤,然后黑衣男人很轻松的从他压着的指尖下抽走了文件。

    “大人,现在要做的就只有尽快找到伯爵姐,因为她现在是公爵大人的未婚妻和未来的王后了,”黑衣男人向凯泽尔微微躬身“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无礼,等你的妹妹嫁给公爵,我希望能得到您原谅的同时也得到您的友谊。”

    凯泽尔慢慢点头,他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从他抢过那个印章时候起,他不但已经背叛了他的父亲,更背叛了他的领主。

    现在只有把科森察伯爵的冠冕牢牢戴在自己的头上,他才能避免成为一个被人称为弑君者的叛徒。

    尽管,他并没有杀了他的父亲。

    “我必须向您告辞了大人,”黑衣男人忽然“请允许我再次为之前的失礼道歉,您知道那些波西米亚人都很野蛮的。”

    凯泽尔脸上浮起一丝怒火,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告诉我那个波西米人的名字,我要知道他是谁,又能在哪找到他。”

    “相信我,如果我是您肯定会放弃复仇的念头,”黑衣男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些波西米亚人都是最野蛮的,而您是科森察的领主。这对您来不值得,而且我必须提醒您那个波西米亚人很厉害。”

    凯泽尔脸上一红,他当然知道对方的不错,那个波西米亚人娴熟的用刀技巧和狠辣的搏杀手段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暗暗心惊,只是出于颜面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了那个人。

    “大人,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会告诉你的。”黑衣男人又是一笑“他叫纳山,是个流浪的波西米亚人,不过现在他应该是在波西米亚王后的宫里效力。”

    凯泽尔点点头,他只是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至于是不是要去找那个人复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么我告辞了大人们。”黑衣男人略微鞠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么你又是谁?”凯泽尔忽然问“我知道你是公爵手下的收税官,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转过身先看看床上还在不住挣扎吵闹的老伯爵,然后摘下帽子付在胸前又鞠了躬:“大人,如您所知,您只要知道我是个收税官就可以了。”

    完,他转身走出房门。

    一阵徒劳针扎后的伯爵已经疲惫的瘫在床上,他歪着身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口水沿着嘴角滴在床上湿了一片。

    “我父亲发疯了,魔鬼缠住了他的灵魂,”凯泽尔看着闻讯而来站在门口神色惊慌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科森察的封臣,有些几乎和科森察家一样久远“我想只有修道院才能让他安静下来,上帝的福音会会帮助他摆脱那些可怕的东西。”

    “您是要把伯爵大人送到修道院里去吗?”一个老人愕然问,他就是之前下令打开城门的那个老骑士,他现在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个被吓坏的姑娘,完全被凯泽尔的话吓住了。

    “这是最让我伤心的决定,可必须这么做。”凯泽尔转身跪在床前,他按住因为惊吓不住挣扎的伯爵的肩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原谅我父亲,你不该对箬莎那么好的。原本我依然可以拒绝那个人,可就因为你对她太好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

    伯爵这时似乎渐渐清醒了些,呆滞涣散目光终于慢慢集中在凯泽尔脸上,他依旧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只是他被按住的肩膀已经不再挣扎。

    过了好一阵,伯爵嘴里吐出了句虽不清楚,却依旧能听懂的话:“你真蠢啊儿子。”

    “真蠢啊。”

    在城堡外的一处高坡上,看着正进入城堡的守卫队,自称收税官的男人自语了一句,他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那份让渡文件看了看,又心的收好。

    “科森察的伯爵,最终是要由箬莎继承的。”男人摇摇头,然后又摘下帽子向着空中微微一挥“向您致意,未来的那不勒斯王后陛下。”

    完,他调转马头对身边的人大声命令:“我们走,去阿格里平原!”

    阿格里河在亚平宁半岛上并不算多么有名,既不能和做为整个半岛与大陆分界线的波河相比,更不能和著名的孕育了罗马城的台伯河并论,甚至如果不是有另一条和它差不多成直角的河流恰好流经这片土地,然后经由两条河流的冲击而逐渐形成了一片很大的平原,也许很多人可能一生都不知道阿格里河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的阿格里河平原却成为了半岛南方最大的产量地,相较于北方伦巴第地区那大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南方的崇山峻岭虽然为很多领主提供了众多易守难攻的要隘,但是贫瘠缺产也让无数人饱受重重苦难。

    这么一来,阿格里河平原那虽然不算很大却颇为丰产的连片耕地就成了众多南方领主眼中的肥肉。

    那不勒斯人来了,塔兰托人来了,更多的领主们也来了。

    为了争夺这片土地,南方的君主们往往不惜代价的试图把别人赶走,然后在上面插上自己的旗帜。

    这样的结果就是许多年来阿格里河平原被无数次的占领又无数次的失守。

    亚历山大骑在马上感觉着山路的颠簸,他从来没骑马走过这么长的路,他感觉两条腿重得好像充满了水般的发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向下走。

    从离开科森察到现在虽然并不很远,但他们却已经走了两天。

    因为长时间骑马全身疼痛的痛苦,让他再一次知道了这个时代出门旅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和他比起来,前面显得颇为轻松的箬莎,又让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有些没用。

    胯下的坐骑发出声略显欢快的响鼻,原本因为一直向山上走着的脚步明显变得欢快了些。

    亚历山大如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到了在上面不远处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峰顶。

    这里是贯穿整个半岛的亚平宁山脉的一处支脉,虽然山势已经不是很高,可一路走来依旧让人觉得好像总也登不到山顶似的。

    “越过这座山就到了,”箬莎回头对后面的人,看到亚历山大摇摇晃晃的样子,她就露出了个笑容“看来你并不如自己的那么了不起嘛,你还过要让我看到奇迹呢。”

