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国王斐迪南
一个身穿脏兮兮长袍子的老人站在略显陡峭的河岸边,他费力的向前探出身子,看着面前两个仆人小心的把一根刻着很多数字刻度的木棍插进河面,然后又在被河水浸湿的位置顶端做了个记号。
木棍提上来,看着上面的记号,老人把相应刻度上的数字记在了一个有着厚实的木头皮封面的本子上。
然后他在仆人的搀扶下蹒跚的爬上河岸,走到正等在那里的几个人面前。
“陛下,今年埃布罗河的水位要比历年都要低,现在还不到4月,这样下去也许今年会有一场不小的旱情。”
老人担忧的对皱着眉听着这一切的斐迪南说,看到国王已经紧紧拧起来的眉梢,老人发出声无奈的叹息。
一双略显修长的眉毛动了动,斐迪南从老人手里拿过了那本历代水文情况的记录文档,翻看着上面的那些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早已经字迹模糊的记录,他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埃布罗河是阿拉贡王国最大的河流,首都萨拉戈萨就位于埃布罗河与另一条阿拉贡大河维尔瓦河的交汇处。
萨拉戈萨的历史很悠久,按照一些古老传说,甚至可以追述到将近公元前4个世纪的时候。
也正因为这样,萨拉戈萨在经历了罗马,哥特,摩尔人与后来阿拉贡王朝的不同时代后,形成了一座拥有众多风格的独特都城。
做为据说是阿拉贡最早皈依上帝的城市,萨拉戈萨城不但有一座引以为豪的大教堂,更让萨拉戈萨人自豪的是这座教堂里保存着伊比利亚半岛第一座圣母像落成时佩戴的饰品。
这让萨拉戈萨成为了阿拉贡人心目中仅次于圣地耶路撒冷与教廷梵蒂冈的神圣所在。
每年十月,萨拉戈萨举行的圣母显圣纪念日成为了阿拉贡的除了圣诞节之外最重要的纪念日,这也是历代阿拉贡国王向民众展示王室威仪的好日子。
可是同样也是这个日子,也成了萨拉戈萨人的一个梦魇。
萨拉戈萨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在拥有着充沛水源的同时,却又有着伊比利亚半岛最严重的半沙漠环境,而且这种半沙漠化的演变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了斐迪南二世继位的时候,埃布罗河北岸的大片地区已经从原本的青葱原野变成了一片枯黄。
更糟糕的是,从每年10月开始埃布罗河会出现一段很长时间的枯竭期,在那段时间里河水最浅的时候人们甚至可以不用船只涉水过河。
而让人担忧的是,这种枯竭期的期限也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从当初有最早记录的每年十几天,到如今几乎整个10月都已经不止,每年到了圣母显圣纪念日的时候,看着那些从对岸以抵抗摩尔人留名后世的玛丽亚·奥古斯廷纪念碑举着火把涉水而来游行队伍,在感叹那如同摩西劈开大海般的可以徒步走过埃布罗河的壮举时,阿拉贡的君主们也在为那夺走了大片良田,越来越难以遏制的沙漠感到忧心忡忡。
和他的历代先王比起来,斐迪南的眼光要长远的多,在以往的阿拉贡国王们总是用祈祷希望得到上帝的恩典阻止这种厄运的时候,斐迪南却看到了更好的办法。
只是这个长了一副略显女态相貌,看上去甚至不如他的妻子更具威严的国王,虽然有“天主教徒斐迪南”之称,但他想出的办法却和他的信仰没有什么关系。
斐迪南在王宫的房间里有一副号称伊比利亚最详尽的地图,这幅地图上不但标出了很多城市,码头,城堡,要塞的关键位置,更是把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地形水文标注得尽量清晰详细。
在这幅地图上,以远在巴利亚多德为中心的卡斯蒂利亚高原在西面俯瞰整个阿拉贡,在高原上的几条喻意着规模大小的粗细不等的崎岖线条上标注着的各条河流的名字。
其中几条位于高原东部的河流被人涂染成了显眼的红色,这让它们看上去在地图上显得有些突兀。
“这些河流可以成为拯救萨拉戈萨,甚至是阿拉贡的关键。”
斐迪南不止一次的对他的大臣们这样说,而在他的计划中,利用挖掘连接运河与埃布罗河连接起来,然后把卡斯利蒂亚高原上的充沛水源引入阿拉贡境内,以保证萨拉戈萨为中心的阿拉贡北方得以能够阻止日渐严重的土地沙化。
这是个巨大的计划,更是个庞大得对很多人来说难以实现的工程,甚至有人在听到这个疯狂的想法后认为斐迪南是发疯了,因为要实现他的这个设想,所需要金钱,人力和时间,是现在的阿拉贡宫廷根本无法的承担的。
“我并不指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切完成,”斐迪南曾经对他信任的身边人这么说“不过我必须要为能实现这个计划做好准备,这就需要一个强大的王国,一个和卡斯蒂利亚结合起来的国家,否则这一切就是毫无意义的。”
正因为这样,斐迪南对任何试图阻挠他最终实现两个王国统一的人都毫不留情,不论是卡斯蒂利亚还是阿拉贡,他用一次次的坚决果断粉碎了那些试图破坏两国统一的阴谋,甚至就是对自己的女婿也毫不留情。
对于和马克西米安联姻,斐迪南当初是很积极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2年前,他的儿子胡安会突然得病不治身亡。
失去了继承人的斐迪南惊讶的发现娶了女儿胡安娜的菲利普意外的成为了最后的受益者,这让他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甚至即便是远在萨拉戈萨,斐迪南也能很快知道巴利亚多德发生的很多事,对于胡安娜执着得的近乎疯狂的痴迷菲利普的举动,斐迪南却认为这不过是菲利普为了控制胡安娜玩弄的手段,这让他更是把菲利普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再次站在那副地图前,斐迪南认真的看着地图上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很庞大,也更疯狂,但是为了阿拉贡的未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向上帝祈祷或许是必要的,但是他坚信这个计划同样也是上帝赐予他的灵感。
只是在推行这个庞大计划之前,他还有很多障碍要清除掉。
一封伊莎贝拉的亲笔信就摆在他面前不远的桌子上,看到信封上醒目的卡斯蒂利亚王室徽章,斐迪南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信是2天前送到的,跟随着这封信的还有伊莎贝拉派来的特使。
那个特使向斐迪南详细的讲述了女王的意图,再看着信中伊莎贝拉反复的强调,斐迪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在意大利与法国人媾和,以便换取路易十二放弃对伊比利亚半岛战争的干预,这显然是伊莎贝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而且从安达卢西亚传来的消息也的确不乐观,以唐·巴维为首的安达卢西亚贵族们正在到处联系各地领主,而从伊莎贝拉的信中,斐迪南知道了留守在托莱多旧都的那些卡斯蒂利亚旧势力似乎正在伺机向伊莎贝拉的施加压力。
这一切听上去都证明局势已经十分严峻,以至伊莎贝拉不得不做出希望斐迪南停止在意大利的战争的要求。
只是虽然卡斯蒂利亚的特使两天以来连续求见,可斐迪南却都借故没有召见。
现在看着这封信,斐迪南心里却在捉摸着该怎么利用这件事,从其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做为夫妻,斐迪南和伊莎贝拉是君主之间的联姻,而做为国王,他们又有着比任何其他君主都更加亲密的关系,这就注定了他们两人之间要比任何人都更加错综复杂。
在信中,伊莎贝拉再一次催促斐迪南回巴利亚多德与她相聚,以便一起应对这场颇为危险的局面。
不过斐迪南知道伊莎贝拉这么写实际上是在暗示他会重新考虑让胡安娜参与政务的决定。
在之前离开巴利亚多德的时候,这对夫妻曾经为了是否允许胡安娜帮助他们处理政务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论,伊莎贝拉坚持要胡安娜尽快学习如何处理朝政,因为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来也许胡安娜有把一切都依赖菲利普的可能,这让伊莎贝拉下定决心想要胡安娜尽快学会作为一个君主所拥有的一切条件和经验。
而斐迪南却不这么认为,他寻找各种理由试图阻止伊莎贝拉这么做,这最终导致了伊莎贝拉直接指责斐迪南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自己独揽大权罢了。
虽然伊莎贝拉说的没错,可这依旧引起了斐迪南极大的愤怒。
他斥责伊莎贝拉对胡安娜是太娇纵了,以至她完全没有做好如何成为一个合格君主的准备,所以如果就这样把权力交给她,唯一的结果就是让她成为被那些野心家操纵的傀儡。
然后这场争吵以不欢而散结束,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如今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我必须让卡斯蒂利亚人明白我同样也是他们的君主,所以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必须要考虑我的意志,”斐迪南对站在一旁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臣说说,那是他的首席大臣,看到对方无声的点头,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那封信“那么你们认为是否应该和路易十二媾和呢?”
“陛下,这关系到西西里王国,”看到斐迪南听到这个脸上露出一丝愤怒,首席大臣无奈的摇摇头“我们的确都没想到那个贡萨洛会违抗命令,虽然和奥斯曼人交战这同样也的确保护了西西里,但是现在那不勒斯落在那个阿尔弗雷德的寡妇手里的确是过贡萨洛的责任。”
斐迪南脸色阴沉的听着,贡萨洛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却跑到了爱琴海去和奥斯曼人死掐的举动让他愤怒,虽然根据后来贡萨洛送回来的报告的描述,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与那个罗马特西亚公爵发生冲突,但是阿拉贡军队没有能趁着法国人入侵的机会及时干预那不勒斯的局势却也是事实。
对贡萨洛的胆大妄为,斐迪南是很愤怒的,这让他甚至当着伊莎贝拉的面大骂那个狂妄自负的**,只是伊莎贝了显然对贡萨洛宠信有加,她不停的为他辩护,甚至还把贡萨洛与奥斯曼人的战斗说成是有一次十字军东征。
“陛下,鉴于女王陛下已经下令让贡萨洛尽快返回,即便我们想继续和法国人作战,也必须要在有了一位新的远征军指挥官之后才行,所以至少这段时间里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再继续这场战争,而且这也是个可以让皇帝陷入更大麻烦的机会不是吗?”
首席大臣的话让斐迪南心头一动,他知道首席大臣说的不错,一旦阿拉贡军队从意大利战争中扯出来,那么唯一正面与法国人作战的主力就变成了奥地利人,这对于马克西米安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许事情未必就那么糟糕,”斐迪南忽然有点兴奋起来了,他早已经听说随着福格尔家族的破产,马克西米安的日子过的很艰难,他甚至一度无法组建起一支数量足够的军队,既然这样如果自己再决定这个时候和法国人媾和,或许那位命运多舛的皇帝唯一的出路就是向自己妥协了。
让马克西米安把菲利普召回去,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打消,斐迪南在心里迅速琢磨着做为重新参战的前提,马克西米安是否能接受这个条件,当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绝妙后,另一个想法又忽然冒了出来。
“那个罗马特西亚公爵现在在里斯本吗?”斐迪南问着,关于这些消息他在巴利亚多德的探子们打听的已经很清楚了。
“不陛下,据说那个公爵已经去了巴利亚多德。”一旁一个随臣向斐迪南报告着。
“哦,那我可是错过他了,”斐迪南说着似乎有些遗憾,可神色间却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如果我们退出战争,也许法国人就会对他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忽然有了兴趣,如果那样……”
说到这,斐迪南向首席大臣看去。
“如果那样,陛下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梵蒂冈向那位公爵提出,如果想要保住他的公国,那么就必须以让出那不勒斯为条件。”
听着首席大臣的话,斐迪南点点头:“是的,的确如此,那么就派人命令我们的远征军停止与法国人的交战,然后让贡萨洛返回卡斯蒂利亚,记住务必要让法国人明白,我们的军队即便依旧留在当地也已经不再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说到这,斐迪南举起手里那封信看了看,然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现在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看那位公爵在听到这个条件时脸上是种什么样的表情了。”
第六十五章 伦巴第之变
瓦伦西亚,一条条竖起风帆的海船如同大鱼般的游弋在港口外的海面上,每当有引导船敲着钟在那些海船中间穿梭,船上的人高喊着通知某条船可以进港时,就总是引起一阵骚动。
“瓦伦西亚港还是太小了。”站在一块高地上向下看着繁忙的码头,堤埃戈不禁有感而发的叹息一声。
经过贸易联盟的洗礼,堤埃戈已经不再是那个带着货物靠碰运气赚钱的小商人,他的眼光和理想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位甘迪诺公爵夫人时,他更是已经得心应手。
“夫人,您确定您听到的可靠吗?”
“当然,你认为和我谈论这些东西的都是谁?国王身边的侍从们总是喜欢用泄露一些消息来证明他们在国王面前的重要。”
说到这,玛利亚·德·卢纳有些厌恶的看了眼堤埃戈。
在玛利亚·德·卢纳看来,这些人远远不如那个摩尔人可怕,当初他毫不畏惧的用她和卡德隆的私情相威胁,甚至他完全不害怕她会为了隐藏秘密而灭口。
只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办法,她知道如果国王发现她和这些人勾结起来,她和自己孩子的下场都会很糟糕,更可怕的是,即便远离了梵蒂冈,可一旦听说当初乔瓦尼的死和她有关,玛利亚·德·卢纳相信亚历山大六世也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对她采取最激烈的报复。
“国王已经同意和法国人谈判,不过因为消息一直封锁的严密,所以我们知道的时候,现在他的使者应该早已经离开萨拉戈萨了。”
对玛利亚·德·卢纳带着丝幸灾乐祸的话,堤埃戈不由皱紧了双眉。
他知道如果玛利亚·德·卢纳说的没错,那么在伦巴第那边,也许这时候已经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4月,比往年要稍微冷些的天气让人多少还有些适应不了,路边的花草蔫哒哒的,丝毫没有春天生气勃勃的样子,远处的农田里很多地方还是一片土色,庄稼稀稀拉拉的,看上去就知道去年的情景并不是很好。
一个农夫站在田地的尽头看着远处在,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一匹驮马甩动着尾巴驱赶着这时候已经多起来蚊蝇,只是即便是往年这时候已经很是讨厌的飞虫似乎也没了气力,所以那驮马的尾巴动了动后就无趣的耷拉了下来。
农夫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手里最好的一块地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的天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坏,甚至到了四月有些地方还冷得出奇,头年种下地的粮食很多都因为天气寒冷,土地没能早早解冻死在了地里,这么连续的两年下来,很多人已经因为缴不起地税和什一税不得不被迫离开了家乡。
远处的路上扬起了一片尘土,农夫憋着眉看了看,见到一支军队缓缓走来,他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向着路边靠了靠。
那支队伍逐渐走近,而农夫心头的疑惑也渐渐加重了。
虽然没什么见识,可这个农民却还知道之前自己的领主是米兰的斯福尔扎家,不过现在的领主是姓罗维雷的了。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就在2天前村子里村长才陪着城里的收税官老爷下地里来宣布从现在开始,那个叫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的老爷是他们的领主了,所以以后也就是要给德拉·;罗维雷老爷了,至于之前斯福尔扎公爵老爷去了哪,收税官没有说,不过村子里的人倒也不关心这个。
在宣布换了领主的时候,收税官曾经带来一面新公爵老爷的旗帜让村民们辨认,这么做是为了收税的时候让人们尽快认出收税官和他的手下,也是为了防止可能新公爵老爷巡视领地的时候被不认识的领民无理冒犯。
现在那面崭新的旗帜还挂在村子里公用水井旁的木头柱子上,所以这个农民还是记忆犹新的。
可这支队伍打的却并不是新公爵的旗帜,至少上面颜色,图案都是完全不同的,这个还是认得出来。
农夫立刻小心的退到田里,如今这个地方到处都在打仗,很多从远得上帝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军队正在以米兰为中心的这个原本很富饶土地上摆开阵势大打出手,这让原本就因为气候原因过得很糟糕农民们的日子更是艰难了许多。
当队伍走近的时候,一个衣着与其他人明显不同,盔甲也更加鲜亮的士兵看到站在田里的农夫忽然从队伍里出来,他骑着马来到麦田的边上,用手里当做马鞭树条向农夫挥了挥:“过来,有话问你。”
虽然那人的口音听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农夫还是乖乖的靠了过去。
“从这到米兰还有多远?”士兵不耐烦的问。
“还远着呢,听说得走两三天。”
农夫向远处看了看,那里是米兰城的方向,听说收税官老爷就是从那座大城市里来的,不过这个农夫甚至连稍远处的镇子都没去过几次,而且他也想象不出如收税官老爷说的那样,有上百个镇子那么大的米兰城得是什么样子。
“那就是不远了,”那个士兵自语了声,带动缰绳回到队伍里向一个身穿盔甲的骑士报告着“大人,很快就到米兰了,大概还有2天。”
即便是在行军中也穿着盔甲的骑士点点头,他有着一张干瘦的脸,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可以认出这个人是那位法国的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
晃动了下身子,让稍显的沉重的盔甲里的身体舒服了点,鲍威肯满意的点点头。
他喜欢穿着盔甲出现在人们面前,这样能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威严,为此他花钱特意打造了一套专门用来外出巡礼时候穿戴的盔甲,这套盔甲外表华丽而又庄严,不过说到防御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至少为了减轻重量,这身盔甲薄得据说甚至可以飘在水上。
鲍威肯是把夏尔仑作为对手的,他相信那个占领军司令专业户也一定这么看待他,特别是在他得到路易十二的任命,成为进军米兰的第二军团司令后,鲍威肯认为夏尔仑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所以他决定一定要在夏尔仑再次说服国王担任米兰占领军队指挥官之前首先拿下米兰,或者至少要在先与国王在米兰城下展开进攻。
鲍威肯知道路易十二对大贵族有着很深的忌讳,就这点来说他和先王查理八世或者是先先王路易十一,还有就是那些更早的法兰西君主没什么区别,不过路易十二因为出身瓦卢瓦旁系,所以他就对自己的地位感到更加不安全,这么一来他自然就对于诸如夏尔仑这种虽然有着自己的领地,可因为种种原因而一直留在巴黎的大臣么更放心些。
鲍威肯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典型的法兰西贵族老爷,作为普罗斯旺伯爵,他是古老的普罗斯旺伯爵国的直系继承人,这个家族往上延续可以与统治英格兰长达近3个世纪的金雀花家族攀上关系,而这也是当初百年战争的时候普罗斯旺伯爵国始终态度暧昧,直到最后那几年形势逐渐明朗之后,才真正加入法兰西国王的军队阵营的原因。
只是这么一来,当战争结束后普罗斯旺伯国的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了,特别是在大胆查理失败阵亡后,当时看到形势不对的普罗斯旺伯爵不得不一度把他的长子,也就是鲍威肯送到了巴黎做为人质以换取国王的安心
现在鲍威肯早已经成了普罗斯旺伯爵,而当初的蜘蛛王路易十一的儿子也已经死了很久,但是作为他们的继承人,路易十二和他们一样,始终对那些法兰西贵族们有着深深的忌讳。
现在,对鲍威肯来说,想要重新获得国王的信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争中建立比任何人都更多的功勋,而能够带领仅次于法王的自己的32000人军队的另一支军团,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
鲍威肯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路易十二忽然命令他带领的近27000人的军队突然越过位于皮埃蒙德与伦巴第之间的界河冒险向米兰进军,毕竟对法国人来说,这俩年的意大利战争并不很顺利。
在去年1500年的一整年里,原本计划迅速拿下伦巴第,然后向罗马涅进军,进而入主罗马的计划却莫名其妙的处处碰壁,在被那罗马特西亚公爵突然夺取了帕威亚和蒙扎之后,法军在伦巴第的局势已经变得十分不利,在这种情况下,罗马特西亚公爵俨然以战争调停人的身份提出由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接任已经绝嗣的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米兰公爵的头衔,虽然这个提议立刻就遭到了路易十二的强烈反对,但是在皇帝马克西米安的支持下,面对旷日持久,而国内已经隐显乱想的局面,路易十二最终不得不被迫接受了这个建议,以希望换取足够延缓的时间。
这样的结果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甚至据说当教皇听到这个消息时因为意外而失态的打翻了面前的酒杯。
这样的结果让路易十二异常愤怒,但是国内的局势却又让他一时间无法兼顾意大利,所以在之前几个月的时候,法军不得不退回做为分界的皮埃蒙特西部,一时间意大利变得安静了许多。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毫无征兆的,法国人忽然越过皮埃蒙特边境,向伦巴第腹地发动了进攻。
鲍威肯在开始对路易十二的这个命令是有着很深怀疑,如果不是看到路易十二的确把将近一半的军队交给他指挥,他甚至认为这也许是国王要借用敌人的手趁机铲除他。
而让鲍威肯没有想到的是,对于法国人的举动,由马克西米安组组织的神圣联盟却是反应迟钝,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已经有大半被遣散的马克西米安皇帝显然没有想到法国人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撕毁协议入侵伦巴第,而驻守在伦巴第的奥军更是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当看到法军的影子时,那些军队大多望风而逃,即便是坚持抵抗的,也因为仓促迎战一击即溃,整个伦巴第平原很快出现在了法国人的面前。
而且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消息才传出来。
法国人已经和阿拉贡媾和停战了。
这个消息无疑解释了为什么路易十二会进行那么大胆大的进攻,因为他很清楚随着阿拉贡军队撤出意大利,这场战争的局势将会发生巨大变化。
法国人已经不需要为了防止来自海上的威胁而在热那亚方面保留太多的军队,这就让法军可以把原本不能轻易调动的将近10000人的兵力投入其他方面的战线,这对于兵力始终劣于联军的法军是个邻人振奋的消息。
同时,阿拉贡军队的撤退也给了威尼斯人一个很大的打击,威尼斯人不得不为了防范来自奥斯曼海军的威胁把已经调动到伦巴第边境的军队抽回去防御新的威胁。
阿拉贡与法国人的单独媾和引起的震动甚至蔓延到了那不勒斯。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立刻命令那不勒斯军队全力备战。
在写信给亚历山大向他询问伊比利亚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同时,箬莎命令那不勒斯的所有船只做好了准备迎接来自海上敌人的准备。
箬莎的警惕显然不是多余的,在得以不必防范来自阿拉贡军队威胁的保证后,局势对法国人迅速有利起来。
4月4日,法军鲍威肯带领的27000人几乎在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战斗之下顺利的由西南方向紧逼米兰,与此同时他的军队在伦巴第与罗马涅边界上建立起了几座临时的堡垒。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北方军团指挥官贡帕蒂的注意,虽然随后确定法国人应该不会主动挑衅发动进攻,但是贡帕蒂还是立刻调动军队进驻了罗马涅边境一方的筑垒地区。
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贡帕蒂按照亚历山大的吩咐,在边界上建立了一条从拉斯佩齐亚到帕尔马的松散防线。
在这条防线靠自己一方,亚历山大的军队建造了很多规模不大却可以随时使用的防御筑垒,这些有的依靠地势形成要塞,有些纯粹就是在平原的一些道路上简单的捆扎起几排削尖的木桩和挖的深沟作为防御未来敌人的手段。
其实在亚历山大设想中,在还有把握完全控制伦巴第地区之前,他是要建立起一条意大利半岛上的亚历山大长城,目的就把上意大利与半岛其他地方隔绝开。
只是法国人阿拉贡的突然媾和让这一刚刚开始准备的计划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即便这样,贡帕蒂依旧相信在占据防御优势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抵挡住来自北方的任何敌人的首次进攻。
至于在那年之后,就是整个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事了。
而且让贡帕蒂有这么大的信心,甚至认为即便是面对法军也并不需要胆怯的原因,是如今的米兰公爵是看斯坦丁·德拉·罗维雷。
这让贡帕蒂甚至有个十分疯狂的想法,他认为一旦开战,只要自己能坚持守住‘亚历山大长城’几天的时间,他就可以在迅速赶来的公国其他军团的支援和北方米兰军队的配合下,对处于双方中间地带的敌人实行南北夹击!
那么,或许一个会让法军或是其他任何踏入伦巴第的敌人彻底毁灭的奇迹,也许就会真的发生呢。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旦出现就让贡帕无法丢掉,以至到后来他终于给在蒙蒂纳的奥孚莱依和米兰的康斯坦丁分别写了信,把自己的这个想法透露给了他们。
所以当法国人突然出现在伦巴第平原上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贡帕蒂在最早的紧张过后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法国人在年前遭到英格兰对热那亚的袭击后变得谨慎了很多,因为担心阿拉贡军队也同样从热那亚登陆,他们不得不在热那亚留守了足够多的军队,这也成了鲍威肯为了调动热那亚的军队,首先从西南方向向米兰逼近的原因。
不过这样一来,鲍威肯的法军正好位于贡帕蒂构想的南北夹击的的罗网之中。
贡帕蒂立刻调动军队进入了其实只是刚刚动工的‘亚历山大长城’防御线,在得到法国人正以两路大军向米兰逼近的情报后,贡帕蒂觉得趁着法军还没有会合,首先击溃当面的鲍威肯,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只是贡帕蒂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的,是米兰公爵康斯坦丁弃城逃跑的意外消息!
随后,更坏的消息从伦巴第方面传来,在康斯坦丁不战而逃之后,几乎完全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的法军两个军团迅速会合。
然后在稍事修整后,总计将近60000人的法军,调转方向,由北向南,沿着东起皮亚琴察,西至马焦拉斯卡山的正面战线,向着罗马涅边界逼来。
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建立后第一次巨大危机,就这么突然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第六十六章 第三次罗马涅战争
亚历山大六世走在用众多高大的罗马式廊柱支撑的的门廊里,阳光从廊柱中间照进来,把地面隔出有众多有规则的光暗分明的长条阴影。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和地面上这些明暗清晰的影子一样,这一会还阳光明媚,下一刻就是黯淡无光。
康斯坦丁成为米兰公爵这件事给亚历山大六世的打击不小,他没有想到最后支持亚历山大会支持他的大舅子夺取了米兰公爵的宝座,更重要的是马克西米安也支持这个提议,这就意味着老罗维雷已经和皇帝勾结在了一起。
亚历山大六世感到了危机,他知道老罗维雷一直觊觎教皇宝座,甚至在一些公开场合也并不掩饰他要成为教皇的渴望,亚历山大六世相信如果教皇这个职位不是终身到死,在如今这种占据了优势的有利局面下,也许老罗维雷已经对他逼宫了。
这让教皇一度觉得自己在梵蒂冈变成了孤家寡人,虽然他依旧占据着基督世界的最高神职,但是他的敌人却异常强大。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六世就不禁想起了凯撒。
凯撒现在在厄尔巴岛,他曾经派人去探望他,在得知儿子并没有遭遇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后,亚历山大六世也曾经想过也许应该让他在那个地方多呆些年,至少要等到亚历山大觉得他不再是个威胁后,再找机会想办法把他从那里解救出来。
不过现在亚历山大六世却觉得太需要凯撒了。
当初亚历山大六世能得以向所有人肆无忌惮的展示他做为基督世界上帝代言人的威仪,这其中教皇军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凯撒作为他的儿子和教皇军的指挥官,虽然那段时间的辉煌是在太短,但已经足以让那些世俗君主不得不考虑到梵蒂冈,或者说是亚历山大六世本人在很多事务上的态度。
可是随着凯撒被囚禁到厄尔巴岛,亚历山大的军队不但已经控制了罗马涅地区,而且也俨然成为了罗马和梵蒂冈的保护人,这看上去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康斯坦丁成为米兰公爵这件事却深深的刺激了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意识到,他依旧需要凯撒为他掌握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军队。
看到私人秘书诺梅洛从远处快步走来,教皇停下来,他佝偻着身子站在两根罗马柱中间的阳光下,这个季节的午后正是让人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不过看着诺梅洛急匆匆的样子,教皇意识到也许又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法国人在伦巴第发动了战争,”诺梅洛在离得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教皇报告了刚刚听到的消息“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已经从米兰逃走,现在法**队正聚集在米兰,有消息说接下来他们可能要进军罗马涅。”
亚历山大六世微微呆了呆,他似乎想要挺直身子,或者是想听的仔细些,不过接下来他就摆摆手招呼着诺梅洛和他一起穿过柱廊,走到花园里坐下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路易又发动了战争,不过难道米兰人没有抵抗吗?”
