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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哥伦布兄弟

    杰姆斯在马拉加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不过这阵子他并没有闲着。

    马拉加是卡斯蒂利亚连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一个重要的地方,通过后来被称为直布罗陀的险要海峡,从马拉加可以进入两个不同的世界。

    向东,是被视为规则的旧世界视,即便如今那里战云密布,奥斯曼人随时会越过地中海把战火烧到整个欧洲大陆南岸,可对很多人来说那里依旧是可靠的,因为人们已经熟悉了那里。

    而向西,则是未知的世界,即便已经有很多先驱向那片广袤海洋的深处探险,可那片过于宽广无垠的大洋实在是太神秘而又令人畏惧了,对陌生的恐惧让很多人同样望而却步。

    但是却依旧有人愿意向那片未知世界挑战,强烈的好奇心让那些人即便明知可能要面对着众多危险甚至是人力所无法抗衡东西,可依旧有人热衷于去揭示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上这些其实都是胡扯。

    杰姆斯在马拉加找了间小房子住下来,然后掏了笔钱找到当地的水手公会,这是和葡萄牙的航海事务所相似的某种组织,虽然卡斯蒂利亚在航海事业上的起步似乎要比葡萄牙稍晚那么一点,可他们的发展却是颇为迅猛,其中这模仿葡萄牙建立起来的水手行业行会就是其中一个证明。

    这些行会往往是一大家子的男人都会一下子加入进去,然后没有经验的年轻人会被分派到一些船上去学习手艺,而老船员则由行会统一为他们找差事。

    杰姆斯在马拉加水手行会花钱注册了自己的名字,缴纳了一份担保金,然后就让人在行会的告示牌上挂出了招募水手的告示。

    杰姆斯挑的很仔细,他几乎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挑选,他并不着急,因为至少知道要在马拉加呆上不少日子。

    所以当哥伦布兄弟俩到了马拉加的时候,杰姆斯的水手才招募了差不多一半。

    对哥伦布的到来,杰姆斯心里暗暗高兴,不过脸上是绝对不不露神色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占了上风,从哥伦布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巴利亚多德,杰姆斯就知道他之前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说吧,你准备干什么?”哥伦布站在杰姆斯对面看着这个弟弟,在兄弟当中他和杰姆斯远没有与乔瓦尼亲密,这是因为杰姆斯总是想要和他争个高低,或是就如同偷走他的航海日记那样,总想从他这里占到便宜,所以哥伦布在为家里解决了一个债务上的麻烦之后,就只带着小弟弟乔瓦尼离开了热那亚的家,而杰姆斯就是在那次他回家的时候,偷走了他的航海日记。

    “这话得我问你,告诉我你准备干什么?”杰姆斯对哥哥的冷漠不以为意,他坐下来让自己找了个舒服姿势靠在椅子里看着对面的哥伦布“你来找我不是已经想好了吗,那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哥伦布心头的不满在逐渐膨胀,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忍耐下来,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觐见那对双王夫妻时候斐迪南对他提出的计划表现出的不屑一顾,而后当听说了他提出的条件后更是毫不掩饰的对他显露出强烈的反感,当时的他虽然感到受到了侮辱,可他还是忍耐下来了,而且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后来伊莎贝拉女王重新关注他的计划的好结果。

    虽然杰姆斯不能和斐迪南相比,但哥伦布还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知道到杰姆斯这次来找他不是单枪匹马的要做什么,而且就在来他的住所之前哥伦布已经在马拉加城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很快打听到了杰姆斯如今正在大量招收水手的事。

    “你想要去新殖民地?”哥伦布迅速察觉到了杰姆斯的意图,这与其说是根据他招手水手的举动做出的判断,不如说是多年兄弟对杰姆斯那执着的想要从他那抢走每一样东西的习惯的本能猜测。

    “你猜得没错,”杰姆斯从口袋里拿出那本日记慢慢推到哥伦布面前“我就是凭借你的这个日记,有了它我可以按照你之前的那些路线再走一遍。”

    “你以为只凭一本航海日记就能重复我创造的奇迹?”哥伦布嘲笑着看着杰姆斯“你也许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可你知道你会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天气吗?知道当你看到第一块陆地的影子时是该立刻停下还是冒险登陆吗?还有你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因为长期在海上旅行看不到希望而忽然发疯叛乱的水手吗?你以为只凭着一本航海日记就行,杰姆斯,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比不上我,永远也比不上。”

    哥伦布说着也坐了下来,他两臂交抱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杰姆斯。

    站在一旁的乔瓦尼哥伦布想要说什么,可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的把拳头攥起又张开的挥挥手臂,然后摇着头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哥哥。

    杰姆斯并没有因为哥伦布的打击而生气,他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哥伦布,然后从旁边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张海图拿过来铺开桌面上。

    看着海图,哥伦布原本并不在意的神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他向前倾出身子仔细看着,然后又抬起头看看杰姆斯,接着再低下头去看海图上面标注的一条条的航线和在一些沿途经过的岛屿边填写的到达与离开的时间。

    “这是,新殖民地?”哥伦布惊讶的问,他的话引起了乔瓦尼哥伦布的注意,他几步走过来和哥哥一起看着海图,然后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杰姆斯,你去过了,你实际上已经去过这些地方了是吗?”

    看着对面两个人意外的眼神,杰姆斯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他把那本航海日记放在海图上,用手轻轻拍打着:“或许你们以为我根本去不了或是最后想要做成什么事情还得要依靠你,可实际上我完成了和你一样的壮举,当然我承认这一切都是烤着你的航海日记,但是即便这样我在新殖民地所的收获也比你们想的要多得多。”

    哥伦布难以置信的看着杰姆斯,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知道杰姆斯热衷于抢走他喜欢的东西,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愿意帮助这个弟弟的,只要他提出请求,哥伦布并不介意像提携小弟弟乔瓦尼那样拉他一把,甚至他也可以慷慨分给他一份荣誉和财富。

    可是现在,哥伦布却发现杰姆斯真的做到了他认为他不可能做到的事,虽然还是使用了他的航海日记,但是正如哥伦布自己说的,要进行跨越大西洋的探险航行,所经历的种种困难绝不是只靠一本航海日记就能做到的。

    哥伦布并不怀疑杰姆斯是在哄骗他,从那些海图上标注的路线和到达那些只在日记里有少许记录甚至没有记录的岛屿的时间标注就说明了一切,如果不是真的到过那些地方,是不可能绘制出那么细致的海图的。

    “那么,你还需要我干什么?”哥伦布有些奇怪的问,他其实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资助杰姆斯的,毕竟要进行这种程度的旅行需要的花费可不是小数,当初斐迪南正是因为花费巨大而又没有把握才对他的建议没有兴趣,这让他有些怀疑是葡萄牙人在背后支持杰姆斯“是曼努埃尔吗,如果是他你可要小心点,那个人很贪心的。”

    “得了吧克里斯托弗,那对国王夫妻对你也不是那么讲信用。”杰姆斯不以为意的说“而且我的雇主也不是曼努埃尔,当然如果你能答应和我合作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等一下,你是说和你合作?”哥伦布有些好笑的看着杰姆斯“别忘了是我发现了新殖民地,也是我第一个带会来了成船的黄金,胡椒,宝石和各种从没有人见过的种子,我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的雇主要怎么做,可即便是要合作也是应该你们听我的。”

    杰姆斯看着习惯的又显出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哥伦布,他有些说不出恼火,自小到大他就讨厌克里斯托弗这种样子,虽然他是哥哥,可杰姆斯从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要什么都得要由他做主。

    “你大概还没明白,”杰姆斯把那本航海日记推到一边,他的手在海图上用力敲着“听着,我去过这些地方,而且告诉我你这几次去最多带了几条船,2条还是3条?”杰姆斯说着等刚要张嘴的哥伦布开口就继续说“我有4条船,都是真正的卡拉维尔大帆船,我可以把它们集中在一起,那么它们就是一支可怕舰队,也可以分成两个船队分别沿着殖民地的海岸线向南北两个方向探险,这些你能做到吗,那么你认为你还能和我谈什么?”

    哥伦布默默看着杰姆斯,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弟弟似的打量着杰姆斯,过了一会他忽然迟疑的问:“你是谁?”

    似乎察觉到这么问有些傻,哥伦布又指着海图说:“从92年之后到现在我又去过新殖民地2次,这段时间也的确有其他人去过那里,那些人我要么认识要么有所耳闻,可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个探险家的船队像你说的那么强大,除非是……”

    说到这里哥伦布停下来,他扭头向一旁同样脸色古怪的乔瓦尼看去,看到乔瓦尼的样子,哥伦布心里也更加确定自己那个大胆得有些疯狂的猜测:“上帝杰姆斯,你不会真的是……”

    “嘘~”

    杰姆斯竖起来了一根手指,看着两个兄弟那看着他如同见鬼般的眼神,杰姆斯第一次觉得说不出的舒坦。

    “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更多的,这对你们没有好处,不过我的雇主的确是正经的体面人,他完全可以给你个让你满意的条件。”

    “让我满意的条件?”哥伦布这时候已经逐渐冷静下来,虽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是最近2年开始出没在大西洋上的海盗实在让他感到意外,可这个吃惊也只是那么一小会,毕竟他在被他命名为西印度群岛的那片土地上干的差不多也是这种事,唯一的区别只是他是有执照的海盗罢了。

    “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虽然还不知道可我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的胆大妄为的家伙,至少据我所知你已经劫掠了不止一次女王的船只,我想要是让伊莎贝拉知道了,不论你那个雇主是谁都得遭殃。”

    杰姆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虽然并不清楚亚历山大想要在伊比利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可他却知道那位公爵同样不是好惹的,如果说伊莎贝拉女王是伊比利亚的强者,那么罗马特西亚公爵就是罗马的一个巨人。

    “放心吧克里斯托弗,或者我这样说也许能让你安心些,即便最终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可我们也是有退路的,而且你认为马努埃尔会那么容易就屈服在伊莎贝拉那个女人面前吗?”

    “怎么这里面还有葡萄牙的事?”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乔瓦尼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但有,还挺多的呢,”杰姆斯得意的看了看两个兄“你们认为我为什么还要招收水手,毕竟我手下已经有了一批对新殖民地很熟悉的人了。”

    哥伦布微微皱起眉,看看桌上的海图再想了想,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杰姆斯:“你想要以自己的身份公开去新殖民地?”

    杰姆斯向着哥哥赞许的点点头,他左右打量着眼前的两兄弟说:“我要去新殖民地,这是曼努埃尔决定的,而且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或许我这次去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杰姆斯的话引起了哥伦布的兴趣,对于他发现的西印度群岛,他也同样抱着始终不能消去的浓厚兴趣,这是除了财富之外纯粹的好奇心,而且经过这么几次旅行后,哥伦布隐约感觉到某种他之前似乎忽略或者说是弄错了什么关键的问题,只是究竟是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楚。

    “新殖民地很大,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大,”说到这哥伦布情绪稍稍有些低落,随着新殖民地的开拓,已经有很多人加入了探索新航线的冒险活动,而这几年传来的种种消息证明,这个西印度群岛真的不小,以至一些航海家以得到女王许可的名义纷纷涉足这片土地。

    正因为这样,哥伦布才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权威受到了威胁,他希望通过强硬方式腔调自己对新殖民地拥有的权利,可结果却是被逮捕后直接押解回了卡斯蒂利亚。

    虽然在监狱里的日子并不长,但是这对哥伦布来说却是个沉重的打击,他已经意识到那对双王夫妻对他态度的变化,而且正如杰姆斯所说,经此一劫之后,那对夫妻是否还能遵守当初的约定,他已经没有把握了。

    想到这个哥伦布就有些恼火,虽然相信即便可能会面临双王的食言,可以之前几次探险获取的财富也足够自己逍遥自自的度过富足的后半生,但是哥伦布只要一想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一切却有可能尽数归他人所有,哥伦布就有种难言的焦躁和愤怒,他这种愤怒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有,那时候他在因为费尽心力却得不到所需要的资助而愤怒和暴躁,也曾经在海上因为连续几十天看不到一丝陆地的影子而焦虑不安,现在他同样为自己际遇愤愤不平,只是这次似乎事情还没有那么绝望。

    “那么你是为了曼努埃尔的这次探险来找我的?”哥伦布盯着杰姆斯看了一小会,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告诉我杰姆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对我说的,要知道你完全没有必要来找的,你只要找上一群水手带上两条船沿着那条航线一直向西走就可以了,甚至也许你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可你还来找我我,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杰姆斯看着盯着他的哥伦布,他知道其实这个是不可能骗得过这个精明狡猾的哥哥的,而且正如哥伦布还是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一样,他也不介意让克里斯托弗和他一起享受这个荣誉。

    毕竟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那个地方的名字可以叫哥伦比亚,那么这个名字当中就包括了他们每一个哥伦布。

    “我的雇主,”杰姆斯缓缓的说“他要我这次带领一支由4条而不是2条船组成的船队,不过在到了西印度群岛后船队会分别向南北两边继续探险。”

    “就和我第一次一样。”哥伦布随口说。

    “不,”杰姆斯看着哥伦布神情严肃的说“他要我的船在到达圣萨尔瓦多之后就在原地补给,要至少能坚持一个月的东西,然后沿着海岸线向南边两端探险。”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能坚持一个月的补给,你认为西印度群岛会有那么大吗,”哥伦布不解的问“而且船完全可以沿途停靠根本没有必要带那么多补给,要知道船长装太多补给会让你错过很多好东西的。”

    杰姆斯默不作声的摇摇头,他的手指顺着海图上已经描绘出来的新殖民地向上,那一片依旧是未知的茫茫大海的空白处划去,在哥伦布不解的注视下他说到:“克里斯托弗,你想过没有也许你发现的并非只是一片岛屿?”

    “当然,我发现的是印度的外海,如果继续航向相信很快就可以到亚洲大陆了。”哥伦布有些得意洋洋的说。

    “不,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航海日记里记录的那些东西,和我们之前听说的关于印度的那些传说完全不同,甚至达伽马已经到过印度,而他描述的也和你看到的完全不同,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哥伦布有些茫然不解,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那说起,因为正如吉姆斯所说,他所看到的一切,甚至包括很多动植物都的确是以往去过印度的人从未描述过的,这就让他对心里那个始终困扰却又说不出来的模糊的疑问有着更大的不解,他看着杰姆斯想了想才问:“那么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托弗,”杰姆斯小心的,压低声音问“你想过没有,也许你到的并不是印度?”