    “我那是对纳山的。”

    亚历山大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其实这时候他更希望少话,因为每次摇晃他都觉得好像吃下去的东西会吐出来。

    箬莎拉住坐骑等着亚历山大跟上来和他并排走着:“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着,她扭头看了看前后队伍跟随的波西米亚骑兵。

    在亚历山大向纳山许下了“看到奇迹”的诺言和箬莎答应的大笔酬金后,这些原来波西米亚的王室卫队摘下徽章和旗帜,变成了一支真正的佣兵。

    “先不要谢我了,我只希望阿格里平原的产量区不让我太失望就行了。”因为不住摇晃,亚历山大话都有些气无力。

    事实上对于阿格里河平原,他并没有太大印象。

    这是因为在他记忆里,亚平宁半岛只有北方才有大片的肥沃土地,而南方是很难找出这种地方来的。

    “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

    箬莎催马向前,当亚历山大终于攀上峰顶,已经等着的箬莎指着山下用骄傲的语气:“欢迎来到阿格里平原。”

    闻声,亚历山大顺着箬莎的手势向下看去。

    霎时,一片广袤土地从山脚下向前蔓延!

    绿意葱葱,姹紫嫣红。

    这里是阿格里平原!

    这里有丰茂的良田!

第五十章 居然是亲戚

    广袤的平原,无尽的绿意,一直连接到远方起伏隐约可见的山峦下的成片麦田,还有麦田间一些稍显隆起的点点丘陵上那些散落的村庄间纵横的乡间道路与河渠。

    看到这这一幕的瞬间,亚历山大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一直起而不胜的争夺这片土地,也明白了为什么腓特烈煞费苦心的要从科森察人手里夺取这块地方的控制权。

    做为罗马时代就是狩猎官身份的科森察家,这个身份给他们的只有早已经成为历史的虚无荣誉,可做为阿格里河平原产粮地的守护人,科森察家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了。

    “这里有多少土地?”

    亚历山大轻声问,当他们登上峰顶的时候,恰好正是刚刚黄昏,渐渐变成玫瑰般金色的阳光把山顶和下面的整片平原笼罩在一片温暖金黄之中,这安详而又宁静的瞬间似乎让这里一下子摆脱了喧嚣的世间纷争,似乎在这一刻这里与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纷乱争斗都还无关系。

    这种宁静也感染了亚历山大,以至他的声音也不由放低,似是怕打扰了这短暂而又不真实的平静。

    “不知道,”箬莎不在意摇摇头“大概有10万或是15万邦尼尔吧,也许更多点。”

    看着箬莎随口而出的话,亚历山大只能沉默,他知道对箬莎来说这些东西其实并不主要,她只要知道这片土地对科森察家有多重要就行了,至于究竟有多少土地,能种出多少粮食,又都能种些什么,这就不是她这种贵族小姐该关心的了。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变故,她这时候应该和其他的贵族小姐们一样,正在那不勒斯或是科森察的家里享受她的美好生活,或者是正和一些同样年轻的贵族们谈情说爱,而不骑着马,甚至还带上柄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剑,在这田间乡村奔跑,

    不过即便是这样,箬莎说出的这个数字还是让亚历山大多少有点震撼。

    他知道邦尼尔是由使用的法国人的一种计量土地的方式,至于一个邦尼尔究竟有多大面积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10万或是15万邦尼尔这个猜测的数字依旧让亚历山大感觉到了其中分量。

    关键是整个亚平宁半岛的南部地区,究竟有多少这种成片的平原和适合耕种的肥沃土地。

    这样一片土地,又怎么会不被无数人窥伺。

    顺着下山的路向前走,亚历山大知道路还很长,他注意到箬莎情绪的波动,当看着下面的田地时,箬莎眼中迸发出了同样的激动和波澜。

    “腓特烈,野心不小啊。”亚历山大轻声自语。

    虽然还并不知道凯泽尔签署的那份文件已经决定让箬莎和腓特烈联姻,但是亚历山大还是感觉到了腓特烈的勃勃野心。

    虽然看上去并不远,可当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时,他们才走到山脚附近的一处略显平缓的台地上。

    来到这里,已经可以见到随处种植的一些水果和草莓园,虽然还不能与远处大片大片的农田相比,但当他们走进这连片的水果园子时,依旧感觉到如同走进了海洋之中。

    四周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果树,即便是骑着高大战马的波西米亚骑兵,一旦走进那些果树间的阴影,也好像被无声的吞噬了一般。

    虽然山脚下的夜晚有些阴凉可并不冷,但箬莎还是不由微微抱了下身子。

    感觉到箬莎的隐约不安,亚历山大和她并肩走到一起。

    马匹离得近了,他的腿不由轻轻摩擦箬莎的小腿,感觉着传来的温度,亚历山大的心在这个仲夏之夜不禁微微有点骚动。

    似乎察觉到亚历山大的奇怪,箬莎的身子略微一僵,扭头看了看他,夜色中箬莎眼中的光微微闪烁。

    “那个波西米亚人的女儿是你妻子?”

    箬莎开口问,之前在路上她已经听说了为什么波西米亚人会忽然站到他们一边的原因,当听说那个吉普赛人的女儿居然是亚历山大的妻子时,箬莎感到说不出的好奇。

    “一个波西米亚人妻子,这可真是奇怪,你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吗,都告诉我好了。对了还有你又是什么,就是那个西西里人给你的称号?”