“听说是那个小罗维雷因为担心米兰人可能会在法国人到来后发生叛乱,那样他就可能要和美蒂奇家的人一样了,或许还不如美蒂奇走运,所以他在法国人逼近米兰的时候带着他自己的人连夜逃出了米兰,据说他已经他逃亡了他在费拉拉的领地。”
“这可真是个勇敢的骑士,”亚历山大六世丝毫不掩饰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幸灾乐祸,然后他让诺梅洛扶着他站起来在花园里慢慢踱着步“我们得派人和路易联系,不过我相信他应该已经派人来了,可这并不妨碍我们更积极些。”
“陛下您认为路易会提出什么建议?”诺梅洛小心的问,感觉着几乎完全支撑在自己手腕上的沉重分量,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颤抖,诺梅洛不禁为教皇已经日渐衰老的身体暗暗担心。
“我不明白路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发动战争,要知道即便小罗维雷逃走了,可他的敌人依旧很多,相信皇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英国人虽然派出的军队不多,可已经足够造成威胁,还有就是阿拉贡,路易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陛下,这正是我向您报告的,有消息说阿拉贡与法国人已经谈判媾和,”诺梅洛低声报告,感觉到教皇握着他手腕的手突然一紧,诺梅洛立刻停下脚步“所以陛下我们该怎么做?”
“你是问是不是应该再次和路易结盟吗?”亚历山大六世声音略微显得有些飘忽,他放开诺梅洛的手独自一个人在花园里慢慢走着,看着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园,他的心绪却早已经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诺梅洛,你也许应该去探望一下凯撒了,”亚历山大六世忽然转身对诺梅洛说“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诺梅洛默默点头,他这时候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教皇的决定。
康斯坦丁弃城逃跑的消息如旋风般传遍了整个罗马,而听到这个坏消息的老罗维雷甚至还来不及为儿子的举动发火,一个来自蒙蒂纳的使者已经上了门。
让老罗维雷意外的,这个使者居然是那个很受亚历山大重用的马基雅弗利,看到这个佛罗伦萨人,老罗维雷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麻烦了。
“尊敬的枢机,我不得不遗憾的转告您,公爵夫人对康斯坦丁公爵的行为感到极度愤怒,”马基雅弗利在刚向老罗维雷行礼完毕后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清楚“夫人已经决定在必要的时候重新考虑与费拉拉的关系,以及作为盟友应该承担的责任,这虽然很不幸,但是这一决定完全是由于康斯坦丁公爵的行为造成的后果,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没有任何道义上的责任。”
老罗维雷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外交官,康斯坦丁的举动的确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儿子是无所畏惧的,可是现在他却做出了丢下冠冕和宝座弃城逃跑的举动,听说他已经逃回了费拉拉,难道他以为费拉拉的城墙要比米兰更坚固?
现在的局面就是,因为康斯坦丁的逃跑,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即将单独面对几乎整个法军的进攻,就这点来说老罗维雷对女儿的愤怒是完全理解的,甚至他自己心里的愤怒丝毫不逊与巴伦娣,因为他意识到也许这件事会成为另一场危机的开始。
“大人,我的公爵现在不在国内,而法**队正在威胁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边界,”马基雅弗利对老罗维雷语调低沉的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您有必要让我给公爵夫人带回去一个足以能让她安心的承诺,这关系到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的稳定。”
马基雅弗利的话让老罗维雷皱了皱眉,他并不怪这个人的无理,事实上又被称为罗马忒亚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如今的确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这种甚至可能会灭国的危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就是他的儿子康斯坦丁。
而且让老罗维雷更加恼火的,是随着法国人几乎没付出什么代价就顺利占领米兰,梵蒂冈原本因为法国人的挫败而暂时沉寂下去的亲法势力也正在迅速活动起来。
老罗维雷嘴角动了动,没有人听到他用热那亚的当地土语暗暗骂了句他这种身份绝对不该出口的粗话。
“这是必须的,我会遵守与罗马忒亚之间的协议,”虽然是父女,但是老罗维雷并没有指望能因为这个就能得到巴伦娣的谅解,他太熟悉自己的女儿了,这也是当初他赏识这个女儿的原因,冷静,功利,而不会因为感情影响到对目标的追求,直到现在这种他最欣赏的性格,成为了巴伦娣对他责难的根源。
“我会让康斯坦丁重新考虑组织费拉拉的军队加入对法国人的作战,不过这可能需要时间。”
老罗维雷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不由再次咒骂一声,他已经决定立刻给康斯坦丁写信询问他究竟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马基雅弗利提出的条件,这个时候的老罗维雷想到的是康斯坦丁的举动可能带来的更糟糕的后果。
康斯坦丁仓促逃离米兰带来的麻烦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就在两天后,一个来自威尼斯的使者突然来到梵蒂冈,在和几个枢机经过一番密谈后,这个威尼斯人忽然在罗马一次贵族聚会上公开宣布为了防止米兰落入路易十二手中,将会重新考虑对米兰爵位合法继承人人选,同时威尼斯将会派遣一支军队进入伦巴第地区。
这个宣布瞬间震动了罗马,很多人意识到这应该是康斯坦丁逃亡费拉拉带来的后果。
而与之相反,枢机团里也出现了支持路易十二成为米兰公爵的声音。
一时间梵蒂冈各方纷纷躁动起来。
马基雅弗利的梵蒂冈之行显然不止与拜访老罗维雷,在得到老罗维雷并不令人满意的许诺后,马基雅弗利开始在梵蒂冈频繁活动起来。
他希望尽快寻找到足够的帮助,同时密切注意着那些可能会对罗马忒亚公国造成威胁的人物。
而在这些人当中,马基雅弗利最关注的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诺梅洛带着教皇的信离开罗马的时候,马基雅弗利正在枢机主教马希莫的住所里听着枢机团里因为米兰发生的变故而出现的种种分歧。
威尼斯人突然宣布对米兰爵位的关注令人意外,马基雅弗利虽然积极的在罗马斡旋,但是很显然很多人已经不看好康斯坦丁。
特别是当亚历山大六世在头一天的弥撒仪式上忽然公然把为法王路易十二的健康和好运加入祈祷文时,很多人意识到在罗马特西亚公爵和教皇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丝大概很难弥合的裂痕。
马基雅弗利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他在第二天就急匆匆的找到了刚刚从博洛尼亚返回罗马的马希莫,在从他那里打听到枢机团内部的一些动向后,马基雅弗利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教皇正在试探,他也许打算改变主意了,不,我可以肯定他现在已经决定和法国人再次合作了。”
马基雅弗利焦躁的来回转着圈子,看到马希莫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停下脚步急急的说:“现在已经很糟糕了,也许教皇已经派人和法王联系,如果那样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他,至少要阻止他宣布法国人进军罗马的合法性。”
“也许你说的对,可也有可能是你多心了,要知道他的外孙女可是比萨的女公爵,”马希莫有些将信将疑的说“法国人一旦进军罗马,比萨也肯定难以幸免,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你说的不错,”马希莫的话让马基雅弗利的紧张稍稍平复了些,他不得不承认马希莫说的不错,可随即他就又立刻对这种想法产生了怀疑:“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那是亚历山大六世,他对于权利的贪婪是现在的你想象不到的。”
马基雅弗利气急败坏的又来回走动起来,直到忽然停下转身看着马希莫,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神色:“你认为他会不会用保证埃斯特莱丝的地位做为与法国人交换的条件?”
马基雅弗利的话让马希莫不由一呆,他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可一时间却忽然发现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显然他意识到马基雅弗利的话并非胡乱猜测,在得到可以保证外孙的地位领地的许诺后,放弃一个显然处境不妙的便宜女婿,似乎真的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我要去见枢机主教。”马希莫嘟囔了声站起来匆匆向外走去。
马基雅弗利知道他说的是老罗维雷,不过他却并不看好马希莫的这次拜访,想想之前老罗维雷对自己那充满敷衍的态度,望着走远的马希莫,佛罗伦萨人的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整个4月初的第一个星期,所有人就是在这种充满了诡异蹊跷的气氛中度过,而在听说了亚历山大六世在弥撒仪式上公然为路易十二祈祷后,很多人都立刻明白,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已经失去了来自教皇的支持。
厄尔巴岛,这座位于弟勒尼安海上,距托斯卡纳海岸大约2法里的岛屿,是弟勒尼安海上仅次于撒丁和科西嘉的大岛,岛上温暖气候和宜人的风景让这里成为了弟勒尼安海上的一处美丽的海上花园。
不过这座岛真正出名却还要再过几百年,到了那时候,这里曾经因为囚禁过一个科西嘉恶魔而闻名于世。
如今的厄尔巴岛却是个并不怎么舒适的地方,零星散乱分布整座岛上的村镇贫穷而又破败,除了位于岛东与大陆遥望的一个还算稍具规模镇子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值一提。
在这个依着山坡形成的镇子最高处,有一栋刚刚修缮不久的别墅,别墅的设计者是著名的艺术大师伯拉孟特,这位颇有名气的大师不但负责建造了举世著名的坦比哀多礼拜堂,更是蒙蒂纳新堡的设计师,如今在这位大师的亲自操刀下,厄尔巴岛铁港镇的山顶上,出现了一座颇为富丽堂皇,叫做“磨坊”的山顶别墅。
诺梅洛走进别墅一个很大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凯撒正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挥舞着他的那柄心爱的破甲剑。
凯撒的动作不快,但是却颇为有力,每次挥砍下去时,都可以听到剑刃划过空中带起的风声,而且尽管才只是4月,可从他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可以看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用足了力气。
“你从未放弃过野心不是吗?”站在门口看了一阵,诺梅洛终于开口了。
不过凯撒虽然已经看到了他,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挥舞破甲剑的力量更大了,随着他的手臂有力的挥动,汗水从额头上飞舞出去,落在剑身上又向四周弹开。
“陛下要我给你送来一封信。”
诺梅洛的话终于让凯撒的手上一顿,他慢慢停下来转身看着秘书的脸:“他让你来干什么,请求我的原谅,还是想让我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你父亲当初答应罗马特西亚公爵也是出于无奈,你的确激怒了那个人,我们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卢克雷齐娅的哥哥,也许现在你的墓碑已经被荒草掩盖住了。”诺梅洛无奈的说,然后他走到凯撒面前拿出了那封信“不过现在你有个很好的机会,要知道这也许能让你就此翻身。”
凯撒看着诺梅洛,慢慢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随着信中的内容落在他的眼中,凯撒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起来。
“这是真的,法国人来了?”
“千真万确,路易的军队已经逼近罗马忒亚的边界,”诺梅洛用身子挡着屋外卫兵的视线,紧贴着凯撒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看着近在眼前的诺梅洛的眼睛,凯撒向四周看了看,随后发出声轻轻叹息:“我曾经痛恨这个地方,不过必须承认这里很不错,只是我离开之后不知道以后谁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说完他他用力把手里的破甲剑插进剑鞘。
“不过如果要让我在一个长寿的囚徒和短命的统治者之间选择,我一定会选择后者,哪怕只有那一瞬间的辉煌。”
1501年4月11日,凯撒·波吉亚指挥他在厄尔巴岛上的手下突然袭击了驻守岛上的蒙蒂纳守军,趁着混乱,他带领60名忠实的卫队夺取了一条船,随后离开厄尔巴岛,向意大利进发!
几乎以此同时,在罗马忒亚的北方边境。
在4月12日这一天,经过短暂对峙的双方军队,终于以法军左翼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向位于帕尔马城南的罗马忒亚军发起进攻,拉开了第三次罗马涅战争的序幕!
第六十七章 战争,外交,亲情,爱情
一片干涸的河道绵延崎岖的向远处延伸而去,因为年代久远,河道已经变成了一条不是很深的浅沟。
地面上刮起了一阵风,尘土被风卷起来盘旋着刮过干涩的土地和已经枯竭的河道,然后继续向前,吹过一片空旷的空地,终于挡住,在成排的人墙前些向上扬起,吹进人的眼睛,嘴巴和鼻孔。
“阿嚏~”
一个个头不高的士兵忍不住打个了喷嚏,正好被从面前经过的队官看到,队官向着这个小个子士兵挥了挥一头用绳子绑在手腕上的军棍,投去个警告的眼神。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士兵们纷纷扭头看去,看到全身盔甲的鲍威肯和跟随在他身后的装满葡萄酒桶的马车,有的人不由紧张的舔了舔舌头。
很多老兵都知道鲍威肯喜欢在战斗前去看看最先发起进攻的部队,他会给士兵们分发葡萄酒,如果心情好也许还会赏脸一起喝一杯,然后他就会命令这支部队充当战斗的先锋,活着回来的人可以得到更多的葡萄酒,而死了的则会被就地掩埋。
“痛饮美酒,或是流淌鲜血,这是士兵的命运和荣耀。”鲍威肯经常这样对他的手下们说。
“法兰西的士兵们,我给你们带来了美酒,也带来了命令,”鲍威肯向面前的队伍大声喊着“我们的敌人就在对面,接下来我们要向他们发起进攻,他们的人数比我们要少得多,而且他们的将领也是些胆小鬼,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参加过1年前的战斗就应该知道他们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你们只需要冲过这几百法码的距离,然后像平常那样斩杀你们的敌人就可以取得胜利!”
鲍威肯的喊声在阵前不住回荡,他的目光飞快的掠过眼前的每个人,然后扭头向对面隐约可见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看去。
在扬起的漫天灰尘中,远处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随着隐约传来的喧嚣,可以看到有传令兵骑着马迅速的在阵型队列间快速奔跑,在头顶阳光的照射下,盔甲的反光时隐时现。
“冲上去,杀掉你们的敌人,夺取他们的军旗,从他们那里缴获战利品!”鲍威肯向面前的队伍大声吼叫着“我和美酒都会在这里等着你们,法兰西万岁!”
战阵中瞬间响起了阵阵呐喊,法军士兵们高高举起武器向着对面的敌人发出威胁,呼喊声穿过双方中间的空地,被风送向罗马忒西亚军队的阵前。
在一处略微隆起的小山包上,贡帕蒂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法军。
这里是帕尔马城郊不远的地方,远处可以隐约看到帕尔马城的轮廓。
而在隔着干涸河道的对面,大约4000名法军已经严阵以待。
法国人的军队在进逼米兰,进而几乎没用什么代价就夺取了这座意大利北方最大的城市后,路易十二立刻命令以鲍威肯大约15000人的部队为左翼,路易十二自己带领右翼,迅速向南推进,试图直下罗马涅。
“法国人在那里,”贡帕蒂低声说,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原本可以与米兰形成相互呼应,进而可以在有利局面下对来犯敌人进行合围的局面却因为康斯坦丁的逃跑完全落空,更糟糕的是,因为几乎没有遭遇抵抗,法军不但没什么损失,更是比预想的要早得多的对罗马涅发动了进攻。
虽然在兵力上贡帕蒂并不比对面的鲍威肯少,甚至还多了那么一点达到了6600人,但是他的北方军团却需要防守从拉斯佩齐亚到帕尔马的漫长防线,这对于贡帕蒂来说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将军,法国人好像要进攻了,我们怎么办?”一个队官骑着马跑过来,战马似乎也感觉到大战之前的压抑,四蹄焦躁的在地上刨着,队官用力向上推了推头盔,神色紧张的等着贡帕蒂的反应。
“是要进攻了,”贡帕蒂从旁边的一株矮树上揪下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嚼着,青涩的味道混合着土腥气息在他嘴里慢慢扩散开“去告诉我们的人,接下来的最初战斗是最关键的。”
队官要说什么,不过最终没说什么而是点点头用力调转马头向远处跑去,而这时贡帕蒂的目光则落在了土包下方的一片已经经过特意修整铲平的土地上。
贡帕蒂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里排列着十几门各种款式的火炮,按照贡帕蒂一直鼓吹的尽最大限度发挥火力优势的构想,他没有把火炮分布在阵地上不同的地方,而是完全集中在靠近那条干涸河道一处自然弯曲的地方。
“去告诉所有人,”贡帕蒂对身边的传令兵说“我不需要他们多勇敢,我只要他们能为我守住他们的阵地就可以,另外提醒他们,防止法国人的骑兵。”
传令兵立刻跳上马背飞驰而去,看着马股后扬起的烟尘,贡帕蒂又动了动嘴巴然后把嘴里已经嚼碎的树叶合着一口发绿的唾沫用力吐在了地上。
对面传来了号角声,贡帕蒂站住了身子向河道对面望去,看着伴着一道道升起的烟尘逐渐逼近的法国人,贡帕蒂在随从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法军已经逐渐逼近,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盔甲刺目的光亮在地平线上时起时伏,当逐渐接近时,法军呈现出的一队队有着几排纵深的横列队形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
贡帕蒂的手臂慢慢抬起,他听到了旁边的传令兵因为紧张发出的急促呼吸,他微微扭头看了眼传令兵:“这没有什么,不过是法国人。”
“对不起大人。”传令兵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即便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目光盯着的也不是贡帕蒂的脸,而是他依旧半举起的手臂,传令兵面前的一个木架上插着几面不同颜色的旗帜,当看到贡帕蒂的手终于向下一落时,已经训练了无数次的传令兵甚至来不及去想,已经本能的把一面旗子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停摇晃起来。
“开炮~”
不远处的火炮阵地上的炮兵指挥官因为紧张发出的大喊声甚至连贡帕蒂都听得很清楚,几乎就在与此同时,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从脚下传来的隐约震动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鲍威肯先是听到了炮声,然后就看到了从对面的阵地上腾空而起的一团团浓烟,他先是皱了皱眉梢,然后露出了笑容。
“太着急了,罗马忒西亚人,太着急了。”鲍威肯低声轻语,他知道对方显然是因为自己给予他们的压力才不得不做出的反应,或许火炮的轰鸣和漫天的硝烟看上去的确很有气势,但是在这种距离上射击,究竟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实在是值得商榷。
然后,鲍威肯就看到几道黑影在空中飞快的掠过空地,然后在快要接近河道边的法军队形中的溅起了一片由喷溅的血肉和横飞的残肢形成的浪花。
法国人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意外,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不过随后就停下来,仔细注意着对面敌人的动向。
法军的几个队形似乎因为这意外的伤亡出现了少许的混乱,不过随后就很快军官们的指挥下的镇定下来,虽然这样一来不由和整个战阵的队形有些落后,但是他们很快就踏着地上破碎的躯体和黏糊糊的暗红泥土向前继续推进。
“太着急了。”鲍威肯又说了句,他向身边的几个贵族看了眼,看到他们纷纷点头,普罗斯旺伯爵露出了笑容。
首先打击的确能给敌人先声夺人的感觉,但是当双方准备展开一场真正大战的时候,这样未必就一定有用了,特别是当发现敌人没有因为受到伤害而混乱停滞下来时,就难免会产生一种无力的危机感。
鲍威肯对自己的军队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袭击就出现麻烦,事实上法军也的确在短暂混乱后立刻恢复了阵型,看着已经到了河道边缘的法军,鲍威肯向旁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对于罗马忒西亚军队的火炮出人意料的射程,鲍威肯多少是有些意外的,虽然当初在亚历山大里亚的战斗中,当时的蒙蒂纳军队已经展现出在火炮方面的优势,但是当时鲍威肯并不在那里,所以对于路易十二透露出对蒙蒂纳火器部队的注意和戒备,他并不是很在意,现在亲眼看到了敌人超出他想象的杀伤射程,鲍威肯这才明白为什么国王会对这个公**队如此在意,甚至不惜缩短了在米兰盘桓的时间,做出迅速进军的决定。
不过即便是这样,鲍威肯依旧不认为罗马忒西亚军队能给自己带来威胁。
看了看向着平原两边绵延延伸开去的河道,鲍威肯满是胡须的下巴稍稍扯动了下,他知道对面的敌人在打着利用河道负隅顽抗的盘算,而且根据情报对方的兵力也的确要比他这个方向的兵力要多,但是这并并不让他担心,因为整个法军左翼有大约15000人,而对面的那个贡帕蒂即便整个战线的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7000人,而且如此漫长的防线足以把他的军队扯成一堆毫无用处的碎片了。
“进攻!”
鲍威肯终于发出了开战后第一个正式的命令。
罗马特西亚军中,贡帕蒂用力踢了踢脚下一块硬邦邦的土块,然后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阵列,向前~”
第三次罗马涅战争中的首战,帕尔马会战,开始了。
巴伦娣坐在一张很大的桌子前,脸色沉沉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使者,这个人是她父亲派来的。
这个穿着一身当下罗马最时髦的三套式袍子,衣服的每个地方都绣满了繁琐花纹,还用覆盖手背的套指环把衣袖固定住的人是老罗维雷身边的一个秘书,巴伦娣以前没见过他,不过这倒是恰好说明了老罗维雷的态度。
“公爵夫人,枢机大人已经催促您的哥哥尽快出兵,相信很快费拉拉的军队就可以赶到蒙蒂纳了。”使者小心的报告着,在来之前老罗维雷已经警告他不要在巴伦娣面前过于卖弄,对这个由他亲自培养的女儿老罗维雷是很清楚的,只是这个使者多少还抱着丝希望能够说服这位公爵夫人的幻想。
“你是说,费拉拉公爵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吗?”巴伦娣面无表情的问。
使者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能察觉到巴伦娣的冷漠,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让他隐约不安的,是巴伦娣对康斯坦丁的称呼。
“公爵夫人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您的哥哥康斯坦丁是米兰与费拉拉公爵。”
使者虽然小心翼翼态度却很坚决,他的目光从巴伦娣那种略显平凡的脸上匆匆扫过就借着低头行礼避开了她的眼神,不过他依旧暗暗注意着巴伦娣脸上的表情。
巴伦娣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使者的用意很明显,他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之前他们支持康斯坦丁成为米兰公爵的事实。
察觉到公爵夫人投过来的冷漠目光,使者又鞠了个躬。
“如果我没有记错,”巴伦娣语调缓慢一顿一顿的“威尼斯人已经公开质疑康斯坦丁米兰公爵的身份,而我对此并不意外。”
使者愕然抬起头,他当然知道巴伦娣很愤怒,但是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话。
使者错愕的看着巴伦娣,到了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之前老罗维雷对他说的那些话里的含义。
“坚决而又有着丝毫不逊色于男人的意志,巴伦娣是上帝用来惩罚我的野心的证明。”
之前老罗维雷这么说的时候,没有人明白他这话的含义,现在看着这位洛马忒西亚公爵夫人,使者忽然明白枢机的意思了。
一个要比儿子更加适合继承罗维雷家族事业,却又成为了一个与他似敌似友的人的妻子,这让老罗维雷似乎听到了上帝因为戏弄他的命运而发出的笑声。
“夫人,我想您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可能会引起同盟之间纠纷和猜疑的举动都是很不明智的,”使者忍不住出声提醒,虽然知道这样就实在太失礼了,可是巴伦娣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冒着因为触犯了她的威仪而引来怒火的风险加以纠正“法国人已经来了,而且威尼斯人的态度也很不明朗,至少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威尼斯人毫不犹豫的表示与法国人为敌,这时候您的言行也许就是决定米兰,或许还有整个伦巴第命运的关键。”
巴伦娣认真的听着,她脸上始终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她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
使者立刻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巴伦娣。
或许是察觉到这个人无理的眼光,巴伦娣微微攒下眉梢,随后又忽然舒展开,她看着这个使者用一种带着少许古怪的语气慢慢的说:“我想你可以回去转告我的父亲,威尼斯人已经向我提出建议,他们承诺只要罗马忒西亚放弃对我康斯坦丁米兰公爵宣称的支持,他们的军队就可以加入我们与法军的战争。”
使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巴伦娣,虽然已经知道这位公爵夫人绝不会被所谓亲情打动,但是他却还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威尼斯人在梵蒂冈公开宣称不再承认康斯坦丁为米兰公爵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教廷很大注意。
意识到也许这是个难得机会的权贵们为了获得威尼斯的支持,不惜纷纷向威尼斯的使者示好,即便这同时引起亚历山大六世和老罗维雷的不满,可米兰公爵的辉煌冠冕还是引得那些人不遗余力的试图讨到威尼斯人的欢心。
可这些都不如巴伦娣透露的消息让使者吃惊。
如果连做为康斯坦丁妹妹的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都放弃了对他的支持,可以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相信您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使者压低声音警告般的对巴伦娣说“夫人您知道如果那样,您也同样将失去热那亚的支持,这对您本人其实是很不利的,请不要忘了您的丈夫公爵大人在比萨还有一个女儿,在瓦拉几亚也有一对很可爱的孩子。”
巴伦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使者的话深深刺到了她的痛处,她知道这个人其实是在暗示她惦记着她公爵夫人宝座的敌人可不少。
如果康斯坦丁失去了米兰公爵的身份,,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后援。
到那时候,不论是躲在比萨忍气吞声的卢克雷奇娅还是当初被她赶到巴尔干的索菲娅,都可能会卷土而来。
到那时候,也许那些苦大仇深的女人就要和她算总账了。
巴伦娣神色阴沉的看着对面这个人,过了一会她缓缓点头。
“你说的也许不错,不过你可能想象不到我的丈夫之所以选择我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其他女人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我才能给他带来其他女人没有的东西,”巴伦娣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你认为我丈夫是因为什么才会选择我的,要知道对他来说不论是和教皇的女儿还是和瓦拉几亚的女大公结婚都更符合他的利益,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娶了我?”