    “不是印度,那会是什么地方,要知道那里只能是印度,否则……还会,是哪?”哥伦布有些不耐烦的反问,然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同时他的目光也盯着大洋中间那片标出的群岛开始出神。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杰姆斯说“这个船队需要两个司令官,因为一旦在生萨尔瓦多分开,就必须要单独面对未知的探险,这和你第一次探险还不一样,因为这一次我们已经决定要向更南和更北的地方探索,也许那样至少要走几千里,这就需要两位司令官能各自指挥他们的船。”

    杰姆斯说着停下来喘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给哥伦布带来太大的冲击,所以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的说:“这一路上我们会继续观察这个地方,然后在补给吃完之前我们会返回到圣萨尔瓦多,在那里我们可以交换我们的发现,然后我们再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哥伦布声音低沉,可他的眼皮在微微跳动,喉咙也因为紧张感到干渴而不停的蠕动着。

    “确定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个以前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那里不是印度,我是说从上帝创造这个世界那一刻起,也许那个地方就在大洋中间一直等待着,直到几年前你带着船队到了那里,然后发现了那片土地的存在,”杰姆斯说着也吞了口唾沫让自己喉咙好受些“你的日记上也写了,当地土著说在更西边的地方有整片的陆地,而且那些陆地很大,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证明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确是那样,而那里也并不是印度,克里斯托弗,那就意味着……”

    “意味什么?”哥伦布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意味着,我们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一个由我们第一个到达的新世界。”杰姆斯声调艰难的回答。

第二十章 卡斯蒂利亚宫廷

    巴利亚多利德王宫显得有些陈旧,与这座欢快却又沉闷,奔放而又保守,华丽富庶但又肮脏混乱的城市一样,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王宫是由众多充满极端矛盾的冲突的因素组成的。

    因为摩尔人在伊比利亚的多年影响,即便是巴利亚多利德的王宫也多少有着颇为明显的异教风格,而且不论是在装饰风格还是在建造结构上都有着无法抹去的摩尔痕迹,也许是为了抹掉这些代表着黑暗时代的过去,所以伊莎贝拉女王在登基之后不惜斥巨资改建这座王宫。

    这曾经让很多人认为女王是贪图享乐,而伊莎贝拉女王的回答则是“我宁可在花了这么一笔钱之后连续啃上十年的黑面包喝清水,也无法在充斥着异教徒气氛的地方呼吸一分钟。”

    女王的坚决最终让她把巴利亚多利德王宫改造得“很基督”,至少除了一些实在没法拆掉的王宫城墙和主要建筑之外,做到了尽量不让人看出来那些令人不快的痕迹。

    巴利亚多利德的规模不是很大,其实女王真正花在王宫上的钱并不太多,她的钱主要是用来做两件事了。

    组建军队和修教堂。

    强大的军队可以让女王稳固权力,而坚定的信仰可以让她的统治更加坚如磐石。

    朱利佩伯爵诺尔梅齐是在递交了觐见请求之后第四天才得以见到女王的。

    做为拉斯塔拉马家族西西里一系的贵族,诺尔梅齐2年前曾经拜访过斐迪南二世,当时的诺尔梅齐从斐迪南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许诺已经不得而知,不过在回到那不勒斯之后,诺尔梅齐曾经一度算得上是亲阿拉贡王朝的代表人物。

    对于诺尔梅齐的到来,伊莎贝拉女王表现得算是中规中矩,既不冷淡也不过分亲热的态度证明了她对这位伯爵并不那么感兴趣,这多少和她的如今的地位有些关系,毕竟双王统治在很多时候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两个因为一对男女结合而合并的国家,不论是宫廷还是民间都不可避免的有着这样那样的摩擦矛盾,为了避免这种矛盾酿成大的冲突,伊莎贝拉女王和丈夫之间早有协议,那就是除非对方提出请求,否则双方都不会主动干预对方国家的内部事务。

    斐迪南对那不勒斯的野心伊莎贝拉女王当然很清楚,否则也不会派贡萨洛带领阿拉贡军队远征意大利,不过这依旧属于阿拉贡自己的事,所以她不会轻易搅合进来。

    规矩一旦破坏了就很难恢复,多年来他们夫妻能够那么融洽的相处,也正是基于这种相互守诺。

    诺尔梅齐在巴利亚多利德不算是陌生人,之前他曾经分别在这里和阿拉贡首都萨拉戈萨的宫廷里都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也因此认识了很多两国贵族。

    只是这次他的到来多少引来了些怀疑。

    腓特烈父子的相继身亡还是很让阿拉贡人意外的,而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随着两任国王的去世,如今那不勒斯的摄政权居然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虽然说那是阿尔弗雷德的妻子,但是对阿拉贡人来说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这种想法即便是在巴利亚多德的宫廷里也很明显,而诺尔梅齐做为之前有名的亲阿拉贡派,却在之后传来了他先是造反被俘,然后就很快得到了王后的赦免,到了后来甚至听说他还参与了王后哥哥在伦巴第地区与法国人的谈判。

    这些消息虽然来的比较慢,可毕竟还是多多少少被伊比利亚人听到了些风声,所以当诺尔梅齐来了之后,因此受到冷遇也就不足为怪了。

    诺尔梅齐显然对这个已经早有准备,在他来之前亚历山大已经提醒过他很可能会在巴利亚多德遇到些敌人,不过诺尔梅齐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对他来说这已经无所谓了。

    伊莎贝拉女王已经快50岁了,事实上巴利亚多利德的宫廷正在为她准备不久后即将举行的50整寿的庆典,这不但对宫廷和巴利亚多利德,就是在整个王国里都是件大事。

    女王已经不再年轻,或者说已经步入老年,可虽然这样如果仔细看却依旧能从她那已经初现老态的容貌间隐约察觉到年轻时候的一丝风韵。

    女王年轻时候无疑是个美人,这从她的那些女儿的容貌上就可以看出来,不论是葡萄牙的两位王后还是即将嫁到英格兰去的凯瑟琳公主,从她们的样子都可以看到年轻时候女王的影子。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伊比利亚人往往都已经忽略了女王的容貌,或者说干脆有时候忘记了她是个女人,在卡斯蒂利亚人的心目中,伊莎贝拉是他们英明的君主,甚至是他们的宗教领袖。

    站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诺尔梅齐也难免会感到紧张,他虽然知道自己来拉斯蒂利亚的目的不可能会被对方知晓,可看着女王那双虽然没有表情却让人隐隐不安的棕色眼睛,诺尔梅齐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那么说你得到了赦免,伯爵?”伊莎贝拉随意问着“之前听说你被捕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你的情况还算不错。”

    “应该是上帝保佑了我,陛下,不过我还得感谢科森察的箬莎王后,她最终对我开了恩。”

    “看得出来你对她很感激,”女王点点头“我听说她和法国人打了一仗然后打赢了,这还真是让人惊讶,要知道国王已经派贡萨洛带领30000军队去支援那不勒斯了,只是没想到那位王后自己打赢了那一仗。”

    “陛下,事实上打赢那一仗的是王后的哥哥罗马特西亚公爵,”诺尔梅齐小心的回答,他很谨慎知道在这个厉害女人面前哪怕说错一句话都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而这也是他来之前亚历山大一再叮嘱“而且他们在打赢了法国人之后还向伦巴第派出了军队。”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女王点点头,对她的亲家也搀和得很深的意大利战争伊莎贝拉当然十分关心,因为这毕竟同样牵扯到了他们的利益,而且她还知道正因为还没等阿拉贡军队到来就击败了占领那不勒斯的法军,斐迪南对那对兄妹两个很有些敌意,同时他也对贡萨洛没有尽快出兵那不勒斯,而是跑到爱琴海去给威尼斯人当佣兵很是不满,这倒是又引起了女王的念头“不过你来的倒是正好,我正想向你询问一些关于那不勒斯的事情。”

    诺尔梅齐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好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等着女王的询问。

    只是就在伊莎贝拉刚要开口的时候,一个颇为好听,却在这个时候显得说不出的突兀的声音忽然插话:“那个罗马特西亚公爵,真的打赢了那个可怕的巴耶塞特吗?”

    诺尔梅齐惊讶的顺着声音转过身看去,他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敢于打断女王,然后他就看到了个让他不禁为之失神的年轻女人。

    诺尔梅齐两年前来巴利亚多利德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胡安娜,那时候她正在低地地区,不过即便只是第一次见到,可诺尔梅齐也立刻就知道了面前这位有着如墨般的黑发,虽然微厚却颇为动人的嘴唇,还有一双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似乎随时随地都透着股说不熟的野性与激情眼睛的年轻女人是谁。

    “是吗,他真的打败了那个苏丹?”

    看着面前的年轻贵妇那透着好奇的眼神,诺尔梅齐低头行礼,他这么做固然是因为礼貌,也是想要掩饰那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伊莎贝拉女王和斐迪南国王的女儿胡安娜。

    在伊莎贝拉的孩子当中,她排行第三,和她其他的姐妹相比,她如今是最逍遥自在的一个,因为她们要么远嫁异国从此再也不能相见,要么虽然离得不远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回到家乡。

    胡安娜这时候正和她的丈夫,皇帝马克西米安的儿子维也纳公爵菲利普旅居巴利亚多利德,而且这段时间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胡安娜的确是快乐的,因为她就在自己父母身边,更重要的是陪着她的是她的丈夫,那个第一眼看到之后就被她认定这一生都要爱着的那个人。

    “这太没礼貌了,胡安娜,你该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耻。”

    女王有些生气的呵斥着女儿,毕竟是在召见外臣,这个时候贸然的站出来打断女王,在风格严谨保守的卡斯蒂利亚宫廷来说的确是十分失仪的,只是不知怎么,诺尔梅齐从女王的声调里却没有听出太多的不满,相反似乎还有着少许的宠溺。

    “可是妈妈,我是说母后,这不是很传奇的吗,就如同伟大的熙德一样,那位公爵打败了异教徒的王。”

    胡安娜一点都没有因为女王的呵斥而害怕,她从低头行礼的诺尔梅齐身边经过来到女王的宝座边,等到旁边仆人搬过把椅子就坐下来拉着伊莎贝拉女王的手继续说“我知道把他比做熙德不太妥当,可他们做的事是一样的不是吗?”

    女王看着女儿那好像急需自己同意的神情有些无奈,她从不知道这个女儿为什么就和其他的孩子不那么一样,不论是她那已经不幸离世的儿子胡安和伊莎贝拉,或者是玛利亚和凯瑟琳,这些孩子的性格要么像她要么像她们的父亲,可是胡安娜却完全是不同的,她的性格奔放热情得有时候让伊莎贝拉感到担心,似乎上帝在塑造她的身体时给她内心里埋下的是一颗用火焰燃烧的灵魂。

    “熙德是圣人,我想那位公爵似乎还没有做到他那种伟大的程度,要知道用伟大的熙德比喻一个活着的贵族,这是很不妥当的知道吗?”伊莎贝拉耐心的开导着女儿,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她争论,否则可能会被她缠上一整天。

    “那就是没有熙德那么了不起,不过还是很让人意外不是吗,菲利普?”

    胡安娜忽然抬头向远处看去,同时她的目光变得炙热了起来,在那一刻诺尔梅齐觉得似乎她瞬间就忘了之前说的是什么,她的所有精神,思绪都如她眼中透露出的那种炙热一般集中在了最后的那个名字上。

    那种专注的神态太过明显,以至让诺尔梅齐忘了礼仪的顺着她的眼神向一扇通往侧面走廊的角门看去。

    一个年轻的贵族恰好走进来,他穿着件紫红色镶着金色花边的袍子,一条编制成麦穗状的腰带上挂着的嵌着宝石的佩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拍打他的大腿外侧,当他走到亮处时,诺尔梅齐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张异常漂亮的面孔,是属于那种能让贵妇们在深夜里因为想念他而把丝绸锦被撕破扯烂的漂亮,当他站在阳光下时,看上去就好像个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那喀索斯,只看了他一眼,诺尔梅齐就明白了为什么据说胡安娜会是那么痴迷的爱着这个年轻人。

    漂亮的菲利普,马克西米安皇帝的儿子,胡安娜的丈夫。

    菲利普的到来显然让胡安娜一下子就忘了之前问的那些事,她有些急匆匆的向丈夫走过去,然后拉着他回到母亲身边坐下来,这期间她的眼神始终都没有再从菲利普的脸上移开,接着她就开始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只是和菲利普说起话来。

    伊莎贝拉无奈的看着女儿,胡安娜的这种举动让她觉得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这场觐见怕是进行不下去了,就在她要让诺尔梅齐退下时,菲利普忽然站起来向伊莎贝拉鞠躬行礼,随后说到:“陛下,请允许我向伯爵询问几件事。”

    伊莎贝拉稍显意外,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允许。

    菲利普看向诺尔梅齐,他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想着该怎么问,然后在考虑好之后他开口问到:“伯爵,请问你知道一个叫格罗根宁的低地人吗,据我所知这个人和罗马特西亚公爵很熟。”

    听到菲利普的询问,再看着这位维也纳公爵和低地总督盯过来的眼神,诺尔梅齐忽然觉得,或许这趟差事,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办啊。

第二十一章 漂亮的菲利普

    维也纳公爵菲利普是皇帝马克西米安的爱子,如果一切顺利,将来有一天也许也会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除了这个尊贵的身份,菲利普的绰号让很多人对他多少有些误解。

    “漂亮的菲利普”是人们对他的称呼,正因为这个绰号,在很多人心底里其实只是把菲利普当成个有着显赫出身的纨绔子弟,甚至在卡斯蒂利亚,当初他陪着胡安娜踏上这片土地时,再见到这位年轻英俊的公爵后,很多人直接给他打上了纯粹靠着一张脸迷住了他们的公主,而虚有其表的花花公子的烙印。

    只有亚历山大没有忘了这位王子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菲利普在几年前就被他的父亲马克西米安任命为了弗兰德斯的低地地区的总督。

    说起低地,那个地方对马克西米安来说有着很不愉快的回忆,当初他就曾经在那里因为解决当地商人在缴税方面的一些麻烦出过意外,他的一些言行因为引起了不满受到当地人的围攻,为了逃避窘境他不得不躲进一家商人家里避难,直到他的父亲闻讯派来军队才把他解救出来。

    即便这样,他也是在不得不答应了当地人一连串在他看来完全是有失体面和身份的条件之后才暂时平息了那场算不上是暴动,却绝对足够丢人的麻烦。

    所以对于低地地区,虽然始终觊觎着那里由浓厚的商业气氛而带动起来的市场,但是马克西米安却直达那些低地人是不那么好对付的。

    而菲利普在到了低地地区后却出人意料做的颇为有起色,他在当地进行来一连串或许不让维也纳的贵族们喜欢,却在当地颇受欢迎的改革,甚至就是在菲利普的主持下,弗兰德斯通过了第一部明文规定的商业法。

    这一系列的举动足以能让亚历山大对这位漂亮的菲利普颇为重视,更何况他还是胡安娜的丈夫,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父亲,就只是这些身份就足以让亚历山大对他十分看重了。

    所以在当初临来之前,亚历山大曾经不止一次的叮嘱诺尔梅齐对这位有着漂亮脸蛋的年轻王子不要有任何轻视,更不要被他那如同天使般的漂亮外表欺骗,认为他只是个靠脸吃饭和迷惑女人的花花公子。

    这个公爵不简单。

    可诺尔梅齐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菲利普就被问到了个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

    诺尔梅齐没有见过格罗根宁,甚至也不知道格罗根宁与亚历山大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易,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如今在什么地方,因为他之前就是乘坐由格罗根宁在西西里的商船到的伊比利亚。

    尽管并不清楚格罗格宁与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有多深,不过诺尔梅齐却知道那个低地商人是亚历山大的合伙人,因为如今格罗格宁已经完全接替了亚历山大当初离开西西里之后与西西里执政官加缪里的合作。

    在这段时间里,以西西里为中转站,格罗根宁很小心的经营着他在地中海东岸的生意,这其中就包括已经和埃及马木留克人之间建立起来的,最终通往波斯的漫长交通线。

    外表看这个人是个来自北方的幸运商人,可诺尔梅齐却知道他和亚历山大是有关系的,因为在来卡斯蒂利亚的路上,他已经在船上与格罗根宁的一个手下见了面,那人是个水手,在那人带给他的密信里他看到了只有他与亚历山大之间才知道的一些秘记,这就让他诺尔梅齐知道,至少那个低地商人和公爵之间关系不浅。

    现在忽然听菲利普问到格罗格宁,他一来不知道该这么回答,而且稍微回忆一下诺尔梅齐也忽然想起了隐约听到过的关于亚历山大与低地地区之间似乎也的确有着某种牵连,这就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菲利普更合适了。

    “您说的是哪个格罗格宁,您知道这个姓在有些地方,譬如弗兰德斯是很常见的,我不知道您说的和罗马特西亚公爵认识的某个人是否就是同一个人,或者他们或许只是都属于一个庞大的家族,”诺尔梅齐漫不经心的回答,见菲利普一直盯着他看,就在他准备再说几句试图蒙混一下时,坐在伊莎贝拉身旁的胡安娜却忽然发出了声惊呼!