    “灯塔守护者。”亚历山大说,在说出这个称号时,他才忽然意识到离开那座岛还不到两个月。

    可却觉得似乎离开西西里很久,甚至久得很多时候他都快忘了在那里经历过的很多事。

    “你要成为一个灯塔守护者?”箬莎似是有点好笑的打量着亚历山大“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我觉得你未必能胜任呢。”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承认箬莎说的不错,对两个西西里来说灯塔的意味实在是太深远了,不要说是他,对很多人来说,能当之无愧的拥有这个称号的,在整个西西里都没有几个。

    “那么,你妻子她漂亮吗?”箬莎又问。

    四周太静了,除了队伍走动时马蹄踏在泥土里发出的沉沉闷声响,就只有夏蝉时起时息的嗡鸣,虽然走在队伍中间,可她还是觉的说说话,才能驱走深夜和黑暗给她带来的不安。

    “她很可爱。”

    亚历山大只能这么回答,说一个只有12岁的女孩漂亮,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混蛋。

    “那么她在”箬莎刚要继续问,忽然想起了隐约曾经听说亚历山大的妻子似乎已经失踪,她立刻停下来。

    “我会找到她的。”

    感觉到箬莎探究的眼神,亚历山大微微催动坐骑超过她向前走去,之前那点因为夏天的躁动而泛起的涟漪这时已经荡然无存,早已压下去却有浮起的寂寞让他对和箬莎说话也忽然没了兴趣。

    箬莎在后面看着已经渐渐快要消失在黑暗中的亚历山大的背影,略微想了想还是催马向前追了过去。

    追上去的箬莎刚要开口,前面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鸦鸣。

    亚历山大立刻伸出手指挡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前面已经传来前哨骑兵的轻语。

    波西米亚人是真正的战士,在这个动荡时代战士就意味着必须随时与敌人战斗。

    这些敌人可能是延续几代的宿敌,也可能是昨天还把酒言欢的好友。

    和欧洲其他国家比较起来,波西米亚不但更显动荡,也更加残酷。

    所以警惕成了波西米亚人的本能,哪怕是在如此一个能让引起人们无限遐思的仲夏夜里。

    前哨骑兵的马蹄上包裹着软布,所以当他们回到距队伍不远的地方时才被发现。

    前哨有两个人,两人的马鞍前都横着一大坨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两个人。

    “抓到了俘虏。”一个波西米亚人兴奋的用力拍了下横在马鞍上那人的屁股,立刻就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吟。

    “女人?”亚历山大奇怪的问,在这种荒郊野外的深夜里会遇到个女人,这让他觉得很意外。

    “是对幽会的小情人。”另一个哨兵用力把不住挣扎却只能同样发出“呜呜”低叫的俘虏扔下马去,看着摔在地上却因为手脚被捆住站不起来的那人,哨兵低声笑了起来“当时他们正热乎着呢,我们都到了他们身边都没看到。”

    说着的时候,女人也已经被扔下了马,不过她只是被捆住的双手,所以她立刻挣扎的站起来试图跑向她的情人,却又被哨兵伸出马刀挡了下来。

    当光滑锋利的刀刃贴在她脸上时,就着月光亚历山大看到了女人脸上惊恐万状的表情。

    “够了。”亚历山大低声呵斥,尽管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很平常,可他还是不希望在自己面前出现。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箬莎对波西米亚人的举动却不以为意,不过她关心的是这两个人的来历“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幽会?”

    “也许附近有村庄,”亚历山大向远处看看,可惜茂密的成片果林和漆黑的夜晚让他什么都看不清“问问他们是从哪来的。”

    原本因为亚历山大的阻止,已经躲开波西米亚人马刀跑到情人身边的女人忽然抬起头,她先是仔细看看,然后战战兢兢的问:“您是箬莎小姐吗,科森察的箬莎伯爵小姐?”

    箬莎有些意外的看看这个女人,虽然是夜里看不清楚,可她还是能肯定这个女人年纪应该不大,也许和她差不多。

    只是她虽然曾经几次来过阿格里平原,却完全不记得认识这个女人了。

    “是我,你是谁?”

    “哦,伯爵小姐请您救救我,救救我们。”女人立刻跪在箬莎的马前哀求着,不过她的声音并不高,似是知道这些人并不想引起多大的动静,这倒是让亚历山大对这女人的机灵有点意外。

    “小姐,我们都是前面村子的,您以前来过这儿,我见过您,而且我被村长老爷派到农庄里伺候过您,您还记得吗?”

    箬莎皱着眉看了看女人,她显然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不过她之前也的确曾跟着凯泽尔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过几次这里的农庄,这倒是让她对这个女人的话有了点印象。

    “你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箬莎打量着这个身穿粗布裙子,一身典型乡下村姑似的年轻女人问了句,可看看旁边的青年男人,她就明白了“你们是附近村子里的?”

    “是的小姐,我是村子里的,不过他不是,”年轻女人看看男青年,月光下双眼闪着光“他是从塔兰托来的,是到这里来收地税的。”

    “塔兰托人,”箬莎原本稍显和蔼的脸上立刻浮起一层冷淡,她看着那个青年男人皱起了眉“塔兰托人什么时候可以随便到科森察的土地上来收地税了?”