使者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他也的确很奇怪,毕竟不论是权势还是容貌,巴伦娣的确无法和传说中的那两位相比,可是最终亚历山大娶的却是巴伦娣。
“我的丈夫,”巴伦娣用一种充满了骄傲的语气说“他能从一个那不勒斯的乡间领主成为如今的罗马忒西亚公爵,依靠的不是什么显赫身世,而是他的智慧和勇敢,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了他的王国不惜一切的妻子,一个助手,一个能够成为他的智囊和伙伴的女人,而不是只有一副漂亮脸蛋的布娃娃,更不是一个能给他带来各种麻烦的女人,所以你完全不必为了我担心,我建议你现在就立刻赶回我父亲那里去,因为很快康斯坦丁就要有足够多的麻烦了。”
使者呆愣愣的看着巴伦娣,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可他知道至少这个女人有一点说的不错,康斯坦丁这次的麻烦真的很不小。
看着告辞时仓促得有些狼狈的使者背影,巴伦娣紧紧拧起了眉梢。
她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任何焦虑紧张,但是在内心里,她的却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正面临着一场巨大危机,如果不能及时化解,这个新兴的公国就有土崩瓦解的危险。
巴伦娣走到桌边坐下,她需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他之前对使者说的的确是事实,为了获得威尼斯的援助,她已经认真在考虑是否同意威尼斯人提出的放弃康斯坦丁的建议。
巴伦娣拿出一张纸,把笔尖蘸满墨水,在沉思一会后开始写信。
“亲爱的亚历山大,我很想念你……”
这句写完,巴伦娣鼻子一酸,一滴眼泪落在了信纸上。
4月中,法军左翼与罗马忒西亚军队在帕尔马郊外展开会战。
双方兵力4000对6600。
法军在远征军副指挥官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的亲自指挥下向敌人发动了猛烈进攻。
而罗那忒西亚军则凭借之前挖掘堆砌的壕沟,矮墙和简易的各种障碍,以火枪兵的首先应敌拉开了帕尔马会战的序幕。
战斗从一开始就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惨烈状态让双方都大吃一惊,也是在这个时候,法军意外的发现他们的对手以一种以往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战斗方式与他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野战。
罗马忒西亚人顽固的躲在他们的掩体和壕沟后面,凭借着那条横穿双方军队之间的如同屏障一样的河道,火枪兵竭尽全力对越过河道踏上对岸还来不及整顿队形的法军实施了一轮轮的远射。
鲍威肯不得不利用河道向罗马忒西亚军一方突出的部分先形成一条半圆形的防线,然后他下令向对面的敌人展开猛攻。
12日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法军以付出尽四百人伤亡的代价突破罗马忒西亚军右侧防线。
但是随即罗马忒西亚人以前所未有的猛烈炮火,对逐渐集中在河道弯曲部里的法军进行了持续炮击。
炮击给法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当12日日终的时候,鲍威肯不得不下令撤退,法军随即退回原来的位置,双方恢复了之前隔“河”对峙的局面。
这个结果让罗马忒西亚军队不禁士气大振,一扫当初在塔罗谷镇首败与法军面前带来紧张不安和茫然无措。
所有人都在欢呼,有的已经急着去收集来不及被带走的法军尸体上的战利品。
只有贡帕蒂一个人心事重重,他在等着一个可能会让局势发生巨大变化的消息。
果然,在转天的4月13日,就在罗马忒西亚军队做好再次与来犯的当面之敌战斗的准备时,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来——法王路易十二带领左翼法军主力从马焦拉斯卡山东麓突然突破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的防御,在连续摧毁了几处筑垒要塞后,法军右翼沿途直下。
这一次,路易十二再次兵临塔罗谷镇。
与此同时,鲍威肯的左翼也全军出动,由东向西,以与路易十二呼应之势对罗马忒西亚军队展开了进攻。
贡帕蒂的整个北方军团有被切断退路,合围全歼的危险!
第六十八章 巴伦娣:全面战争!
在路易十二看来,塔罗谷镇依旧如当初一样,当看到山脚下的镇子时,路易十二有种之前那场与当时还叫蒙蒂纳军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的首次战斗就在眼前的错觉。
尽管之前在马焦拉斯卡山的防线前遭遇了出乎意料的阻击,不过法军依旧凭借着巨大的兵力优势很快击败了敌人,在连续摧毁了4处敌人依仗地形构建的防线后,位于马焦拉斯卡山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终于抵挡不住法军的强大攻势,他们不但舍弃了马焦拉斯卡山的防线,而且连塔罗谷镇都直接扔给了法国人,然后他们就向着拉斯佩齐亚撤退了。
这倒是让路易十二稍稍有点意外,他原本以为敌人会继续在塔罗谷建起新的防线,如果那样他可能还要多费些手段,不过现在看来罗马忒西亚军队是被法军吓住了,他们退往拉斯佩齐亚显然是为了试图乘船从海上撤退。
到了这个时候,路易十二面前就有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把正在帕尔马的贡帕蒂交给鲍威肯去对付,而路易十二自己则带兵直接南下,进入托斯卡纳,直接威胁蒙蒂纳。
而另一个则是和鲍威肯东西夹击,首先歼灭贡帕蒂的军队,然后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向南施压,逼迫罗马忒西亚公国向他投降。
对这个选择,路易十二只用了很短时间就做出决定。
以鲍威肯将近2倍于贡帕蒂的兵力显然是足以能够对付得了面前的敌人,而如果能尽快侵入敌国境内,路易而是相信只要稍加威胁就能迫使罗马忒西亚屈服投降。
自己有近60000人的军队,这是一支足以能让欧洲任何国家感到畏惧,甚至能让奥斯曼帝国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强大力量,路易十二想不出罗马忒西亚公国究竟有什么胆量敢和自己对抗,即便那位罗马忒西亚公爵似乎在战争中有着某些让人感到意外的创举,但是在路易十二看来,在自己几倍于敌人的庞大兵力威慑下,那些创举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用处。
更何况路易十二对自己娴熟的外交手腕也充满信心,他虽然听说凯撒似乎被囚禁在了厄尔巴岛,但是他相信这只是亚历山大六世不得不应付他那个控制了罗马的便宜女婿的不得已之策,只要法军一到,他相信梵蒂冈那边一定会有新的变化。
所以只用了从镇外到进镇的短短时间,路易十二就做出了决定。
“鲍威肯总共有17000人,而他的敌人似乎还不到他的一半,我想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去援助他,也许他会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找我决斗的。”
国王的俏皮话引起了旁边将领们的一阵哄笑,同时也明白了国王已经做出的决定。
这让那些将军们暗暗兴奋,毕竟消灭一支敌人的军队和成为迫使敌国投降甚至灭亡的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面对这样的好机会,没有人希望成为别人的配角,而是都希望自己去演那个主角。
而鲍威肯做为远征军的副指挥官已经足以让很多人对他产生嫉妒,那么让他成为这场灭国之战的配角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甚至有人暗暗在想,国王让鲍威肯单独对付那个罗马忒西亚的贡帕蒂,以至无法参加这场灭国战,是不是就是不希望他太出风头。
做出决定的路易十二立刻派人给鲍威肯传达了命令,正如他说的那样,鲍威肯远远多于敌人的兵力让他并不担心自己深入敌国可能会暴露的背后受到威胁,他相信鲍威肯也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个据说在布加勒斯特之战中表现得颇为抢眼的罗马忒西亚将军会那么傻乎乎的等着被合围。
那么现在他和鲍威肯要做的就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罗马忒西亚公国内部侵入了。
路易十二的猜测十分准确,当听说马焦拉斯卡山的防线被法军突破后,贡萨洛已经没有继续和对面的敌人战斗下去的念头,他知道路易十二不论是先对付自己还是直逼托斯卡纳,都意味着他必须迅速撤退。
所以贡帕蒂立刻带着他的军队向南撤退,试图抢在两端法军继续深入之前,重新在公国内地构造新的防线。
“夫人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出请求是很不合适的,毕竟法国人已经威胁到了公国内地,但是局势却不能不让我向您请求援助,我们需要士兵,武器和粮食,我认为只要能抵挡出对面的普罗斯旺伯爵,至少公国北方就不至于受到直接威胁,那么我想接下来奥孚莱依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在从托斯卡纳海岸到蒙蒂纳的狭长地带建立起一道足以能抵挡住敌人的防线,所以我请求您务必给我派出援军,这样我们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拖延法国人的进攻,等待时机予以反攻。”
一份份紧急求援的信被骑着快马的信使送了出去,同时也带去了北方军队的所有希望。
贡帕蒂的求援信送到巴伦娣手中的时候,巴伦娣正再一次和来自威尼斯的使者会面。
对于这个原来是威尼斯国务秘书的外交官,巴伦娣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这是因为每当看到这个威尼斯人的时候,她就不由想起之前亚历山大与索菲娅在威尼斯度过的那段时间。
她知道这个威尼斯人显然也见过索菲娅,虽然他从未提起,但是只要想想威尼斯人那有名的唯利是图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名声,她就知道这个人大概也和现在恭维她一样,在那个波西米亚的野蛮女人面前没少奉承献殷勤。
“公爵夫人,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路易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就这一点来说我们之间的想法是相同的,”外交官神色严肃的向巴伦娣说,虽然对面的是个女人,可威尼斯人从没想过小看过她,这只从她愿意心平气和认认真真的考虑他提出的建议就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简单“您的哥哥康斯坦丁逃离米兰的举动实在是太糟糕也太愚蠢了些,虽然这么说肯定会让您不高兴,但我们都知道他的这个举动已经深深的伤害了罗马忒西亚公国,至少现在您的公国正面临着法国人的入侵。”
巴伦娣默默听着,外交官的话的确让她很愤怒,不过却不是因为他讽刺了康斯坦丁,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在利用这件事要挟她。
“我们可以派军队支援您,不过除了要放弃支持您的哥哥返回米兰执政之外,还有个条件需要您考虑,”外交官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时候正是逼迫巴伦娣接受他提出的苛刻条件的好机会“我们邀您以您丈夫的名义宣布放弃对帕维亚和蒙扎的统治权,同时要宣布支持威尼斯拥有对这两个城市的保护。”
“这不可能?!”
巴伦娣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她知道对亚历山大来说这两个地方的意义有多重要。
特别是蒙扎,由于铁王冠的原因,拥有蒙扎就如同是伦巴第的王中之王!
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占领了蒙扎,拥有了铁王冠保护人的称号,亚历山大才得以顺利成为了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公爵,如果放弃了蒙扎和铁王冠,那么不但亚历山大的声望会受到巨大打击,连整个公国的存在都会发生动摇。
“我不会接受这个条件,您可以回去转告您的总督和威尼斯的元老们,如果他们希望看到法国人出现在他们的边界,而且也愿意从此和他们做邻居,那么他们可以不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只是我想到了最后烦恼的也同样是他们。”
外交官平静的听着,同时仔细观察着巴伦娣脸上的神色,他不知道这位差不多已经走投无路的公爵夫人是的确铁了心不肯就范,还是在虚张声势想要做最后的顽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觉得她最终还是得屈服接受自己的条件。
因为据他所知,法国人这次来势汹汹,即便整个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军队全部送上前线,也无法在兵力上与法国人抗衡。
或许应该在他们双方打得两败俱伤,至少是损失惨重的时候再来“劝劝”这位公爵夫人更合适。
这个念头让外交官立刻面含笑容的鞠躬行礼请求告退,然后他不等巴伦娣开口同意,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给她阻止的机会。
巴伦娣神色阴沉的看着离开的外交官的背影,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可等那个人刚一走出门去,她就无力的靠在了椅子里。
用有些颤抖的手拉开面前桌子的抽屉,贡帕蒂的求援信俨然出现在面前,看着皱巴巴还蹭脏了的信件,巴伦娣可以想象贡帕蒂在写信的时候心情有多糟糕,现在法国人正在不停的向罗马忒西亚内地逼近,而威尼斯人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让她根本无法答应的条件,这让巴伦娣的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大石,随时都会因为那无法承受的巨大压迫而崩溃。
“奥孚莱依在哪,他怎么还不来?”
巴伦娣因为心情不好语气不由变得焦躁起来,她知道亚历山大把军队交给贡帕蒂和奥孚莱依是对他们的信任,可如果现在连这2个人都没有办法,那么她就要彻底绝望了。
难道真的要答应威尼斯人的条件?
这个念头只在心头闪过就立刻被巴伦娣丢到一旁,她知道威尼斯人在这种时候单单提出这个条件,可见对蒙扎和帕威亚的重视,这就让她更不能答应。
甚至在想过铁王冠的重要后,巴伦娣暗暗做了个决定,即便是在必要的时候不得不带领罗马忒西亚宫廷流亡,也绝对不能接受威尼斯人的敲诈。
“夫人,行军队长好像不在城堡里。”
一个随从的回答让巴伦娣微微一愣,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奥孚莱依没有组织军队却跑到什么地方去,这让她意外之余又暗暗恼火,不过她的脸上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惊慌起来,那么也许不等法国人打来,公国内部就要先一片大乱了。
“奥孚莱依,不论你在干什么,但愿你不是干蠢事。”
巴伦娣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时候她是真受不了更多打击了。
在一条看上去颇为平坦的到路边,奥孚莱依有些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远处的空中慢慢浮起片片烟尘,干秃秃的土地上没有一点湿润,奥孚莱依微微舔了舔嘴唇,从腰带上的皮包里翻出个小壶,拔出塞子仰头喝了口朗姆酒。
随着股略显微甜却偏又有些火辣辣的味道灌进喉咙,奥孚莱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掩的阴郁。
因为只有自己的人在旁边,所以他不需要再如平时那样故意用一张虽然年轻却要刻意显得颇为威严的脸去面对部下,而且也不用再尽量去掩盖心头的焦虑。
北方的形势是让奥孚莱依一直无法放心的地方。
贡帕蒂的北方军团虽然有大约7000人的军队,但是因为要防守很大的一片地区,他的军队就显得不够用了,如果这个时候敌人以一支军队牵制贡帕蒂,而另一支军队趁机南下,那么等待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就将是一个很糟糕的局面了。
奥孚莱依想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按照亚历山大授意的那样,和一群之前在博洛尼亚与帕威亚佛罗伦萨大学的军官们在地图上进行过简单的推演,而结果显然很不乐观。
只是即便如此,奥孚莱依与贡帕蒂一样,当初把希望寄托在了与米兰的康斯坦丁之间的同盟上,在他们看来,除非法军拥有同时向米兰和罗马忒西亚边境进攻的兵力规模,否则任何单独进攻一方,都势必会受到来自另一方对其背后的威胁。
但是现在,一个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康斯坦丁的逃跑让最令人担心的局面变成了现实。
奥夫艾莱依又举起酒壶想要喝一口,可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顿,立刻从树荫里走出来站到那条路中间,向着远处仔细看着。
然后他干脆叫人牵过马来,迫不及待翻身上马,踩着马镫半站在马背上向远处眺望着。
从远处道路的尽头一片阴影正缓缓行来,看着那移动的队伍,奥孚莱依终于发出“哈”的一声大叫。
“蒙蒂纳国家公路”,这是在亚历山大的命令下由马基雅弗利的大陆开拓公司指挥督建的第一条公路,这条公路的起始分别是蒙蒂纳和比萨。
当初在亚历山大决定斥巨资修建这条道路的时候,即使是巴伦娣也多少有些难以理解,在私下里她甚至认为亚历山大只是为了更方便能够与卢克雷齐娅往来才要修建这么一条公路罢了。
而马基雅弗利在这件事上却显然是亚历山大的知音,或者说即便是纯粹为了通过这个大陆开拓计划牢牢的掌握住这份权利,他也依旧积极的投入到了其中。
就是在这种异乎寻常的热情之中,经过大半年的时间这条国家公路终于建成,而随着这条道路的畅通,即便是之前那些对如此浪费金钱感到不解的人,也渐渐明白了亚历山大当初的意图。
这是一条公路,同样也是一条连接比萨与罗马忒西亚两个公国之间的桥梁,现在这座桥梁正把一支军队从比萨送往蒙蒂纳。
尼古拉·乔·马切尼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路中央的奥孚莱依。
虽然奥孚莱依并没有跟随亚历山大远征巴尔干,这就让后来被统称为巴尔干远征军的那些军队于这位行军队长兼罗马忒西亚军参谋长多少显得有些隔阂,但是却没有人怀疑这位参谋长在公**队中的地位。
马切尼从马上跳下来,他的身上套着件不是很大的胸甲,和如今以马克西米安甲胄为标准的动辄就如同包裹上一层铁皮桶的骑士盔甲相比,他的这件胸甲甚至多少显得有些袖珍了些。
“大人,按照埃斯特莱丝公爵小姐的命令,比萨团奉命到达。”马切尼向奥孚莱依大声报告着,这个在将来会成为近代统计学发明先驱的未来大师,却在从巴尔干回来后没有退出军队,在经过费拉拉之战后,他再次返回比萨,成为了兼任比萨与罗马忒西亚军的比萨团队官。
“真是太好了。”虽然知道马切尼的军队一定会来,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奥孚莱依才真正放下心来。
“大人,我可能给你带来的并非全是好消息,”看着奥孚莱依的笑容,马切尼神色有些凝重的说“发生了个很糟糕的事情,我必须把这个报告给公爵夫人。”
看着马切尼的神色,奥孚莱依的心没来由的一跳。
而接下来马切尼向巴伦娣报告的情况也证明了祸事总是成双成对的老话。
“凯撒·波吉亚从厄尔巴岛逃出来了?!”
听着马切尼的报告,巴伦娣几乎瞬间晕倒。
“是的夫人,凯撒在比萨港登陆,不过卢克雷齐娅夫人只允许他的人在比萨修整和补充了补给,然后她就以埃斯特莱丝公爵小姐的名义,把凯撒逐出了比萨城。”
“上帝,那个蠢女人!”巴伦娣愤怒的咒骂了一句“难道她不知道如果让凯撒回到梵蒂冈会发生什么吗,他会鼓动教皇公开反对亚历山大,然后组织一支军队和法国人一起向我们发动战争!”
巴伦娣愤怒的从桌子后走出来,看着那些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纷纷露出忧虑的公国官员,她忽然转身走向一旁放着冠冕的架子。
在小心翼翼的把公爵夫人的冠冕戴在自己头上后,巴伦娣转身对那些官员大声说:
“现在我宣布,以公爵赋予我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摄政的权力,我命令罗马忒西亚军队,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第六十九章 宣战,宣战
卢克雷齐娅气呼呼的盯着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有些手足无措的使者,看着他那略显窘迫的样子,原本以往就会消气的卢克雷齐娅这次却显得没有那么好说话。
“你们不觉得你们的指责太苛刻了吗?”卢克雷齐娅愤怒的把面前的信向前一推“你们的公爵夫人居然认为我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难道她要为对自己的亲哥哥动手?”
使者暗暗撇撇嘴,虽然不敢表示出不满,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在升起个念头:“果然还是巴伦娣夫人更适合成为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至少比起对待哥哥的态度就各不相同。”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使者心中腹诽,卢克雷齐娅脸上露出了怒意:“谁会伤害自己的家人,凯撒是我的家人,难道你们觉得我应该枉顾这个事实,你可以把我的话带回去,这种事也许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做的出来,但是我不可能这么做。”
看着怒气冲冲的卢克雷齐娅,使者无奈的行礼告退。
拜连接两地的国家城际公路的便利,从蒙蒂纳到比萨如果不用顾惜马力,如今已经可以在一天内跑个来回,所以使者虽然这一路赶来累得要死,可因为知道事情紧急,他也只能带着卢克雷齐娅的所谓口信,连夜赶回蒙蒂纳去。
因为心头懊恼,卢克雷齐娅甚至没有把巴伦娣给她写的那封措辞严厉的亲笔信看完,直到使者离开,她才拿起信来继续看下去。
当看到信中巴伦娣以亚历山大的执政身份宣布整个公国进入全面备战准备时,卢克雷齐娅先是因为意外吃了一惊,接着就不禁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巴伦娣对她把凯撒驱逐出了比萨很不满,但是她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得知凯撒带着他的卫队在比萨港登陆时,卢克雷齐娅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去亲自迎接自己的哥哥。
但是那些比萨的官员们不但阻止了她,甚至还建议立刻下令逮捕凯撒。
这让卢克雷齐娅很愤怒,她断然拒绝了那些提出这种建议的的大臣,可这么一来她倒是也意识到凯撒的出现的确成了个很大的麻烦。
她知道自己必须为女儿的利益着想,埃斯特莱丝的地位身份不容受到威胁,所以在最终犹豫一阵后,她下令把凯撒和他的人驱逐出了比萨。
在那时候,卢克雷齐娅相信自己做了个最正确的选择,这甚至让让她稍稍有点沾沾自喜,她认为如果再见到亚历山大,她足以用如此聪明的决定换得亚历山大的欢心。
但是巴伦娣的来信一下子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更麻烦的是巴伦娣下达的全面备战的命令已经明显影响到了比萨。
比萨如今的地位很特别。
做为一个城邦国家,比萨在名义上是独立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亚历山大如今依旧在名义和实际上都担任着的比萨摄政,而做为亚历山大的女儿,埃斯特莱丝则同样是佛罗伦萨名义上的宗主。
这样一来通过女儿的联系,亚历山大已经几乎完全控制了罗马涅与托斯卡纳。
在这个已经颇具雏形的“亚历山大联合王国”的版图里,罗马已经被隐约包含其中,甚至罗马城中就长期驻守着一支数量庞大,号称保卫亚历山大在罗马行宫马力诺宫的军队。
可是现的在凯撒的归来似乎有打乱这一切的迹象,而且巴伦娣的举动也提醒了卢克雷齐娅,凯撒的确有可能会对亚历山大的统治造成威胁。
虽然不愿,但是看着巴伦娣信中那些毫不客气的指责,卢克雷齐娅却不能不承认在对待凯撒这件事上她的确心慈手软了。
信中巴伦娣对形势的描述让卢克雷齐娅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以前即便凯撒多少次的冒犯和激怒亚历山大,但是因为有自己为他求情,最终亚历山大还是会原谅他,
可是这一次显然不同,凯撒偏偏选择在罗马忒西亚面临危难的时候从背后捅了一刀,这让卢克雷齐娅意识到这一次大概亚历山大是不可能再如以往那样,只要她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就会原谅她的哥哥了。
一想到这个,卢克雷齐娅瞬间心乱如麻,她匆匆拿出纸来试图给父亲写信,请求他劝阻的凯撒继续做出会让亚历山大和他彻底决裂的事情,可一想到这一切背后应该就是亚历山大六世在推动,卢克雷齐娅手里笔就再也落不下去,在沉默少许后,她不禁悲愤的大声对着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的房间喊着:“你们要我怎么办?”
可随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抓起了巴伦娣那份信,看着信中那醒目的“全面开战”的字迹,卢克雷齐娅神色不停变化,过了好一阵她下定决心似的拉动了手边铃铛的拉绳。
“殿下。”一个侍从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恭敬的等着。
“以埃斯特莱丝女公爵的名义下令,”卢克雷齐娅神色严肃的说“比萨与佛罗伦萨响应罗马忒西亚公国摄政的命令,准备开战!”
卢克雷齐娅的命令让侍从大吃一惊,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动了动身子,当看到卢克雷齐娅不耐烦的投过来的目光后,侍从小心的提醒着:“殿下,按照比萨法律,战争决定要先通告贵族院。”
“不,”卢克雷齐娅站了起来“我会让贵族院接受我的决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传达我的命令。”
当卢克雷齐娅的从王宫里传出时,比萨城瞬间如滚开的油锅沸腾了起来。
贵族们不满的敲响了贵族院前铜钟,当闻声而来的贵族们充斥并不宽大的会场时,人们开始纷纷指责卢克雷齐娅完全枉顾比萨法律的行为。
“这是个很坏的开始,公爵夫人破坏了贵族与公爵一家之间的协议。”一个贵族站到了桌子上大声喊着“发动战争虽然是公爵的权力,但是贵族院有知情权,现在公爵夫人完全抛开了贵族院,她这是要实行完全以波吉亚·朱利安特·贡布雷家为唯一统治的开始!”
这个贵族的话立刻引起了下面众多贵族的响应,他们纷纷叫着提出要向卢克雷齐娅发出抗议,更有人喊起了“比萨绝不卷入不必要的战争”的口号。
贵族院里一片喧嚣,人们因为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门口闪过的人影,当终于有人发现拉着埃斯特莱丝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卢克雷齐娅时,会场里瞬间没了声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门口的那对母女,然后眼神随着她们缓缓走进来移动着。
卢克雷齐娅走到了会场中间的台子前,她向前迈步的时候旁边的奶妈试图接过埃斯特莱丝,但是卢克雷齐娅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卢克雷齐娅没有把女儿抱上去,而是弯下腰微微用力向上拉着她的小手。
看着埃斯特莱丝穿着笨重的裙子奋力的手脚并用的向台阶上一级级的爬上去,所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当埃斯特莱丝终于爬上台阶站到讲台上,然后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发出了“咯咯”的高兴笑声时,会场里的贵族们纷纷低头向她行礼。
“我的女儿是比萨的女公爵,”卢克雷齐娅把女儿抱起来让她站在讲台的石头讲坛上“她父亲的公国正受到威胁,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们有人认为比萨可以保持中立,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凯撒·波吉亚不会接受你们的所谓好意,他现在已经回到了罗马,那么接下来他就会组织一支军队,他要侵占我女儿的领地和公国,而她的父亲也同样面临着这个人和与他勾结的法国人的威胁,我要保护我的女儿的权利,我没有把这个决定通告贵族院,是因为这不是别人的事,也不是一场不必要的战争,这是我的女儿,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的战争,也是你们每个人的战争,这是你们的义务和责任!”
“但是公爵夫人,我们不能和法国人对抗,路易太强大了。”有人在下面喊了起来“也许我们可以和法国人讲和,要知道我们毕竟是比萨,不是罗马忒西亚的附庸。”
这人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共鸣,之前因为被亚历山大的压制而一直隐藏的不满在这一刻似乎有趁机爆发的迹象。
卢克雷齐娅脸上发白,她的愤怒更多于紧张,不过尽管看到门口已经出现了大批士兵的身影,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么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成为谁的附庸,还是干脆让比萨被什么人吞并?”
卢克雷齐娅的话让贵族们不禁愕然,他们同样很清楚,如果亚历山大的罗马忒西亚公国陷落,那么比萨的命运也必将是难以想象的,至少佛罗伦萨必将脱离比萨的统治,或许还会立刻反攻倒算。
不止这样,埃斯特莱丝的统治势必会被推翻,而其他人难道真的会允许比萨公国继续存在?
“我的女儿!”卢克雷齐娅拢着站得高高的因为觉得好玩不住笑着的女儿腰,她脸色潮红声音激动“她的父亲曾经亲口许诺过给她一个王国,他曾经当众说过‘我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王’,那么现在你们怎么选择?!是做为注定被吞并的比萨城的亡国贵族,还是成为跟随一个未来女王,注定载入历史的人,或者你们想要置身事外?可这是不可能的,比萨和罗马忒西亚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了,要么一起辉煌,要么一起沉沦!”