    这声喊叫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伊莎贝拉女王不由向她看去宝座上站了起来,而原本一直等着诺尔梅齐回答的菲利普也扭过头诧异的望向妻子。

    胡安娜似乎有些慌乱的站起来,她先是向前跑了两步,然后才想起什么转身向母亲匆匆的躬身行礼:“对不起母后,我忽然想起来还没有给查理喂奶,我得去照顾我儿子了。”

    说完她在四周一众廷臣们诧异的注视下飞快的一路小跑穿过一道小门向着一条走廊跑去。

    诺尔梅齐有些被胡安娜的意外举动闹的目瞪口呆,他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尴尬的站在那里,不过他的内心里却对胡安娜在这个时候打断了菲利普对他的盘问暗暗松了口气。

    “这能让我说什么呢,大概我只能对她疼爱孩子表示一下欣慰,毕竟那也许是未来的皇帝。”伊莎贝拉女王用有些自我解嘲的口气为女儿开脱着,然后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菲利普“我想你一定是在弗兰德斯的宫廷里把她宠坏了,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对她采取最严厉的教育。”

    “很抱歉陛下,我想这的确是我的责任,不过正因为我太爱我的妻子了,所以就不忍束缚她。”

    菲利普很识趣的为丈母娘找了个台阶,不过这么一来他对诺尔梅齐的询问自然被打断无法继续,虽然他看向诺尔梅齐的眼神中依旧有些疑惑,不过随即就被接下来的其他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诺尔梅齐的觐见就这么因为胡安娜的一个意外举动而提前结束,当他告退出来时,站在宫廷外的空地上,诺尔梅齐回头看着这座焕然一新,显然经过不久前的一番大肆修缮的宫殿,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摸着脸上带着的黄金面具,在觐见的时候伊莎贝拉女王也曾经关心的问过他的脸是怎么了,他的回答是在之前进行的反对摄政女王箬莎的战斗中被火枪射伤的。

    可只要一触到面具就能感觉到的那种深入骨髓痛苦却提醒着,他那已经被破坏的面容究竟是因为什么。

    “大人,您在这。”阿隆索贝鲁格特从远处快步跑过来,他穿了件诺尔梅齐让人给他缝制的小号的侍从服装,看上去倒是像个很活泼的侍童“您要回去了吗?”

    “是呀,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诺尔梅齐又向宫廷方向看了眼,嘴里低声应了一句,他已经见到了这次来巴利亚多德想要见的人,不过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人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

    诺尔梅齐在巴利亚多德的住处就是阿隆索贝鲁格特家的二楼,阿隆索的父母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下,然后请伯爵住了进去。

    诺尔梅齐这次来卡斯蒂利亚的理由是外交,不过在之前与宫廷里的一些贵族见面时,他已经向那些人暗示了自己在那不勒斯的尴尬处境,虽然他得到了摄政女王的赦免,而且不久之后就得到了起用,但是女王显然是不信任他的,所以才在不久之后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到了蒙蒂纳,而那位罗马特西亚公爵显然对他也有着不小的戒心,所以干脆让他去伦巴第与法国人打交道。

    再之后,当在伦巴第的差事也完事,或许是因为他干的还算不错,终于多少获取了公爵的一点欢心,于是公爵在把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后,终于像是开恩又像是释放似的派他出使卡斯蒂利亚。

    这就是诺尔梅齐对别人说的自己的经历,这些听上去显然不是谎言,重要的是其中他的那些经历也的确都是真的。

    在卡斯蒂利亚人看来,诺尔梅齐显然是个运气不佳,因为在宫廷里受到了冷遇排挤才被流放出来的倒霉蛋,这种人其实在卡斯蒂亚宫廷里也有,甚至在他们看来诺尔梅齐算是幸运的,至少在卡斯蒂亚,如果由哪个大臣成了两位国王的眼中钉,还未必会有诺尔梅齐这样的运气。

    阿隆索贝鲁格特原本住在留下,现在他的房间在诺尔梅齐隔壁,为了是随时听后伯爵大人的招呼。

    贝鲁格特夫妻很在乎是否把这位伯爵伺候的是否满意,女人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赏钱,而男人则盼着伯爵大人能把儿子带到罗马去。

    阿隆索的房间很小,就在楼梯口的边上,里面除了一张小床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诺尔梅齐经过想要回自己屋子时,看到敞着房门的房间地上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时,他忽然心头一动。

    “阿隆索,这些东西是你雕的吗?”诺尔梅齐拿起个已经雕了一大半的木头雕刻看了看,虽然刀功或许还有些生疏,但是却还是能看出那是匹马,而且在马上的一个骑士看上去似乎也已经初具轮廓。

    阿隆索贝鲁格特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他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小声道着歉:“是的大人,请原谅我以后再也不雕这种东西了。”

    “不,看上去很有意思。”诺尔梅齐笑了笑,他注意到地上那堆木头零碎其实是一堆骑士和士兵,只是这些木头玩偶有些虽然已经雕好,有些却还只是有个模糊的轮廓。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过你能雕一些更小的孩子喜欢的东西吗,我是说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喜欢的木头玩具?”诺尔梅齐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弟弟小时候的一些玩具都是我做的,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大了些。”阿隆索有些茫然的回答。

    “那就可以了,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去做,只要想办法雕些小孩子看了就会喜欢的小玩意就行,最好,”诺尔梅齐想了想继续说“能在我下次觐见前雕好。”

    阿隆索贝鲁格特有些茫然的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伯爵大人要这么这种小孩子的玩具做什么,但是这倒是让他很高兴。

    阿隆索的确喜欢画画,可也同样喜欢雕刻东西,现在听说伯爵居然支持他做这些他喜欢的东西,这让阿隆索不禁一阵说不出喜悦。

    就在诺尔梅齐吩咐阿隆索贝鲁格特雕刻那些小玩具时,在王宫里,维也纳公爵菲利普正听着手下人的报告。

    “就是这样了,那个诺尔梅齐伯爵现在住在一个磨坊主的家里,而且据说这些天他除了拜访了一些贵族没有和其他什么人来往。”一个男人恭敬的向菲利普报告着,说完又有些奇怪的问“不过殿下您为什么会对那个伯爵感兴趣呢?”

    “因为他是从那个罗马特西亚公爵那来的,”菲利普有些无奈的说“你知道在弗兰德斯发生的一切让我父亲很不高兴,他从开始就不赞成我的举动,然后我在阿姆斯特丹遇到的麻烦和失败也成了那些维也纳宫廷的贵族们在他面前诋毁我的证据,所以我需要能证明自己的东西,那个格罗格宁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一定要找到他。”

    “殿下您不用担心的,而且您也不用心急,要知道您是维也纳公爵,这就是说您将来注定会成为奥地利大公,甚至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到那时候没有人能再质疑您曾经做过的事,您现在需要只是耐心。”

    听着随从的话,原本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而呼吸急促的菲利普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拿去桌上的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那个格罗格宁在哪,要知道他让我丢了很大的人,这个卑鄙的低地商人从我手里不但抢走了足够多的金币,而且还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想要看到的是他被吊死在阿姆斯特丹的码头上。”

    “可是殿下您是知道的,即便您抓住了他,可按照低地法律您也无权就这么处死他,您只能把他交给法庭,”随从无奈的的摇摇头“可法庭上都是他们的人,这个说起来您是对他们的确是有些太仁慈了。”

    “这次不一样,”菲利普愤愤的说“我一定要惩罚他,而只要抓住了他就一定可以得到足够的证据,到了那时候那些低地的法官们就别想再袒护他。”

    说着菲利普对随从吩咐着:“所以盯牢那个朱利佩伯爵,毕竟那个格罗格宁和那不勒斯似乎关系不浅,他是我们找到那个人的机会和希望。”

第二十二章 秘见

    矮寒冷的海风从悬崖下的海面上吹来,站在这里陡峭而又临近断崖边缘的地方其实挺危险的,不过亚历山大并不在意。

    他在看着海面上的那几条船。

    2条很大的三桅帆船正漂浮在海上,随着洋面上海浪的汹涌,那2条船也上下起伏着。

    这是2条标准的大卡拉维尔帆船,新挂上去的船帆洁白如雪,带着典型葡萄牙风格漆得醒目鲜明的黄色船身看上去十分显眼。

    如果眼神好,或许还能隐约看到侧舷下那一整排黑洞洞的窗口,只要需要从那些窗口里随时可以推出可怕的大炮。

    如果距离近,那么相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幸运的躲开那些残忍的杀戮。

    这是这个时代最犀利而令人生畏的武器,与还在冷热兵器交替更更迭,或者说还有些战场上的将领固执的保持着冷兵器时代的骑士教条不肯撒手的时候,这个时代的海军却提前为这个并不很长,却有着翻天覆地的武器过渡的时期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站在亚历山大旁边的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也在看着那几条船,他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作为国家航海事务所的主官,他当然明白那几条船的意义,或者说这些刚刚从造船厂的船坞里下水的新船是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崭新时代到来的证明。

    “可惜这些船不是我们的,”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有些遗憾的叹口气“看着他们要交给那些低地人我真是觉得难以忍受,毕竟对我们来说如果这些船归我们所有,也许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为新航向做好一切准备。”

    “不过也不用沮丧,有些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亚历山大向唐安东尼奥微微一笑,他能感觉的到这位宫廷显贵的的不甘和野心,想想唐安东尼奥家族从恩里克王子时代就因为投身开辟海外殖民地而获得的显赫地位,他倒是能够理解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如此急切的原因。

    曼努埃尔在经过三次召见之后达伽马,同时又向诸如海洋顾问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这样的大臣们反复征询之后,终于下定了向大西洋西方派出探险队的决心。

    这个决定让里斯本人为之振奋,同时也刺激得那些热衷海上冒险的葡萄牙探险家们热血沸腾。

    即便新大陆的面纱还没有被正式揭开,但是新航向的连连发现却已经在几年前就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而现在让这场波澜壮阔的开拓史诗更加提前走向**的,则是正在伊比利亚各个地方无声无息,却又一步步的进行着计划的一群人。

    亚历山大无疑是这个计划的核心,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这一天做着种种准备,现在他的计划已经正式开始,所以他有着足够的耐心让这一切按照他的安排进行下去。

    “低地人要这些船做什么?”唐安东尼奥忽然问,他有些担心的问“如果他们是为了从北海到地中海的生意,那就完全没有必要造这么大的船,所以公爵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看着唐安东尼奥忽然警惕起来似的神色,亚历山大在暗暗佩服这个人敏锐洞察力。

    这些船是在2年前就由堤埃戈介绍的几位低地富商在位于特茹河内河的船厂订货建造的。

    这些来自低地的富商手头阔绰慷慨大方,在一口气付了一半定金后,他们唯一提出的条件,就是他们要的这些船必须在2年内能够下水交付使用。

    这个条件看上去不是很苛刻,但实际上却并不那么容易完成。

    建造远洋海船的龙骨需要选择那些坚固而又没有暗纹的杉木,而用来铺设的舷木则要用晾晒至少半年以上富有一定韧性的橡木板,至于做为一条远航海船重要的压仓尾锥,则一定要使用最坚实厚重注意能承受住足够压力的铁杉。

    这一切都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从设计到选材,从一根浑圆天成的木料凿下第一铲时的痕迹,到把拼接在一起的龙骨在地面上竖起,直到在最后一块船板的缝隙里涂上封闭的桐油,每一步都必须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精细,因为这样一条大船在造成后将要面对的,是喜怒无常的可怕海洋。

    2年时间虽然不短,可是对造2条大船来说却实在不长,甚至因为这个利润颇丰的生意,里斯本最大的造船厂在这2年中几乎没有再接其他的生意。

    如今这2条船已经如期下水,与此同时,船厂也接到了另外一笔不小的生意,为4条即将远航的海船做全面整修。

    在向东方新航线再次派出由卡布拉尔带领的船队之后,葡萄牙其实已经暂时没有了能在短期内派遣出去的大型船只。

    这当然是因为最决定参上一脚的是曼努埃尔,否则以葡萄牙人的海上力量,是完全可以迅速组建起一支由四条船组成的船队的。

    曼努埃尔到了最后还是犯了贪心的老毛病,他担心完全由商人组成的船队可能会枉顾他的利益而侵占太多的好处,这是他决定不能容忍的,就如同他虽然对达伽马从东方带回来的那些奇珍异宝颇为吗满意,可却吝啬于任命他为所占领的领地总督一样。

    从这点上说,他要比他的岳母伊莎贝拉女王小气了不少。

    海上的两条大船如同炫耀一般的沿着从船坞进入了特茹河,沿途经过的路上,岸上人们不禁纷纷注目。

    即便是在海上贸易繁荣的葡萄牙,这样2条船也是令人惊讶的造物。

    令人瞩目的船艏和高高翘起的船楼呈现出夸张的角度,舷墙从下向上的弧度让整条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得以在海上面对那些可怕的惊涛骇浪,而当它们从入海口进入海上时,两条船就好像突然摆脱了束缚的猛兽,向着那海天一色自由广袤大洋驶去。

    胡安娜也从她的卧室窗子里看到了那两条船,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过着深居浅出的日子,单调的生活甚至让玛利亚一时间也把她忘到了一边。

    只是胡安娜看上去似乎已经厌倦了的繁华与喧闹的淡漠外表下,却怎么也无法掩饰不住那颗已经被迫平静了许久,却在不久前被撩拨起来透着炙热的野心。

    亚历山大的到来彻底搅乱了胡安娜已经平静了很久的新,她也曾经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因为那实在太过虚幻的幻想冒险,但是最终却又知道其实多年来自认已经失去的野心,不过是因为对伊莎贝拉的恐惧。

    她渴望成为女王,渴望重新夺回原本属于她的卡斯蒂利亚,更渴望向伊莎贝拉和她的丈夫复仇,这种渴望即便被她小心翼翼的深埋在心底里那么久,可一旦被人轻轻揭开那层又恐惧绝望构成的障碍,就立刻无法阻止的从内心深处喷发了出来。

    女仆走进了房间,她看到女主人站在窗前出神就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问:“殿下,您今天还要主持诵经仪式吗?”

    “不,我有些不舒服,”胡安娜摇摇头,她回头看看侍女用漫不经心的口味说“我想大概是这天气不好,这段时间我都是没什么胃口的。”

    “也许让人给您做些更可口的晚餐也许就好些了,”侍女立刻说。

    “修道院里的食物吗?”

    胡安娜皱起眉,虽然严格遵循本尼迪克教规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伊比利亚严格的教会气氛却显然要比意大利的放荡堕落保守了许多,这就让即便是胡安娜一旦住进了女修院,如果是不离开这里,想要让日子过的太好也是有些困难的。

    特别是食物,女修院清贫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胡安娜的到来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即便她平时吃的已经要比其他修女们好得多。

    “也许您应该去参加晚上在圣若热城堡里举行的宴会,”侍女又建议着。

    “算了,如果那样也许我会被一些人当面嘲讽的,”胡安娜并不掩饰她和玛利亚之间相互厌恶的感情,因为如果那样反而显得有些奇怪了“去城堡里找些吃的倒是不错,不过这事要交给你了。”

    侍女一愣随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她立刻点头应着向外走去,只是在走出房门后她回头向已经关上的房门投去了个略显异样的眼神。

    那眼神已经没有尊敬与谨慎,有的只是轻蔑和嘲笑。

    一位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也依旧不肯放下所谓尊严的公主或许还不会让人轻视,但是在试图保持最后尊严的同时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屈服在别人的威严之下苟且乞活,就会让即便是她身边的人也从心底里鄙视。

    侍女披上了厚实的斗篷出了修道院,她要去圣若热城堡里为胡安娜准备晚餐,同时也要向在那里的官员报告关于女主人最近的动向。

    侍女并不认为这是陪伴,毕竟当这么多年后连之前宣誓向她效忠,自愿放弃了伊莎贝拉许诺的的权力地位的那些忠诚的跟随者都已经纷纷离开她,侍女并不认为自己这个只是因为家族祖辈世代跟随胡安娜的家族的小小侍女,就一定有义务必须一直效忠她。

    侍女沿着女修道院通往城堡方向的街道走去,这条路虽然不是很远可也并不近,再加上要准备的各种食物,相信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

    而且侍女也并不认为自己就应该那么干巴巴的等着把食物带回去,她已经盘算好趁着这个机会先在外面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

    这么想着,她的脚下就不由加快了步伐,在和一个迎面而来看上去像个水手的里斯本人擦肩而过时,她甚至开始小跑了起来。

    那个和侍女交错而过的水手好像有点诧异的看着快步远去的侍女,然后他好像有点茫然的摇摇头走进了一条小巷。

    只是当这个人刚一走进去也突然加快了步伐,在穿过小巷到了另一条街上后,这个水手来到了一辆封闭得颇为严实的马车前低声报告:“大人,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哦,”亚历山大简短的回应声从马车里传来,然后他就一敲车壁告诉车夫“那我们快点走吧。”

    马车立刻沿着街道向前驶去,在拐了个弯后在距离感恩玛利亚女修院不远的一栋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亚历山大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不过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更像个普通商人,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他把帽子压得很低,而跟在他身后的同伴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打扮。

    “这有些疯狂。”唐安东尼奥不安的说,他真没有想到只是被亚历山大邀请来海边来看一下那些下水的海船,结果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自己要见的人,唐安东尼奥忽然觉得也许当初自己选择和这个公爵合作是个错误。

    “可是您并不真的反对不是吗,”走在前面的亚历山大进门后摘下帽子,看着似乎一脸无奈的唐安东尼奥,他只是笑笑并不继续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

    “公爵你知道我也许有一天会见那位夫人,但是却不应该是现在,”唐安东尼奥虽然声调不快,可他脚下却没有停顿的跟着亚历山大一起上了楼,只是当他们站在一个房间紧闭的门外时,他停下来说“你很清楚我希望葡萄牙能在争夺新航向的竞争中获胜,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想给自己招来祸事,可是你却直接把我牵扯进了一个大麻烦当中,另外我也不能不好奇,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会离开这里之后就向王后告密呢?”