    青年男人似乎刚刚从惊吓中清醒了些,他抬着头仔细看着箬莎,当看清她在月光映衬下的容貌时,青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才鞠了个躬:“向您致敬小姐,我是塔兰托伯爵大人手下的收税官,我奉命来这里为伯爵收今年下季的地税,不过请您不要误会,我不是到您的土地上来收税的。”

    “那么说你是个奸细了?”箬莎脸色更难看了“也许我该让人现在就砍掉你的脑袋。”

    “他只是来见我的小姐,请您一定要原谅他。”年轻村姑赶紧为情人求情,她拉着那青年要他向伯爵小姐道歉,同时自己跪倒在箬莎的坐骑前紧紧抱住箬莎的小腿“小姐请你看在我伺候过您的份上饶了他吧。”

    “这个人。”亚历山大低声说。

    “你又要做好人了吗?”箬莎看了眼亚历山大“做为塔兰托的收税官,他却进入了受到我家保护的土地,这就是挑衅。”

    “不,我不是要阻止你,”亚历山大轻声说“我是提醒你,这个人似乎并不像他自己说的是个普通的收税官。”

    “什么?”箬莎奇怪的看看那个人。

    “告诉我,塔兰托的收税官为什么要宁可在地上打滚也要藏起什么东西来,”亚历山大说着指了指地上“我的士兵虽然粗暴可对你还算客气,在你摔下马的时候已经把捆绑你的绳子割断了,可你还是故意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瑞莎顺着亚历山大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月光下,黑乎乎的土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隐约闪亮。

    “那是什么?”

    哨兵立刻跳下马弯腰捡起那个东西,随着他的手晃了晃,那个东西立刻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软乎乎的,这是什么?”

    箬莎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那个东西,入手稍微一捻,不由发出声意外的轻“咦”。

    “这是丝绸。”箬莎颇为意外的看向亚历山大。

    “是丝绸?”亚历山大有些奇怪的问,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故意在地上打滚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可听说是丝绸,他就不禁又觉得有些失望。

    可是和亚历山大的失望截然相反,箬莎看着那个青年的眼神却变得好奇起来。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丝绸手帕?”箬莎冷冷的问“不要对我撒谎,我是科森察伯爵的女儿,不论是谁,我都有权处置任何侵犯到我家族领地的人。”

    青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年轻女人则因为箬莎的话意外不解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过了一会,青年抬起头,他迎着箬莎的目光看了下,然后微微鞠躬说道:“请原谅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这只是为了方便没有任何其他目的。”

    说完,他站直身子以一种天生具有的骄傲神态说:“小姐,我是塔兰托霍森伯爵的儿子埃利奥特,说起来我还是你的继子呢。”

    青年人话一出口,箬莎不由面露愕然,而亚历山大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多了个这么大的外甥啊。

第五十一章 有趣的“外甥”

    阿格里河平原的西北较宽,而东南则逐渐变得狭长,进而形成了个巨大的三角形。

    这个三角形的顶端,是由阿格里河与另外一条河流交汇形成的三角洲。

    蔓延的亚平宁山脉挡住了大部分来自第勒尼安海的海风,这让阿格里河平原的气候变得常年温暖却并不干燥。

    这样的地方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给世间的生灵提供丰富食粮的乐园,甚至就是阿格里平原的一些野兽,好像也因为不愁吃喝显得有生机的多。

    队伍到村子里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

    村长是个中年人,看去很圆滑,当刚一发现有军队靠近时他就已经跑到了村子外等着。

    很显然在这里生活的农民们已经学会了各种生存的技巧,和其他地方的人不同,阿格里人不会因为睡一觉就换了领主有什么意见,他们只会很愉快的接受换了个新领主这种事,而不是在意换的是谁。

    所以那个村长看到波西米亚人时就远远的大喊欢迎征服者的到来,只是当他看到队伍后面的箬莎,并且很快认出她时,村长脸立刻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他不但立刻招呼这支军队进村,而且还告诉旁边的人,让他们去把村子里的人都叫出来,特别是让女人们把已经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好让伯爵小姐的军队“吃的饱饱的”。

    “这儿的人生活的一定很轻松。”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轻轻一笑。

    这让箬莎觉得很尴尬,她狠狠瞪了眼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村长,看着已经亮起了灯光的村子,冷冷的说:“给我们准备吃的和水就可以了,我们很快就离开。”

    “小姐,您是要去农庄吗?”

    村长小心的问,对他们来说虽然被领主小姐觉得自己似乎随时准备向任何一个征服者献媚的确很尴尬,可他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个,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去农庄,那边应该有人照顾吧。”说完,箬莎回头向队伍里看看“还有去看看我后面那个女人,看看她是谁家的女儿。”

    村长有些诧异的向后面漆黑夜色中的队伍看去,之前他都只注意伯爵小姐了。

    当他看到坐在一个骑兵马前的那个村姑时,村长发出诧异的惊咦,随着他大声向着村子里叫喊,很快一对中年夫妻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一时间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嚎哭响彻整个村子,而那个自称埃利奥特的青年人,也险些被那对愤怒的父母追打得落荒而逃。

    直到箬莎冷冷的阻止了他们,这场闹剧才戛然而止。

    看着狼狈不堪的青年人,亚历山大多少有点好奇,想想这个人冒着风险从塔兰托来到科森察人的地盘,为的就是和个乡土味道十足的村姑半夜幽会,他觉得如果这个自称塔兰托伯爵独生子的家伙不是个与马希莫一样的骗子,就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

    “我这个样子很狼狈吗?”捋了捋被女人扯乱的头发,青年人坐在亚历山大对面,也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然后微微撇了下嘴巴“你看去还可以,这至少不让我父亲太尴尬。”

    “你说什么?”亚历山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做为我未来继母的情人,你的外表还算不错,这说明她很有眼光,至少在这一点同样说明我父亲也很有眼光。”

    亚历山大动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虽然这个时代公开拥有情人实在不算什么,可如这位这样居然为父亲的未婚妻有个体面情人感到大有面子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是你未来的继母,”箬莎走过来看着这个比她还大的青年“我也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这可能由不得你,”埃利奥特不以为然的晃晃脑袋“你哥哥凯泽尔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说起来他说过很快就要到塔兰托和我父亲亲自讨论一下关于你们的婚事。”