卢克雷齐娅的话让贵族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从别人眼中看到了意外诧异,他们不知道这位以往总是那么开朗仁慈而又颇为宽厚的公爵夫人因为什么变得如此的不一样。
她那激动人心的讲演甚至让很多人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冲动。
而且贵族们又偏偏不能不承认她说的的确没错,比萨的命运的确已经和罗马忒西亚连为一体,除非是那些暗中与法国人勾结的贵族,绝大多数人都将面临唯一的结果。
“哈哈哈,”以为母亲把自己放在高处逗着玩的埃斯特莱丝看着下面的那些人发出快活的笑声,然后她忽然伸手在分别矗立在讲坛两旁的小型石雕中的一个上用力拍打。
“啪啪啪”的轻响引起了卢克雷齐娅的注意,看到女儿胖胖的小手不住拍着那个雕像展开的翅膀,卢克雷齐娅心头一动,迅速在埃斯特莱丝耳边低声动了动嘴唇。
埃斯特莱丝好像有点困惑,她停了下扭头看看母亲,看到母亲鼓励的表情和似乎隐约托起胸前她最喜欢的美食来源,埃斯特莱丝立刻笑了起来。
然后回过头去面对那些抬头看着她的贵族们,比萨女公爵一边又用力拍了拍旁边那座身披铠甲,手持利剑,展开双翼的天使雕像的翅膀,一边用充满童稚气息,却因为想到很快可以喝到母乳这件大事而异常严肃语气不停的大声喊了起来:“战争~战争~战争~”
霎时间,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高站在讲坛上,单手抚摸一尊战斗天使的翅膀,一边不停的发出战争宣言的女公爵。
“也许,我们的女公爵真的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女王。”
这一刻很多贵族们心中不禁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
战争!
比萨城里的警钟敲响了,这让已经有几年没有听到这钟声的比比萨人感到意外,按照比萨的法律,一旦警钟敲响,凡是14岁以上的男子就要立刻赶往城市中心的教堂前集合。
在那座略微有些倾斜的钟楼下,成年比萨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
而等待他们的,是一道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这个时代的绝倒数人来说都很陌生的叫做动员令的东西。
“以尊贵的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殿下的名义,在这里宣布,即日起比萨全境发布公国动员令,一切之人力,资源与财富将以为即将到来的战争为目的,公国将会以同等的价格拥有首先获得一切资源的权利,凡因战争而征集的房屋,物资与马车,事后将由公国支付相应的酬劳与高于原价的补偿,以此告示证明埃斯特莱丝殿下之公允,公正!”
比萨人茫然的相互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份告示是什么意思,毕竟以往即便发生了战争,可大多时候是和他们无关的,千百年来对领地里的领民来说,铁打的领地,流水的领主已经成了颠扑不破的真理,对于民众来说,战争虽然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但是同样因为自己无法决定命运,对战争就变得冷漠而没有兴趣了。
可是现在,这份告示却似乎在告诉他们,他们自己也成了战争的一部分。
因为战争需要,家中的房屋,粮食,皮革,铜器,还有马匹车辆都将会被征用,而他们随后将会得到更高的补偿。
这听上去虽然让人并不愉快,但似乎却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甚至还有少数人觉得这算是笔不错的买卖,这让人在意外之余又无法说出究竟哪里有些不对。
只有少数人听着这个告示发现了其中的一个让人担忧的地方,那就是这一切的补偿都是在“事后”。
而这个事后又是什么时候?
战争结束吗?
可是一旦公国在战争中失败了怎么办?
当有人怀揣这个疑惑找到卢克雷齐娅的时候,刚刚兑现了诺言把女儿喂得饱饱的公爵夫人这样回答:“那么民众就为了他们能得到补偿祈祷上帝让我们获得胜利吧,或者要想更有把握些就加入到公**队里来,不论是比萨还是罗马忒西亚军队,现在都正缺少士兵呢。”
卢克雷齐娅的回答让那些人目瞪口呆,到了这时很多人才意识到,他们的命运真的已经和比萨,和罗马忒西亚,甚至是和那个据说如今并不在公国里的公爵联系在一起了。
而在蒙蒂纳,巴伦娣却没有卢克雷齐娅的这些麻烦,当她宣布完全面备战的命令后,就走进穹室关上门,然后从那些几乎快要触到高高拱顶的书架中间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个上了锁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几件东西俨然在目。
巴伦娣把里面一个看上去只有一个臂环大小,上面雕刻着众多古朴花饰的铁冠随手放到一旁,然后从盒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只由几薄薄的几页装订的小书。
“罗马忒西亚总体战训令,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著”。
看着这字迹熟悉的名字,巴伦娣轻轻叹口气,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醒目的文字出现在巴伦娣眼中
“战争动员,以蒙蒂纳为中心,授权公国摄政巴伦娣·德拉·朱利安特·贡布雷调动所有公国之后备军,鉴于公国与那不勒斯王国之攻守同盟协议,值此战争爆发之际,同盟协议即日生效!”
巴伦娣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她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亚历山大在离开前曾叮嘱她,在必要的时候派人把这封信送往那不勒斯。
“箬莎·科森察,你有多爱你的哥哥呢?”
巴伦娣自语一声,然后拉动了叫人的摇铃。
“派人把这封信送往那不勒斯,一定要亲自交到女王手里。”
看着随从躬身退下,巴伦娣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远方,那里是罗马的方向。
“凯撒已经回到罗马了吧。”想到这个,巴伦娣的心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在被囚禁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凯撒·波吉亚奇迹般的从厄尔巴岛逃了出来,然后他在比萨登陆,短暂停留后带着由60名忠实手下组成的卫队星夜兼程,终于在4月15日的中午到达了罗马。
当远远看到走来的儿子时,亚历山大六世激动得完全不顾教皇威仪,走下台阶迎上去,然后紧紧抱住了凯撒。
“欢迎回来我的儿子。”教皇大声的说。
“谢谢您父亲,”凯撒在用力拥抱了亚历山大六世后站直身子,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站得远远的教廷神职人员,当看到一个站在一根柱子下的颇为熟悉的身影时,凯撒露出了个似乎把天使与魔鬼的笑容碾碎揉烂之后混搅在一起的去奇怪表情。
“我回来了,所以有人就要付出代价了。”
马希莫并没有听到凯撒这句暗含血腥的话,他远远看着站在那里的波吉亚父子,藏在袍子下的手不禁微微攥紧。
4月17日,就在凯撒返回罗马的第三天,凯撒以教皇国统帅的命令,宣布驱逐在罗马城的罗马忒西亚军队,宣布接受法国人的建议,向罗马忒西亚宣战。
第七十章 狂妄的将军
4月中的一天,当夜色逐渐笼罩了海上时,一条小船缓缓的停靠在了码头探进水里的石头台阶前。
一个身披厚实披风的魁梧身影从船上跳上岸,当双脚落地的时候这个人回头向远处夜色中的海上看了眼,那里有条刚刚把他送来的大船正漂浮在海上,虽然那条船上的人为了让他在旅行中过的舒适点尽了全力,可这个人还是发誓以后再也不到海上去受罪了。
一辆马车已经等在岸上,四匹健壮的拉辕马喷着响鼻,不耐烦的踢动着蹄子。
“去大教堂。”刚刚上车的男人立刻对车夫说。
马车在寂静的夜里经过街道,惊起了已经回到窝里的野狗,镇子里一时间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马车里的男人这时候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小睡起来,他一路上的确受尽了路途颠簸之苦,虽然这和他以往的经历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可让他真正感到疲惫的是另外的事情。
从码头到大教堂有一段距离,这就让他有了点充裕的时间可以稍微消息下,毕竟接下来他要在人们面前出现时他的样子必须是精力充沛,甚至是有些嚣张跋扈的。
自己不一向都是这样吗,一个嚣张跋扈而又穷奢极欲的人。
闭眼靠在椅子里的男人嘴角抻动了下,露出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意。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巴伦西亚大教堂里却已经点起灯,昂贵的牛油蜡烛把教堂里照得通亮光明,身穿白色袍子的巴伦西亚大主教坐在椅子里,看着一旁的几位主教,等着他们开口。
“我们用什么方式迎接这位公爵?”
一位主教用试探的语气问,他觉得自己很倒霉,其实他是来巴伦西亚向大主教述职的,如果不是贪恋一个女人,他应该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返回自己的教区,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留在这里陪着大主教一起迎接那个让人头痛的人。
大主教瞥了眼身边的那几位主教,他知道这些人其实都不想搀和这件显然费力不讨好的事,不过现在他也已经没了办法,毕竟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得到消息说那位贡萨洛要在巴伦西亚登岸,而根据之前返回来报信的人说,那条载着贡萨洛的圣萨尔瓦多号已经在巴伦西亚港靠岸了。
对于贡萨洛,大主教的心情复杂,与国王关系密切的他很清楚虽然赋予了他重任,还几次把阿拉贡远征军的指挥权交给他,但是斐迪南其实并不喜欢贡萨洛这个人,甚至还对他颇有忌讳。
大主教甚至清楚的知道斐迪南多次派遣贡萨洛远征意大利的目的,只是为了把他从卡斯蒂利亚调离,毕竟这个人在卡斯蒂利亚贵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而且又是真正掌握着军队的实权人物,这对于斐迪南铲除他在卡斯蒂利亚的反对派是个很不小的障碍。
而把远远的送到离伊比利亚很远的意大利,指挥的又是自己的阿拉贡军队,这就足以能够保证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家伙不会给他找麻烦。
毕竟贡萨洛是伊莎贝拉的宠臣爱将,那套按上个异端的罪名就送上火刑架或是扔进审判所活活折磨死的手段,显然对这个人是行不通的。
只是现在贡萨洛突然返回,虽然这是女王的命令,但是也足够巴伦西亚大主教有些手忙脚乱了。
一想起那个人桀骜不驯,据说还公开训斥过教皇的斑斑劣迹,大主教就觉得这可真是个不好应付的恶客。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两位君主都倚为重臣的重要人物,而且他在与异教徒作战中表现英勇,捍卫了的基督世界不受侵犯,这些功绩足以让他得到应有的重视和礼遇。”
大主教觉得还是谨慎些,虽然关于萨拉戈萨宫廷里传出来的传言对这位女王爱将很不利,甚至有流言说他卷入了某场针对斐迪南的阴谋当中,而就在不久前卡斯蒂利亚的南方又偏偏爆发了唐·巴维的叛乱,可大主教认为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在这种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贸贸然的显出敌意和疏远,是个很幼稚的举动。
谁又知道这位已经被国王深深忌讳的卡斯蒂利亚名将,是不是有机会重获信任呢?
马车已经进入了城区,让贡萨洛稍显意外的是,虽然是深夜,大教堂外面广场上的所有街灯居然都依旧在亮着。
他知道这显然不会是守街灯的人疏忽了,那么应该就是巴伦西亚大教堂在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他的迎接。
贡萨洛露出了微笑,不过这微笑显得充满了讥讽,他并没有因为这种让人激动的热情欢迎受到感动,相反他看到的是来自萨拉戈萨对他的深深忌讳。
还是在威尼斯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国内有关于他参与了反对斐迪南阴谋的传言,这让那些阿拉贡将领们一度试图剥夺他的指挥权,甚至还有人要逮捕他。
不过这些阴谋都在他强硬的手段和任由军队自己去面对奥斯曼人的威胁下瓦解了。
那些阿拉贡将领们很清楚如果没有贡萨洛他们根本无法和奥斯曼人对抗,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妥协继续听从他的指挥。
不过贡萨洛也知道这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国内关于他的消息越来越不利,这让他甚至暗中打过是否逃亡的盘算。
只是对女王的信任和家族荣誉的牵挂让他无法下定决心,毕竟一旦逃亡科尔多瓦家族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所以虽然远在意大利,可是贡萨洛却一直在密切注意着伊比利亚发生的一切,直到听说南方的安达卢西亚发生了叛乱。
贡萨洛看到了希望,他知道唐·巴维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这个老人可以称得上是收复失地运动晚期的活证明,他几乎参加了收复失地运动最后这几十年来的所有战争,其丰富的战争经验丝毫不逊色与自己。
贡萨洛觉得没有人能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唐·巴维的对手了,而且随着威尼斯人在海上的连连失利,他们已经逐渐放弃了在爱琴海还有亚德里亚海外的所有殖民地,这就让贡萨洛的军队也变得后继无援。
这让贡萨洛觉得也的确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更何况他在这场战争中已经赚得满钵满盘,只是几次对克里特岛的支援,就从那位美丽的那不勒斯摄政女王那里得到了一大笔惊人的报酬。
而且不论是让他很不高兴的威尼斯人还是同样受到了他支援的塔兰托,都很慷慨的付给了他足够的酬劳,以至他的那艘叫圣萨尔瓦多号的坐船底仓里因为装得太满,不得不抛掉了很多压舱物。
既然这样他在意大利也就没什么再值得留恋的,贡萨洛开始等待着从这个糟糕的地方名声延顺的抽身机会。
让他没有失望的是,女王的命令终于来了,在刚刚接到任命他平息南方叛乱的第二天,早已经把行李打包上船做好准备的贡萨洛,就把指挥权交给了阿拉贡将领,然后登船离开了威尼斯在亚德里亚海内的最后一处海外港口布鲁奇亚。
经过几番颠簸,贡萨洛在巴伦西亚登陆,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而不是距萨拉戈萨更近的巴塞罗那,却是因为他多了个心眼。
虽然相信女王会保护他,但是对斐迪南,贡萨洛却有着很深的戒心。
他担心斐迪南因为对他的忌讳会不顾一切的试图铲除他这个威胁,关于他参与了反对斐迪南阴谋的流言实在是太过危言耸听,贡萨洛不能不担心女王可能会被斐迪南蛊惑。
或者是斐迪南干脆来个先斩后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里离开卡斯蒂利亚还很远。
而且他选择巴伦西亚,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从那不勒斯女王那里听说有个叫堤埃戈的商人,如今似乎就在巴伦西亚。
当初在罗马与亚历山大商量合作做生意的时候,贡萨洛并不怎么太过在意,不过后来他却意外的发现那个香水生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收益,而且以这个香水为开始,来自克里特的朗姆酒还有蔗糖都让他在伊比利亚的老家狠狠的赚了一笔。
这差不多让贡萨洛成为了伊比利亚贵族最富有的贵族中的一员,而这些生意就是那个堤埃戈的当地商人负责的。
而且这也是为什么贡萨洛不遗余力的多次为受到奥斯曼人威胁的克里特出兵解围的原因,因为这其中深深的牵扯到了他自己的利益。
贡萨洛相信那个堤埃戈既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那他的门路应该也是不少,所以他决定先在巴伦西亚停留一下,也好趁机打听打听最新的消息。
马车缓缓在大教堂前停下来,贡萨洛却在已经等待的大主教们主动迈步向前迎来之后才缓缓的下了马车。
看着大主教虽然尽量克制,可依旧隐约露出的愤怒,贡萨洛嘴角又习惯的挂起一抹嘲笑。
他知道这些人不喜欢他,更嫉妒他,不过这不要紧,他相信只要女王依旧宠信他,斐迪南就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不论如何张狂跋扈,只要女王宠信自己就是安全的,甚至必要时候还必须要这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疑心很重的斐迪南放心自己。
“欢迎您公爵,上帝保佑我们的英雄,是您的壮举阻止了异教徒的入侵。”
“尊敬的大主教,上帝的确保佑了我,至少没有让我因为缺兵少将死在异国他乡,”贡萨洛走上前去,用满是挑衅的眼神看着这位据说是斐迪南的亲信之一的神职人员“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请求国王给我增兵,但是他给我的回信除了空洞许诺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我能取得如今的战绩是上帝和我自己的功绩,我一点都不觉得是夸张,因为你的国王除了开始那可怜的一点军队外,没有给过我一点点的实际帮助。”
贡萨洛说完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大主教,自己独自向教堂里走去。
瓦伦西亚大主教脸色难看的站在台阶上,在他的旁边几个教区主教同样呆若木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贡萨洛在刚一见面就会说出这种让大家都无比难堪的话。
大主教脸色沉沉的转身跟在贡萨洛后面,看到他恭敬的在进入教堂前就半跪下来亲吻胸前的十字架,大主教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压抑着怒火向他伸出手。
贡萨洛很恭敬的亲吻了大主教的手,但是随即他就不耐烦的站起来,看着教堂的高大入口发出一声赞叹:“这真是上帝的杰作,不过当初我许诺过会守住这片上帝眷顾的土地,现在看来这里所有的人应该为我给他们带来的安全感谢我的恩情,不是吗大主教?”
大主教的脸色已经说不出的难看,他觉得这个人比传闻的还要狂妄和粗鲁,特别是现在,大概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伊莎贝拉女王那么急迫的要把他召回来,这就让他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国王希望你能尽快赶到萨拉戈萨,他想要亲自听取你在西西里的经历。”
大主教刻意把西西里说的很重,他在提醒贡萨洛不要忘记当初他擅自行动参加威尼斯人的战争这件事,还没有完呢。
贡萨洛听出了大主教饱含警告的暗示,他抚摸了一下他那个硕大的下巴,然后向大主教露出了微笑。
“那么您认为我应该去见国王了?”
“这是一个臣子的义务不是吗?”大主教的脸上已经阴沉似水了,他粘着十字架上的宝石挂珠,用满是探究的语气说“上帝赋予君主们统治的权力,那么这种权威就是不可侵犯的,任何试图难道它的人都该受到惩罚,公爵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不过至少这位君主应该是被人尊重的,否则这个权威很容易就变成虚张声势,”贡帕蒂毫不留情的反击让大主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他还不肯罢休,而是继续说“我曾经在第一次出征那不勒斯的时候给阿拉贡送回了大批的战利品,那个时候国王对我不但尊敬还有着足够多的友谊,可是这一次他却对我一直横加指责,我想这只是因为我没有满足某人从我这里榨取财富的私心,这样一个品德让人怀疑的人怎么可能得到我的尊敬。”
大主教轻轻张开了嘴,他很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法出声。
他实在想不到贡萨洛会狂妄到用如此无理的言行直接指责斐迪南。
“所以要让我到这样一个国王面前屈躬卑膝是不可能的,”贡萨洛看了眼大主教,他知道很快他的这些话必定会传到斐迪南那里,不过他已经决定直接赶往巴里亚多德,伊莎贝拉信中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是贡萨洛却还是在字里行间感觉到了女王的忧虑“所以我会把在威尼斯的一切写成一份报告,不过我本人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了。”
贡萨洛说完向大主教敷衍的行了个礼,就转身向停在台阶下的马车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走进瓦伦西亚大教堂。
在他身后,大主教死死盯着这个卡斯蒂利亚人的背影,到了这时他不能不承认国王当初费尽心机的要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果然是有原因的。
贡萨洛虽然狂妄,却并不盲目自大,他敏锐的感觉到在阿拉贡不能久留,而在与堤埃戈见面后,他的这个担心得到了证实。
让贡萨洛略感意外的是,堤埃戈和他见面的地方居然是甘迪诺公爵夫人玛利亚·德·卢纳在巴伦西亚城外的一处别墅。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公爵夫人似乎和堤埃戈有着某种不为人道的关系。
这多少引起了贡萨洛的好奇,不过很快玛利亚·德·卢纳向他透露的一个消息让他没了打听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心情。
“很显然,萨拉戈萨宫廷里有人正在试图对您不利。”
玛利亚·德·卢纳看着对面皱着眉梢的贡萨洛,她当然认识这位伊莎贝拉面前的宠臣,之前贡萨洛在罗马面对亚历山大六世时的桀骜不驯让她印象无比深刻,不过现在她看着这个人却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说起来很奇怪,这种感觉居然是来自旁边这个她之前不屑一顾的巴利阿里商人。
正是这个人利用她的私情威胁她在萨拉戈萨宫廷里暗中散布关于对贡萨洛的不利消息。
随着一个个或真或假的谣言,萨拉戈萨宫廷中对贡萨洛的猜忌也越来越严重。
正因为这样,玛利亚·德·卢纳清楚的知道斐迪南对贡萨洛的忌惮已经到了什么地步,而这也正是堤埃戈一直以来费尽心力希望达到的目的。
现在,贡萨洛就在她的面前,但就是这么一位受到伊莎贝拉宠信的爱将,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旁边这个看上去恭敬有礼的商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玛利亚·德·卢纳忽然在这一刻觉得这个巴利阿里商人有着一种让她难以抵抗的魅力,和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却能生生撬动两个王国宫廷的人相比,那个佩德罗·卡德隆就显得那么做作而又苍白无力,哪怕是他胆大包天的谋杀了乔瓦尼,可和这个人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这个人可是让两个君主都成为了他的猎物。
想到这个,玛利亚·德·卢纳心里忽然有丝悸动,她想起了虽然堤埃戈有着如此了不得的手腕,但是这一切却最终都是来自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
那么那个人又有着什么样令人乍舌的野心呢。
只是这时贡萨洛的话打断了玛利亚·德·卢纳的遐想。
“那么告诉我你的建议,”贡萨洛对堤埃戈说“我已经决定立刻离开阿拉贡,不过你真的认为斐迪南会对我不利吗?”
“那么您为什么不直接在巴塞罗那上岸呢,还是您自己也对斐迪南并不放心?”堤埃戈没有因为贡萨洛的身份而显出丝毫的怯懦,对他来说能够让他感到敬畏的大概只有那对兄妹“公爵,斐迪南对您的敌意是很明显的,所以您现在能做的不止是立刻离开阿拉贡,甚至必要时候您应该直接赶往安达卢西亚,而不是到巴利亚多德去见女王。”
“你说什么?”
贡萨洛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闪动着危险的神情。
“请放心公爵,我不是在挑拨您和女王的关系,”堤埃戈摆摆手“相反我认为这样才是您向女王尽忠的表示,要知道现在斐迪南正借口他与法国人的和谈损害了阿拉贡的利益,然后试图利用这个理由干预干涉卡斯蒂利亚的统治,为此即便是伊莎贝拉女王也无法回绝他,那么您认为这个时候如果他因为您的无理而对您予以惩罚,您认为这对女王是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贡萨洛的神色慢慢变得严峻起来。
他知道堤埃戈的话并非是全无可能,至少斐迪南的野心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即便他一直深信女王对他的宠爱,但是在丈夫与宠臣之间,贡萨洛真的不知道伊莎贝拉会选择谁。
“所以现在能帮助您的只有安达卢西亚的叛军了,”堤埃戈向贡萨洛笑了笑,他知道已经成功的打动了这位伊莎贝拉的爱将“只要他们存在一天,您不但就是安全的,而且也是不可取代的,所以您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赶往安达卢西亚,那样不但对您自己有利,对女王来说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贡萨洛的大下巴似乎抖动了一下,他的目光盯堤埃戈脸上好久,然后他闷声闷气的问:“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么为我着想绝对不会只是为了你自己说的那点生意,那么你或者是你的主人究竟想干什么?”
贡萨洛说着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同时他的眼中再次露出了可怕的杀机。
“为什么吗?”堤埃戈耸了耸肩膀,看着贡萨洛杀人的眼神,无奈的说“好吧我坦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一顶王冠。”
第七十一章 “调教哥伦布”
看着远去的马车,玛利亚·得·卢纳愣愣的出着神,直到马车逐渐消失才似乎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堤埃戈。
这个男人看上去稍稍有些胖,个头也不是很高,外表上实在不是很让人喜欢。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最终说服了贡萨洛。
而他最后的理由听上去的确像是那么回事。
一顶王冠,西西里的王冠。
当堤埃戈说出这个的时候,玛利亚·德·卢纳看到的是贡萨洛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可是不知道怎么,她并不相信堤埃戈的话,或者说不相信那位罗马忒西亚公爵。
玛利亚·德·卢纳隐约有种很荒诞的感觉,似乎西西里的王冠并不能满足那个人。
不过不论如何,贡萨洛似乎是相信了这个理由。
“为了西西里的王冠啊。”
玛利亚·德·卢纳还记得听到这个时,贡萨洛脸上那透着嘲讽的神情,似乎这一刻对于包括斐迪南在内的所有与那顶王冠有关的人,他都表示出了所谓“贡萨洛式”的嘲讽。
“我承认那的确是个很诱人的果实,不过你的主人真的确定自己能尝到它的味道吗?”
贡萨洛离开之前这样笑眯眯问堤埃戈,不过他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所以不等堤埃戈开口回答,他已经呵呵笑着坐上了马车。
“不过我觉得你的建议的确不错,而且我也的确需要到个暖和些的地方去呆上一段时间,要知道爱琴海那边简直快要把我的骨头都冻僵了。”
说着这言不由衷的话,贡萨洛踏上了前往安达卢西亚的道路。
这也是他多年来第一次隐约的对伊莎贝拉有了一丝别样心思。
看着已经没了马车踪影的空荡荡的道路,玛利亚·德·卢纳忽然向堤埃戈露出了个微笑。
那是个与以往的冰冷截然不同的笑容,这倒是让堤埃戈不由为之一愣。
想想这女人之前因为他的要挟逼迫对他显露出的那种冷漠和痛恨,堤埃戈心里不禁一阵嘀咕:“这女人,又想要搞出什么花样?”