    听着唐安东尼奥隐约透出的威胁,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露出了笑容。

    对他来说西印度公司固然是在葡萄牙贵族和商人中招揽资金开辟新大陆的工具,可何尝又不是暗暗召集那些对玛利亚心存不满的反对者的掩护。

    至少眼前的唐安东尼奥就是其中一个。

    “尊敬的唐安东尼奥,你觉得我会早毫无把握的时候冒险吗,相信我,我既然能把你带来,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亚历山大一边看着唐安东尼奥回答,一边顺手推开了管着的房门。

    房间里,一身修女打扮的胡安娜站在房间中央,神态庄严。

    看到胡安娜,唐安东尼奥稍微沉默,然后躬身行礼:“殿下,请允许我向您问安。”

第二十三章 开始!

    与胡安娜秘密见面,这之前是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没有想到的,至少之前没有想到过。

    西印度公司成为了亚历山大结交葡萄牙权贵的跳板,不论是位高权重的贵族还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很多人都因为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对这个以达伽马家族名义投资的海外贸易公司趋之若鹜,而国王曼努埃尔开始暧昧,随后显露出的浓厚兴趣又让这个公司变得更加抢手。

    每个人都希望在这场获取财富的疯狂游戏中分到足以满意的一份,没有人愿意被抛弃在这场盛宴之外,他们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这个疯狂追逐财富的游戏中的一份子,哪怕是明明知道前途忐忑,却又都不能遏制住已被引发出来的发自内心的贪婪。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国王也已经无法阻止这这场注定会把所以人都卷进去的财富旋涡之中,自古以来就特有的冒险精神和从恩里克时代就被完全激发出的外面世界探索,追寻的好奇和包含着占有,夺取这些如海盗般的贪婪本性让他们完全忘记了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亲自勘定的那条著名的教皇子午线的裁决,让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大西洋西方那片还没有被真正认识的神秘海域。

    每个人都向希望通过探险得到丰厚回报,谁如果试图阻止那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么一来,王后玛利亚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很多人的敌人。

    玛利亚依旧试图劝阻曼努埃尔放弃可能会引起葡萄牙与她的母国之间发生冲突的决定。

    玛利亚其实是还算公允的,她渴望能够成为丈夫和父母之间的桥梁和缓冲,更不想看到双方之间发生大的冲突,所以她不论是在卧室还是在宫廷里都想尽办法试图阻止曼努埃尔的错误,修复可能会造成更大矛盾的裂痕,只是曼努埃尔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而王后因为激烈的反对,也引起了很多葡萄牙人的敌视。

    他们并不认为玛利亚的行为是公正的,在很多人看来她始终是“阿拉贡的玛利亚”而不是葡萄牙王后,这就让原本从开始就因为玛利亚在宫廷里的举动对她没有什么好感的贵族们更是认定她是以伊莎贝拉女王派来试图彻底吞并葡萄牙的“卧底”。

    虽然或许伊莎贝拉也的确有着这样的想法,但至少玛利亚没有做出有损葡萄牙的事情,可即便这样在私下里,反对王后的势力依旧在暗自酝酿着种种阴谋,而这些其实并不怎么隐秘的阴谋甚至就堤埃戈也有所耳闻,所以才会让亚历山大初到葡萄牙就登陆这些阴谋者汇集的波尔图。

    而在那些“波尔图阴谋家”当中,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俨然就在其中。

    当亚历山大首次向唐安东尼奥透露出对他们的阴谋有所了解时,唐安东尼奥固执的表示否认,可是随后就在众多证据面前不得不承认的确自己一群人对王后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只是他依旧坚决否认这是阴谋,而是只把这归为政见不合。

    直到堤埃戈在波尔图的伙计“无意中”发现了这些人私藏在一处庄园里的大量武器。

    一切的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也正因为这个发现,才促使有了这次胡安娜与唐安东尼奥的见面。

    其实对这次会面胡安娜同样小心翼翼而又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的表妹几乎每天都在想尽办法试图彻底铲除她,只要有哪怕一点点破绽都可能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更何况唐安东尼奥是葡萄牙的大贵族,她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有多少和玛利亚彻底为敌的决心。

    如果他们认为她的作用不足以能为自己带来足够多的好处的,也许一转脸就会把她出卖给玛利亚。

    胡安娜的内心其实怕的要死,可与恐惧同样强烈的野心却又让她怎么也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不想再过这种看似只是被软禁,其实始终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更不想再受这种哪怕是躺下睡觉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在夜里因为胡乱说梦话而被身边的侍女听到什么抱怨,然后就立刻向玛利亚的人告密以至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折磨。

    所以当亚历山大派人告诉给她带来这次会面的消息后,胡安娜最终决定冒一次险。

    “夫人您知道自己的处境,”唐安东尼奥说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亚历山大“我不知道罗马特西亚公爵向您许诺了什么,但是我想提醒您,您的姑姑伊莎贝拉女王拥有卡斯蒂利亚的合法王位,您的任何指控都是不能得到梵蒂冈支持的。”

    “可是她的王位是从我这个真正合法的继承人这里夺走的,她污蔑我的父亲是个无能者,污蔑我是我的母亲和别人私通的结果,而我要告诉你,我是卡斯蒂亚合法的王位继承人,我的名字叫胡安娜唐娜德拉斯塔玛拉!”

    胡安娜激动的先前一步向唐安东尼奥用压抑的声音低吼着,她因为不住喘息剧烈起伏的胸口几乎碰到面前的唐安东尼奥,然后她好像想起什么紧咬着牙向扭头看向一旁的亚历山大,她的眼里透着某种冲动,似乎要开口说什么。

    察觉到胡安娜的意图,亚历山大向她轻轻摇头,然后对唐安东尼奥说:“事实上,我们并不是要您和您的同伴支持殿下恢复做为卡斯蒂利亚女王,而是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合作。”

    “等一下公爵,我想知道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吗,说的明白些我是被要挟着来的,我们都知道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句话传出这个门都会让我们被送上绞刑架,那么我现在想知道这其中和您有什么关系并不过分吧,至少我要知道如果我想要干什么,究竟是在和谁打交道。”

    亚历山大看着唐安东尼奥,他知道这个葡萄牙人这时候应该是很矛盾的,只是现在被抓住了把柄所以不得不站在这里,如果可能大概他是里斯本城里最想干掉自己的那个人。

    “尊敬的唐安东尼奥,我只能说在卡斯蒂利亚发生的很多事并不让梵蒂冈满意,即便教皇出自阿拉贡的巴伦西亚,可这也不能让他对在卡斯蒂利亚发生一切完全表示赞成。”

    唐安东尼奥有些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不是很想相信这些话,可亚历山大的特殊身份却又让他一时间分辩不出真伪。

    “公爵你说的不能赞成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伊莎贝拉女王的虔诚是有目共睹的,难道梵蒂冈还会因为这个不满吗?”

    亚历山大稍稍点头,唐安东尼奥的质疑并没有让他恼火,相反却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那么您认为玛利亚王后在里斯本郊外找到的那条苦路怎么样呢,当然这看上去也是虔诚的,可如果在远离耶路撒冷的某个地方,同样出现了圣经上才会有的那些地名,村庄,甚至是也出现了纯洁处女生育的奇迹,那么您认为这一切会被人们怎么看,要知道这些现象出现一个也许会被视为是奇迹,可如果全都出现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安东尼奥张嘴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又没有能发出声他,他的确想要反驳亚历山大,可过了好一会他紧攥拳头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请坐下,大人。”胡安娜向唐安东尼奥说,看到他犹豫了下终于坐到了对面的椅子里,胡安娜暗暗松了口气,她之前真的很怕唐安东尼奥会不顾一切的转身离去,如果那样她就真的可能要大难领头了。

    “我们并不孤独,或者说伊莎贝拉并不如她看上去那么强大,当然她的确是不好对付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就不能战胜,或者至少她的女儿和她比不了。”

    “可玛利亚依旧是王后不是吗,而且她的背后站着那对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唐安东尼奥有些沮丧的说“我们的确有些阴谋,或者说想要做些什么,可我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成功的,只是我们不容那个女人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坐在王后的宝座上却干着伤害葡萄牙的事,这是背叛!”

    唐安东尼奥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他看向胡安娜又看看亚历山大:“那么夫人你们有什么计划?”

    “大人,你认为如果葡萄牙有一位新王后,会是怎么样?”亚历山大向胡安娜看了眼。

    唐安东尼奥脸上露出了意外,他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可却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荒诞。

    “这不可能的,即便是那个女人……我是说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伊莎贝拉女王也不会允许你们想的那种事情发生,她会再送一个女儿来当葡萄牙王后,哪怕是没有女儿了也会送个侄女什么的,可她绝不会容忍夫人您成为王后的。”

    唐安东尼奥的话虽然不让人高兴,亚历山大却知道这也的确是事实,想想历史上曼努埃尔在玛利亚死后又娶了玛利亚的侄女,疯女胡安娜的长女,比他小了30多岁的奥地利的埃莉诺,就可以知道历代拉斯塔玛拉的君主们对吞并葡萄牙有着多么强烈的**了。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因为唐安东尼奥的话气馁,他知道唐安东尼奥说的没错,只是他并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和历史发生了偏差。

    “请看一下这个,我想这个能让你更好的做出决定。”亚历山大拿出一个很厚的,没有封口的信袋,在把里面几份写好的信件递到唐安东尼奥面前后,在距胡安娜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唐安东尼奥稍显疑惑的从信袋里拿出其中一封,看的出来这些信件是一份报告的一部分,而让意外的是,这份报告是送交教皇的。

    “陛下,请允许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向您报告我在葡萄牙的所见所闻,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到意外而又欣慰,虽然我也曾经到过很多地方,但是必须承认这里的气氛是最虔诚的,不论是贵族还是民众,教士或是修女,很难再找到如他们那样有着纯洁信仰的教徒了,这让我一度甚至以为看到了真正的奇迹。

    但这只是一开始的印象,随后发生的一切却让我有些困惑而又不安起来。

    在这里人们尊重教会却很少提及梵蒂冈,教士们赞赏王后的虔诚却又容易忽视教皇做为上帝代理人的无上地位,这里的圣迹很多或者是已经太多,以至让人怀疑是欧洲还是耶路撒冷。

    这还是在葡萄牙而不是卡斯蒂利亚,而据我所知这种现象在那里就更甚,而据说女王的私人神甫,一个叫托马斯汤戈马达的教士甚至公开宣称女王是‘代替眷顾人间的玛利亚’的身影在统治这个国家的化身,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不安,因为我不能不自问一句,这一切是否正常,教廷的尊严和威信在这里是否还能代表上帝,或是已经由某位世俗君主代替……”

    唐安东尼奥看着这封并没有完结的信,目光闪烁神色不定,他显然是在掂量这么一份报告如果送到梵蒂冈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同时也在考虑梵蒂冈如果做出某种决定,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我成为王后,我会依从梵蒂冈的意愿,这可以让我获得来自教廷的认可,”胡安娜看向亚历山大,随后又望向唐安东尼奥“也会尊重国王的决定和所有贵族们的利益,只是不知道如果这样是否能够得到你们支持?”

    唐安东尼奥的呼吸微微加重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给他,也会给太多的人的命运带来无法想象的影响,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房间里异常安静,过了好久之后,唐安东尼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站起来向胡安娜躬身行礼。

    “殿下。”

    胡安娜的心随着唐安东尼奥的这个称呼周骤然一紧。

    “与卡斯蒂利亚的渊源关系让我们一直认为联姻是维系两国友谊的最好方法,其中国王先后迎娶了两位卡斯蒂利亚公主作为王后就是证明,至于今后国王是否还会因为种种原因迎娶一位卡斯蒂利亚公主,这完全取决于上帝的安排,不过为了葡萄牙,我相信我们的贵族是会接受和支持这个决定的。”

    说完唐安东尼奥再次向胡安娜鞠躬行礼。

    胡安娜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层因为抑制不住而呈现出的红晕,她的呼吸急促,原本放在身子两侧微微僵硬的两臂说明着她这时有多么激动。

    而在旁边,亚历山大看似不动声色,可他背在身后的手也不由用力一攥,同时心中低喊一声:“终于开始了!”

第二十四章 疯狂的胡安娜

    诺尔梅齐领着捧着个硕大盒子的阿隆索贝鲁格特在走廊里慢慢走着,他身边的侍童显然有些紧张,所以每走一步看上去就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那么标准却又显得颇为僵硬。

    在进入王宫的时候,卫兵按例检查了那个盒子,看到里面一大堆雕刻得虽然有些粗糙,却颇有些童趣的木头玩偶,卫兵向捧着盒子的侍童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们带着这些东西干什么,不过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卡斯蒂利亚宫廷遵守着颇为严格的传统,或者说在整整一个世纪后,会有个叫塞万提斯的作者写下一本叫《唐吉坷德》的书,和伊比利亚半岛那近乎与欧洲大陆既然不同的的风格有着很大的关系。

    伊比利亚是保守而怀旧的,这种保守不止是在对信仰的普遍痴迷上,在世俗世界,伊比利亚人也有着一种与同时代的欧洲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风格。

    在这里,不论是宫廷还是民间,人们依旧固执的执着于对纯粹信仰的追求和对古老习俗的尊重上。

    骑士比武是贵族们最崇尚的展示勇气的方式,这种在其他地方已经逐渐消失的游侠精神,和带着浓重中世纪气息的对贵妇的忠诚,还有信奉拯救圣地和屠杀恶龙的赞美的文化在伊比利亚依旧盛行不衰,不论是王宫还是贵族,也不论是平民还是乞丐,似乎整个伊比利亚始终都沉迷在这种浪漫化的气氛之中。

    伊莎贝拉女王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在之前的几十年生涯中她都是个能够严格的克制自身**,谨慎而又专注的执行君主职责的国王。

    在这方面讲,即便是她的敌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女王有着作为国王最需要的那些品德。

    坚韧,勇敢,不屈不挠而又有着非凡的判断力,一旦认定目标就绝不在意实现的过程当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这让她不论是在当初面临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压制,还是在后来收复失地时面对挫折,都能够坚定不移的始终贯彻到底,直到最终达到目的。

    这样一位性格坚韧的女王同样也是骑士精神的坚定拥护者,在伊莎贝拉看来,正是因为古代那些伟大骑士们所拥有的所有好的品德造就了他们成就伟大事业,就如同圣人熙德与更早的罗兰骑士,正因为他们的虔诚,勇敢,最终才感动了上帝,引领他们完成了那些诗人们久经流传,至今依旧为无数人神往的奇迹。

    正因为这样,与享受美食和展示华丽服饰的宴会相比,伊莎贝拉更热衷于组织骑士比武,而由于女王的这种偏好,整个卡斯蒂利亚都是尚武好斗,骑士风气盛行。

    诺尔梅齐带着阿隆索贝鲁格特向前走着,一路上他已经遇到了不止一个全身披挂,叮当乱响的骑士。

    这些骑士要么金光灿灿,要么银光闪闪,很多人不但用盔甲把他们身体完全包裹起来不说,更是想尽办法的让工匠们为他们的盔甲镶嵌上各种各样绞尽脑汁设计出的花纹,这样当他们不论是骑在马上还是走在路上,伴随着那叮呤咣啷的声音的,是一件件看上去就争奇斗艳的活动花园般的昂贵艺术珍品大展示。