    “我可以保证这个会晤不会有了,”箬莎的冷冷的说“而且我要你说实话,你究竟到阿格里来干什么,别说你只是为了和那个女人幽会。”

    “的确不是为了和那个女人幽会,”埃利奥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对面因为他这话露出关注神情的两个人,忽然一笑说到:“事实我是来和一群女人幽会的。”

    说完,他开始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箬莎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果埃利奥特熟悉她,就会知道这个自称猎人后裔的女孩真的生气了,她这时看着奥利奥特的眼神就好像个盯着猎物的女猎人。

    “不论你是否会成为我的继母,不过现在我真的很累了,你知道在有些事男人其实是很脆弱的,”埃利奥特向亚历山大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神情“所以我得去休息一下,如果你们要带我走,明天出发前叫醒我就是了。”

    说完,他不等箬莎开口阻止就转身离开,当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对站在门外的乌利乌吩咐:“给我准备张好床,草甸子要铺得厚实些,别那么蠢站着赶紧去干活。”

    箬莎愕然的看着埃利奥特的背影,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他消失在门外,箬莎似乎才清醒过来,她愤怒的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她的脸颊因为愤怒在灯光下被映得通红。

    “我喜欢这个人,很有意思,”亚历山大失口轻笑,不过看到箬莎瞪过来的眼神,他就抬起双手做投降状的向后退了一步“别这么看着我,这个人可是你的继子。”

    “你尽管嘲笑吧,”箬莎愤怒的瞪着亚历山大“难道你真的不奇怪他为什么要来阿格里吗?”

    “我当然奇怪,”亚历山大收起笑容,抬手指着外面“不过我知道就在咱们的门外,有97个波西米亚人,他们每个人都是最好的佣兵,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亚历山大的话让箬莎稍微放下了心,想想自己是带着一队波西米亚骑兵来的,她开始觉得之前的担忧的确有些多余了。

    “如果塔兰托伯爵想要打阿格里平原的主意,我会让他知道科森察家的人不是好对付的。”

    箬莎拿起桌的面包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她就有些诧异的立刻把面包从嘴里拿出来仔细看着。

    “这是什么?”她有些奇怪的撕开面包的外皮,看着里面有些黑乎乎的一团“好像是肉。”

    亚历山大撕开一块面包闻了闻点点头:“的确是肉,里面填进了肉馅还有点其他什么东西。”

    “我以前来都没吃过这种东西,虽然有点怪,可味道不错。”箬莎又好奇的轻咬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大口吃了起。

    看着箬莎吃的很香的样子,亚历山大慢慢咬着咸里略带着丝甜味的肉面包,心里不由对阿格里河平原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这里,还真是个富庶得让人眼馋的好地方。

    科森察家的农庄比亚历山大想象的还要远一些,而且如果认真说起来,那些农庄远远看去更象座小小的驻垒。

    一道顺着高低起伏的地势建起来的石头围墙,从远处看就好像道波浪似的横在田野。

    每隔一段很远的距离都会有座木头搭建的瞭望台矗立在围墙后面,不不过这时候瞭望台是没有人的。

    “我们家的农庄里有最好的熏肉和自家酿的葡萄酒,”箬莎略显骄傲的说“酒的味道一点不比那些修道院里的差。”

    “那味的确不错。”

    箬莎没听到跟在后面的埃利奥特的低声嘀咕,她这时候有些兴奋,或者说有点紧张。

    箬莎会有这种情绪自然是有原因的。

    做为阿格里产粮地保护人的其实是整个科森察家族,或者说是历代的科森察伯爵。

    而身为长子的凯泽尔如果不出意外势必会继承伯爵爵位,然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阿格里的保护人。

    但是现在,箬莎所做的其实是抛开做为未来领主的凯泽尔,独自宣布对阿格里所拥有的权力。

    这其中的意味,可以说是不言而明!

    按照以前的人生轨迹,箬莎知道当有一天结婚的时候,她可以从母亲那里继承一小块应该属于她的领地,还有得到父亲根据宠爱的亲厚赠与的一笔称得丰厚的嫁妆。

    然后她就带着这些东西进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如果不出意外会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度过今后很漫长的时光。

    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甚至就在一个月前还是那么根深蒂固,

    可现在,箬莎回头看看身后那些看去粗犷甚至野蛮的波西米亚人,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完全打碎破坏了。

    但是她却不能不承认现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经历,让她在不安之余又难以置信的喜欢。

    成为阿格里的领主,这个想法不要说箬莎从没有过,即便是科森察家族历代祖先,也始终只能把这个念头埋在心里而不敢轻易吐露。

    整个南方最富庶的产粮地,毕竟这样的地方太引人关注。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似乎并非不能实现了。

    首先是宣布作为阿格里地区的保护人,然后是对这片土地的统治,现在看来这并不遥远。

    这一切改变都是谁带来的?