康斯坦丁娜是安达卢西亚一座不那么起眼的城市,位于瓜达尔河北岸的一处丘陵高坡上,位置差不多恰好在塞维利亚与科尔多瓦之间。
在早先,康斯坦丁娜由于承担着两座城市之间的来往补给,倒是也曾经兴旺过一阵,但是随着瓜达尔河上的港口越来越多,康斯坦丁娜就无法避免的逐渐没落下去了。
不过虽然如此,这座城市因为依旧保留着早年做为枢纽时候虽然已经废弃,可仍然能够使用的粮仓,所以很快就成为了唐·巴维心目中最理想的兵营。
在宣布接管安达卢西亚执政官的权力后,贵族联军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人提出应该立刻和女王谈判,很显然这些人并不把战争做为首选,在他们看来展示实力只是为了让女王向他们妥协,而一旦伊莎贝拉表现出毫不退让的态度,这些人就不免有些慌了。
这自然让唐·巴维很愤怒,不过另外一些人提出的建议也并不让他高兴。
那些人认为决不能向伊莎贝拉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服软低头,必须用武力让她明白王国是贵族与王室共有的财产。
如果她认为王室可以独占一切,那么就应该用武力帮助她改正这个错误的想法。
所以这些人整天叫喊着“进军巴利亚多德”的口号,这在吸引了一大批贵族的同时,自然也引起了妥协派的不安。
最终双方在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后,被唐·巴维趁机镇压了下去。
不过做为这场风波的最大受益者,唐·巴维也意识到了贵族联军中隐藏的重重矛盾和隐患。
他知道决不能坐以待毙的等着伊莎贝拉来收拾他们,同时也必须得给那些精力旺盛整天就是惦记着招灾惹祸的贵
族老爷们找点事做,好消耗掉他们那过于旺盛的精力。
所以在经过仔细思考后,唐·巴维决定进军康斯坦丁娜。
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根据情报,伊莎贝拉的王军的前锋已经逼近科尔多瓦。
科尔多瓦的守军面对贵族联军则是摆出了一副坚守待援的架势,这就让唐·巴维意识到要想在王军到达前攻下科尔多瓦是不太可能了。
这个决定显然兼顾了两派的意见,这倒是让争吵不休的双方多少都有些满意。
只是唐·巴维的这个举动看在亚历山大眼里,却有着另外一番含义。
亚历山大注意到了唐·巴维似乎对王军的态度种有着某种莫名的暧昧,再回忆他手中掌握着那个阿尔芙特修女,他忽然明白了唐·巴维的目的。
显然,安达卢西亚的贵族们都成了唐·巴维的棋子,他手里牢牢掌握着那个阿尔芙特修女却并不让她露面,这让他在与伊莎贝拉的谈判中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在关键时刻那个阿尔芙特修女自然会成为唐·巴维的重要手段,不过他的目的并非是要逼迫伊莎贝拉退位,而是图谋整个安达卢西亚。
“他想当安达利西亚的副王?”亚历山大心里琢磨,倒是隐约感觉窥视到了唐·巴维的盘算。
“副王,那是什么,老爷?”谢尔跟在一旁不解的问。
他们正向那个商人交易所走去,安达卢西亚突然爆发的叛乱让很多来自地中海还有非洲的船主吃了大亏,他们原本要从瓜达尔河进入内地的商船不得不被迫停在塞维利亚或是更远的码头无法继续往内地前进,
这让他们不由心急如焚,这些商人如今都已经聚集在商人交易所里等着河道开通的消息。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唐·巴维已经以防止王军利用瓜达尔河顺流而下进攻塞维利亚为理由封锁了整条河。
现在聚集在交易所里的已经不只是那些经常跑旧航线的商人,一些来自新殖民地航线的商人也因为听说了这个坏消息从其他地方赶了来。
不过让他们感到糟糕的是,之前在交易所里发生的血腥事件导致很多重要的借据,合约,交易凭证和各种商业契约大量丢失。
这让那些人不禁惊慌起来,他们担心这些珍贵资料丢失会令之前很多依靠这些凭证延续下来的生意变得毫无头绪,一时间整个交易所里人声鼎沸,喊叫声此起彼伏,丝毫看不出一点点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凶杀的迹象。
亚历山大来到交易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这地方热闹的让他似乎回到了罗马的期货交易所,而这些在他眼里就是数不清的财富。
远处一群聚集在一起的人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他看到那些人把其中两个人围在中间,所有人对那两人中的一个特别的恭维。
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些人就立刻认真的听着,有时候也许会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小心的提出点疑惑,但是只要那人说话,人们就立刻沉默下来。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即便没见过这个人,但是看着他和杰姆斯隐约相似的长相,再听着他那一口带着明显热那亚的口音,亚历山大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哥伦布今年已经50岁,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步入了老年,毕竟能如达芬奇那样长寿的人在如今还很少,所以看上去虽然他依旧有着很旺盛的精力,但是从神态与眉目之间已经可以多少看出些老态来。
哥伦布显然也注意到了站在远处打量他的亚历山大,所以他停下望过来。
看着这个发现了新大陆,让人类第一次真正了解了完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传奇人物,亚历山大却心情平静没有丝毫激动的感觉。
就和匆匆一瞥的见到了未来环球第一人麦哲伦时也不过是那种感觉一样,看着这个虽然高大却没什么特别的哥伦布,亚历山大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让这个据说很贪心的人给自己干活。
哥伦布的贪心显然是很有名的,正因为当初向葡萄牙人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所以才没有能从葡萄牙人那里取得帮助。
而即便是最终得到了伊莎贝拉的资助,可在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他对报酬的要求同样过于贪心,也曾经被斐迪南很不客气的拒绝过。
不过在这里就可以看出伊莎贝拉与众不同的魄力和异于常人的长远眼光,她显然看中了开辟新航线所具有的巨大潜力,毅然决然的在刚刚打完收复失地战争不久,国库还并不富裕的状况下出资赞助了哥伦布的冒险行动。
英明的决定换回的是巨额回报,伊莎贝拉的赌博为她赢回了个在未来建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帝国的机会。
只是哥伦布的贪心也引起了那对夫妻的不满,特别是看着那么巨大的财富流入他的腰包,所以才在不久前找了个借口,不但剥夺了他殖民地总督的身份,更是把他投进了监狱。
虽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哥伦布是失宠了。
亚历山大当然知道哥伦布的传奇并没有这样结束,很快伊莎贝拉就会再次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带领一支信的船队前往新大陆进行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探险,不过亚历山大不打算让这件事发生。
现在这个哥伦布就站在自己面前了,所以亚历山大盘算着该怎么让他为自己卖命而又不用付出什么大的代价。
在交易所的一个房间里,哥伦布坐在了亚历山大面前,看着窗子外大厅里那些不停吵闹喧嚣的商人,哥伦布露出了个满是自信和骄傲的笑容。
这里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拜他所赐,这座交易所如今正慢慢兴旺起来,而这些是从他探险航行发现了新殖民地之后才出现的。
“公爵我知道杰姆斯现在在为你服务,”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哥伦布立刻毫不客气的说“我不知道你向他许诺了什么,但是我要向你声明,新殖民地是我发现的,杰姆斯知道的一切都不过是从我这里偷走的。”
看着哥伦布那一脸傲慢的样子,亚历山大在心底里暗暗摇头。
如果说哥伦布后来虽然以富豪的生活终其一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可他最终没有实现让他的家族成为令人尊重的贵族之家,绝对和他本人有着巨大关系。
这是一个敢于用性命冒险,可却又傲慢,贪心,缺少在宫廷这个危险的地方自保经验的人。
亚历山大很快给这个人下了定论。
可以说遇到伊莎贝拉是哥伦布的幸运,如果换成别的什么君主,等待他的下场大概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杰姆斯现在是我身边很重要的助手,”亚历山大看着哥伦布那张因为不快有些阴晴不定的脸“如果你认为可以取代他,那就要做出足够让我满意的表现。”
“公爵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明这一切,我到现在为止还在为女王服务,而且我还是女王钦命的新殖民地的总督。”
亚历山大摇摇头,他忽然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很显然到现在哥伦布还想着自抬身价,这让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因为他是哥伦布就一定要迁就和重用这个人吗,亚历山大带着讽刺的笑了笑,他手里有哥伦布的航海日记,还有一批经验丰富的水手,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掌握着哥伦布所没有的对新大陆的更详尽的了解,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要用一个如此不知所谓的人呢。
事实上亚历山大想要招揽哥伦布的更大原因并非是希望他为自己指挥探险队,而是看中了他因为开辟新大陆这个壮举在人们心目中树立的形象。
这从那些商人对他的恭敬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可他也并非必不可少,或许没有他多少有点麻烦,但是亚历山大相信随着葡萄牙与双王之间在海上争夺的开始,很快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和双王相比,曼努埃尔的野心丝毫不逊于他们,这就足以能够让他为亚历山大吸引太多的注意。
而这段时间恰好就是开辟新大陆的绝妙机会。
和遇到那个麦哲伦一样,一个人只有在恰当的时候出现的人才有意义,否则即便知道他以后会有不凡的壮举,可却依旧没有什么价值。
就如同杰姆斯,虽然当时他手里只有一本看上去没什么用处的航海日记,可他出现时恰好是亚历山大正需要的那个时候。
而到了现在,这个哥伦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看着亚历山大的冷淡神色,哥伦布露出了愕然之色,虽然伊莎贝拉剥夺了他的身份权力,但是他依旧有着巨大的声望,这就足以让他受到足够的重视。
可是现在这位公爵却好像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给他继续证明自己重要的机会。
看到亚历山大已经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哥伦布终于忍耐不住:“公爵你难道不认为我比杰姆斯更适合与你合作吗,要知道我多新殖民地的了解和熟悉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另外我还在卡斯蒂利亚的海军中有着很大的影响,我相信这一点对您来说是很重要的。”
亚历山大停下来看着哥伦布,他承认哥伦布说的的确没错,他在卡斯蒂利亚海军中的影响对将来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亚历山大并不想因为这个迁就他。
亚历山大太清楚了,这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对他宽容不会换来任何感激。
他摇摇头,看着哥伦布的眼神里流露着冷淡:“不论你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辉煌,那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我需要的是能够服从和按照我的意志去做的部下,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冒险家,那样的人我可以找到很多,在里斯本已经有太多的人正望眼欲穿的等着曼努埃尔下令开始对新殖民地的探险呢。”
哥伦布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一阵愤怒从心底里涌上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来自罗马的贵族居然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怒火虽然烧得他有当场向对方提出决斗的冲动,但他也知道亚历山大说的其实不错。
新殖民地的巨大收获已经深深刺激到了葡萄牙人,如果不是对双王王国的顾忌,葡萄牙人早已经开始了对新殖民地的争夺,而即便是这样,他也已经听说葡萄牙人刚刚在亚速尔群岛袭击了卡斯蒂利亚的船队。
这意味着一场殖民地之争已经正式展开了。
而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候被剥夺了新殖民地总督的身份。
哥伦布忽然觉得的处境真的很尴尬,之前或许他还能自我欺骗,但是当亚历山大毫不客气的揭穿了他的那层遮羞布后,他才真正意思到,或许自己真的已经被抛弃了。
在即将开始的如火如荼的争夺殖民地的这场盛宴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我会给你在我组织的船队里留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许诺,”亚历山大站了起来,他看着神色木然的哥伦布向他伸出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关于我对新殖民地的那些猜想,那也应该知道如果那些猜想是事实,那么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不会等你很久,因为这不论对谁都是上帝赐予的机会,是成为新世界的发现者,还是做一个历史的看客,这由你自己决定。”
说完亚历山大向着门外走去。
“老爷,你觉得那个哥伦布会来吗?”
走出交易所谢尔立刻忍不住问着,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明白那个新殖民地究竟为什么这么受公爵老爷的重视,不过这件事显然很重要,而这个杰姆斯的哥哥也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这无所谓不是吗,”亚历山大停下来看着谢尔似笑非笑的说“记住谢尔,有句话是真正的真理。”
“什么话老爷?”
“地球离开谁都照旧转。”
“地球?”
谢尔愣愣的看着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独自向前走去的亚历山大的背影。
他刚要追上去再接着问那个地球是怎么回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街道上传来。
谢尔本能的握住了刀柄快步冲到亚历山大前面挡在他的身前,与此同时一个人已经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用力拉住缰绳,同时马上的人急促的喊着:“公爵大人,刚刚得到的消息,贡萨洛已经到了科尔多瓦的前线!”
第七十二章 沸腾
唐·巴维认真看着手里的一封信,当亚历山大走进房间的时候,他只是稍微抬头致意,然后做了个手势请亚历山大坐到一旁,然后就继续看着信。
这多少有失礼,不过亚历山大却没有打断他,而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过了一会唐·巴维再次抬起头,然后无言的把信递给了亚历山大。
“贡萨洛派人送来的。”唐·巴维揉了揉有些发痛的两鬓,他看着亚历山大试探着问“公爵你和贡萨洛在罗马就认识是吗?”
“打过交道。”亚历山大没有抬头的回答,他看得很仔细,把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反复咀嚼琢磨。
贡萨洛的信写的很客气,也很坦率,他在信中盛赞了唐·巴维在收复失地运动中的勇敢事迹,也表达了对这位老人的敬仰之心,不过在接下来他就明白无误的坦言自己既然受命女王,那么将会毫不留情的扫除叛军,所以他力劝唐·巴维尽早接受女王对他们的劝降,否则他只有履行女王授予之使命,届时必将在安达卢西亚引起一场血腥与杀戮。
这是一封彬彬有礼却有杀气腾腾的信,或者说是一封劝降书,贡萨洛的桀骜不驯和目中无人在信中一展无遗。
“他要我投降。”唐·巴维语气淡然的说,似乎并没有因为贡萨洛信中的无礼而生气“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选择,不过公爵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投降的。”
“是的,你是不可能投降的。”
亚历山大低声应着,他知道唐·巴维隐忍了这么些年不可能就这么前功尽弃,更何况他私自隐藏阿尔芙特修女的行为,也绝对不是其他那些叛乱贵族能比的,一旦泄露他的下场绝对会比那些被判为异端的人更惨,所以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准备和贡萨洛决战,”唐·巴维笑了起来“我们曾经在收复失地的战争中都在女王的麾下作战,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因为得宠而被女王重用的宠臣,没有人能想到的贡萨洛已经是伊莎贝拉身边最得力的将军了。”
亚历山大听出了唐·巴维语气中透出的轻蔑不屑,不过他没打算提醒唐巴维不要轻敌,他知道对这些有着丰富经验的将军们来说,他们也许会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不过这些错误里却不会有轻敌。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之间甚至还很熟悉,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清楚自己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可怕。
“科尔多瓦的王军并不多,”唐·巴维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亚历山大,与联军中其他贵族的态度比起来,他更在意这位教皇女婿的反应,毕竟他一直希望得到梵蒂冈的支持“如果我们能击败这支王军部队,相信女王应该就不得不考虑来自不同的声音了。”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知道唐·巴维说的是旧都的主教宫和贵族会议,很显然唐·巴维和那里的一些人是有勾结的,同时与葡萄牙迫在眉睫的战争也势必让安达卢西亚不可能无休止的打下去。
这才是唐巴维敢于和伊莎贝拉对抗的原因,只要坚持住第一场战争不失败,伊莎贝拉就很难再发动新的进攻。
接下来就是谈判。
贡萨洛到科尔多瓦前线给达安达卢西亚贵族们带来了一阵恐慌。
这个女王的爱将在伊比利亚可以说是威名远震,所以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这次来了个很厉害的敌人。
安达卢西亚贵族们不安起来,很多人开始在暗中议论该怎么办,有的则干脆打起了准备和在科尔多瓦的贡萨洛私下谈判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贡萨洛竟然拒绝了那些人求和的要求,而且他很不讲究的把那些人送给他的密信派人交到了唐·巴维的手里,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贡萨洛这是铁了心要打一仗了。
这个结果不但让安达卢西亚贵族们大感意外,就是唐·巴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什么贡萨洛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是试图一定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这倒也恰好符合唐·巴维的想法。
他让人把那些贵族的信件一一送回到他们每人手中,同时表示了自己不满,然后他召集了一次战前会议。
对于曾经参加过叛乱的贵族,伊莎贝拉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到了这时候,安达卢西亚贵族们已经知道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战争这一条路。
一旦明白了必将到来的命运,安达卢西亚人的彪悍性格就完全爆发了出来,这些与摩尔人相互征伐较量了几代人的当地贵族开始调动军队,同时一些大胆贵族干脆开始向科尔多瓦派出手下探听消息,准备随时发动进攻。
不过唐巴维却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他一边迅速调整虽然人数众多却因为混乱显得杂乱无章的联军,一边派出几支队伍向科尔多瓦方向探寻侦查。
对于贡萨洛,唐·巴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的,他知道这个人很难对付,好在现在贡萨洛的处境并不比他强多少。
科尔多瓦的军队并不是贡萨洛的那支经由贡萨洛亲自训练,已经颇具成效的新模范军,这就让唐·巴维多少放心了许多,只是如今贵族联军的形势也不太好,虽然在兵力上明显优于敌人,但是联军特有的那种混乱而又难以控制的弊端却让唐·巴维同样头痛不已。
“这场战争会拖延很久,”在接到堤埃戈派人送来的密信后,亚历山大对杰姆斯这么说“对贡萨洛来说,这场战争或许会成为他给自己买的一张保命符。”
杰姆斯胖胖的身子动了动,用稍显恭维的神态向亚历山大点点头。
就在头天晚上,他的哥哥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终于找上了他。
虽然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杰姆斯已经知道哥伦布已经同意接受亚历山大给他安排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显然是在他之下。
这让杰姆斯很高兴,看着哥伦布愤懑却又无奈的神情,他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现在看着亚历山大,杰姆斯忽然觉得对这个结果亚历山大好像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连哥伦布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妥协,似乎也都在亚历山大的预料之中。
这让杰姆斯忽然对亚历山大关于新殖民地的那些猜测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之前他也相信亚历山大应该是很有把握才会在新殖民地上投下那么大的本钱,但是现在他的这种信任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了。
他觉得亚历山大一定是知道什么,或许他还有别人没有的证据证明那片土地如他所说,其实是一片比所有人的想象都大得多的巨大大陆。
这让杰姆斯的心头不禁涌起个强烈念头:“既然克里斯托弗都能一度成为新殖民地的总督,那么发现了那片新世界的自己会成为什么?”
这个念头让杰姆斯一阵激动,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
亚历山大能感觉到杰姆斯情绪的变化,他知道这个其实和他的哥哥一样十分贪婪的人都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对此并不介意。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总比那些只想混日子的人有用的多,至于那些害怕自己的手下有着雄心壮志的人,只能说他们对自己是太没有信心了。
亚历山大相信自己可以控制住一切,就如同他当初来到伊比利亚的时候就有信心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掀起一番风浪一样。
如今进过几个月的时间,伊比利亚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曼努埃尔已经和伊莎贝拉势如水火,两国战争一触即发。
而与此同时,安达卢西亚令人意外的叛乱虽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是却也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呢?
大概就只有贡萨洛的受命回国了。
亚历山大捉摸着这件事,打算分别给巴伦娣和箬莎写封信。
只是不等他拿起笔来,随着又一个由堤埃戈从巴伦西亚派来的信使送来的密信,一个个惊人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塞维利亚。
而在这封因为内容太多,以至单是破译就费了不少时间的密信中,最让亚历山大关注的是凯撒的举动。
“凯撒从厄尔巴岛逃出来了?”
亚历山大紧紧皱起了双眉,他知道凯撒一直很不老实,即便把他囚禁在了厄尔巴岛也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惦记着再次惹是生非。
而每一次他这么干的结果,都是卢克雷齐娅用在亚历山大面前不停的哭诉哀求换取对她哥哥的原谅宽恕。
“凯撒回到了罗马。”
亚历山大继续看着密信中下面的内容,当他看到亚历山大六世用隆重公开的欢迎作为向世人显示他对儿子的支持时,亚历山大不由用手指轻轻揉着额头,脸上露出了个莫名的神色。
那神色中掺杂着无奈,嘲讽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他轻轻“吁”的吐出一口气后,他的脸上留下的只有似乎一抹似乎终于放松下来的轻松感。
“凯撒。”
亚历山大用透着冷漠的语气说完就把密信放在了一边。
“老爷,您不让信使带回个什么回信吗?”谢尔小声提醒,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那密信的规模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现在看到亚历山大似乎并不打算写回信,他就不由出声提醒起来。
“我会写回信的,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安排好其他的事情,”亚历山大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街道上匆匆来往奔跑的联军军队,他回头向谢尔问“谢尔你认为他们能抵抗多久?”
“您是说对付那个贡萨洛吗?”谢尔有点茫然的想了想“老爷我不知道那个贡萨洛究竟有多厉害,不过我想如果他和那个巴耶塞特苏丹差不多那这些家伙可能就要有麻烦了,您知道当初在布加勒斯特都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您,也许布加勒斯特如今已经陷落了。”
“我很感谢你的恭维,不过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奇迹只是来自一发意想不到的炮弹而已,”亚历山大看了眼谢尔“不过你说的不错,这些人根本不是贡萨洛的对手,他们最后的结果只有战败投降,对唐·巴维来说最好的结果则是依靠拖延让伊莎贝拉不得不接受他的条件。”
亚历山大说着又望向窗外,然后他摇摇头:“我必须让这一切继续下去,贡萨洛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应该有足够的事情让他做。”
说完,亚历山大走到桌边拿起笔来,稍微想了下,开始给在巴利亚多德的乌利乌和诺尔梅齐写信。
“我已经知道了罗马忒西亚发生的事情,这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却并非是世界末日,所以你们应该做的就是继续按照我之前的安排进行你们的计划,我想在这段不断的时间里你们已经和我们朋友菲利普攀上了不错的交情,接下来发生什么,相信你们已经有所准备,那么就等着我的回来,然后让我们一起为伊莎贝拉和她的一家人最后的辉煌作为见证。”
写完这封不长的短信,亚历山大仔细的把它译成密码封好放在一旁。
随后他抬起了头看着谢尔,似乎是在向他解释似的说:“现在,我该解决在罗马忒西亚发生的事情了。”
说完,他拿起一张空白的信纸,把笔蘸饱了墨水,却并不落笔,而是稍微停顿了下,然后他在这张信纸上写下了唯一的一句话。
“上帝的归于上帝,凯撒的归于凯撒。”
随即,他把这封只有一句话的信封好,放在了桌子上。
“让教会信使把这封信送出去,告诉他们,我给他们足够多的赏钱,要他们无比要把信及时送到。”
谢尔从桌上拿起信来小心的收好,巴尔干人隐隐的有种感觉,似乎公爵老爷这次要做件什么大事了。
1501年4月的最后几天,在战云密布的意大利发生了几件吸引了无数人目光的大事。
法**队在进入了罗马忒西亚公国境内后稍作休整就兵分两路开始向南推进,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同时拿下作为公国中枢蒙蒂纳和对于罗马忒西亚来说十分重要的比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法王路易十二亲自带兵向蒙蒂纳推进,而这一次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则在负责保护法军右翼安全的同时向比萨进军。
法军的这一举动引起了意大利各个国家的关注,对于路易十二的野心,所有人都不由警惕起来。
人们的目光投向了意大利中部,他们知道或许这场在罗马忒西亚发生的战争,将会成为决定法国人是否会吞并整个意大利半岛的信号。
一支将近50000人的大军出现在意大利半岛,这是一件让任何人都为之胆寒事情。
路易十二相信面对自己如此锐不可当的势头,那位正在摄政的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唯一的选择只有投降议和,而他甚至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唯一需要接受的条件,那就是代替她的丈夫宣布放弃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冠冕。
而在这时,另外一个让路易十二觉得更加胜券在握的消息也随即传来,在回到罗马后,凯撒当即宣布组建新的教皇军,同时他也正式向罗马忒西亚公国发出了宣战声明。
当凯撒的人赶到法军军营向路易十二报告他的这个决定时,路易十二相信罗马忒西亚公国在如此的两军夹击下,失败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路易决定向罗马忒西亚派出招降的使者。
只是这个招降的行动并没有能实现。
4月21日,就在凯撒一边组建军队,一边宣布向罗马忒西亚宣战后的一周后,一份由在罗马城里的各个公国与城邦的使者经由本国授权签署的声明突然经由枢机主教马希莫递交给了教皇亚历山大。
比萨,费拉拉,罗马忒西亚,威尼斯,博洛尼亚,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和塔兰托各国与领地领主,宣布组成第三次反法神圣同盟,向法兰西宣战!
几乎与此同时,由流亡在外的多利亚与卡尔吉诺家族为代表的热那亚流亡贵族们也宣布加入这一同盟。
随后,已经成为枢机的马里亚诺·德·美蒂奇公开宣布支持神圣同盟的行动。
而在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中,那不勒斯王国的表现则让刚刚表示了对凯撒支持的亚历山大六世不只是意外,而是大吃了一惊!
4月25日,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箬莎·科森察·阿斯塔玛拉宣布亲自带领那不勒斯与塔兰托总计大约8000人沿着弟勒尼安海岸,以海陆并进的方式向北方出兵。
其中海上兵力的目的地是比萨港,而陆上由箬莎亲自带领的军队则兵锋直至罗马!
很显然,箬莎以这种完全照搬路易十二进军方式的强硬的态度证明了对自己哥哥的有力支持。
而就在亚历山大六世因为箬莎的举动震惊不已的时候,另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也从北方传来。
马克西米安派出了他的首席宫相,在抵达蒙蒂纳的当天,科茨察赫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加入第三次反法神圣同盟。
一场双方都酝酿许久的战争,即将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展开。
而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封由教会信使们传递的,来自伊比利亚的信经过辗转,终于在4月份的最后一天送到了正在那不勒斯的一个犹太年轻人手里。
看着信中那只有一句话的内容,约瑟夫·布契尼微微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向对面抻长脖子焦急等待的两个同伴露出个笑容:“去告诉富格尔家,可以收网了。”
第七十三章 战歌如潮
凯撒站在屋子的中间,摆着一个上身挺拔的姿势已经有些时候了,看着前面不远处那个叫拉斐尔的年轻画家忙碌的身影,他倒是多少有点期待自己的画像会是个什么样子。
自从米开朗基罗去了佛罗伦萨之后,拉斐尔就成了罗马城里最有前途也是最值得期待的新大师,虽然他因为还年轻所以如今还并没有坐牢大师的称号,但他无疑是这个时代里最光辉夺目的那群天才中的一个。
其实凯撒在2年前就已经见识过拉斐尔的技艺,他的那幅《埃斯特莱丝女公爵的施洗》不但让他名声大振,也让很多人真正认识了他那非凡的天赋,就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也愿意为了得到他的一幅画而掏钱。
另外让这位年轻画家令人喜欢的是他除了有着不凡的天赋,还有着副很讨女人或是男人喜欢的容貌,至少凯撒就听说茱莉娅·法尔内对这位年轻大师颇为欣赏,她不但出资为他提供了一间新的画室,而且还让他为自己的25岁生日画了幅画。
为了这幅画,据说茱莉亚·法尔内每次都把拉斐尔留在自己的宫殿里时间很晚。
凯撒对茱莉亚·法尔内是否和这个年轻画家之间发生什么风流韵事并不怎么在意,他很理解茱莉亚,毕竟他的父亲年事已高,很难再满足茱莉亚这种年轻女人,所以她要是找个情人,凯撒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让凯撒担心的是亚历山大六世,这次回到罗马后他看到的几个月不见的父亲似乎又衰老了些,这让凯撒不禁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如今依旧能在罗马呼风唤雨完全是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缘故,如果教皇忽然倒下,那么对波吉亚家来说必将是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在回到罗马后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宣布重新建立教皇军,同时他宣布驻守在罗马的罗马忒西亚军队为不受欢迎和保护的外国武装。
为了能够得到足够多的支持,他主动在罗马到处奔走,去拜访那些他以往不屑一顾的贵族甚至是敌人。
在那些人面前,凯撒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和蛮横无理,而是通过种种方式去试图说服那些人。
这让很多人很是意外,显然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挫折,凯撒比以往要变得沉稳了许多,同时他又始终保持着那种略带狡猾的聪明,这倒是让很多罗马贵族觉得或许这次凯撒能够给他们带来某些意外和惊喜。
至少在对付那支驻守在罗马城的罗马忒西亚军队上,他的举动让很多人觉得颇为可圈可点。
在宣布驱逐罗马忒西亚军队的同时,凯撒并没有急着用他那支才刚刚组建起来,不但人数不多而且武器装备也明显不能和敌人相比的军队去硬碰硬,而是采取了一个颇为巧妙的方式,让另外一个人出面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个人就是茱莉亚·法尔内那个寡妇姑姑后来的丈夫,罗马城的如今的城防军指挥官斯科普·法尔内。
斯科普做为罗马城军队名义上的指挥官自然有着天然的权力,所以凯撒在回到罗马之后第一个拜访的就是他。
他希望斯科普成为波吉亚与法尔内两个家族再次展示盟友关系的代表,让他用行动证明法尔内家族依旧支持亚历山大六世。
凯撒这一次显然是做了个正确选择,斯科普很快就接受了凯撒的建议,他以罗马城防官的名义向那支罗马忒西亚军队发出通牒,同时宣布封锁这支军队的军营与外部的联系。
在经过了连续几天的对峙后,最终以罗马忒西亚军队退出罗马城而结束了这场让很多人胆战心惊的僵持。
这让凯撒的声望一下子高涨起来,亚历山大六世虽然没有公开表示对这次驱逐行动的支持,但是他随后当众赐予凯撒一柄象征着守护罗马城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的金柄剑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太多东西了。
到此为止,凯撒虽然没有正式宣布向罗马忒西亚宣战,可他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敌意已经十分明显,随着最终宣布向罗马忒西亚开战,凯撒的意图终于完全展露在了世人面前。
只是凯撒没有想到,接下来会有那么多国家纷纷加入了神圣联盟,更没想到的是,那个那不勒斯摄政女王会向罗马进军。
一个人走进房间打断了凯撒的思绪,他暗暗皱眉,不过随即又露出一脸轻松的样子。
自从反法同盟宣布成立后,凯撒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知道那些城邦国家一旦联合起来就会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紧迫感。
不过在其他人面前他却一定要看上去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以安抚人心,不过在暗地里他已经委托斯科普趁着反法同盟正要对付路易十二的机会,不遗余力的迅速扩建教皇军。
为了这个,在他的一再请求下,亚历山大六世动用了由教廷发行的拉迪亚金币的储备。
在大笔重金砸进去后,教皇军在短时间内已经初具规模。
“凯撒,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军队吗?”