    和这些骑士相比,诺尔梅齐就不是那么显眼了,他戴着向一边倾斜,有着一个很大的宝石坠子的软帽,一身嵌着银边的宽大外套盖住了他大半个身子,直拖到膝盖下,一个全新的绣着金丝花纹的面具挡住了半边脸,让他看上去多少有些稍显诡异。

    前面女王的队伍出现了,诺尔梅齐向一边闪开,同时示意旁边的阿隆索弯腰行礼。

    伊莎贝拉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长裙,虽然已经逐渐步入老年,但是她除了皱纹之外脸上依旧隐约保留着当年的风韵,而且因为多年身居女王宝座形成的威严,更让她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独特气质。

    阿隆索紧张的看着脚尖,他虽然作为诺尔梅齐的侍童进入了王宫,可之前都是在王国外院候命,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能进入到这么深的地方,而且居然还看到了女王本人。

    所以他因为紧张手上已经微微有些颤抖,特别是当看到一角裙角出现在眼前,而且居然就在他们的面前停下来时,可怜的男孩已经紧张得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额头冒汗了。

    “伯爵,看来你也喜欢观看比武?”伊莎贝拉对诺尔梅齐问着“局据我所知西西里现在似乎已经很少组织大型的比武盛会了吧。”

    “陛下,这是我们的损失,”诺尔梅齐好像有些可惜似的回答“您可以想象那些那不勒斯贵族们如今都喜欢些什么,如果说艺术品还值得推崇,可有些东西就不是那么好说道了。”

    伊莎贝拉听着看了眼诺尔梅齐,她自然知道诺尔梅齐指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作为巴伦西亚大主教的时候,她也早已经耳闻这位主教那让人骇然的生活,这也是伊莎贝拉对亚历山大六世始终没什么好感的原因,哪怕如今她有求于这位教皇,可从心底里她却并不想和亚历山大六世有什么太多的牵扯。

    这倒让她想起了前几天女儿玛利亚给他写来的信里提到的那位来自梵蒂冈的罗马特西亚公爵的事。

    “伯爵,如果你是这么评价你的那不勒斯同乡,那就难怪那位罗马特西亚公爵不喜欢你了。”

    “我也不喜欢他,”诺尔梅齐回了一句,然后又似是因为失礼向伊莎贝拉再次行礼“陛下请原谅我这么评论一位公爵,不过这位公爵虽然是那不勒斯之战的英雄,可如果您知道了他那些风流韵事,大概就会对他有另一个看法了。”

    “哦,这听上去倒是有些意思,如果有时间我很想知道一下。”伊莎贝拉似乎不经意的说,当得知那个立马特西亚公爵是教皇派来审评那些圣迹的时候,伊莎贝拉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人,现在听到诺尔梅齐的话,倒是让她觉得或许从这位据说在那对兄妹面前都不得宠的那不勒斯贵族这里,能够更多的了解那位公爵。

    “那么,我们比武场上见了,伯爵。”

    “祝您开心,陛下。”

    阿隆索的眼睛盯着地上摆动一副副的裙角,直到确定女王和她的侍女们终于离开后,侍童立刻激动抬头向女王离去的背影看去,然后他急切切的回头对诺尔梅齐说:“上帝呀大人,我看到女王了,真的是女王!”

    “对,是女王,”诺尔梅齐说完抬手扇了阿隆索一个耳光“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好长时间的,接下来你会见到很多人,如果总是这么一惊一乍可不行,”说完诺尔梅齐半蹲下身看着阿隆索“听后了阿隆索,等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就送你去罗马,你是个有天赋的人,不要浪费了上帝给你的这些恩赐明白吗?”

    阿隆索激动的点头,一想到可以去大师云集的罗马求学,原本端着盒子有些发酸的胳膊似乎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伊莎贝拉女王对胡安娜的到来是很看重的,所以早在大半年前就为他们夫妻准备下了舒适宽阔的房子,不过当她看到胡安娜大腹便便即将临产后,女王干脆让女儿直接住进了王宫,而且从那之后就没有再打算让他们搬到外面去住。

    这多少让很多人就有了种种猜测,再联想到几年前***安不幸病故,而以女王如今的年龄似乎已经没有机会再生下儿子后,人们就已经隐约猜到伊莎贝拉女王夫妻的用意。

    只是双王的女儿毕竟不止胡安娜一个,除了胡安娜之外,如今是葡萄牙王后的玛利亚和已经与英国王储亚瑟订婚的最小的女儿的凯瑟琳似乎也都有着各自的机会。

    胡安娜夫妻住的地方稍微有些远,因为地势的关系,巴利亚多德的王宫呈着一种东南低西北高的格局,胡安娜夫妻就住在王宫东南角的一个不大的人工湖边的宫殿里。

    诺尔梅齐在宫殿外被侍从拦住,在通报了来意后,诺尔梅齐才从阿隆索手里接过那个盒子独自走了进去。

    诺尔梅齐见到胡安娜的时候,这位准王储正抱着个小女孩,站在一张小床前低着头关注的看着床上一个更小的婴儿。

    也许是因为母亲一直没有看自己的缘故,小女孩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不过这好像没引起胡安娜的注意,她依旧把注意力都放在床上的儿子身上。

    直到旁边的侍女提醒她诺尔梅齐的到来。

    胡安娜立刻直起身子看向诺尔梅齐,在看到他手里的盒子后就把女儿递给旁边的侍女,然后饶有兴趣的走过去看着那个盒子:“伯爵你给我带来礼物了吗?”

    “对不起殿下,这不是送给您的,不过下次我会记着送您礼物,”诺尔梅齐说着向被侍女抱在怀里一直挣扎的女孩说“事实上这是我的的侍童给公主殿下做的一些小玩具,他是个很心灵手巧的孩子,而且就因为是孩子也许就更明白公主殿下需要什么。”

    胡安娜有些好奇的从诺尔梅齐手里接过去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在用刻成城堡围墙的格子里由人和动物组成的木头玩偶,胡安娜不由发出声欣喜的赞美:“这可真是些好玩的东西。”

    说着她把盒子拿到女儿面前:“那么埃莉诺,你喜欢这些玩具吗?”

    刚刚还因为母亲不理睬自己而有些发火的女孩立刻被里面漆着各种花纹的木头玩偶吸引了,她发出了喜悦的叫声,她挣扎着试图从侍女怀里挣脱出来,看到旁边女仆接过盒子,她立刻发出抗议的叫声,而这叫声似乎影响了躺在床上的婴儿,于是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嘴巴一咧,大哭起来!

    哭声显然影响了姐姐,于是女孩也加入了进来,一时间宫殿里哭声大作,好不热闹。

    侍女和仆人们手忙脚乱的帮着女主人哄着两个孩子,只是他们的努力似乎完全不起任何作用,虽然最终埃莉诺公主在得到玩具后立刻停了下来,可躺在床上的婴儿却怎么也不肯停歇下来。

    “殿下,王子殿下也许是饿了,”一个女侍提醒了一句。

    “哦,当然是这样,”胡安娜好像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似的,她回头随口向旁边叫着“阿拉尼斯夫人,该给王子喂奶了。”

    胡安娜的叫声并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奇怪的向四周看着寻找孩子的奶妈,当发现想要找的人不在身边时,胡安娜不快问身边的人:“阿拉尼斯夫人在什么地方,难道她不知道不能随便离开王子身边吗?”

    “殿下,您之前说想要自己照顾下两位殿下,所以阿拉尼斯夫人就先告退了,她说她要去稍微清洗一下身子。”

    “可是现在王子饿了!”

    胡安娜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儿子的哭声似乎让她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她又茫然的喊了两声阿兰尼斯夫人的名字,在没有得到回应后立刻气呼呼的大步向外面走去。

    “殿下,我们帮您去找她。”一个侍女有些惊慌的说。

    “不,我要自己找到她。”胡安娜固执的说,她走到外面的中庭里站了下,然后就向着保姆的房间走去。

    诺尔梅齐不得不随着人们跟在跟后面,他看到你胡安娜快步来到一个房间门口,看到房门紧闭,她干脆不耐烦的推门而进。

    接着,房间里就传出了女人发疯般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声!

    紧接着,胡安娜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只是这个时候的胡安娜看上去异常可怕。

    她的呼吸急促,眼睛大大的睁着,脸色则苍白得吓人,她一手紧握着一把剪刀,而另一只手则抓着个惊慌失措,衣裙凌乱的女人头发。

    “放开她,胡安娜!”

    一声大喊从房间里传来,菲利普走了出来,他上衣的纽扣松松垮垮的只系了一个,同时他还正抹去挂在嘴角上很明显的一丝**。

    “我不放!”胡安娜发疯的喊着,她那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剪刀在女人头顶来回比划,突然随着用力一绞,一大把头发就被她剪了下来。

    女人完全被吓坏了,她只知道缩着身子双手畏惧的挡在眼前不敢胡安娜,当她的头发被剪掉时,她惊恐的发出尖叫一边不停的求饶,一边绝望的喊着“上帝呀!救救我吧!”

    有两个侍女试图拉开胡安娜,却被她用剪刀指着逼开,在菲利普和四周众人骇然的注视下,她扯着女人走到庭院中间,然后对着四周的人不住的尽情嘶喊着!

    “你这个娼妇!”胡安娜这时候已经完全因为嫉妒扭曲的脸上显出一种可怕的狰狞,她原本苍白的脸这时候却又红得吓人,她歇斯底里的吼叫因为过于激动含糊不清,眼中那可怕的疯狂甚至几次让她把剪刀锋利的刀尖指向女人的喉咙“你居然敢勾引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要杀掉你,划烂你这张脸,把你投进地狱!”

    “饶了我吧殿下!不是我勾引他,是菲利普……”

    “你胡说!”胡安娜对着女人的耳朵大喊着着“他是我丈夫,他只爱我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看上你!”

    喊叫让胡安娜脖子上的青筋鼓胀起来,同时她的手也没闲着,随着剪刀不停闪动和女人因为头皮扯痛发出的声声惨叫,她的头发被大把大把剪下或是干脆扯下来,只一会的工夫,那女人的头发已经被剪得乱七八糟,头上有些地方干脆就露出了头皮。

    菲利普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当他看到站在人群当中的诺尔梅齐后,他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胡安娜的疯狂已经吓得女人完全瘫在了地上,她惊恐不安的把脸埋在手里紧贴着地面,任由胡安娜一边喊叫一边不依不饶的继续撕扯她的衣服。

    喊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菲利普的脸上已经一片铁青,他几次握紧拳头似乎想要冲过去,却又无奈的松开,就在他看到更多的人闻声而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诺尔梅齐走到了他的旁边。

    “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这个时候您最好暂时先离开,”诺尔梅齐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搭在菲利普胳膊上,同时对他低声建议,看到菲利普投过来的凌厉目光,诺尔梅齐没有怯懦,而是向他微微摇头“先离开这,殿下。”

    菲利普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胡安娜的却盖过了他,看到胡安娜那变得可怕的脸,菲利普终于转身离开。

    “不要走亲爱的,告诉我你爱我!就像你每天那样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我~”

    胡安娜近乎绝望和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嘶喊声从背后传来,诺尔梅齐看到菲利普的脸颊在不停颤抖,不过他的脚下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诺尔梅齐陪着菲利普一直出了王宫,看着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跳上坐骑飞奔而去的菲利普,诺尔梅齐没有跟上去,而是望着他的背影,露在面具下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接下来,就该您登场了,奥尔迦拉夫人。”

    诺尔梅齐暗暗自语。

第二十五章 堤埃戈情报网

    曼努埃尔国王兴致盎然的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他觉得很新鲜,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来自殖民地的女人谈人生,这种完全与他已经很熟悉的欧洲女人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很是让他着迷。

    只是这些女人都是从卡斯蒂利亚那边贩卖过来的,这些由哥伦布和其他探险所谓西印度群岛带回来奴隶因为和非洲奴隶不同显得很抢手,今天这个女人是一个他很宠幸的大臣献上的礼物。

    虽然知道知道这种异域情调也许只是因为新鲜,可曼努埃尔依旧兴趣不小,只是他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因为几个女人,而是因为那片土地。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展开对大西洋西方的探险,而且根据达伽马和亚历山大对他的描述,那片颇为神秘的土地可能要比那个哥伦布想象的大得多,关键那似乎是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方。

    曼努埃尔觉得这的确是个对葡萄牙来说可能预示着千载难逢的绝好机遇,或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想吧,一片从耶稣基督降生到现在都从未被人发现的神奇土地,这似乎是上帝特意创造出来恩赐给那些得到启示的幸运儿的。

    曼努埃尔走到走廊墙壁边一座圣母像前施礼祈祷,然后在亲吻了胸前的十字架后继续打算继续向前走,不过却看到王后玛利亚正迎面走来。

    “陛下,我看到您在祈祷,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告祈吗?”玛利亚走过来不动声色的看着曼努埃尔,她不知道丈夫刚刚和哪个女人鬼混过,她也不想打听,这方面来说她要比姐姐胡安娜聪明许多,想起母亲写来的信里关于胡安娜的现状玛利亚就觉得很是不安,她没想到胡安娜现在变得似乎越来越疯狂,甚至隐约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是有些事情,一些国家大事。”曼努埃尔对妻子礼貌的笑了笑,他对玛利亚宽宏大量还是很欣赏的,只是这也只限于他们私生活,他很清楚玛利亚极力模仿她的母亲,对追求权力的兴趣远远大于想要知道他刚和谁睡过觉。

    “那么我能知道都是些什么事情吗?”玛利亚依旧穷追不舍,对于如今在里斯本愈演愈烈的探索新殖民地的呼声她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以为即便是已经提出来,可要真正付诸实施或许要好几年甚至十几的时间,可不知怎么突然间那种渴望开辟新殖民地的声音就高涨了起来。

    不只是里斯本,从北方最远的维亚纳堡到波尔图,然后再到南方拉古什湾的发鲁和塔维拉,似乎所有地方的人都在激动的喊着同一句话:“大航海的时代来临了!”