    箬莎想到这里就看看旁边的亚历山大。

    她依旧不相信他是自己的同母哥哥,这不是因为简单的怀疑,还有些东西让她无法释怀。

    或许是那种眼神,或许是那些不经意间的动作,箬莎能感觉到某种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悸动,而这种悸动绝不是兄妹该有的。

    箬莎可以感觉出那种情绪是如何的不同,不要说她那些并不亲近的兄妹,哪怕是如伯莱里一样亲密,箬莎也能感觉到那是与亚历山大看她的眼神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情。

    那是真正有着亲缘联系的亲人之间的感情,不论是冷淡还是亲密,却都不会有那样的情绪隔在中间。

    他是对我有兴趣。

    箬莎觉得自己已经看懂了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可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能把事情理清,相反箬莎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个难以自拔的陷阱。

    就在不久前还是个天真贵族小姐的她,现在不得不用盔甲和顽强武装自己,甚至还要为争夺权力主动开启战端,这让她感觉之前的自己一下子变得快让人认不出了。

    这一切也许并不是由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亚历山大朱里安特贡布雷造成的,可却是自从他出现之后才发生的。从那不勒斯到科森察,从科森察到阿格里平原,箬莎觉得自己就像个被用绳子勒住不停旋转的陀螺,正越转越快,也离她原来的生活越来越远。

    但是看着逐渐接近的农庄,箬莎又为自己心底里隐约的阵阵激动惊诧不已。

    这座农庄不只是科森察家在阿格里的产业,更是他们做为这片土地监护人的证明。

    离围墙还很远,几个人从宽大的木头栅栏里走了出来。从他们的衣着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是农庄里的人,为首的一个年纪已经很大了。

    看到箬莎,那个老人远远的站住躬身行礼。

    “这是农庄总管,不过我已经忘了他叫什么。”箬莎低声对亚历山大说。

    “伯爵小姐,没想到居然是您来了,”当箬莎的坐骑在他面前停下时,老人再次行礼然后略微有些疑惑的问“小姐,现在还没到平时巡视时候,我记得您和您的哥哥凯泽尔大人总要在更晚些时候来的。”

    “是吗?”箬莎打量着老人“我想如果我来得再晚些,也许这座农庄就不再属于科森察家了。”

    老人错愕的抬起头,似是不知道箬莎在说什么,他刚要开口却已经被箬莎阻止。

    “你认识这个人吗?”箬莎指着身后。

    农庄总管疑惑的向箬莎身后的队伍里看了看,当看到那个埃利奥特时,总管先是一愣,接着突然跳脚得大叫起来:“抓住这个小偷!”

    几个后面的农夫这时也看到了埃利奥特,他们立刻和总管一样一脸怒气的向他扑去,甚至有个人因为着急直接抓着挡在身前的波西米亚人坐骑的缰绳,要把战马推到一边。

    这引起了波西米亚人的不满,那个士兵毫不客气的弯腰照着农夫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在干什么,那个人是个小偷,他差不多把农庄里的酒都偷走了,而且他还勾搭农庄的姑娘,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手心的,这个花花公子,这个浪荡小子差不多把附近的女孩子都睡遍了!”

    看到居然有人护着那个小偷,总管的脸就哭丧下来,他开始向箬莎不住诉苦,随着他的控诉,不但箬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他人看着那个埃利奥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不过这其中也有些例外,马希莫用看知己的眼神不住打量这个自称是塔兰托领地继承人的家伙,同时在心里琢磨他可能是哪条道的同行。

    而亚历山大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人。

    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这个人的身份有假,这是因为他藏那条手帕的时候的确很隐秘,如果不是他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这个人的动作,也就不会被发现他的动作。

    很显然,这个人的确是想隐藏他的身份。

    另外关于箬莎可能和塔兰托伯爵的婚事,这还只是凯泽尔与那位霍森伯爵之间的私下打算,而这个人能知道凯泽尔要和霍森伯爵会面,这也说明了他的身份。

    不过总管的话倒是让亚历山大对这个埃利奥特有了很大的兴趣。

    “我只是对农庄里酿的酒有好感,”埃利奥特看着脸色发黑的箬莎“塔兰托没有真正好的葡萄,更没有会酿酒的人,所以我希望您将来能把这里的酿酒秘方和带几个好的酿酒农民做为您的嫁妆,继母大人。”

    看到农庄总管和他身后那些农民听到这话之后,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箬莎气得手腕抖动,几乎就要用马鞭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喜欢这个外甥。”亚历山大轻笑着说。

第五十二章 启发

    科森察家的农庄无疑是阿格里河西岸最大的一个,围绕农庄的整片田地沿着围墙向远处延伸出去,大片大片的木架上攀爬的枝蔓上垂下的果实让人见了垂涎欲滴,而地上种的那些莴苣,荠菜,豌豆,还有一些足以引起人们食欲的其他蔬菜更是让人见了眼红不已。

    几间马厩和猪舍都在稍远的地方,当稍微走近时可以闻到些并不很好的气味,可这些气味却意味着农庄里繁殖着足够多的牲畜。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人觉得科森察家富裕的,是他们在农庄后面那一排低矮的半地下储藏室里存放的大批兽皮,蜂蜜,和足够多的调味品。

    特别是那些调味品,当马希莫看到几个装满了黑白胡椒的陶瓷罐子就那么随意放在靠墙的木架子上时,修道士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蓝了。

    “我和你一样伙计,”埃利奥特不知道什么凑到了马希莫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盯着那几个陶瓷罐子“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想,一定要让我家老子娶了这位伯爵小姐不可,哪怕是冲着这些胡椒也不能放过这门亲事。”

    埃利奥特的话让马希莫有些眼睛发直,如果不是实在搞不清楚这家伙的来历,他真想问上一句:“兄弟你在哪儿混的。”

    马希莫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和他一样喜欢到处骗吃骗喝顺带骗财骗色的小子是个贵族,而且还是个大贵族,可他倒也不敢过于放肆,因为这个人似乎对很多关于科森察家的事都很清楚,很显然这个人如果不是个很厉害的骗子,那就一定如他自己说的真是个贵族了。