走进房间的斯科普看着拉斐尔微微挑了下眉梢,他当然知道这位年轻画家和茱莉亚·法尔内之间的那些事,正因为这样凯撒在来拜访他的时候还特意提到希望他不要因为家族内部的一些小小的意外而让外人产生误会。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士兵。”
凯撒有些烦恼的摆摆手,教皇军用由教廷发行的拉迪亚金币迅速武装起来的数量倒是颇为可观,至少在短短的1周之中已经有了一支大约尽4000人的军队。
但是和迅速组织起来的军队相比,凯撒现在烦恼的是他缺少足够的军官。
他的那支卫队早已经被分派到了部队当中,但是他却知道那些卫队或许是忠实的,但是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只是个合格的士兵,却并不能胜任指挥部队这种事,这就让他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之中。
这也是在听说那不勒斯军队向罗马推进的时候,他却不能迅速做出回应的原因。
凯撒并不相信关于那位那不勒斯女王曾经上过战场,甚至还击败过奥斯曼军队的这种谣言,在他看来这些传言不但是夸大其词,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编造出来给那位女王溜须拍马的。
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那不勒斯军队是个强有力的敌人,毕竟连当初的法国人都被他们打败赶出了那不勒斯,所以凯撒对这个敌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需要军官,我们必须招募到足够多的经验丰富的军官,”凯撒习惯的捋了下额头上垂下的长发,触摸到脸上那副银面具的边缘,他的手停顿了下,然后有些无奈对斯科普说“我可以花钱雇到足够多的士兵,但是如果缺少军官,那么到了战场上或许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的确是这样,现在那些士兵需要的是足够多的训练,我见过罗马忒西亚人的训练,他们的确比我们知道的任何军队都更注重这些。”
斯科普点点头表示同意,看着凯撒隐约留出的焦虑神色,他稍微想了想又开口说:“或许我们可以有另外的办法,不过这可能需要很多钱。”
“钱不是问题,”凯撒立刻说“留在金库里钱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排上用场,那可能也就只能永远躺在金库里了,不过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是博洛尼亚大学,”斯科普对凯撒解释着“你知道那里有很多著名的学者讲授各种知识,不过在这段时间他们也开始培养军人了,一些军人正在那里接受各种教育,那和以往可不一样,那些军人可以说都是很有些天赋的,他们在那里除了学习军事学,还要学习很多以前的雇佣兵们都不会去接触的东西,我想如果你在博洛尼大学里想办法招募一些军官应该还是可以的,不过你也知道,那所大学里的那些教师可不那么好对付,你要想让他们的学生半途放下学业加入你的军队,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笔小钱。”
“居然还有这种事,这难道不是亚历山大时代的贵族子弟军事学校吗?”凯撒有些意外的问“看来在我不在罗马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这的确是个好事,至于你说的代价,亲爱的斯科普,就如同之前我说的那样,梵蒂冈金库里金币已经沉睡的太久了。”
说到这,凯撒又是微微一笑:“说起来那个贡布雷做的唯一一件让我觉得满意的事,就是鼓动我的父亲发行了拉迪亚金币,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他做的这一切最终都成为了我的战利品。”
看着凯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脸,斯科普神色淡然的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了。”
1501年的4月27日,博洛尼亚城来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带来了枢机主教马希莫的命令,这让博洛尼亚政务官虽然很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下令为这支军队准备了让他们能够住下来的地方,同时还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军粮。
好在这支据说之前是驻守罗马的罗马忒西亚军队和如今驻防博洛尼亚的罗马忒西亚第六团倒是颇为相似,他们在进入营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近乎苛刻的方式开始了大扫除,在把成车成车的垃圾运出去后,这支军队又开始疯狂的清洗起来。
这让奉命为他们准备房子的博洛尼亚官员感到难以置信,特别是看着他们居然用水和麻丝把地面都擦拭得差不多可以照出人影,那个官员不禁有些恼火的摇起了头。
“这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花花公子,”这个官员给他们下了定语“这些人如果总是这么讲究,那他们可在战场上活不了多久。”
官员回去后向政务官报告的时候这么说着,不过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这支军队的到来会不会引起梵蒂冈的不满。
凯撒驱逐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博洛尼亚,这让博洛尼亚人不禁担心起了局势。
如果凯撒真的决定与罗那忒西亚公爵为敌,那么博洛尼亚的地位无疑就就变得很尴尬,毕竟做为罗马涅都主教的马希莫的主座教堂就在博洛尼亚。
而这位枢机大人是罗马忒西亚公爵在梵蒂冈的代理人,这是人尽皆知的。
对于罗马驻军进入博洛尼亚这件事同样感兴趣的还有如今的罗马忒西亚驻博洛尼亚指挥官保罗·布萨科。
布萨科这段时间的运气不是很好,不论是奥孚拉伊还是贡帕蒂在罗马忒西亚军队中地位的稳固,还是那个尼古拉·乔·马切尼逐渐崭露头角,这些人似乎都在渐渐把他甩在身后。
当这些人因为分别指挥各自的军队在他们的防区和边境上显示出其重要的地位时,布萨科却在博洛尼亚无所事事的整天用反复训练部队打发日子。
不过随着凯撒的回来,布萨科变得兴奋了起来,特别是当听说凯撒居然驱逐了罗马忒西亚驻军后,布萨科在第一时间就向他的军队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然后看着罗马驻防军来到博洛尼亚,布萨科的心思不禁动了起来。
在亚历山大的军队序列里,布萨科的第六博洛尼亚团是唯一一个在创建时只有半数兵力的团,这曾经让布萨科很不开心了一阵。
而随着当初第二次罗马涅战争中按照巴伦娣的命令占领博洛尼亚,布萨科面临着因为自身兵力不足而正被慢慢与亚历山大军队的精锐拉开距离的窘境。
布萨科是不希望看到最后自己的军队沦为纯粹的城防军的,他希望能成为与贡帕蒂和奥孚莱依相提并论的将领。
现在罗马忒西亚驻军的到来,让布萨科似乎看到了个希望。
只是,布萨科没有想到,不等他把自己的想法向在蒙蒂纳的巴伦娣报告,一场出乎他意料的战斗却提前降临了。
5月2日,那不勒斯军队逼近罗马城,进而在罗马城外著名的罗卡迪帕斯山设下阵地。
因为分兵比萨,进逼罗马的军队那不勒斯军队大约不到3000人,这让凯撒在紧张之余又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虽然这样他却并没有轻敌,在确定了那不勒斯军队的数量后,在下令教皇军严守城市防备那不勒斯人进攻的同时,在凯撒的建议下,亚历山大六世派人把那不勒斯前王后玛利亚邀请到了西斯廷教堂。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玛利亚王后在一队卫兵保护下离开罗马城,前往罗卡迪帕斯山的那不勒斯军营试图说服箬莎。
这是箬莎成为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后第一次与玛利亚见面,只是这场会面注定要不欢而散,面对玛利亚的劝说,箬莎的回答却是只有一句:“罗马要么迎战,要么投降。”
当玛利亚把箬莎的这个答复带回去的时候,凯撒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自己军队如今的处境并不好,不过箬莎意外少的兵力却又给了他希望。
以4000对不到3000,自己难道还不能赢吗?
这个想法逐渐让凯撒的心变得不安分起来,同时另一个让他为之精神一振的消息的传来,也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法军以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带领的军队,在比萨城外击退了刚刚抵达的那不勒斯军队,进而围攻比萨!
面对这个震动所有人的消息,凯撒终于下定了决心。
5月5日清晨,当凉爽的晨风吹过罗卡迪帕斯山顶的时候,两个正顺着面朝罗马城一侧的山坡巡逻的那不勒斯士兵忽然看到了在远处正缓缓行进的一支队伍。
士兵立刻赶回营地报告了这个情况。
箬莎闻讯离开了她的王帐,因为是早晨,她如黄金般的头发并没有盘成头饰而是随意披散在肩头,身上一件满是刺绣花纹的黑色披风随着晨风缓缓飘摆着,里面露出了微微闪亮的铠甲反光。
看到女王,那不勒斯的将军们眼中露出了近乎狂热的神情。
这支军队是箬莎以她当初远征巴尔干时的部队为核心建立起来的,这些军官们大多数都曾经眼前看到过女王在战场上的英姿。
不过那时候的箬莎还是伯爵小姐,而现在她是他们的女王。
现在他们的女王再次穿上了盔甲,这就意味着她将再次和他们一起走上战场,并肩作战。
“凯撒是要在罗卡迪帕斯山下和我决战吗?”
箬莎并不意外的问她的军官们。
“很显然是这样的陛下,”一个军官向远处的山坡下看了看“大概在凯撒看来,我们的军队没有他的人数多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还有就是那个愚蠢的卢克雷齐娅居然打了败仗,”箬莎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自语,当比萨的败仗消息传来时,她已经猜到这可能会刺激到凯撒,她向那些军官们看了看,然后向他们一笑“既然这样,那么就让我们在罗马城外和凯撒一见分晓吧。”
箬莎的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阵歌声从山坡下传来。
人们有些意外的看过去,只见这时候成排的士兵已经向着山坡下移动,同时熟悉的歌声也随风飘来:
“士兵们,准备前进~
看啊,奥斯曼人的盔甲鲜明,
他们的羽毛如此美丽,让我不禁想要摘取,
噢~掷弹兵,女王就在那里,让我们向她致敬,
让我们获取荣誉,
噢~掷弹兵,奥斯曼人就在那里,让我们扑向敌人。
让我们摘取胜利~”
第七十四章 “掷弹兵~射击!”
罗卡迪帕斯山位于罗马的东南,虽然山势不高,但从山上可以俯瞰罗马城。
箬莎知道当初亚历山大来到罗马的时候曾站在这座山上向下看着那座城市,当时的亚历山大只是个来住那不勒斯阿格里领地的小领主,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更没有人会想到几年他会成为决定这座城市命运的人。
现在,箬莎站在了这个山顶同样的地方,她也在俯瞰这座千年古城,而她是不是也能成为决定这座基督世界之都命运的人呢?
箬莎能够感觉到四周的军官们正用近乎狂热的目光看着她,因为如果这一战取胜,那么那不勒斯王国迎来的就不只是打赢一场战争的荣誉,而是征服罗马的辉煌。
自古以来无数的君主以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罗马,穿过那巨大恢弘的凯旋门为荣誉,现在这个机会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让那些军官因为激动而焦躁起来。
“去告诉大家,我们今天还有好长时间要过呢,”箬莎向旁边的传令兵看似随意的说了句,看到传令兵有些发愣,她露出了个天使般的微笑“就这么说,还有告诉他们我会在山上看着,等着他们给我献上凯撒的军旗。”
传令兵立刻跳上战马飞奔而去,而箬莎则干脆走到几步外已经准备好的一把大椅子前坐了下来。
“陛下,您不紧张吗?”
一旁已经脸色发白的女侍官不安的问着,虽然做为女王身边的亲信享受着令人羡慕的宠信和特权,而且还因为被信任而知道了女王和她的哥哥那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特殊关系,可是女侍官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要经历其他宫廷女官绝对不会经历的巨大刺激——走上战场。
这让女侍官因为紧张,害怕而脸色发青,她的身子颤抖,汗水已经湿透了紧裹的衣裙,特别是在闻到一阵阵士兵们为了消除前面影响视野点燃的杂草发出的焦糊味道时,她已经紧张得快要晕倒。
这让她即便一路上看到过无数双眼睛向她偷偷瞥来,也已经没有心情再去享受那种因为受到关注而有的虚荣了。
“我当然紧张,要知道我带出来了几乎大半个那不勒斯王国和塔兰托的军队,如果失败我即便逃回了那不勒斯,接下来不但要防备凯撒的报复,更要提防来自西西里的再次入侵。”
箬莎脸上划过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那样子丝毫不像是在说着自己并不是那么美妙的前景。
“但是只要能站在这里,对我来说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
说着,箬莎向四周看了看:“我的哥哥曾经在这里看着下面那座城市,然后他用了几年时间征服了罗马,现在我也要这么做,然后用这座城市证明我和我哥哥的家族的荣耀,而我们的后代也必将是最优秀的。”
女侍官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神色,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撞破这对兄妹私情时那意外,惊恐,难以置信却又隐约掺杂着的某种难以形容的刺激的复杂心情,而现在箬莎更是用一种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方式证明着她与他的恋情是多么的特别而又充满异样的激情。
“陛下,前面好像动了!”一个侍从在下面稍微远些的地方抬头向箬莎喊着,他的手还盲目的指着山下,而随着他的叫喊,箬莎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远处的队列“教皇军!”
第一个看到那不勒斯军队影子的教皇军士兵,是个脸上有着浓密胡须的老兵,做为尖兵他显得很小心,在刚一看到前面远处山坡下一排排整齐的队伍时,这个老兵就本能的弯下腰,然后才慢吞吞的站直了向前面看去。
然后他发现那些那不勒斯人看上去有些奇怪。
除了整个阵型中间的几支部队之外,有些那不勒斯人并没有如他以往参加的战斗所见的那样形成一个个纵深深厚的方阵,而是如一条带子般从左至右的延伸开来,这让那不勒斯人即便是从远处看也显得队形深度颇为单薄。
就在这个老兵对对面的敌人感到意外的时候,后面军队正在缓缓靠近。
在一面面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旗帜引导下,教皇军踩着松软的土地,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向着那不勒斯军队逼近了过去。
凯撒骑在一匹黑色的雄壮战马上,崭新的马鞍散发着皮革的味道,马身上银质佩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凯撒习惯的抚摸着他那柄心爱的破甲剑,之前在被亚历山大囚禁的时候他的这柄爱剑被无情剥夺了,凯撒把这个看做是对他最可怕的羞辱。
即便是后来亚历山大六世赐给了他金柄剑,可凯撒依旧还是佩戴这柄对他来说有着非凡意义的武器,因为每每看到这柄剑,似乎都在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的提醒不久前那令他终身难忘的巨大耻辱。
对面那不勒斯军队颇为奇怪的队形引起了凯撒的警惕,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冲向敌人,但是几次的挫折已经让他不再那么轻狂莽撞。
贡布雷一家人似乎是他的克星。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一直以来的经历却让凯撒本能的对凡是和亚历山大有关的人和事都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
对面这个女人是亚历山大的妹妹,就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凯撒小心了许多,更何况据他所知这个年轻女人也的确不简单,至少现在的那不勒斯王国是臣服在她面前了。
不过,也许那女人在宫廷中的确有着足以自豪的手腕,但是在战场上,凯撒相信当他有了4000人,而对方只有不足3000人时,胜利最终会属于他。
“以上帝赋予教皇的权力,我们的武器是梵蒂冈所赐予的保卫圣地的利刃,所以你们都是被赐予了使命的战士,这会给你们足够多的勇气和运气,”凯撒拉着战马在阵前大声呐喊着“而我给你们的是丰厚的酬金,不过那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们打赢这场战争,我会给你们更多的酬劳,你们可以自由的支配获得的所有战利品,而梵蒂冈金库里的黄金可以让你们每个人都变成富翁。”
凯撒的话让士兵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很多人原本无所谓的眼神中露出了炙热,这些以杀人为职业的佣兵似乎在闻到血腥的同时也闻到了黄金的味道,他们相信凯撒的许诺是真的,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欺骗佣兵带来的后果很可能会比打了一场败仗还要严重。
那么现在,他们发财的机会就在对面,只要冲过这短短的100多法码的距离,然后把手里的利刃不停的刺进或是砍入敌人的身体,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得到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的一大笔报酬了。
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听到命令后冲勇敢无畏的冲向敌人。
一阵尖利的号角声恰在这个时候吹响,随后一波接着一波的号声在教皇军中也响了起来。
“要干活了。”那个满脸胡须的老兵扭了扭身子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攥紧了沉重的双手剑的握柄。
这种在早年间十分流行的重武器如今不是那么常见了,不过依旧有人喜欢使用,特别是让剑尖部位变得比以往更加宽大,穿透力也更加可怕的改进之后,这种双手剑成了很多老兵们喜欢的趁手武器。
“你不和我们一起来吗?”一个稍微年轻的士兵学着老兵的样子往双手里吐口唾沫然后紧抓着高举的晃晃悠悠长矛一边向开始形成密集队形的队伍里走一边回头问着。
“我就不去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和那些喜欢偷偷摸摸的家伙们在一起就行了。”
老兵说完发出声放肆的大笑,他知道这个小兵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显然虽然对面那不勒斯人的队形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似乎只要稍微一冲那条松散战线就会被冲得四分五裂,但是多年的经验让老兵有种感觉,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年轻士兵看了眼老兵,他知道老兵说的那些偷偷摸摸的家伙都是些很这个人一样的老**子,这些人总是在战场上到处游荡,一旦看到机会就会如同饿狼般的扑上去把猎物撕得粉碎,这种在所有军队中都有的游击兵都是些经验丰富的士兵,他们总是能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找到普通人无法发现的漏洞。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说话,排列成四排的长矛兵已经在号角声中开始向前推进。
“我走了,自己当心点!”虽然不是他的亲儿子,但是想到临出家门时老婆叮嘱要好好照顾他,老兵是向继子喊了声。
“我会带着拿不动的战利品回家的!”
年轻的士兵向继父的背影喊了一句,然后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教皇军军队开始向那不勒斯人逼近。
凯撒找了个稍微高些的地方驻马观察,当他终于看到那不勒斯人的整个阵型时,之前心头的那丝疑惑更加浓重了。
凯撒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不勒斯人的阵型有些古怪,甚至说不通。
整个那不勒斯军队以一个狭长的阵型横列在罗卡迪帕斯山的山坡上,不过他们并不是完全平行,而是以一种古怪的右翼在前,左翼在后的方式斜向排列。
凯撒清楚的看到,那不勒斯军顺着山坡向下探出的右翼中,几支队列纵深厚重的部队形成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像样的重兵集团聚集在那里,他们的阵线同样拉得很长,不过比起山坡上只有几排纵深,几乎完全拉成了一条三排直线的左翼显然要厚重了许多,
在那些排成横列的士兵后面,他隐约看到了一些看上去严严实实的马车,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还是让人提醒前线的军官们注意那些奇怪的车辆。
那不勒斯人似乎也在移动,他们的队形逐渐由左至右斜斜的向着山下靠拢,一些长矛兵已经来到了右翼队列中间,然后在那些看上去似乎全是由短矛或是佩剑士兵组成队伍中间形成了一个个颇为显眼的长矛小阵。
很显然那不勒斯人试图用这个加强了的右翼阻挡教皇军的进攻。
不过即便这样凯撒相信以自己多出敌人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足以狠狠的摧毁对面的敌人。
而一旦向前探出首先会遭到打击的左翼崩溃,那么相对薄弱的右翼就完全没有必要在意了。
“那个女人不会打仗,”凯撒微微摇头,他特意向敌人山坡上的左翼注意了下,在确定那不勒斯人似乎并没有多少骑兵后,他向旁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告诉那些游击兵,如果他们想拿到足够多的酬金,最好在我发起进攻后就立刻向那不勒斯人的左侧靠拢,告诉他们那里的战线很快就会出现漏洞了。”
凯撒说完回头向阵前看去,望着差不多已经逐渐逼近双方中线的教皇军,他深吸了口混杂着土腥和草灰味道的空气,然后向旁边的号兵点了点头。
号手鼓了鼓腮也吸口气,然后举起号角奋力吹响了前进的号声。
“开始了。”
一个站在长矛队伍里的大个子士兵嘴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他晃了晃身上挂着的那些叮当乱响的零碎,抓起戳在地上的长矛开始随着队伍迈出了步子。
在他身边,那个年轻的士兵学着他的样子也举起了长矛,因为过长的矛杆不住抖动,他手中长矛的矛头敲在了前面一个人的头盔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立刻引起了前面那人的一声咒骂。
“别太着急,要是现在就这么紧张你到了地方就已经累得杀不了人了,”大个子说了一句,然后发出声大笑。
箬莎坐在椅子里一个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腮,她的身子微微向一旁倾着,虽然身上被披风包裹着,可依旧可以从侧影看出那曼妙的曲线。
这让一个刚刚走来准备报告的军官微微有点失神,不过他很快就在女侍官严厉眼神的警告中清醒过来。
“陛下,凯撒的军队正在向我们的右翼逼近。”
军官的声音似乎惊醒了箬莎,她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戴着长及手肘的手套的手在嘴唇上微微点了下,随即淡然下达了命令:“命令下去,伺机开火。”
“遵命陛下!”军官大声应着转身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箬莎有趣的摇了下头,然后她忽然对站在一边的女侍官小声说:“亲爱的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我的哥哥吗?”
女侍官脸上露出了意外,她很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能用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女王。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哥哥才最懂得我,”箬莎从椅子里慢慢站了起来“就如同也只有我才最懂得他。”
教皇军逼近了。
看着对面越来越清晰的那些人影,身形,最后是几乎可以看清楚的面孔,那不勒斯军中被浓浓的紧张气氛笼罩着,特别是看着对面的教皇旗帜,一些士兵不禁开始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让他们奇怪的是,那些身穿短甲,手里握着一支支火枪的部队里的士兵却是并不是那么在意,当听到一声尖利的哨声时,那些被称为掷弹兵的军队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火枪,站在队伍侧旁的军官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剑,他向队伍看去,望着那整排如林般密集的枪管,军官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随后他的手臂骤然挥下,长剑划破空气带起了一阵不可能被听到的风声。
因为随着那道剑光闪落,一阵震天的轰鸣已经压下了所有声响,在罗卡迪帕斯山的山坡上响彻天空。
那不勒斯第一掷弹兵连首先打响了罗卡迪帕斯山之战!
成排的子弹瞬间跨过了那不到几十法码的距离,伴着大片的尖啸声响四下横飞的弹丸毫不留情的闯进了教皇军最前面一排的队列当中。
惨叫声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那些叫喊大多是在前排,有些却是在队列当中,一些运气很糟的人即便是在密集队形的中间也被击中,甚至有的是被盔甲弹飞的流弹要了性命。
之前那个大个子就是这样的倒霉鬼,当他熟练的举起长矛准备像以往那样准备和敌人展开一场比拼耐力和勇气的推矛战时,一颗从侧面飞来的流弹飞快一旁的年轻士兵的脸颊,在他的头盔上划起一道火星,然后直接射进了大个子的脸颊。
瞬间如同又开了一张嘴般的脸上喷出了猩红的血水,伴着一颗被打碎的牙齿和几块撕扯开的牙床从另一边飞出去,大个子的整张脸被完全扯成了上下两半!
年轻士兵惊恐的喊叫起来,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样子,因为就在队伍还没来得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显出混乱,第二排子弹已经伴着枪声和飘散的硝烟迎面飞来。
“掷弹兵~射击!”
“掷弹兵~射击!”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吼声在阵地上此起彼伏,伴着这吼声的是一阵阵响彻山坡的震天枪声,刺鼻的火药味和飞溅的火星在队伍当中到处弥漫,有些士兵因为被火药星溅到不由疼得发出叫声。
但是即便这样他们依旧在军官的指挥下用近乎机械的方式装填,夯实,用铁扣板下撞铁,然后举起火枪!
“掷弹兵~射击!”