    大航海,这是个最近突然冒出来的新名词,乍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葡萄牙人不是一直都在航海吗,从古代开始他们濒海而居,以海为生,这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就是在恩里克王子为葡萄牙开启了一个真正走向海洋的时代之后,也并没有就那么让人一下子陷入疯狂。

    但是不知怎么,这一次和以往截然不同。

    即便是玛利亚也察觉到了这不一样的地方,再想想几年前哥伦布第一次从新殖民地回来时的盛况和达伽马从东方归来带起的风潮,玛利亚也觉得“大航海”这个新奇的名词的确有些让人振奋。

    只是当这振奋与她的母国不可避免的发生冲突时,玛利亚有些迷茫不安起来了。

    “陛下,您要下令成立去新殖民地的探险队了吗?”玛利亚对这个很关心,或者说是有些担忧“我担心这可能会最终触怒卡斯蒂利亚,或许再等等,您知道我并不是要阻止您,不过我希望您能考虑到这么做可能会带来的麻烦和冒险,或许您应该暂缓一下,至少不要那么草率。”

    玛利亚尽量让自己声调平和而不是如以往那样在丈夫面前显出颐指气使,可即便如此或许是时间久了,她已经尽力想要缓和的腔调里却还是多少透出了一丝威胁的口吻,这让曼努埃尔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

    他认真的盯着妻子的眼睛,在确定她也的确是很认真的之后,曼努埃尔慢吞吞的说:“夫人,我觉得这些话不是你应该说出来的,作为葡萄牙的王后,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和我一起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而不是这么做是否会触怒另一个国家,要知道不论是卡斯蒂利亚还是阿拉贡,他们都不能干预我为自己国家考虑利益,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实上子特茹河里的船坞已经接到了我的命令,他们正在开始造船,那都是些最强大的武器,在海上它们可以消灭一切挑衅他们的敌人。”

    玛利亚听着这颇为明显的暗示脸色发青,她不在乎曼努埃尔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原本他们的结合就不是因为爱情,她也不是胡安娜,可她无法接受曼努埃尔与她的母国发生冲突。

    她试图再说些什么,可国王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曼努埃尔维持着最后的一点耐心和礼节向玛利亚稍一点头后就转身离开,在他身后,玛利亚脸色难看的盯着丈夫的背影。

    她并没有听到曼努埃尔用连旁边的贴身仆人都没有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我受够了。”

    亚历山大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封信,这是堤埃戈从阿拉贡送来。

    堤埃戈离开里斯本已经有些日子了,好在他这两年当中在伊比利亚真的没有浪费时间,至少从他在这里能有那么多的关系就可以看出来,他做的挺不错。

    信是一个海运商人送来的,这些总是沿着大洋旁海岸线的沿海城市做生意的商人把他们的商路从北海一直开拓到了非洲北部,沿着这么一条漫长的海上公路,无数的货物由北至南或是由西到东的往返输送,换取的则是海量财富悄无声息的流通转手。

    这些商人同时也往往兼职着信使,外交官,还有间谍,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身份,哪怕人人都知道,也不会因为这个就禁止他们的来往。

    堤埃戈有自己的途径,他找的送信人都是很可靠的,事实上这些商人与自贸联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是依靠着与联盟做生意发了财,有些则干脆就是已经加入进来的“自己人”

    可即便这样堤埃戈还是十分小心,为了保险,他在这封信里使用了几种不同的秘写手法,以确保即便信件落在旁人手里也找不出破译的方法。

    其实亚历山大的保密方式很简单,他没有故弄玄虚的搞出什么“亚历山大密码”,除了与箬莎之间的通信,他和他的手下们之间的联系往往都是用某一本书作为破译的根密码本,至于每次具体是哪本书,则是要从另外一本不易察觉的根密码索引里寻找。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保密。

    特别是如堤埃戈这次送来的这封信的内容,亚历山大觉得如果落在外人手里,或是当即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或者至少会给他后面的计划带来很大的麻烦。

    堤埃戈离开里斯本后上船直接去了阿拉贡,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他以一个成功商人的身份拜访了很多人,其中有贵族也有富商,他谈下了几桩盈利不错的买卖,然后又投资了2个看上去很有前途的当地农庄。

    堤埃戈干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人怀疑这个商人是来赚钱,而且他也的确就是来赚钱的。

    这样兢兢业业守着商人本份过了大半个月后,有一天堤埃戈照例早早出门去谈生意。

    他先是拜访了一家很普通的羊毛商人,谈下了笔不算很大的买卖,然后又拜访了萨拉戈萨几家名门,其中有一家就是前西西里宫相戈麦斯夫人的家族。

    只是这些拜访似乎不太让人满意,戈麦斯夫人的家族如今日子不太好过,或许是因为她丈夫当初在西西里的染血之夜当中死的太过窝囊,斐迪南二世对这家人显然冷落了不少,而且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如今戈麦斯家族在萨拉戈萨的宫廷里多少有些举步维艰。

    这就让商人堤埃戈的买卖似乎谈的不是那么顺利,于是他不得不启程离开萨拉戈萨,准备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阿尔希内特位于瓦伦西亚西南,是一座不大的小城市,虽然并不直接濒临地中海,但是徒步也只需要2天的时间就可以到海边,如果骑马或是坐车就更快了。

    因为距巴里阿里群岛不太远,堤埃戈在进城前很想先回家看看,不过想想这趟差事的确很重要,他还是决定把回家的计划向后推推。

    阿尔希内特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稍微不同的,是这里是甘迪诺公爵的宫廷所在地。

    乔瓦尼波吉亚的寡妇玛利亚德卢纳如今正住在这里。

    离开罗马之后的玛利亚德卢纳带着儿子回到在阿拉贡的领地,虽然过惯了罗马那奢靡豪华的生活突然就回到如同乡下一样的领地让玛利亚德卢纳自己和她的孩子们都不是那么适应,可想想至少能避开那么多的麻烦,玛利亚德卢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甘迪诺公爵领地不是很大,当初乔瓦尼从哥哥路易吉那里连领地带老婆一起继承之后其实也没在这里呆上多久。

    虽然领地里的日子还算正常,而且也说不上什么百废待兴,可因为长期得不到重视,当玛利亚德卢纳带着孩子们回来之后,一开始还是很有些窘迫的。

    她不得不暂时把儿女都留在瓦伦西亚,那里毕竟是大城市,甚至就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担任瓦伦西亚大主教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波吉亚家族的地盘了。

    然后她开始梳理领地里的条条框框,经过一段时间后,玛利亚德卢纳算是把甘迪诺公爵的领地打理得初见成效了。

    堤埃戈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阿尔希内特的。

    和其他打算和贵族们做生意的商人一样,堤埃戈规矩的提出希望能得到公爵夫人的召见,在递上引荐信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还给了门口守卫塞了点小贿赂。

    只是当玛利亚德卢纳看到引荐信的内容时,却霎时神色一变。

    即便她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而且不停告诉自己这里是阿拉贡,是波吉亚家族的地盘,可她还是不能掩饰心底里那阵惊慌。

    她故作镇静的召见了堤埃戈,在听着他说了很多关于生意方面的话题后,甘迪诺公爵夫人终于忍耐不住心里的忐忑,问到:“那么除了生意上的事情,罗马特西亚公爵让您来做什么呢?”

    堤埃戈心中暗暗好奇的看着这位夫人,他不知道亚历山大有什么把握肯定这位公爵夫人会支持他,毕竟他要做的这件事说起来真的很难,这从之前拜访的那些贵族们那里探听口风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他现在既然已经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公爵大人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堤埃戈向玛利亚德卢纳欠身行礼“公爵知道以您在萨拉戈萨宫廷里的影响,应该可以起到作用。”

    玛利亚德卢纳暗自皱下眉,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罗马时候与那个凯撒的随从佩洛托卡德隆之间的私情被发现,她也不会这么匆忙狼狈的逃离罗马。

    毕竟与人私通在这个时代的罗马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可牵扯到了她的丈夫乔瓦尼波吉亚的死,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玛利亚德卢纳原本以为回到甘迪诺的领地就可以远离麻烦了,可她显然错估了亚历山大,或者干脆说是乌利乌的本事。

    当初在罗马乌利乌拜访她时就显露出的对她与佩洛托卡德隆之间私情的了如指掌,如今成了一个令玛利亚德卢纳难以摆脱的噩梦。

    虽然那次拜访的时候乌利乌自始至终都没有显露出任何威胁的意思,但是玛利亚德卢纳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关于乔瓦尼死因的风言风语传到罗马,那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个灭顶之灾。

    即便最终她能想办法摆脱谋杀丈夫的罪名,但是以亚历山大六世的性格,也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被赶回娘家,失去对儿女的抚养权或许还是轻的,很可能亚历山大六世会向她的娘家施加压力,或是向斐迪南二世请求把她软禁起来。

    而国王显然是不会为了她而冒着得罪教皇风险的。

    玛利亚德卢纳想了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论从哪方面看,似乎与亚历山大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告诉我公爵派你来干什么。”玛利亚德卢纳压低声音说,她有些无奈,可更知道如果违背那个罗马特西亚公爵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只有一个,唯一能期盼的也只有对方能够遵守许诺。

    这一刻,玛利亚德卢纳觉得那个贡布雷“真是个波吉亚”。

    瓦伦西亚大教堂使徒门前,几个乞丐正在眼光硕硕的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们。

    今天是连续一个月的圣母玛利感恩纪念日的最后一天,据说首都萨拉戈萨举行了由国王本人支持的盛大仪式,单是在仪式后的宴会上杀掉的牛就有100头,羊也很多,至于鸡鸭就更是多得数不清。

    圣母感恩纪念日的时间其实很长,和葡萄牙的时间一样,这个节日会从每年10月的第一个礼拜天开始,一直延续整整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人们被规定禁止做很多会让人联想到奢靡堕落的事情。

    所以当纪念日结束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因为这整整一个月的压抑而尽情狂欢。

    这种时候也是乞丐们的好日子,有钱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吝啬,他们往往会慷慨的赏给那些乞丐一些施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仁慈大方。

    使徒门打开了,一群衣着光鲜的贵族和富商们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所有人都穿着异常华丽的服饰,当阳光照到他们身上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上时,总是会把旁人看得眼花缭乱。

    乞丐们立刻围了上去,他们一边嘴里唠叨着各种祝福,一边伸出手乞求着给些赏钱。

    一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富人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闪亮的银币随手扔给眼前的几个乞丐,这种异常大方的举动赢得了乞丐们的一阵欢呼,然后这个富人似乎想起什么,随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乞丐招招手。

    “想赚点钱吗?”

    “大方的老爷您吩咐吧。”那个乞丐立刻满脸讨好的说。

    “给我送封信,然后再把收信人的回信给我带回来,然后你就可以再得到一个银币。”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平常,一个慷慨的富人在感恩玛利亚纪念日里打发个乞丐为他跑腿,然后给些赏钱,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人会注意在热闹繁忙的大教堂使徒门下的这桩“小生意”,也没有人关心那封随手交到乞丐手里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乞丐满心欢喜的接过那个富人交给他的信,按照吩咐的地址一路小跑着把信送到了停靠在巴伦西亚码头的一条船的船主手里。

    在乞丐离开不久,那条船就立刻。

    5天后,随着这条船停靠在里斯本的码头,那封信也放到了亚历山大面前的桌子上。

    信的内容不是很长,关键的只有一句:“根据您的吩咐,甘迪诺公爵夫人玛利亚德卢纳已经开始行动。”

第二十六章 宫变

    里斯本城在沸腾。

    这么说并非是因为天气炎热,恰恰相反,随着进入11月,里斯本就迎来了一段很漫长的阴雨连绵的日子。

    一连串近半个月的雨天让里斯本人的出行苦不堪言,甚至就是王后玛利亚也不得不放弃了原来每个月初都要登上“葡萄牙版苦路”走一趟的惯例,因为那些教堂里的教士告诉她,这个时候走那条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里斯本城有大半是依山而建,特别是圣若热城堡更是因为早年用来抵御强敌而地势险峻,城市的其他很多地方也并不平坦,所以这一连几天的大雨对里斯本人来说无疑是很苦恼的事情。

    不过这却并不影响如今里斯本人的热情,这座城市的确在沸腾,特别是贵族和富人们,他们太兴奋了,到处都在议论关于国王已经签署下达的任命达伽马为新的大西洋探险队的司令官和新领地的总督这件事,而且人们很快注意到这个任命显然和之前探索印度航线不同,那一次达伽马虽然同样得到了任命,可却只是以国王名义得到允许与东方国家交涉与做生意的许可权,但是这一次却加上了个新领地总督的称号,这就完全和之前有着既然不同的变化。

    这个变化意味着达伽马作为得到葡萄牙国王任命的舰队司令和总督,有权对任何发现的新地区宣称主权,同时为了维护葡萄牙王国对这些领地的宗主权力,也有向任何威胁这一宣称的敌人宣布交战。

    这一系列的权力与权力任命,让达伽马的这次探险还没有成行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同时很多人也注意到曼努埃尔一世的这个任命,显然是意有所指的。

    尽管不想承认,可葡萄牙人知道与他们那强大的邻居相比,葡萄牙其实是个弱者,虽然一直以来葡萄宫廷一直小心翼翼的和卡斯蒂利亚相处,而且通过联姻等等方式试图建立起一个还算稳固的同盟,但是随着当初无能者恩里克的死和他的女儿胡安娜争位失败,葡萄牙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屈服在了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这两个联合起来更加可怕的邻居面前。

    不过曼努埃尔一世却是不甘心的,他始终希望能有所改变,现在一个难得的机会出现了,达伽马和亚历山大向他描述的是一幅以往他从没想到过的美妙前景,那片假设从未被发现的神秘土地吸引了他,或者说是他更愿意相信那里有个完全无主的乐园在等待着新主人的征服和拥有,所以曼努埃尔一世最终选择了接受这个挑战和冒险。

    他做出了要比历史上正式任命开辟葡萄牙在美洲大陆上的殖民地总督早了整整14年的决定,同时为了维护在海外的利益,他第一次清楚的给予了他的船长向任何敌人宣战的权力。

    这是个有着十分重大意义的决定,不论是那些有着前瞻性眼光的探险者们,还是只想经由新航线大赚一笔的贵族商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决定对整个葡萄牙意味着什么。

    玛利亚王后同样很清楚这个命令的意义,所以她立刻找上丈夫对他如此的草率提出抗议,同时她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味要曼努埃尔收回成命,这最终导致了国王夫妻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亚历山大听到关于国王家的家务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正在熟睡的谢尔被外面激烈的砸门声惊醒,他习惯立刻抓起了放在床头的马刀,然后来不及穿上靴子光着脚冲出房间来到走廊尽头亚历山大的门口。

    亚历山大也被吵醒了,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一群猎卫兵已经站在走廊上,不等他开口,谢尔已经抓着他的手臂向房子拐角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走去,那里有一架直通房顶的木梯,很显然巴尔干人正打算把他从那里送出去。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亚历山大摆摆手让谢尔停下来“如果事情不是那么糟糕,我们就没有必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楼下传来了仆人和来人的谈话声,过了一会一个仆人走了上来,他显然被楼上的阵仗吓了一跳,看着黑暗中堵在走廊里一群拿着闪着寒光的马刀和火枪的猎卫兵,仆人只能站在楼梯口小心的向另一头的亚历山大报告说,是“国王陛下要见公爵大人”。

    亚历山大陷入了短暂的迟疑,大半夜的曼努埃尔忽然要召见他,这多少显得有些诡异,不过当听到已经爬到房顶观察了一下的猎卫兵报告说除了那两个报信的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的影子,也没有看到有军队要包围这栋房子之后,他就下令让仆人为自己准备一下,然后带着谢尔跟着来人赶往圣若热城堡。

    曼努埃尔是常年住在圣若热城堡的,而玛利亚则因为对这座城堡的偏见住在新王宫,这在亚历山大看来其实就是在分居,虽然他们两个人后来生了好几个孩子,不过亚历山大可以肯定玛利亚肯定不会像她的姐姐胡安娜爱菲利普那样爱曼努埃尔。

    让亚历山大稍显意外的,是连夜被召见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达伽马,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和好几个曼努埃尔耳边的重臣,这些人看到亚历山大多少感到意外,显然他们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要召见这个外国贵族。

    曼努埃尔显然没有睡觉,他的眼睛发红,呼吸很重,按照进宫后一路上多少听到的消息,亚历山大已经知道这大概和刚刚与王后发生的激烈争吵有关。

    “你来的有些慢,公爵,”曼努埃尔稍显不满的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不等他开口解释就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大臣向他走过去,他的脸色阴沉,在审视着亚历山大的时候丝毫都不掩饰可能随时会下令把他投进监狱的严厉“公爵,我现在需要你对我说真话。”

    已经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亚历山大没有被曼努埃尔的样子吓倒,他只是慢慢点点头:“陛下,您可以问我任何事,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保证对您说实话。”

    曼努埃尔盯着亚历山大看了一阵,这才问:“告诉我公爵,你有多少把握认为哥伦布发现的那个地方是一片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土地,而且你又怎么证明那些地方足够大?”

    曼努埃尔问完就紧盯着亚历山大,他原本有些粗重的喘气声忽然消失,很显然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猜到了曼努埃尔这么问的原因,而他之前为了应付和促使曼努埃尔下决心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现在,该是让这些准备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陛下之前我已经说过,哥伦布的航海日记里有很详细的描写,他说那些岛上的土著告诉他在更西的地方有比他们的岛屿更大的土地,那些土地大得划着船沿海岸向南或向北任何一方都总是走不完,如果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证明,那么陛下请问您还记得维京人吗?”