    其实对科森察农庄的富裕感到惊讶不只是马希莫,亚历山大同样觉得有些意外。

    和马希莫只看到那些堆积累累的东西不同,亚历山大看到的是这片土地的富饶和巨大潜力。

    众多的牛羊马匹说明这里有足够多的牧场,成堆的兽皮是因为这里有可以供养大量野兽动物的丛林,而蜂蜜则说明这里有着能使土地变得异常肥沃的水源和丰茂的湿地。

    这一切都让亚历山大对这片土地的价值有着一次又一次的新的估量,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超出他之前的猜想。

    这里真不愧是整个亚平宁半岛南方最富饶的宝地,亚历山大心里暗暗叹息,同时他也意识到,其实低估了这片土地的不止是他,即便是那些整天垂涎这片土地的贵族们,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明白阿格里河平原究竟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看到的始终只是这块土地能够出产的粮食和一些能供他们挥霍享用的东西,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这块土地能给他们带来的更多财富。

    不过即便如此,阿格里河平原已经足以引起很多人的窥伺,想想腓特烈,再想想正在储藏室里和马希莫对着那整排木架感叹的埃利奥特,亚历山大能猜想到这些背后意味什么。

    “看来你那位继子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亚历山大随手拿起桌上一**葡萄酒,拔出木塞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农庄总管没有吹牛,至少闻起来味道和西西里那些修道院里酿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你说他会不会向他父亲提出让你用这处农庄做为嫁妆?”

    箬莎的金色眉毛皱了起来,发亮的眉稍甚至微微向中间一凝,亚历山大立刻意识到他这个“妹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沉默的箬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忽然问:“你真的希望我嫁给那个能当我父亲的霍森伯爵,然后任由他象母亲的那些情人那样对待我?”

    亚历山大的嘴不由张开,他没想到箬莎问的这么直接。

    箬莎毫不顾忌的形容让他的脑海里不由出现了乔治安妮和她的情人幽会时的那些情景,再接着想象一个老得足够当他们两个爹的老家伙对着箬莎做那些事,亚历山大忽然就觉得说不出来的腻味。

    “或者伯爵的年龄并不很大,据说你父亲不到20岁就生下了凯泽尔。”亚历山大有点没底气的说。

    “那我宁可嫁给阿尔弗雷德,那样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那不勒斯的王后了,那不是比当一位伯爵夫人更好。”箬莎微微撅了下嘴唇。

    “不要嫁给阿尔弗雷德,”亚历山大脱口而出,而且语气里还有些着急,看着箬莎饶有兴趣的模样,亚历山大压低声音说“据说,当然也只是据说,阿尔弗雷德似乎在以前一次比武的时候负过伤,所以他其实已经是个宦官了。”

    “宦官?”箬莎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你是说奥斯曼人宫殿里的那种……”

    “应该是的,不过这消息也只是传说,要知道我只是从伯莱里那里听说的,而伯莱里又是有一次跟着你哥哥出门时候听其他人说的,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伯莱里也知道?”箬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男人们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就因为这个凯泽尔才阻止我和阿尔弗雷德来往吗?”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凯泽尔不可能只因为这件事就反对妹妹和腓特烈的儿子联姻,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推波助澜,多少还是有着些当哥哥的觉悟。

    而且他认为箬莎的抱怨也没什么道理,大概不论是凯泽尔还是伯莱里,都想象不到他们心目中天真无邪得如同白纸般的小姐妹,会偷偷的去看自己母亲和情人幽会亲热这种事。

    “看来我真是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了,”箬莎似乎抱怨得坐下来,开始翻看农庄总管刚刚拿来的一大摞账簿田册“科森察家的农庄很大的,而且这里虽然是阿格里河西岸最大的,可却不是唯一的。”

    箬莎略显骄傲的抬头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把其中一个厚厚的账簿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这是河东岸的农庄送过来的,不过因为那边的土地和牲畜都没有这边多,所以他们不需要专门派人看管,只要农庄总管有时间过去照看就可以了。”

    “是吗。”

    亚历山大随口问着,他虽然对这片土地很有兴趣,但却对这些厚实的账本田册兴趣不大,至少在他看来,除非是如今威尼斯人那种已经颇具水平的记账方式,否则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看一大堆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账本上,不如自己眼前去看看更可靠。

    而且真正让亚历山大在意的,是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阿格里平原很久,但是却始终没有见到腓特烈的人,这和他之前猜想的完全不同。

    腓特烈甚至不惜与莫迪洛正面冲突,也要对科森察动手的决心,让亚历山大觉不相信他会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消息,这不但和传说中腓特烈的性格不同,哪怕只是想想动用波西米亚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腓特烈就不会这么说悄无声息善罢甘休。

    只是为什么腓特烈的人现在却始终没有出现呢?

    亚历山大暗暗着急,在向纳山借兵的时候,他给纳山的许诺是会让他看到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其实不只是对纳山的许诺,更是亚历山大自己希望看到的。

    腓特烈对科森察的野心造成的影响,也许说连腓特烈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至少在这忽然的变故中,亚历山大看到了个难得的机会。

    掌握阿格里河平原,就可以拥有一块为将来做任何事都能提供保障的根据地。

    只是亚历山大很清楚,要掌握这块土地是多么困难。

    除了需要能在这里站住脚跟的实力,他还缺少哪怕是插手这一地区事务的名义。

    他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趁着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种种纠纷借机而动,这么一来,其实现在真正希望这片土地多生是非的,反而是他自己。

    只是现在一切看上去却那么平静,似乎科森察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阿格里河平原,这让亚历山大有种准备妥当,却忽然漫无目标的茫然了。

    “我想起来了,南岸的那些农庄边界似乎和塔兰托伯爵的一块领地接壤,”箬莎忽然抬头看着亚历山大,她没再说什么,不过亚历山大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显然,箬莎并不如她外表看上去那么不在意塔兰托伯爵,不论出于对联姻的反感还是因为双方在阿格里河平原上的交集,箬莎对塔兰托人的到来始终是很敏感的。