这声音不停回荡,由山坡上传到山坡下,随着如雨般的弹丸射向对面的敌人,这喊声成了教皇军的梦魇。
而在山上,看着已经开始的战斗,箬莎却微微皱起了眉梢。
“那个凯撒,”她慢慢摘下手套,又随手解开披风,露出了里面闪亮华丽的盔甲“我想让他留下来。”
说完,箬莎露出了个只有亚历山大见过的调皮笑容。
第七十五章 罗卡迪帕斯山下之战
凯撒脸色阴沉的看着远处的战场,他站的地方地势很好,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场上正在发生的所有战斗,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开战之后的种种变化。
当对面的那不勒斯火枪兵开始射击的时候,凯撒的想法和他的法国朋友一样,他认为那不勒斯人过早的射击不但失去了掌握随后战斗的变故所需要的时机,也证明了那不勒斯人面对强敌时应有的冷静沉着。
一个真正既有勇气又有经验的士兵在战场上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同样一支军队更是如此,那些因为敌人的举动甚至是引诱的交动作就过早沉不住气做出反应的军队,往往也就等于把先机拱手让给了敌人。
所以凯撒在看到那不勒斯人开火后,他不但没有紧张反而在那一刻放下了心。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凯撒知道了他是所谓经验之谈,从这个时候起却再也没有了作用。
凯撒不会知道在他看来完全是盲目举动的那不勒斯掷弹兵们所做一切,却是固执,死板的按照已经不知道训练了多少次,甚至已经是闭着眼睛也能机械的做出的“先敌行动,先敌布阵,先敌开火”的全新战斗原则,在把他们从训练场上学到东西机械的运用在了当前的敌人身上。
以至当一排排子弹随着几列看似浅近,却无疑因为横列的宽大正面而发挥了几乎所有火器威力的队形的轮番射击扑向对面的教皇军时,凯撒立刻看到了自己军队最前面的阵型瞬间好像被一个个无形的巨人在队列中用锤子凿出了一个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缺口。
这些缺口的颜色是令人惊骇的鲜红色,而且随着那不勒斯军阵地此起彼伏的火枪排射,这些缺口也在教皇军中越来越大,以至教皇军向前推进的阵型都因为这一轮轮的可怕打击渐渐放缓下来。
“那个女人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
凯撒向对面的掷弹兵阵型看去,他注意到那支军队的队形要比其他部队整齐得多,而且他们那深黄色的统一军装和显然经过精工打造的胸甲看上去也颇为熟悉,看着那支军队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凯撒忽然醒悟到自己似乎曾经在亚历山大的军队里见过这种让他一直为之艳羡的对军队的指挥和把握。
在这一刻,凯撒心头迅速闪过“贡布雷在那不勒斯军队中”的念头,不过他立刻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据他父亲所说,亚历山大这时候应该在伊比利亚,至于他去干什么虽然没人知道,不过凯撒正因为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才会在这个时候宣布向罗马忒西亚开战。
一阵阵有些凌乱的或枪声响起,这次的枪声明显要比刚才那好像震天雷鸣般的枪声单薄了许多,但却近了不少。
教皇军的火枪兵们开始反击了。
虽然损失很惨重,但是这时候双方的战阵已经离得很近,最前面的长矛手们已经开始把长矛向前倾斜,同时后面的人习惯的把盾牌挡在长矛手的头顶,只是这一次的箭雨并非来自头顶,而是迎面飞来了呼啸的大片弹丸。
随着教皇军的反击。那不勒斯军队中也开始出现了伤亡,时不时的有长矛兵和穿着典型的塔兰托深色短马甲的士兵从阵地中倒下,而那不勒斯火枪兵们也开始随着一阵阵的呼哨向后撤退。
“大人,那不勒斯人在后退。”一个军官兴奋的喊了起来,他跳上一截断了的树桩用手挡在眼前仔细看着,然后他又叫了起来“我们的人已经冲上去了,那些那不勒斯人正像兔子似的向后跑。”
凯撒涌起的一丝喜悦刚刚爬上心头,可紧接着就被一阵不安笼罩。
他注意到那不勒斯军队的阵型并没有混乱,那些呈横队连成的漫长战线的撤退并不混乱,甚至一些地方因为那些火枪兵的撤退和长矛兵在原地坚守,整个那不勒斯阵线正在看似不经意的变成一个巨大的w形,而教皇军为了从两侧包围那些突出在阵线前面的长矛兵方阵,正不由自主的向着这个巨大的w两边的凹进的部位不停的涌去。
凯撒心头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虽然他知道只要攻破了那个突出在阵线之外的长矛方阵就可以彻底截断那不勒斯军队,但是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现在的形势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凯撒张了张嘴,他想要下令让部队立刻停止继续向前推进,但是看着两侧已经被几乎完全包围,如同随时会被淹没的孤岛般的敌人方阵,他已经微微举起的手又不禁一滞。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身边的一个军官低声问。
凯撒无言的摇摇头,他心里在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感到恼火,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时,他本能的抓住了腰间的破甲剑的剑柄。
触摸到冰凉剑柄的刹那,一丝灵光也瞬间在凯撒心头晃过!
他突然向前几步仔细看着前面双方的阵地。
在战场上,教皇军正不顾一切的向着已经差不多被从两侧包围的长矛方阵发起了猛烈冲锋。
为了截断这支敌人部队的退路,越来越多的教皇军部队试图冲到敌人方阵更深远的侧后。
而就在他们的前面,那个那那不勒斯人已经形成了w状的内凹最底端的后方,凯撒隐约看到了那几辆严严实实的马车恰好就在敌人阵型凹角的后方。
瞬间,一个可怕得如噩梦般的回忆闯进了凯撒的脑海!
他想起当初曾经在罗马城外的那场恐怖经历,那辆原本以为坐着亚历山大,可实际上却藏着一部如地狱恶魔般的可怕武器的那一幕,瞬间让凯撒全身毛孔乍起,以至身上的衣服顷刻间就被冷汗浸湿!
“撤退!命令部队撤退!”
凯撒向着一旁的号兵歇斯底里的吼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变了调子,脸上更是已经扭曲的如同见了鬼一般!
号兵被凯撒的这个样子吓住了,他举起号角放在嘴边却只吹出了一个听不出所以然的长音,同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凯撒,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以至只能不断的鼓起腮帮子却根本找不到调子。
“我让你吹号让他们退回来!”
凯撒紧攥着剑柄向号手扑过去,他的眼睛里闪着凶光,没有人怀疑接下来他就会一剑刺死那个号手,这让他身边的军官们立刻围拢上来挡在他面前阻止他要做的可怕举动。
好在这稍微的阻挡终于让号手的明白过来,他立刻用足力气鼓起两腮吹出了一声长长的撤退信号的号声。
号角声迅速向远处传去。
“大人?”
几个军官错愕的看着凯撒,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就要胜利的时候凯撒会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随着这声号角,分布在阵地后方的信号号手也在满心困惑中同样举起了号角准备吹响。
凯撒向前线的方向望去,他看到教皇军依旧在向前推进,不过撤退的号声已经传出,他重重吐出一口长气。
但是接下来他脸上刚刚因为极度紧张后的突然放松而依在不住颤抖的肌肉骤然凝固!
凯撒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在那一刻他那绝望的样子让看着他的军官们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想要看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几辆分别停靠在阵地后方的马车的挡板这时候已经落下,从马车里露出的模糊影子因为太远看得并不清楚。
但不知道怎么,或许是多年在战场上对危险的熟悉已经深深深入了他们的骨头里,所以那些军官还是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从心底里冒出的寒意。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他们一生中都从未看到过的可怕一幕。
一个活生生的地狱在他们眼前出现了,硫磺的臭味,沸腾的火焰,氤氲的浓烟和如雷鸣般的巨响。
这一刻有人想到了但丁神曲里对地狱的描述。
只是神曲中的地狱只是来自但丁的笔端,而他们眼前出现的,却是个真正的地狱!
冲在最前面的教皇军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击中了,很多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如暴风骤雨般迎面而来的弹雨撕成了碎片,大片的血水和被弹丸扯开的身体中挤出的各种颜色的内脏搅合在一起向四下横飞。
几个被子弹射断了腿倒在地上的的士兵,甚至不是疼痛和失血过多夺去了生命,而是被不停倒下来压在他们身上的尸体活活闷死的。
马车上那些可怕的武器随着操作者扳动机簧单调的转动着,一一排排的火枪在射击后如风车般向下滚动而去,接下来新的一排火枪已经向上卷起,随着阵阵“咯哒咯哒”的机扣齿轮的咬合声,那些冰冷恐怖的武器不停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把最后镶进一个个木槽的一批燧石全部打着,冒起呛人的气味。
这时候的马车已经完全被硝烟包围了,以至在远处只能看到几个很大的烟团在山坡上向上卷起阵阵烟雾,那如地狱雷鸣般的枪声也已经终于沉寂下去,唯一留下的,是一片片逐渐响起来的凄厉的惨叫声。
在罗卡迪帕斯山的山坡上的,是几片已经分不清人和人,人和马,或是干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在在一起的血肉泥潭。
凯撒呆呆的看着前面,他知道自己猜测对了,而且他也的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一切却晚了那么短短的一瞬!
而这短短一瞬延误换来的代价,就是教皇军在这瞬间付出了近百条人命。
“撤退。”凯撒终于开口了,他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只是盯着远处阵地上那几片令人几乎崩溃的猩红色的“泥潭”。
“大人,我们要撤退吗?”一个军官小声问着,凯撒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担心,而他这时候下达的命令也让军官们感到不安,那个军官鼓足勇气说“可是这时候撤退那不勒斯人也许会展开追击的,那样我们的军队可能会崩溃。”
“不,他们不会追击我们的,”凯撒向更远处的山坡上看了看,看着那不勒斯营地的方向,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不过却意外的又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我知道那个女人要干什么,她是不会只满足与击败我的。”
军官们忧心忡忡的相互对视,虽然感到担心,但是在凯撒催促下只好纷纷下令教皇军向后撤退。
出乎这些军官意料的是,那不勒斯军队果然没有追击。
而在罗卡迪帕斯山上,箬莎手里摆弄着她的手套,看着下面正逐渐向后退去的教皇军,脸上则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
“没有想到凯撒这次居然变聪明了,”她无奈的微微摇头,然后有些可惜向那些马车看去“下一次想要再引诱他上钩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箬莎甚至不用回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
“陛下,为什么我们不继续发动追击?”
一个因为愤怒甚至有些无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箬莎慢慢转过身,望向正怒气冲冲的等着她回答的塔兰托的霍森伯爵的儿子埃利奥特。
“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教皇军就有可能彻底崩溃,甚至我们也许有机会抓住凯撒,”艾利奥特不满的说“可是您居然下令禁止追击,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箬莎回头看了眼已经撤下山坡,正在远处平原上缓缓集结的教皇军,然后她又转回头看着埃利奥特“那么你认为击溃了教皇的军队之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埃利奥特愣了下,然后他的脸色就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吗,”箬莎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处分教皇,难道你想要废除他重新拥立一位新教皇?如果那样我想也许你的父亲霍森伯爵会比任何人都更早的宣布你为异端的。”
埃利奥特默不作声的听着箬莎的讽刺,不过这次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唇相讥,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真的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反法神圣同盟的建立是为了与野心勃勃的法王路易十二抗衡,不论凯撒如何利用教皇儿子的身份为了实现他自己的野心挑起站端,神圣同盟的敌人都不会是教皇。
可是如果现在彻底击败了凯撒,那么神圣同盟就要面临一个十分微妙甚至有些尴尬的局面,那就是该如何处置在背后支持凯撒的亚历山大六世?
难道真的如箬莎所说废掉教皇?
想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毕竟当初法国人制造出的所谓三教皇并存的局面,是梵蒂冈绝对不想再看到的。
但是如果依旧任由亚历山大六世坐在那个宝座上,那么就等于承认了他对路易十二的支持是正确的,那么神圣同盟的存在就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有顷刻间分崩离析的危险。
“可是难道我们就任由凯撒回去之后重新整顿他的军队,要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让我们能从容不迫的和他继续耗下去。”
埃利奥特恼火的用手里的马鞭抽打着面前高高的浓密荒草。
“不,我们不用担心这个,”箬莎转过身看着山坡下的教皇军“他们会自己来找我们,而且我保证这个时间不会很久。”
埃利奥特不解的看着箬莎,然后他有些意外的发现箬莎的目光虽然盯着山下,可埃利奥特敢打赌,她脸上的神色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样子。
那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或者干脆说是甜蜜的事情时的表情。
这一刻的那不勒斯摄政女王,更像个正在回忆什么甜蜜过去的少女。
教皇军与那不勒斯军队的第一次战斗,就这么突然间的结束了。
虽然遭到了重大伤亡,可凯撒在敌前撤退却偏偏胜利的冒险举动却让他获得了士兵们的尊重和依赖。
只是当他回到梵蒂冈,走进亚历山大六世的房间后,凯撒脸上一直挂着的充满自信的笑容瞬间不见。
看着等待他的父亲和私人秘书诺梅洛,凯撒说出一句在旁人面前绝不会说的话:“我们可能会输掉这场战争。”
“怎么可能?”亚历山大六世虽然意外却没有显出慌乱,他只是对凯撒的判断觉得难以置信“我知道你打了个败仗,不过这没有什么,很快我们就可以有新的军队了,你做的不错,那个箬莎·科森察想要的是逼迫我们选择中立或是支持神圣联盟,而绝不是直接和梵蒂冈为敌,既然这样我们其实已经处于不败的地步了不是吗?”
亚历山大六世的话并没有让凯撒稍稍放心,他开始向教皇讲述他在战场上看到的一切,当说到那不勒斯那令人惊诧的全新军队和那些简直就是在制造大屠杀的可怕武器时,凯撒在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是畏惧。
“我现在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敢于把大部分军队派往比萨了,因为只要她有那样一支部队已经足够了,而我们现在的军队根本无法和他们对抗,所以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和那不勒斯人一样的军队才能和他们对抗。”
“那可是不容易,你知道那需要很多的钱,”亚历山大六世看着凯撒闪烁的目光轻轻蹩起了额头,他知道凯撒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却一时间无法下决心“不,不行,那太冒险了,你知道那些拉迪亚金币是用来做为教廷发行货币的储备和信用的。”
“我们只需要动用其中的一小部分,等到打赢战争我们就可以拥有一切,而这一小部分可以让我们赢得战争。”凯撒急切的说“我们必须尽快组织起军队,父亲您也知道如果我们不能取得足够的战果,即便是在路易面前也会失去价值的。”
凯撒的话让亚历山大六世的心骤然动了,他的目光向一旁始终沉默的诺梅洛看去,只是不等私人秘书开口,他已经微微摆手拦了下来:“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的确,只要打赢了战争我们就可以得到一切。”
听着教皇下定决心的话,诺梅洛将要出口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1501年5月初,那不勒斯与教皇军在罗马郊外的罗卡迪帕斯山之战暂时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在比萨,法军向比萨城展开了激烈的进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犹太人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位于格罗斯堡的福格尔家。
第七十六章 大战局(上)
雅各布·富各尔手里端着个镶着一圈烫金珐琅花纹的水晶杯子,杯子里略显浅绿色的液体在阳光照耀下和杯子相映成趣,晶莹剔透。
这个杯子一看上去就价格不菲,但是和房间里金碧辉煌的奢华装饰比较起来,却显得毫不起眼了。
悬挂在铺满嵌着金边的天顶画天花板中间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吊灯的蜡台上一支支雪白的蜡烛组成的一个巨大光源把整个房间照的通亮,房间里青铜饰品的倒影遮挡住了地上金色瓷砖上的图案,而墙边一扇扇用紫色厚毛绒窗帘掩住的的窗外,映进的光亮却似乎在诉说,这其实并不是在夜晚。
“我总是让人把窗户挡住,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沉浸在对过去的幻想之中,”雅各布·富各尔举起酒杯向坐在红木小桌对面的布契尼说“我看不到实际上我只是在临街的一座房子里,看不到从这里就可以看见的原来属于富各尔家族的那座宫殿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的财产,也看不到有时候会有从窗下经过的人打量这栋房子的好奇眼神,而我在这个房间里还可以幻想着自己依然保持着过去的辉煌,我是不是很喜欢自欺欺人?”
布契尼默默听着,听到雅各布的询问,他没有露出嘲讽的神色,而是只平静的笑了笑:“富各尔家曾经很辉煌,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这个世界上的财富其实是有限的,当你得到得多些的时候别人就肯定要少些,这样世界的财富才能平衡,无限的财富只会导致最终财富一钱不值,富各尔家只是遇到了需要平衡的那个时刻罢了,所以这其实很公平,不是吗?”
雅各布稍稍有点意外的看着对面的犹太人,布契尼的话他当然懂,不过这个需要很多年的经验和坎坷才能领悟的道理从面前这个年轻的犹太人嘴里说出来却因为显得那么突兀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是呀,这对我们这些追求财富的人来说的确很公平,只是当真的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真正看得那么明白。”雅各布说着稍显嘲讽的瞥了眼布契尼。
对于眼前的老头在暗示自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讽刺,布契尼依旧不懂声色,他知道以富各尔家多年的经验和广泛的关系肯定已经摸清楚了当初导致他们家落到如此境地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么他们家对自己和自己背后的那个人有着难以形容的怨言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雅各布现在能和他坐在一起喝酒,就说明之前亚历山大的安排已经奏效,而以雅各布·富各尔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任由富各尔家族就此沉沦下去,所以即便合作者是导致他们家陷入绝境的罪魁祸首,只要有机会,双方还是可以合作的。
“我这次来是奉了大人的意思,他是很有诚意的。”
“我也的确是看在这个诚意上的。”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了?”
“当然,一切都可以谈。”
“那好,就让我们先说说关于之前谈好的授权富各尔家铸币这档子事吧……”
就在那不勒斯军队和教皇军在罗卡迪帕斯山展开战斗的时候,在比萨,另一场同样惨烈的战斗也在激烈的进行着。
大约5000人的由那不勒斯和塔兰托组成的联军是在2天前到达比萨的,原本按照箬莎的安排,这支军队安排在比萨与蒙蒂纳之间的地方驻防,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可以同时兼顾两边,而且还能保护比萨-蒙蒂纳国家公路这条重要的战略交通枢纽。
但是比萨的城防军军官们却因为担心这可能会分散比萨的防御而坚持要让这支援军在比萨城外不远的山上驻防,这么做的理由则是一旦法国人进攻,双方之间可以相互呼应。
原本坚持要遵照女王命令行事的援军最终接受了比萨人提出的计划,这是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卢克雷齐娅站了出来支持自己的城防军军官,她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保护比萨城就是保护埃斯特莱丝女公爵,而埃斯特莱丝是亚历山大的掌上明珠,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卢克雷齐娅的话显然还是有着很大作用的,联军最终决定改变原定计划,在比萨城外建立防线。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普罗斯旺伯爵鲍威肯的将近14000人的法军右翼在没有侧面威胁的情况下迅速切断了比萨与蒙蒂纳之间的交通,而后其中一部沿着城际公路迅速避开联军正面,向比萨以南的纵深方向发动了进攻。
发现了法军动向的联军不得不从已经构筑起来的简易工事后面走出来,他们在比萨城与阿尔诺河之间的空地上仓促组织起了防御,而面对几乎2倍于他们的法军重兵,联军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苦战后,不得不与5月3日的下午在付出很大伤亡后被迫退出战场,甚至因为由鲍威肯亲自指挥丹的法军右翼已经逼近比萨城下,援军不得不放弃之前在城外的工事,撤退进了比萨城里。
该战之后,援军损失将近400人,这对于援军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惨败。
这场战斗在让法军士气大振的同时,也让比萨城陷入了恐惧和悲观之中,一些贵族再次站出来抨击加入这场战争是多么的错误,甚至有人已经公开提出现在和法军谈判还来得及。
卢克雷齐娅的情绪也很不好,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糟了,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特别是在接到巴伦娣从派人蒙蒂纳送来的信后,她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巴伦娣难得的在信中毫不客气的批评了卢克雷齐娅对援军部队的胡乱指挥,在告诉她因为她的干预导致至关重要的国家公路被法军占领,以至两城的侧面都已经面临重大威胁,而法军甚至有可能从这其中的空隙直接插入托斯卡纳腹地,紧逼佛罗伦萨的同时,巴伦娣还告诉她路易十二的主力如今已经和鲍威肯的遥相呼应的从西北两个方向包围了蒙蒂纳。
在最后,她干脆用充满讽刺和挖苦以及强烈暗示的语气写道:“这么一来我已经没有力量抽调一个士兵去帮助你解决比萨的危机,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让那些真正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去干好他们的事情吧,不要用你那只会抚摸裙子腰带和窗帷挂钩的小手去摆弄指挥战斗的剑柄了,如果你一定对这个有兴趣,亚历山大有一柄更适合你的剑,而且我相信他肯定愿意满足你的愿望。”
这封信让卢克雷齐娅羞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言反驳,特别是看着站在面前一脸无奈的尼古拉·马切尼,卢克雷齐娅只能在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恼羞成怒之后,按照巴伦娣的建议,宣布从即刻起把比萨城的全部指挥权移交给这位比萨团指挥官。
马切尼万分头痛的接过了这个显然是个大坑的职责,然后在经过一番盘点后,他得出了如下的一堆答案:
他有一支总共加起来大约7500人军队,是刚刚打了败仗的;
他还有一座城市,但是不论是城墙还是防御武器都不是很让人满意;
他的眼前现在只有一个敌人,但是兵力却几乎是他的两倍;
而最让他烦恼的是,现在这座城市里面还不是那么安宁,很多贵族甚至市民都已经在开始喊出退出战争,和法国人讲和!
“这可真是个烂摊子,”马切尼揉着脑门对自己的副手说,看着对方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心里那张盘点单据上还有加上一条:这支军队内部似乎对由他担任城防军司令还异议颇多,这让马切尼不由想起了临来之前巴伦娣曾经有意让贡帕蒂代替自己的想法。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让巴伦娣改变主意的恰恰是贡帕蒂本人。
当听说巴伦娣有意让自己代替马切尼临危受命接管比萨防务时,贡帕蒂找到了巴伦娣,他提出马切尼更适合这个职务,因为不论是在远征巴尔干还是在进攻费拉拉的战斗中,马切尼不但都表现出了作为一个指挥官的优秀品质,更重要的是贡帕蒂发现马切尼似乎更擅长防御战,而他自己则随着多次在战争中的经验,更适合指挥野战。
“我们需要把眼光放远些,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和法国人进行一场真正规模的大战了,那时候也许有更适合我的位置。”
巴伦娣最后决定接受贡帕蒂的建议,她用自己的行动向卢克雷齐娅证明了什么叫“让真正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去干好他们的事情”,然后马切尼得到了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职位。
马切尼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有机会能够独当一面,特别是居然能成为曾经考虑由贡帕蒂担任的职务,这意味着他真正走上了可以与罗马忒西亚的主要将领们齐名的道路,至少现在他在罗马忒西亚军中地位已经和布萨科差不多了。
只是现在他面临的险峻局面却让他一时间乐观不起来,在又经过一番仔细盘点之后,马切尼终于勉强松口气的发现他倒还不至于山穷水尽,至少贡帕蒂当初在比萨的时候给他留下来的家底这次算是派上用处了。
“贡帕蒂居然还留下来这么多的私货,”看着被人从码头附近的仓库里搬来的那些火炮,马切尼第一次露出了笑脸“不过我喜欢。”
马切尼知道这些火炮是当初比萨防御战的时候亚历山大从一个商人运往罗德岛的军火货物里扣下来的,在防御战中这些火炮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在后来的奥拉尔镇战役中,其中一部分从比萨运去的火炮更是成为了赢得胜利的关键一环。
只是没人想到当时贡帕蒂居然还私下在比萨留下了一批火炮,想来当时的他大概认为自己也许有一天还会回到比萨当他的佣兵小队长。
这让马切尼对贡帕蒂不禁从心里感激,他知道有着这么一批火炮的贡帕蒂如果担任城防军司令官肯定更有把握,但是他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这让马切尼不能不位置感动。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我怎么证明自己是这个职务最合适的人选了。”马切尼嘴里低声念叨,目光不由向着议会宫的方向看去,他那张原本总是笑呵呵的敦厚脸上划过了一丝少见的厉色。
5月7日这一天,比萨议会宫又一次按照惯例在每个礼拜的第一个天召开了议会,贵族们慢吞吞的走进不大的议会宫,虽然城外有法国人包围,但是这些贵族还是保持着他们的老习惯,虽然刚刚颁布的动员令让人们的日子过得似乎不如以前那么舒服了,但是很多人却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变化在哪里。
但是这一天注定会成为比萨历史上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5月7日这一天,会成为比萨贵族议会的终结日!
就在值官刚刚宣布本次会议召开没多久,一支大约300人的军队就突然冲进了议会宫,这些完全由那不勒斯和塔兰托士兵组成,却由马切尼挑选出来的可以信任的比萨军官临时指挥的军队迅速封锁了议会宫的各个入口,然后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马切尼带领一群军官簇拥着卢克雷齐娅和埃斯特莱丝,以及比萨主教一起走了进来。
卢克雷齐娅在一群手持雪亮武器的卫兵保护下穿过那些贵族登上讲台,然后她拿出了已经拟好的命令宣读起来。
“值此战时,为了保护比萨与比萨之民众,就此宣布实施动员令最后一条之要领,即日起暂停议会,一切政务与颁布命令以比萨临时独裁官之命为准,兹以调动最大力量以卫家园,比萨临时独裁官埃斯特莱丝·波吉亚·朱利安特·贡布雷签。”
在宣告读完之后的一瞬间,议会宫里是沉寂的,然后才骤然爆发起了震天的叫喊和抗议!
埃斯特莱丝立刻被这吓人的一幕吓得大哭起来,可这也恰恰刺激到了卢克雷齐娅。
甚至在马切尼都还没来得及下令的时候,卢克雷齐娅就愤怒的向身边的卫兵发出了镇压的命令,霎时四周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军队就向着这些贵族压了上去!
比萨的议会在礼拜一这天的清晨就这么被干净利索的彻底关闭,随着议会宫的大门被贴上封条,马切尼忽然看着这座外表望上去颇为雄伟壮观的宫殿有了一丝小小的冲动。
“或许有一天我能把它买下来,那时候也许就可以叫马切尼宫,或者叫尼古拉宫了。”马切尼心里这么捉摸着。
随后马切尼却神色一正下达了命令:“让我们做好准备吧,接下来就看我们怎么对付法国人了。”
5月9日,在经过战后修整的短暂平静后,法军开始行动了起来。
已经占领了蒙蒂纳国家公路的法军穿过两城之间的公路开始向西南推进,正如巴伦娣说的那样,路易十二的目光盯上了意大利王冠上最灿烂辉煌的一颗宝石,佛罗伦萨。
当法军行动的消息传到蒙蒂纳的时候,正在宫里和将领们议论战局的巴伦娣不由把目光投向了奥孚拉伊。
“那么说,法国人真的打算进攻佛罗伦萨了?”她稍显担心的问。
“看来的确如此,夫人,”奥孚莱依“法王的贪婪是有名的,从查理时候就这样。”
“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呢?”巴伦娣又扭头看向贡帕蒂。
贡帕蒂的胡子扯了扯,他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兴奋:“夫人这就是我拒绝任命为我比萨城防官的原因,我们和法国人注定要在蒙蒂纳和比萨城下打一场很激烈的攻防战,但是就如公爵殿下早先就和我们一起推演的那样,我们和法国人决战的地方,注定是佛罗伦萨!”
随着话音落下,贡帕蒂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面前地图标着的一座城市上。
那里,俨然是佛罗伦萨!
第七十七章 大战局(中)
佛罗伦萨督政府的次席政务秘书官大人走上他办公室那层楼的时候,看到几个脸熟的男人正坐在外间的走廊旁边的椅子上交头接耳。
看到次席政务秘书官大人,那几个一看衣着打扮就是商人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向他迎上来。
“尊敬的秘书官,我们正在等着您,”一个头发已经灰白的上了年纪的商人显然是这些人的带头人的老商人凑上去小心翼翼的说,看到秘书官大人向他投过来的眼神,老商人就微微腆了腆有点突出的肚皮,用略显骄傲的语气说“我是佛罗伦萨羊毛业公会的乔瓦尼·达特米拉,我想您应该还记得我。”
“我的确记得,”次席秘书官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最早提出在行业公会里推行拉迪亚金币兑换的人,因为这个你可是赚了很大一笔啊。”
听秘书官这么一说,叫做乔瓦尼·达特米拉的老商人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倒也难怪他为此很自傲,正是因为他的长远眼光,他的家族在几年前那场波及整个佛罗伦萨的倾销大战中成为了当地商人中少有的发了大财的人之一,这个甚至连作为佛罗伦萨督政的萨齐都在私下里和人提起时颇为羡慕。
“大人,您知道这年头做生意也不容易啊,本小利大的事现在是不但是少了,而且因为经常打仗说不定还会落个血本无归,更何况现在这种样子,让我们也放心不下来。”
乔瓦尼·达特米拉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顺势跟着秘书官大人进了办公室,至于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跟着进去的,所以只能一脸焦急的等在走廊里。
“好吧,说说有什么事吧,”次席秘书官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商人,他知道这个看上去不那么起眼的老头其实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影响,作为佛罗伦萨最主要的12个行业公会中最重要的羊毛产业公会带头人,这个乔瓦尼·达特米拉控制着一大票富有的商人,而这些商人又是很多佛罗伦萨议员背后的大金主,总之这是个即便是督政官萨齐也不愿意轻易得罪的人。
不过现在这个人会这么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次席秘书官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个人显然很清楚在佛罗伦萨谁才是真正主事情的人。
而且马基雅弗利显然很得意自己如今的地位,毕竟以次席秘书官的身份,却能决定佛罗伦萨的命运,这在以往固然从来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而他会有如今的成就,固然是因为那位现在正在比萨的小小的女公爵,还有个原因就是当初他在热那亚人试图偷袭比萨的时候做出的明智选择和勇敢表现。
即便是到了现在,马基雅弗利每当在深夜里梦到那段经历都会被吓醒,有时候他甚至很奇怪当时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庆幸的是他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还交上了好运。
“大人,法国人要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必要的准备?”