    “维京人?”曼努埃尔一愣,他虽然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提到维京人,可还是点点头“当然,那曾经是整个欧洲的噩梦,几个世纪前维京海盗不但占领过英格兰,当时最远处他们到过非洲。”

    “是的陛下,维京人擅于航海,他们的龙船不止到了非洲,还曾经从北方一直沿着大西洋的冰海一直向西,他们当中有个很著名的航海家莱夫埃里克松,他曾经从北方一路向西跨过大洋到过一片被他命名为赫鲁兰的地方,按照他的描述那里虽然寒冷却有着很多奇珍异宝和珍贵的矿产,而且那里的土著有着和他不同的黑色头发与褐红色的光滑皮肤。”

    曼努埃尔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下,他不认为亚历山大会知道有个宠臣给他献了个奴隶这种事,不过想想黑色头发和光滑的褐红色皮肤,这倒是让他比觉得亚历山大的话可信多了。

    不过这个念头还只是刚刚闪过,曼努埃尔忽然就意识到了个让他不得不大吃一惊的问题。

    “等一下,你说的这个维京人是从他的故乡出发吗,从丹麦?”曼努埃尔诧异看着亚历山大,在等着亚历山大回答的时候他有一次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事实上还要更远,他们是沿着北方冰海结冰区的边缘向西前进,这么做是为了能随时登上冰原扎营或是狩猎,您知道维京人的船都是没有船舱的,不可能长时间在海里航向。”

    得到答案的曼努埃尔神色古怪的微微侧脸看着亚历山大,那样子既像是不相信他的话,又像是要找别人佐证这是不是真的,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唐安东尼奥的脸上:“告诉我,这些有可能吗?”

    “陛下,维京人是10世纪的时候最伟大的航海家,”唐安东尼奥小心的回答,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带来什么,他看了看国王又看了看亚历山大和旁边一群神色紧张,似乎在等着最后判决似的贵族们“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莱夫埃里克松的经历和描述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意味着……”

    唐安东尼奥没有说下去,因为即便是早有准备,他也还是因为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被彻底震撼了。

    “意味着那里有一条能够从丹麦一直延续到非洲那么漫长的海岸线,或者说哪怕那只是由北向南延伸的群岛,也已经足够庞大,”亚历山大平静的说出了唐安东尼奥因为紧张和激动无法说出的答案“而如果那是一整片陆地,陛下,那将是一块也许并不比欧洲小的陆地,而这片陆地之前是从未被欧洲人真正发现的。”

    曼努埃尔的粗重呼吸又加剧了,这一次他因为心情过去激动双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之前已经听到过不止一次关于新殖民地可能要比想象中大得多的说法,可这却是让他最震撼的一次。

    一块也许并不比整个欧洲小的陆地,只要想想曼努埃尔就觉得有种要晕过去的茫然感,要知道对他来说卡斯蒂利亚就已经是个要比葡萄牙大上太多的庞然大物了,而整个欧洲……

    曼努埃尔承认他其实无法想象那会是个多大的地方。

    现在,那个地方正等着他去占领。

    曼努埃尔知道自己的确被说动了,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哪怕那片土地只是由北至南的一连串散乱的群岛,那也已经大得惊人了,如果那是一整片土地那就更无法想象。

    曼努埃尔觉得看到了希望,他一直因为自己能好运气的登上宝座认为上帝是眷顾他的,现在这种感觉就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他一言不发,可脚下却开始加快步伐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这一刻曼努埃尔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正紧握着葡萄牙王国未来命运的脖子。

    终于,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唐安东尼奥。

    “埃里奥多。”国王用很冷静的声调说“告诉我,如果我们的船队在海上与一个强大的敌人交战,有没有获胜的把握。”

    看到唐安东尼奥要开口,曼努埃尔又作势打断他:“我是说一个同样有着强大船队和国土比我们要大得多的国家开战,想好再回答。”

    唐安东尼奥沉吟了下,又看了看另外几个人,然后他沉声说:“陛下我必须诚实的回答您,如果只是在海上,以我们现有的力量和能够发挥的造船的潜力,我们与这个强敌之间还是可以较量一下的,如果我们的船长们能表现的更好些,我们甚至能够胜利。但是如果这个敌人把战场从海上转移到陆地上,那我只能说这场战争对我们就会很不利了,正如您所说敌人是很强大的。”

    曼努埃尔嘴角动了动,他知道唐安东尼奥在提醒他如果与凯斯蒂利亚为了争夺新殖民地开战,很可能会把战火从海外引到本国,只要想想那个邻居的块头,再想想他们还有个阿拉贡的支持,曼努埃尔就不由一阵说不出的气馁。

    亚历山大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看到曼努埃尔那既沮丧又不甘的样子,他的嘴角隐约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

    这场深召见没有得出任何决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不过在告辞离开前,亚历山大以向国王再把那些海外殖民地做些解释为名留了下来,同时留下的还有唐安东尼奥。

    没有人知道亚历山大除了关于新殖民地还和曼努埃尔说了些什么,即便转天得到消息的玛利亚派人打听,也只得到了国王似乎还在为一些事情犹豫不决的消息。

    这让玛利亚觉得自己之前的劝告或是干脆说是威胁起了作用,很显然曼努埃尔不可能忽视她背后的那对双王夫妻。

    玛利亚难得满意的露出了笑脸,这段时间她因为和丈夫之间的矛盾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前些日子还无故惩罚了几个仆人,现在她的心情难的轻松了下来,她甚至在捉摸着是不是应该稍微表现的对国王和颜悦色些,那样或许能够尽快修复夫妻之间闹很僵的关系。

    玛利亚相信是能够最终说服曼努埃尔的,毕竟葡萄牙直接和一个庞然大物碰撞是太不智了。

    玛利亚认为自己还是维护葡萄牙王国的,虽然她的女儿或是将来的儿子不太可能会成为国王,可她总是葡萄牙的王后。

    想到这个,玛利亚多少有点心里不那么高兴,她的姐姐阿拉贡的伊莎贝拉给曼努埃尔留下了一个儿子,作为继母和姨妈,她原本对这个才2岁的叫米格尔的孩子还是很疼惜的,只是每每想到未来的葡萄牙王位要有他而不是自己的孩子继承,玛利亚的心里就多少有些别扭了。

    玛利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新王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喜欢新王宫的样子而不喜欢到处充满异教风格的圣若热堡,就在她心里想着那些时好时坏的事情时,她看到一个仆人端着盘食物走来。

    “这是什么?”玛利亚看着盘子里被切成几块浅灰色的根块状东西问。

    “陛下,这是商人从卡斯蒂利亚送来的,据说是海外殖民地才有的。”仆人赶紧回答。

    “是吗,”玛利亚微微皱眉,她并不反感这些从没见过的东西,不过一想到丈夫正是因为这些引起的野心,她的心情又有些复杂起来“你们要把这个送到哪去?”

    “是给王子和公主殿下的。”

    “是吗,不过小孩子能吃这些东西?”玛利亚用手捏起其中一块放在嘴里,味道咸咸的有些奇怪却并不难吃“好了拿走吧。”

    玛利亚随意摆摆手,她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女儿,更不要说是姐姐留下的孩子。

    看着仆人离开,玛利亚就又开始琢磨怎么再继续劝阻丈夫彻底打消开拓大西洋新殖民地的念头。

    是夜,王宫里突然传出米格尔王子病重的消息!

    清晨时分,噩耗四传,王子米格尔,蒙召夭折!

    接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谣言在里斯本突然不胫而走。

    米格尔王子死于中毒!

    而王子最后的食物,似乎经由过王后的手……

第二十七章 谁是凶手

    米格尔王子死了。

    这个才2岁的孩子是曼努埃尔和阿拉贡的伊莎贝拉唯一的孩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会是未来的葡萄牙国王。

    可是现在在他2岁的时候,这个小王子却忽然夭折,这让整个葡萄牙王国都震动了。

    各种各样的揣测猜度,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里斯本肆虐,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传向王国的其他地方,而这些谣言当中最引人注意的几个关键词分别是:王后,食物和王储。

    米格尔作为长子是王储地位天然继承人,只要米格尔在一天,王后玛利亚的儿女就注定与王位无缘,现在米格尔王子突然死了,那么即便玛利亚将来没有男孩,她才1岁的女儿也会是王位继承人,而根据一些传言的描述,米格尔王子是在吃了由玛利亚王后看过的食物后突然病倒,而后就暴露出了王子中毒的消息。

    一切似乎一下子都清楚了,可怜的王子,嫉妒的继母,对王位贪婪,甚至可能还有早年还在阿拉贡宫廷里时姐妹之间的恩怨,种种猜测已经逐渐掩盖了要知道什么是事实的需求,或者说人们从不想知道事实是什么,他们只想得到自己希望看到和听到的东西。

    里斯本宫廷震动了,大臣们虽然议论纷纷却又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人们知道王子的死对曼努埃尔一世是个异常大的打击,这个打击甚至让国王的精神一下垮了,他拒绝和任何人说话,而是把自己关在王子的房间里看着已经空了的小床一出神就是好几个小时。

    而且曼努埃尔也拒绝见王后,虽然他没有发怒,但是却直接让卫兵把王后派来给他传话的侍女挡在了外面,这个信号就十分明显了,这让玛利亚愤怒异常,她决定亲自去见曼努埃尔,可当她快走到米格尔王子房间外时,看到站在门口的卫兵,玛利亚犹豫了。

    她担心曼努埃尔会干脆命令士兵连她的驾都挡,如果那样她的颜面可就彻底被当众踩在脚下了,这个险她不敢冒。

    于是在犹豫了一阵后,玛利亚转身而去。

    谣言依旧在到处流传,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开始喊出了“废黜王后”的口号,虽然一开始这个口号只是少数人大着胆子喊出来,可当他们发现似乎并没有人说要把他们怎么样后,这些人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玛利亚成为葡萄牙王后已经2年了,和她姐姐阿拉贡的伊莎贝拉比起来,玛利亚显然有着更坚定的性格和更适合做为王后的责任感,这原本是好事,只是这性格有些过于坚定,责任感也太强烈了些,而她的出身注定了她在葡萄牙会受到敌视。

    所以比较起来其实她的姐姐更适合葡萄牙王后这个身份至少在伊莎贝拉短暂的2年王后生涯中,葡萄牙人从对她敌视到态度缓和是显而易见的。

    可玛利亚却始终不肯与那些贵族妥协,她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带着坚定信仰和改变两国关系的使命,而不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来到葡萄牙的,这就让她从一开始就和包括她的丈夫在内的所有葡萄牙人都处于一直莫名其妙的敌对之中。

    如果米格尔王子没有突然暴毙,如果曼努埃尔没有对新殖民地产生浓厚兴趣,或者干脆说如果亚历山大没有出现,玛利亚是不会遭遇这些变故的,她会在和曼努埃尔生了7个孩子后因为某次意外的感冒而病重身亡,然后曼努埃尔会如同怀念她姐姐一样,一边怀念着她,一边迎娶了她另一个姐姐胡安娜的女儿,她那个当时才13岁的外甥女。

    可是这都是如果,现在因为一个她绝对想象不到的原因,玛利亚的葡萄牙王后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当听说米格尔王子突然暴毙的消息时,亚历山大正在和达伽马讨论关于这次出航的一些细节,虽然曼努埃尔似乎在关键时刻又显得有些犹豫,可是他们都知道是否进行大西洋探险实际上已经不由国王决定了。

    巨大的利益诱惑和已经投入的巨额投资让里斯本人已经发疯,不论是位高权重的贵族还是富得流油的商人,人们的目光如今都死死盯住了那两条可以让他们更加富有的新航线上。

    通往印度的航线带来了黄金,象牙,宝石和胡椒,而那片神秘的新殖民地在据说拥有更多的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这足以让任何有条件参与其中的人忘乎所以。

    所以即便知道曼努埃尔在最后关头依旧有些局促不前,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冒险家们浓烈的探险兴致。

    带来消息的是唐安东尼奥在航海事务所的那个学生斐迪南麦哲伦。

    当听说米格尔王子突然暴毙时,达伽马意外的发出声惊呼,虽然米格尔实在太小,但是国王长子的身份自然让他备受关注。

    现在王子突然暴毙,这不能不让所有人感到震动。

    亚历山大同样是意外的,而且这意外甚至要比达伽马更多。

    亚历山大知道历史上将来的葡萄牙国王是玛利亚的儿子而不是米尔格王子,只是这位王子是什么时候死的他却并不清楚。

    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亚历山大心里就不由浮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很快来了,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在和达伽马随意招呼了下后他示意要和亚历山大单独谈谈,然后在达伽马刚一离开,他就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剑指着亚历山大!

    “这是不是你干的?!”唐安东尼奥喘着粗气身子颤抖,他已经灰白的胡须因为愤怒和激动不停的颤着,手里的剑尖更是抖个不停“你刚提出让那个胡安娜成为王后,米格尔王子就死了,然后现在所有人都在说凶手是玛利亚,这就是你的计划吗?暗杀王子然后把罪名推到王后身上,这样就可以一下子铲除两个障碍了,是不是?”

    看着唐安东尼奥虽然尽量压着声音,可却还是忍不住吼出来的样子,亚历山大一边伸出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一边向已经站在门口用火枪在背后对准了他的谢尔暗使眼色。

    “这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亚历山大缓缓的说,他干脆坐下来看着唐安东尼奥“我的确有要让胡安娜成为王后的计划,不过你说为了这个谋杀一个才2岁的孩子,这是对我的侮辱。”

    “可是王子中毒死了,他是葡萄牙未来的国王!”唐安东尼奥愤怒的向前一步,短剑的剑锋几乎已经触到亚历山大的胸口。

    “所以你认为这是我干的?先是谋杀一个王子,然后把罪名栽到他的继母身上,当他的继母因为这个被废黜甚至囚禁之后,就可以把我支持的那位推上王后宝座,这样既铲除了玛利亚甚至还有可能让将来胡安娜的孩子继承葡萄牙王位,这的确是个最好的计划。”

    “果然是你干的!”听着亚历山大的话,唐安东尼奥霎时激动起来,他向前一步试图去抓亚历山大的胸口,可接下来他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然后就被狠狠摔倒在地上。

    “大人,我想您是太激动了,”亚历山大看着被几个猎卫兵按在地上的唐安东尼奥摇摇头,他蹲下来看着这个老头,随后他又忽然笑了笑“或者您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我干的,否则您怎么自己单独来见一个谋杀了王子的人呢,要不就是,您对这件事实际上也无所谓?”

    说着亚历山大向猎卫兵摆摆手让他们放开唐安东尼奥。

    唐安东尼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神死盯着亚历山大,随即把旁边被他撞倒的椅子摆正坐到了亚历山大的对面。

    “那么告诉我是谁,”唐安东尼奥声调沉闷的问。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有点无奈的摇摇头“我们都知道虽然王子的死的确是个很意外也很悲伤的事,可这对我们的确很有利不是吗?”