    “那个埃利奥特,看上去很有趣,”亚历山大笑了笑,虽然已经明白箬莎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却依旧更关心腓特烈的动向,只是看着箬莎不肯放松的眼神,他还是决定先满足一下妹妹的愿望“我去和他聊几句。”

    见亚历山大终于妥协,箬莎两道漂亮的眉毛弯了起来,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样子让亚历山大的心莫名的多跳了两下。

    找到的埃利奥特的时候,亚历山大看到他正和马希莫隔着张桌子对脸坐着,桌子上已经放了三四个空酒**,而马希莫的脸已经红扑扑的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来吧,尊敬的灯塔守护者,和我说说西西里的事。”埃利奥特向亚历山大举起杯子“我可是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迹了。”

    亚历山大暗暗瞪了眼马希莫,不知道这个一直喜欢骗人的家伙这次是怎么就让别人给骗了个通透,估计这几**酒下来,自己这边的底细都已经让这个埃利奥特摸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还是坐到了埃利奥特对面,同时推了推已经有点东倒西歪的修道士:“好了,去帮乌利乌做点事吧,估计现在他正在骂你呢。”

    “遵命我的大人,”马希莫打了个嗝站起来,先是扭着脑袋向左右看看,然后才找到门在哪边,然后他又弯腰在亚历山大耳边用整个屋子都差不多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放心吧大人,我什么都没对那小子说,还有你当心点,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伯爵的儿子。”

    “好吧,去做事吧,”亚历山大这时候很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看着摇晃着走出门去的修道士,亚历山大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所有人都有弱点,然后他转过头望向桌对面笑着看着这一幕的埃利奥特“现在说说你的来意吧。”

    埃利奥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即便亚历山大神色严肃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人依旧微笑如初。

    “我说过了我只是随便到处玩玩的,”看到亚历山大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无奈的摊摊手“如果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说起来我只是很好奇你们的农庄,”说到这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应该说是科森察家的农庄,当然如果科森察小姐和我父亲结婚,我会建议他要求科森察家把阿格里河南岸的农庄做为她的嫁妆,放心,我还没贪心到无知的要这座农庄。”

    这些话并没有让亚历山大略微阴沉的表情有所缓和,他并不是因为埃利奥特说的那些话不快,而是觉得这个人没有说实话。

    埃利奥特说他对阿格里河南岸的农庄感兴趣,这个亚历山大是相信的,事实上真正的关键并非是一座农庄,大概塔兰托人真正想得到的是阿格里平原东南端那片产粮区的监护权。

    当然,要想让科森察家在这桩婚事上付出这个代价,塔兰托人肯定也要给出相应的回报,至于回报是什么亚历山大没兴趣去打听,可现在塔兰托人的出现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只是要对付一个腓特烈就已经很烦恼的局面,居然又冒出来个塔兰托人,这让亚历山大觉得他真有些不走运。

    看来这个妹妹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亚历山大脑海里闪过箬莎那令人陶醉的美貌面孔。

    不能不承认,哪怕只凭容貌箬莎已经足以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如果再能带来一笔丰厚得令人流口水的嫁妆,即便是罗马教皇也不会对这么个女继承人置若罔闻的。

    事实上,如今那位臭名昭著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正筹划他的宝贝女儿的另一次婚姻,而这次婚姻在亚历山大印象里,似乎还真是和那不勒斯有些关系。

    就在亚历山大的心思被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占据时,埃利阿特忽然略显一正说到:“塔兰托的领地与阿格里平原有些地方是相连的,这就象两户毗邻相处的邻居,既然这样我们有时候就不能不关心篱笆另一边发生了什么,至少我们希望如果邻居家着火了不要烧到篱笆这边来。”

    埃利奥特的话让亚历山大心头一动,他知道这个人不会随便说些毫无根据的话,听着他话里的暗示,亚历山大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阿格里河南岸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这毕竟是科森察家自己的事,”埃利奥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只是担心如果闹出什么乱子不要连累到塔兰托。”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对你们难道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机会,”埃利奥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塔兰托自己的麻烦已经不少了,所以我们不希望身边的邻居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亚历山大审视着对面的埃利奥特,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显然和他外表的玩世不恭完全不同。甚至亚历山大有种预感,也许这个人才是以后一个很大的麻烦。

    “阿格里河南岸,”亚历山大心头迅速转着念头,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埃利奥特微微致意“谢谢您的提醒,大人。”

    “好说。”斜靠在椅子上的埃利奥特微微一笑,举杯回敬。

    亚历山大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可刚一走出屋子,他立刻加快脚步,当他来到箬莎的房间门口时,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声尖叫霎时从房间里响起,正双手高举着件内裙的女仆惊愕的看着闯进来的亚历山大,而就在她身后,全身裸露箬莎那光洁白皙的后背在亚历山大面前正如一朵盛开的娇艳白玫瑰般,展现出那醉人的容姿。

    第一声尖叫过后,女仆再次张开嘴,可不等她发出更高的喊声,箬莎已经转身一把按住她的嘴巴,同时她从女仆的手里夺过内裙挡在自己身前。

    “即便是哥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么看着没有穿衣服的妹妹也是很不合适的吗?”箬莎用讥讽的口气问着。

    “对不起,不过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亚历山大决定来个虚张声势“事情很紧急。”

    “发生了什么?”箬莎果然被亚历山大的紧张情绪感染了。

    “我知道公爵的人在那了,”亚历山大说“他们在河对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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