达特米拉老头的询问惊醒了忽然陷入回忆的次席秘书官,这让马基雅弗利有点不快的看了眼老头,然后悻悻的问:“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做什么准备?”
“也许法国人会占领佛罗伦萨,我记得几年前查理占领这里的时候曾经要求我们缴纳防务税,不知道现在的法国国王又会有个什么规矩?”
马基雅弗利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反感老头的话,他知道对这些商人来说是不存在效忠谁的说法的,他们眼里唯一应该效忠的就是黄橙橙的金子,他担心的是是否所有商人都和这个达特米拉老头一样的想法。
马基雅弗利是相信亚历山大的,这其实也和忠诚毫无关系,他会这么信任亚历山大,只是以为以往的那些经验。
不过如果佛罗伦萨人真的都由于认为罗马忒西亚势必会失败而选择见风使舵,马基雅弗利也不会顽固不化的和所有人作对,那样做的人实在是愚蠢,即便他现在还身兼罗马忒西亚首席外交官的职责,可他至少很明智的不会在佛罗伦萨和所有人对着干。
心里这么想着,马基雅弗利决定先探探老头的口风。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羊毛业行会,或者是所有行会大家的意思?”
马基雅弗利看似不敬意的问,虽然他知道如果真是整个佛罗伦萨的行会都有了这种相反他肯定是会听到风声,不过他还是决定谨慎些,先弄清楚情况再做回应。
“这种事怎么可能大家意见一致,不过请放心如果需要我们完全可以让大家都加入进来,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罗马忒西亚公国,不是吗大人?”
达特米拉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他知道次席秘书官在试探他,不过他也不是好对付的,现在他固然想要趁着法国人还没来之前给自己找条退路,不过对于罗马忒西亚公国他也并不是完全放弃,毕竟那位公爵以往创造的奇迹实在是太多,这一次虽然看起来很不妙,可未必不会再出现谁也想不到的结果。
所以他是不会因为眼前的变故而轻易放弃罗马忒西这条为他带来巨大财富的大船的。
马基雅弗利赞同的点点头,他明白这个老头已经差不多是在明着告诉他自己是在看风向,这让马基雅弗利暗暗恼火之余倒也佩服他的大胆和洒脱。
只是自己是不可能如这些商人这样可以随意的见风使舵了,在当初他选择把佛罗伦萨卖给比萨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退路。
“佛罗伦萨已经决定加入神圣同盟,不论大家是否愿意,我们现在和罗马忒西亚都站在一起了,而且加入这个同盟的有很多,所以这个时候做选择还是要……”
刚要说“还要谨慎”的马基雅弗利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随着房门打开,不等仆人通报,一个看上去有些急匆匆的青年人已经闯了进来。
罗恩左·萨巴蒂尼一脸焦急的样子让马基雅弗利有些意外,这个原本是来佛罗伦萨学习艺术的年轻人因为遭受的打击已经让他对艺术产生了很大的怀疑,特别是在亲眼看到了他一直为之敬仰的波提切利居然因为萨伏那洛拉的蛊惑焚毁了他晚年那些珍贵的杰作,而且还对艺术大加鞭挞,甚至称呼为堕落的毒药后,罗恩左·萨巴蒂尼已经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因为这个他如今早已经放弃了成为一位艺术家的梦想,不过他也没有返回他的家乡博洛尼亚,而是留在了佛罗伦萨。
如今他已经是杰姆斯·哥伦布在佛罗伦萨建立的期货交易所的代理人,而且他干的还相当不错。
而据马基雅弗利所知,这些城市里的交易所除了是各地生意往来的枢纽,还是罗马忒西亚公爵设立在各地的情报中转站,经由那些几乎无孔不入的各行各业的商人,巨大数量的情报会被源源不断的送往公国的中心蒙蒂纳,在那里已经有一些由罗马忒西亚公爵以聘请官员名义从博洛尼亚和帕威亚大学招收的学生组成了一个驳杂的公爵侍从厅,那些情报都会被送到这个侍从厅里,以供筛选和判断。
所以现在看到罗恩左·萨巴蒂尼脸上那异样的神色,马基雅弗利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立刻站了起来,在达特米拉见势不得不失望的告退后,他向罗恩左·萨巴蒂尼招招手:“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法国人已经到了佛罗伦萨城外?”
看到自认幽默的笑话并没有让罗恩左·萨巴蒂尼轻松下来,马基雅弗利知道事情可能真的不小。
“那个叫约瑟夫·马切尼的犹太人刚刚派人送来了封奇怪的信,我想您一定得看看。”
罗恩左·萨巴蒂尼小心的说,他把被捏得已经快要变形的信交给马基雅弗利,然后目光殷切的看着他,似乎希望他给自己解惑。
马基雅弗利打开皱巴巴的信纸,看着上面很简单的几句话,他先是和罗恩左·萨巴蒂尼一样有些茫然,然后就慢慢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大人,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那个马切尼是要我们把所有手头的拉迪亚金币全部释放出去?”罗恩左·萨巴蒂尼问“可是您知道吗如果这样做……”
马基雅弗利不等罗恩左·萨巴蒂尼说完就抬起手挡住了他,他重新拿起那封信仔细看着,然后在信中找到了几个看似并不重要的词汇,他先是让罗恩左·萨巴蒂尼在房间里等着,而他自己单独到了里面的房间,从书架上众多的圣经中找到其中的一本翻了起来。
在一些特定的书页里,马基雅弗利很快找到了他需要的答案,当把这些词汇拼凑起来,变成一句有着某种特定含义的词句后,马基雅弗利不由先是微微张开嘴,然后抬头向着墙壁上的十字架望去。
“上帝宽恕我。”马基雅弗利低声自语一句,然后点燃了那封信。
当他走到外间时,他的眼神先是落在罗恩左·萨巴蒂尼脸上停了下,然后他伸出手揽着年轻人的肩膀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去做吧,有些东西是注定要来的,既然这样就让我们成为这一切的亲历者,或许在将来等到我们老了,这些经历会成为我们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财富。”
罗恩左·萨巴蒂尼是在忧心忡忡中离开次席政务秘书办公室的,离开前他注意到马基雅弗利再次把之前那个叫乔瓦尼·达特米拉的商人叫进了他的房间。
不过罗恩左·萨巴蒂尼并不知道,当达特米拉从次席政务秘书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因为过于古怪而吓了其他人一跳。
法国人的军队进入罗马涅境内了,这个消息几乎是在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罗马忒西亚公国。
这让刚刚享受了短暂和平的民众不由再次绷紧了神经,而且和以往那些战争不同,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战争似乎突然就和自己牵扯上了关系,这可以从农夫们被纷纷组织起来开始训练使用武器,和各个大大小小的村庄乡镇开始宣布囤积粮食,布匹,车辆和葡萄酒看得出来。
似乎一夜之间,以往那种战争和平民无关的过去变得一去不复返了。
而且关于战争消息也和以前只是由过路的旅行者随便说说不同,几乎每天都有人特意跑到一些大村镇里告诉大家法国人如今在哪里,公爵的军队又在做什么。
时间一久,民众们渐渐的开始习惯了这种原本无关的事情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同时人们也开始使用“他们的军队”和“我们的军队”这样的称呼。
“听说法国人已经到了布拉坦,”在一个村子里,一个女人一边用力拧着衣服一边忧心忡忡的说“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不过听说很快就会到佛罗伦萨了,那不就是说他们要到我们这里了吗?”
“别听那些人胡说,”另一个胖墩墩的女人不高兴的反驳着“公爵的军队可是打败过奥斯曼人的,难道法国人会比奥斯曼人还厉害?”
“可是听说他们的军队有很多人的,我们还不到他们的一半,而且,”之前的女人压低声音小声说“听说公爵现在并不在蒙蒂纳,管着整个军队的是他的老婆。”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同样露出了不安,可胖女人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如果换成是那个卢克雷齐娅也许还真的有些不妙,毕竟那个女人据说除了能迷得公爵找不着北其实很蠢的,可那位公爵夫人可是个厉害女人,听说她甚至打败过教皇,所以我们的军队应该还是能守住的。”
听到这样有力的证明,附近的几个女人就发出了惊讶的呼声,不过接下来话题就自然而然的转到公爵究竟是喜欢他那有本事的老婆,还是那个虽然漂亮其实很蠢的情人这种事情上去了。
同样的,这样的话题也在公国的其他地方可以随处听到,人们开始不再和以往那样漠视战争,因为他们发现这的的确确是发生在自己生活中的大事情。
不过被传得十分厉害的流言也并非完全无根无据,五月中旬,路易十二的军队终于攻下了佩夏这个不是很重要的要塞。
不过这个战果并没有让法王感到高兴,相反他隐约感到了事态似乎并不如他预想那么顺利。
佩夏是一座距比萨不是很远的半军事城镇,原本以法国人之前的攻势早在几天前这个地方就已经该被远远甩在身后,然后法军的前锋更是应该已经饮马阿尔诺河上游,进而遥望佛罗伦萨城。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颇为出乎法国人的意料。
被鲍威肯重兵包围的比萨不但没有岌岌可危更没有投降,相反他们利用港口把一支军队沿着海岸线送到了距比萨不太远的里窝那,然后从那里出兵,一次次的从阿尔诺河南岸向法国人发起骚扰式的进攻。
而由于有阿尔诺河阻挡,虽然路易十二的军队数量远远多于敌人,但是每次当法军试图出兵消灭这支敌军时,那支联军部队就会立刻逃过阿尔诺河去,然后凭借着河流的障碍,与法军形成对峙的状态。
这让法军的进攻受到了很大的阻挠,以至一个小小的佩夏却用了很长时间才最终迫使敌人投降。
当路易十二走进佩夏的时候,原本还算凉爽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热了,这也让法王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因为他已经听说威尼斯人的军队已经经过费拉拉,而那个弃城逃跑的康斯坦丁也已经重新组织了一支大约1400人左右的军队,和威尼斯人一起向罗马涅而来了。
至于马克西米安,虽然奥地利军队应该还不会那么快的进入意大利,但是一想到米兰可能会受到威胁,路易十二觉得自己必须加快进军速度了。
在这种局面下,路易十二不得不屈尊给凯撒写了封信,在盛赞他勇敢忠诚的同时,也暗示他休整得差不多,应该动上一动了。
这封信几天后到了凯撒的手里,这让凯撒不由一阵激动。
之前因为路易十二冷遇而颇为懊恼的心情顷刻间无影无踪,同时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和不惜血本,动用拉迪亚的储备而扩充的军队也让他重新有了希望和信心。
特别让凯撒高兴的,是他从博洛尼亚军事学校里招收的那些军官的及时到来,让他感到教皇军终于慢慢趋于完善,虽然因为时间短促无法制造大量的火器,但是至少一支虽然数量不多,却还算够看的火枪部队已经组建了起来。
“我听说那个箬莎·科森察依靠的就是她的那支叫做掷弹兵连的火枪部队,那么我想她现在已经有对手了。”凯撒看着眼前的军队不由充满自信的说,然后他回头向站在一旁的一个唇上有两撇翘起来的胡须的外**官说“我听说你曾经是抵抗奥斯曼人的英雄,而且还是博洛尼亚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现在我把这支军队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请放心公爵大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甚至可能还会有些意外的惊喜。”
用手指捻了下抹了牛油的胡须,来自班尔干卡丘利察的地主库拉什骑士懒洋洋的说。
第七十八章 大战局(下)
勒阿弗尔,法国大西洋海岸边的一座城市。
这里是位于拉芒什海峡东岸的一个地方,就在不久前,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沿海小城的存在,不过从最近两年开始,这里不但热闹起来,而且因为有大财主肯在这个位于一处如同钩子般向内弯曲的海湾里砸下重金,这里正渐渐成为法国西海岸一带最有潜力的海港城市。
和著名的卡昂城一样,勒阿弗尔因为与海对面的英国隔海相望,所以在古代是法国人抵御英国入侵的重要海岸要塞之一,在这里可以看到沿着海岸线建立起来一长串烽火台,在百年战争的时候,法国人曾经点燃这些烽火台上的篝火警告英国人的入侵,如今虽然这些烽火台大部分已经逐渐荒废,但是依旧有些保留了下来。
两个穿着松松垮垮半身甲的士兵从烽火台里打着哈欠走出来,他们都没有戴头盔,武器更是干脆就放在屋子里面没有拿出来,毕竟和英国人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太久,自从43年前把英国人从加莱赶出法国之后,法兰西的土地就再也没有遭遇过来自对岸的威胁。
所以这一天对这些驻守烽火台的士兵来说,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区别。
又伸了个懒腰,一个法国士兵这才揉着有些发涨的额头习惯的向远处海上望去。
接着他就忽然一愣。
一条很大的船正从前面一片突入海中的海角后面缓缓悠悠的露出头来,已经半落的风帆和被海风吹得鼓胀的前三角帆把这条船衬托得异常的庞大,随着那条船从海角后面逐渐显出全身,可以看得很清楚的船舷上下两层的舷窗盖板是完全敞开的,接着那个士兵就惊恐的看到,一门门火炮正被从那些大开的舷窗里依序推出,漆黑的炮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敌人~”
那个士兵惊恐的发出喊声,他的话音刚落,伴着从海上传来的一阵闷雷般的轰鸣,随即一片呼啸声就向着烽火台蜂拥而来!
“砰砰砰”
巨大的连续爆炸声瞬间在海岸上响起,一道道被炸起的烟柱伴随着四溅的泥土腾空而起,那个士兵甚至感觉到了一枚炮弹从头顶掠过时那令他头皮刺痛的炙热,随即他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不住摇晃,甚至有种这块颇为陡峭斜坡随时都可能被炸得四分五裂,滑下海岸的错觉。
法国人吓得大喊,在四周不停炸起一片弹坑或是被可怕的铁球犁出一道道深沟的巨大危险中,他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跑,完全顾不上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同伴。
这个士兵不停的向高处跑,直到终于跑不动了才一头倒在地上,而这时候,那阵可怕的炮击也终于停下来。
法国人的呆呆爬起来向下看去,他看到了瞬间就被炸得满目疮痍的海岸,还有前面那座看上去并有被击中烽火台,另外就是不远处和他一样正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的同伴。
炸了半天,什么都没炸到?
士兵愣愣的看着那条还在微微飘出硝烟的海船,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开完。
而那条船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开炮,他们开始缓慢的转向,向着深海区游弋而去。
看着它那高高翘起的尾部船楼上飘扬的旗帜,那个法国士兵才突然如梦初醒的发出一声尖叫:“英国人!英国人打来了!快去报告!”
勒阿弗尔城里,一个商人正笑眯眯的数着自己钱袋里的金币,最近2年勒阿弗尔城真是好景气,听说这完全是因为葡萄牙人发现了通往东方的新航线,很多来自东方运送胡椒的船只会在葡萄牙的港口稍事停留,然后就会有几条船沿岸北上,他们会在勒阿弗尔卸货,渐渐的勒阿弗尔成为了法国最大的胡椒集散地。
这很快就让勒阿弗尔城变得富裕起来了,城里的人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日子正一天比一天好过,那些傲慢巴黎商人如今也开始客气的在街上和当地人攀谈,只希望能找到些门路多收购些胡椒。
这让勒阿弗尔很骄傲,他们觉得只要和葡萄牙人处好关系,那么勒阿弗尔就可以一直兴旺下去,所以勒阿弗尔也可以说是最强烈的呼吁出兵干预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区了。
商人颠颠钱袋,正准备塞进口袋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对面冲来,不等他抬头看清楚,一个身影已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飞快的速度带得这个人一个趔趄,手里的钱袋掉在地上,里面的拉迪亚金币立刻翻滚着掉了满地。
商人大叫着立刻蹲下身去手忙脚乱的捡起那些金币,同时嘴里不停的破口大骂,当他和一个想要偷偷捡起个金币溜走的家伙手里争夺最后一个拉迪亚时,远处突然响起的钟声让他们不由停下来,同时向远处的勒阿弗尔市政厅方向望去。
很快,英国人袭击了勒阿弗尔附近海岸烽火台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瞬间,勒阿弗尔沸腾了起来。
百年战争虽然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但是那整整116年的动乱却成为了法国人始终无法抹去的痛苦和阴影,现在英国人居然趁着法国国王远征异国的时候悍然炮击法国海岸,这立刻在勒阿弗尔引起了强烈的反应。
而让勒阿弗尔人更担心的,是英国人接下来会不会大举入侵,毕竟勒阿弗尔和英国的朴茨茅斯港只隔着一条并不很宽大的海峡,如果英国人真的打算入侵法国,大概不等来自其他地方的援军抵达,勒阿弗尔城就已经陷落了。
这些猜测引起了全城人的恐慌,勒阿弗尔市政官一边派人立刻向巴黎报告,一边命令加强城市的防御,必要的时候封锁港口,随时准备应对英国人的入侵。
一时间勒阿弗尔城里一片紧张气氛。
就在这个让全城人都忐忑不安的时候,另一个意外让勒阿弗尔彻底陷入了惊慌。
就在炮击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一个人匆匆进了勒阿弗尔城,这个人自称是那位在勒阿弗尔港投下巨资的大商人格罗根宁的代理人,在出具了由格罗格宁本人亲自签署的授权书和有着他家族徽章的戒指后,这个人宣布格罗格宁将会撤回全部在勒阿弗尔港的投资,同时他特意提出在支付应得的那些红利时,要把拉迪亚金币全部兑换成弗洛林。
这个消息让勒阿弗尔市政厅的官员们大感意外,在说尽好话同时狠狠的贿赂了一下那个代理人后,这些官员才从这人口里听到个让他们吃惊的内幕。
据说在意大利,法王路易十二已经和教皇结成了同盟,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由总共7个国家和城邦组成的反法联盟,而教皇的举动显然已经触怒了以罗马忒西亚和那不勒斯为主的自由贸易联盟,在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号召下,贸易联盟已经公开宣布将会彻底封锁与梵蒂冈和法国之间的任何贸易往来,这其中甚至连一向与那不勒斯因为历史原因并不和和睦的西西里都已经同意签署这份号称欧洲历史上最大的贸易封锁令。
“我的雇主是贸易联盟里的主要成员,相信我吧,立刻把你们手里的拉迪亚都换成弗洛林吧,要知道很快从尼德兰到威尼斯,大家都会拒绝与法国人还有梵蒂冈做生意,另外因为拉迪亚是由教廷发行了,可你们认为一个被封锁的教廷,他们还有多少实力能保证拉迪亚的价值,更何况听说为了给他的儿子建立军队,亚历山大六世可是动用了教廷的金库,现在又有英国人搀和进来了,看来这局势是真不妙啊。”
喝得醉醺醺的商人对陪着他的勒阿弗尔官员唠唠叨叨的说完,就又和面前的一块熏鱼较量起来,完全没有注意身边的官员脸上那难看的神情。
这个人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市政厅,那些之前在那个格罗根宁投资勒阿弗尔港的时候觉得是个机会而跟着入股的官员们开始不安起来,他们知道如果不是的确如此,那个格罗格宁是不可能宁可损失一大笔钱也要收回本利的,更何况以拉迪亚如今的地位,他却特意让人完全兑换成弗洛林,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发行拉迪亚金币的教廷,这次可能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这些官员们不由紧张起来,他们开始吩咐人把手里的拉迪亚金币兑换成弗洛林,而一旦官员们开始这么干,风声就立刻无法阻止的泄露了出去。
先是商人们,接着是富裕的家庭,到了后来连根本一年也赚不到几个拉迪亚金币的小贩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勒阿弗尔城的弗洛林一下子变得紧俏了,当人们发现市面上的弗洛林越来越少时,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
拉迪亚金币开始贬值!
即便是有着同等成色和分量,但是为了能尽快脱手,有人开始以1.5:1的方式希望尽快把拉迪亚换成弗洛林,而这个口子一开,一场抑制不住的风暴就如同从地狱里释放出来的恶魔,从勒阿弗尔城向着法国其他地方迅速蔓延起来!
5月的下旬,已经逐渐开始炎热起来的天气伴着从地中海上吹来的季风显得有些湿闷,在阿尔诺河北岸,一群法国士兵正脱了衣服在河里洗澡。
在攻下佩夏之后,路易十二没有继续进军,而是不得不停止了前进。
威尼斯和费拉拉的军队如今正从东北方向向法军进逼,而根据最新的情报奥地利人已经再次从奥地利出兵,他们的方向很明显就是米兰。
这让路易十二忽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担心如果继续深入有可能会被人切断退路,如果那样除非他能在奥地利人赶到之前消灭所有敌人,否则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不要离热那亚太远,毕竟如今热那亚还控制在他的手里。
这时候对路易十二来说,凯撒的重要就体现出来了。
如果凯撒能和他对进,然后在罗马涅中心会合,那么以他们双方的兵力还有各自控制的地区,就足以能和任何敌人对抗,甚至也许还能趁机和凯撒一起逼迫始终躲避的罗马忒西亚军队接受决战,从而一劳永逸的彻底击败这个滑溜的敌人。
路易十二到了现在已经知道那个贡布雷并不在罗马忒西亚,这让他多少放心了些,虽然贡布雷手下的确有些有本事的将领,但是路易十二相信一个没有共同指挥的联军其实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至于说箬莎亲自带领的那不勒斯军队,路易十二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毕竟如今防守比萨的那不勒斯军队已经因为之前的错误不得不躲在城里无法展开行动,而箬莎本人手里据说只有大约3000人不到,路易十二相信已经出现休整之后显得似乎信心百倍的凯撒是能对付的。
所以他决定暂时让军队停留在阿尔诺河北岸,同时再次写信给凯撒,告诉他“该是再次向所有人证明你的勇气的时候了。”
凯撒对路易十二这封信的回答,是他决定接受路易十二的建议,首先决定击败那不勒斯军队,然后立刻北上,与路易十二在罗马涅腹地会师。
将近大半个月的重新休整让凯撒又一次看到了希望,虽然那不勒斯军队出人意料的通过海路及时运来粮食补给的举动让他感到意外,可看着如今不但已经恢复了之前数量,而且军队的表现也较之之前大为不同的教皇军,凯撒觉得该是重新和那不勒斯人见真章的时候了。
5月26日,教皇军开始向罗马城外移动。
让凯撒有些意外的是,那不勒斯人放弃了在罗卡迪帕斯山的营地,而是在更靠近海岸的地区建立起了他们的营地,凯撒知道这应该是为了更便于从海上获得补给,这倒是让凯撒颇为羡慕那不勒斯人强大的海上运输。
对于教皇军的行动,箬莎一直在密切注视,事实上教皇军的一举一动她都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有些时候凯撒自己还不知道军队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情报就已经送到了箬莎的手里。
所以当教皇军在距罗马6法里之外的马尔诺镇建起他们的野战营地时,箬莎只稍稍琢磨就明白了凯撒的意图。
“凯撒这次学聪明了,”箬莎稍稍有点意外,她看着面前的将领们,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他似乎是想要一点点的把我们逼到海边去。”
“陛下,我们离海岸太近了,这可能会让我们没了活动的机会,”一个将军担忧的说“也许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向南撤退,至少不要把背后对着海岸。”
“然后呢,凯撒会一直这么逼迫着我们向后退,接着他就有可能在逼退我们之后迅速北上,要知道现在罗马涅的局势并不乐观,路易随时可能会进攻佛罗伦萨,如果那样罗马忒西亚军队来不及等到援军到达就必须出兵和法国人决战。”
“但是陛下,现在法国人也可以这么做,所以即便我们赶去也可能来不及了。”
另一个军官有些忧虑的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涉及到罗马忒西亚公爵,原本睿智的女王就会如此固执,哪怕是让自己陷入险地也在所不惜,虽说女王兄妹感情好是公认的,可在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时候,这种因为感情用事而冲动的表现就很让人担忧了。
“不,路易不会这个时候进攻的,”箬莎用不用质疑的口吻说“在没有凯撒从南方会合的情况下,路易十二不会冒险轻易深入罗马涅,因为如果那样一旦不能迅速攻下佛罗伦萨,他就有陷进罗马忒西亚公国这个泥潭的危险,除非是凯撒为他从南方打通了一条道路,那样即便他的攻势受挫,也可以继续向南,甚至可以再次占领罗马。”
“可陛下这毕竟只是您的推测,万一法国人提前发起进攻……”
“不会的,路易一定会等凯撒为他从南方打通道路,”箬莎的声音提高,她看了眼那些将领,忽然向他们微微一笑“因为这是我哥哥说的。”
听到女王的话,佛罗伦萨军官们不禁相顾愕然。
5月27日,清晨,天气很好,从海上吹来的风闻上去有点稍稍的腥咸味道,进入阵地的那不勒斯军队有点不稳的做着战前的准备。
第一掷弹兵连这一次被安排到了阵地的中央,这里有片葡萄园,一道不高的石头矮墙沿着起伏的地势由西北向着东南延伸出去。
矮墙右侧结束的地方,是由一支大约400人的塔兰托剑盾兵的防守的,这些部队由霍森伯爵的儿子埃利奥托亲自指挥,而左侧,则是由科森察长矛卫队据守,
现在的葡萄园还是一片青色,几个随手摘下硬邦邦的葡萄珠塞进嘴里的掷弹兵立刻被那酸涩的味道刺激得露出了咧起了嘴。
“那个凯撒还不死心啊,”一个士兵吐掉嘴里的葡萄,又仔细检查了下镶在火枪上的燧石,在确定的确卡紧了之后他对旁边的同伴说“打赌这次他肯定跑不掉了,怎么样?”
“我倒是想和你赌,不过我自己也这么想,”同伴挑了挑头盔,然后向不远处站在墙头上向远处张望的一个军官大声问“看到什么了吗,队长?”
军官没有回答,而是一直仔细盯着远处,过了一会他忽然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用足力气吹出了刺耳的尖利声响,接着他跳下墙大声喊着:“来了,教皇军来了!”
5月27日,凯撒重新组织起来的大约3700人左右的教皇军再次向那不勒斯军队发起了进攻。
也是在同一天,关于拉迪亚金币正在被疯狂挤兑消息,也终于传到了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