    唐安东尼奥的眼睛眯了起来。

    正如亚历山大所说,他会单独来见这个他嘴里的凶手,只是因为虽然对米格尔王子的死感到意外震惊,但实际上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却在不停的说,这其实也不坏。

    米格尔是玛利亚姐姐的儿子,是伊莎贝拉女王的外孙,就这点来说不论是这对姐妹谁的儿女继位,对葡萄牙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而对以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这些葡萄牙贵族们来说,他们希望的始终是能够让葡萄牙摆脱来自那对双王夫妻的威胁和影响。

    正因为这个,米格尔王子的死虽然震动了整个王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很多人心里却又有种莫名的轻松和释放。

    有着双王血统的王子死了,而同样有着这个血统的王后受到了怀疑,这让很多葡萄牙人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当然这种想法是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所以埃里奥多唐安东尼奥用这么一种愤怒来掩饰他的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只是现在,他也觉得似乎并不需要掩饰什么了。

    “可是这么做终究是不能得到宽恕的,”唐安东尼奥看着亚历山大“王子毕竟还是孩子,而且现在也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可以肆意谋杀王室的时代了,这是个可怕的罪行。”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干的。”亚历山大摇摇头,他并不想让唐安东尼奥一定相信,只是谋杀一个才2岁的孩子,即便没有人真的在乎,可亚历山大依旧不想让自己承担这样的罪名“或许将来我会找到凶手,不过现在我们该谈的不是这个吧。”

    唐安东尼奥沉默了了,终于点点头:“的确,我们该说说接下来怎么办了。”

    玛利亚愣愣的坐在自己房间靠角落那个半圆形的外凸飘窗前,这是她平时最喜欢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里斯本远处的一片矮山,如果天气好,还可以看到更远处的浅湖。

    玛利亚喜欢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这也是她一天中难得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刻意模仿她母亲的时候。

    可是今天她的神色木然,两眼呆愣愣的看着窗外,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整整一夜,玛利亚没有闭眼,她守在米格尔身边,看着医生为他诊治,看着她的继子和外甥痛苦的挣扎呻吟。

    玛利亚向上帝祈祷,向耶稣基督和圣母祈祷,向她所知道的一切神圣的存在祈祷。

    这一刻她是个姨妈和母亲,可以说至少在那么一段时间里她没有想过太多的东西。

    但是在清晨来临的时候,玛利亚被告知米格尔王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天堂。

    同时,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曼努埃尔没有让她再看可怜的王子一眼,而是告诉她“回到自己房间去”。

    当时曼努埃尔的样子是可怕的,玛利亚发誓从没见过那样的国王,原本像和平时一样拒绝的玛利亚最后选择了妥协,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怒曼努埃尔。

    可即便是这样,玛利亚依旧只是认为那只是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因为过于悲伤的失态,所以她准备等到曼努埃尔平静一些之后再去安慰她。

    而且在稍微冷静之后,玛利亚的心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失去米格尔之后,葡萄牙的王位继承问题。

    尽管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不该想这些,至少不能这么快就想,可她心底里多少还是因为米格尔的死而隐约感到兴奋。

    但是这隐藏在心底里的兴奋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恐慌,随着第二天一个仆人惊慌的向她报告王宫内外正在流传的一个个可怕流言,玛利亚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到了这时她才惊慌的发现她已经被软禁了起来,她的武装随从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替换,门外的卫兵陌生而又透着敌意,当她坚持要走出房间去见丈夫时,卫兵立刻毫不客气的把她挡了回去。

    玛利亚完全慌了,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甚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对卫兵愤怒的呵斥换来的只是冷漠的无视,就在她因为无计可施怒火中烧的时候,她身边的一些人开始被强行带走审问。

    玛利亚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要崩溃了,她开始向那些官员们请求,要求他们给国王传话,可是那些平时对她谦卑恭敬的葡萄牙人只是用看似礼貌,却颇为冷淡的语气回答她“陛下正为米格尔王子的死伤心,所以请恕小臣无理,实在无法为您转达您的要求。”

    到了这时候,玛利亚知道她真的面临危境了。

    曼努埃尔拒绝见她,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如果能够见面,玛利亚相信还是能够为自己辩护的,但是曼努埃尔这样的态度让她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

    她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阴谋之中,而曼努埃尔的举动更令她开始害怕。

    玛利亚也许不如她的母亲,可她毕竟是伊莎贝拉和斐迪南二世的女儿,是玛斯塔拉玛家族的后代。

    虽然外面那些流言对她不利,但是玛利亚并不认为自己没有机会澄清一切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曼努埃尔却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她,这让玛利亚意识到曼努埃尔与其说是因为怀疑而不愿意见她,不如说更像是“自己想要”相信她就是谋杀米格尔王子的主谋。

    一想到这些玛利亚不由全身发冷,她当然知道曼努埃尔不可能谋害他自己唯一的儿子,但是他似乎却并不介意利用这件事,把一切罪名归结到她的身上。

    玛利亚从没想过她的丈夫会那么恨她,或者说没想到曼努埃尔敢真对她下手。

    但是这一次却因为个过于意外也过于特殊的原因,给了曼努埃尔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米格尔不只是葡萄牙王子,他也是西班牙双王长女的唯一孩子,是他们的外孙。

    只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能让那对夫妻面对这件事进退两难。

    自己的女儿涉嫌谋杀了自己的外孙,这不论是怎么说都会让那对夫妻陷入窘境,而不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似乎都是不合适。

    身后的房门打开,从外面的房间里传来了虽然很低却颇为激烈的争吵,玛利亚身子动了动,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侍女:“发生了什么?”

    “陛下,他们要带胡多卡医生走。”侍女小声说,看到玛利亚露出了愤怒神情,侍女又小声报告着“他们带来了好几名士兵。”

    玛利亚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努力平息着胸中要爆发出来的怒意,在想了想之后摆了摆手:“让胡多卡医生跟他们去,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清白的。”

    侍女神色微微一变,胡多卡医生是玛利亚的私人医师,阿拉贡的伊莎贝拉的死让双王夫妻悲伤之余又担心玛利亚也会遭遇同样命运,所以他们特意安排了个艺术精湛的私人医生跟随着她来到了葡萄牙宫廷。

    对这个胡多卡医生,玛利亚十分信任,他不只是她的医师也是她的谋士和亲信。

    之前被带走的只是些仆从下人,可现在当听说葡萄牙人要带走胡多卡医生时,玛利亚身边的人都慌了。

    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被带走的很可能就会是他们,而做为有着相近习俗和经历的伊比利亚同胞,这些人很清楚葡萄牙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玛利亚能够感觉到身边人的恐慌,可她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她捉摸着希望在宫廷里找到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是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知道,这就让她陷入了茫然之中。

    事实上,在宫廷里支持玛利亚的人还是有的,而且不少,这些人要么与卡斯蒂亚或是阿拉贡关系匪浅,或者因为担心可能会引起强邻的激烈反应,这些人强烈的反对软禁王后,同时要求曼努埃尔尽快寻找“真正的凶手”。

    这种从一开始就直接把玛利亚排除在凶手之外的言论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于是整个里斯本宫廷中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亚历山大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新宫。

    作为教皇的使者,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很多人试图抢先一步向这位罗马公爵阐述自己的看法,这导致亚历山大刚一出现就被围了起来。

    不过曼努埃尔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个,所以当国王的替身侍从出现后,人们不得不看着亚历山大被引进了国王所在的房间。

    唐安东尼奥留在了外面,他先是走到那些最可靠的贵族们中间低声议论,在得到所有人认可之后,这些人开始四下串联。

    唐安东尼奥的举动当然瞒不住别人,于是那些支持王后的贵族们也立刻行动起来,

    每个人都想尽量拉住从面前经过的人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对方的支持,一时间宫廷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和讨价还价。

    亚历山大见到曼努埃尔的时候有些意外,只是2天不见,曼努埃尔似乎显得老了许多,他的脸上透着不健康的灰白,一双眼睛浑浊不清,当望着亚历山大时,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反应,直到亚历山大低声向他问候,似乎才清醒过来。

    “公爵请你告诉我,如果我要离婚,教廷会有什么反应?”

    曼努埃尔一开口就让亚历山大暗吃一惊,原本以为会有些挫折的计划,却好像因为曼努埃尔的这句话变得异常容易了。

    只是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陛下,我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不过我可以为您向梵蒂冈询问。”

    曼努埃尔默默点头,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穿上了华丽袍子,却没有一点生机的儿子。

    亚历山大在那里望着国王的背影站了很久,然后他无声的鞠躬行礼,退出房间。

    从新王宫里出来的亚历山大看着头顶飘过的一缕阴云皱着眉,正如他对唐安东尼奥说的,米格尔王子的确不是他杀的。

    亚历山大可以对那不勒斯的腓特烈父子这么干,可他对一个才2岁的孩子干不出这种事。

    但是,究竟是谁谋杀了米格尔王子,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亚历山大买怀疑云的回到住处,然后仆人给他送上了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想知道是谁杀了王子吗?”

第二十八章 埃武拉

    “想知道是谁杀了王子吗?”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好奇心的人去探究那个刚刚发生的悬案背后的秘密。

    被好奇心好奇心驱使最终送了命的不只是是猫,人更是如此。

    亚历山大相信任何人在看到这封信后都会忍不住一探究竟,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他。

    在把那封只有一句话,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标志的信里里外外的仔细看了一遍后,他确认了至少三件事。

    第一件,写这封信的人显然用的是他不习惯使用的那只手,这样可以确保不会被人从笔迹上察觉出来。

    第二件,这封信使用的信纸和墨水都是最普通的,在里斯本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买到,这就又断了个线索来源。

    第三件,虽然不是最重要,却显然引起了亚历山大注意的,是送信的那个小孩子说,给他信的这个人是个衣着普通,却有着个光头的男人。

    亚历山大不会相信这一个如此小心翼翼的人会给人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所以从开始他并没有指望从送信人这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而送信的小孩说到那人是个光头的特征,却让他似乎有了一丝怀疑。

    按照常理,一个人能够给陌生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往往就是他身上最突出的那些东西,很显然和一张或许仔细想就能够描述出来的脸相比,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往往会更吸引人。

    而且这种吸引很容易就能让人忽视他身上其他的东西,譬如这个人长得什么样。

    这让亚历山大心里不由闪过个念头,这个送信人自己也许是认识的,至少应该是见过,而这个人之所以会以一个光头这么明显的特征出现,就是为了让那个送信的小孩忽略他身上其他的地方。

    或者,这个人完全可以不露面呢,让那个孩子到一个空房子拿信,然后只需要把信留下而那人不再出现就可以了?

    这个念头在亚历山大脑海里只闪了一下就立刻被否认,他知道这是只有在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毕竟要想让那孩子去一所空房子至少得告诉他才行。

    或者他可以戴着时下流行的面具?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亚历山大心里捉摸着这种种可能,然后他得出一个答案。

    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指使者似乎就是为了引起他的好奇。

    亚历山大决定对这封信置之不理。

    既然这个人给他写了信,那么就不会因为他的不予理会罢休,相信很快接下来就会再来找他。

    所以亚历山大并不着急,他现在要做的事很多。

    对葡萄牙王国来说,米格尔王子的死的确是件可悲而又震动全国的大事,但是对亚历山大来说,虽然同样让他感到意外,可接下来能想到的只是如何利用这件事推动他的计划。

    与以唐安东尼奥那些人的接触,让亚历山大大体知道了葡萄牙贵族当中有多少人对玛利亚有着敌意,这其中有些人是坚定的反对者,而有些人只是不希望玛利亚依仗她的娘家作威作福,而有些则纯粹是因为玛利亚对开辟新殖民地的消极态度令他们不满。

    这就让她的反对者显得十分复杂,或者说在某些特定时候这些人当中未必不会有人倒向玛利亚。

    同样的,支持王后的贵族们也不是那么坚定不移,他们当中也有人可能会改变立场。

    而这一切的关键,都在曼努埃尔身上。

    如果国王态度坚定,那么很多支持玛利亚的人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改变选择,至少相当一部分人会保持中立。

    亚历山大的推测很准确,不论是对里斯本宫廷,还是对那个神秘的来信者。

    米格尔王子的薨逝让里斯本人悲痛,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哀伤之中,城里的教堂已经连续2天都在不停的敲着丧钟,据说因为这个体力活太重,已经累倒了好几个敲钟人。

    米格尔是曼努埃尔如今唯一的儿子,虽然以国王的年纪和身体还是可以有孩子,而且他也的确已经有了个女儿并不需要太过担心继承人问题,但是因为王后陷入了谋杀继子的流言之中,这就让里斯本宫廷陷入了难堪之中。

    对王后身边人的审讯依旧在继续,继胡多卡医生被带走之后,王后就再也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了,他们被一个个的带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而玛利亚身边则多了些陌生面孔。

    很多支持玛利亚的贵族感觉到了形势变得严重起来,他们一边不停的向国王进言,一边派人向卡斯蒂利亚送去了消息。

    这种行为其实已经是妥妥的葡奸了,自然引起了曼努埃尔的愤怒,他当众斥责那些给伊莎贝拉报信的人是抱他丈母娘大白腿的叛徒,然后下令禁止那些人再和玛利亚见面。

    这其实就是公开宣布对王后的软禁,到了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曼努埃尔在这件事上态度的坚决和不容置疑。

    玛利亚提出和国王见面的要求再次被拒绝,那些名义上是伺候其实是监视的随从们甚至没有把她的这个要求转告国王就直接拒绝了她,而与此同时曼努埃尔再次召见了亚历山大。

    在这种时候间隔不久先后两次召见一位外国人的举动引起了太多人的关注,联想到亚历山大的身份,很多人得出了个惊人的答案:国王似乎正酝酿离婚!

    这个说法一出现,所有人就不禁大吃一惊,即便是在反对玛利亚的人当中,除了那些真正的反对者,很多人也在这个时候闭上了嘴巴。

    人们不敢想象如果曼努埃尔真的和玛利亚离婚会发生什么,一想到那对双王夫妻因此而爆发的滔天怒火,人们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闹大了。

    所以当被召见的亚历山大经过1个多小时与曼努埃尔的密谈从国王房间出来后,人们不由自主的围了上去。

    同时和亚历山大被人们围住的是里斯本总主教布若宗。

    只是不论是总主教还是亚历山大都对与国王的密谈闭口不言,这就更引来了人们的诸多猜测。

    而在回到住所后,仆人给亚历山大送上了第二封没有署名的信,这次送信是另外一个同样说不清对方什么样的孩子。

    这一次,信里只有一个地址:“埃武拉”。

    亚历山大知道埃武拉,那是座位于里斯本东南丘陵谷地,距里斯本大约30法里左右的城市。

    埃武拉是座古城,从罗马时代开始就因为有罗马军团的驻军堡垒而形成了村庄,然后这个村庄随着时间逐渐变成了一座虽然规模不大,却因为交通便利颇为热闹的城市。

    埃武拉在后世很出名,不过在如今却很平常。

    曼努埃尔很希望自己能成为葡萄牙历史上名声显赫的君主,而他认为要做到这点就要建造大量的建筑。

    所以从他登基之后,不论是里斯本还是其他的葡萄牙城市兴建城堡和各种受到曼努埃尔偏爱的建筑就蔚然成风,这种被后世普遍称为曼努埃尔式风格,普遍有着略显粗犷却都十分宏大的建筑风格后来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这种风格在埃武拉城体现的最为突出,因为就在大约200年后,一场几乎毁灭整个里斯本的大地震差不多彻底破坏了这座葡萄牙的首都,而远离里斯本的埃武拉却因为没有受到波及完美的保留下了这个时代特有的建筑与整个城市那明显带着曼努埃尔式的辉煌。

    只是如今,埃武拉还只是一座虽然古老却并不那么显眼的城市。

    亚历山大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要约他去埃武拉,不过很显然对他接到头封信时表现出的漠不关心有些不耐烦了,所以这才写了第二封信。

    亚历山大大约能够猜到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或者说是认识自己的,否则他不会写这封信,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亚历山大依旧没有任何回复,他不会傻傻的因为一句话和一个地址就跑到即时法里之外的地方去见一个不知道对他有着什么企图的人。

    这太危险了,谁能保证这不是个陷阱?

    好奇会害死猫,更会害死人。

    除了不想节外生枝,还有个原因让他暂时不能离开里斯本,那就是之前与曼努埃尔的密谈。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除了总主教布若宗,甚至就是唐安东尼奥也不得而知。

    这让很多人都在猜测国王是不是真的打算离婚,而他现在需要的是这位罗马特西亚公爵为他向梵蒂冈疏通。

    这种猜测让亚历山大一时间成为了里斯本最引人注意的人,可以说如果这个时候他离开城市,肯定会引起更大的关注。

    所以亚历山大很老实的留在城里,同时也在等着曼努埃尔的再次召见。

    玛利亚快要发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住,当从身边仅剩的几个人那里听说了关于国王可能会提出离婚的风声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房间里的东西被她砸得粉碎,一声声的喊叫即便隔着2道房门也可以听得很清楚,她彻底被激怒了。

    她身边仅剩的几个还算忠心耿耿的随从尽量安抚王后,可这没有什么用。

    当偶然听说亚历山大再次奉命进宫,玛利亚立刻命令随从一定要拦住那位公爵。

    然后她干脆放弃了原本的矜持,亲自走出房门,在守卫无奈却异常坚定的阻拦下,她固执的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然后当亚历山大出现时,她不顾守卫的阻拦,直接站到了走廊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

    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看着玛利亚,他心里其实知道她是清白的,或者说至少到现在也没有证明她是杀害自己继子和亲外甥的幕后凶手,但是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公爵,我希望能和你谈谈,”玛利亚向亚历山大说完,转身看向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卫兵队长,看到队长盯着她的样子,玛利亚忽然开口问他“我是你的囚犯吗?”

    队长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他想要解释可支吾半天也说不出句合适的话,看着王后就那么盯着他看了好一阵,队长终于点点头:“陛下,按照国王的吩咐您不能单独和任何人见面。”

    “那我们就在这里说话,”玛利亚说完就扭头看着亚历山大“公爵我希望你能坦诚的告诉我,国王究竟要我怎么样?”

    亚历山大知道玛利亚的意思,他稍微想了想随后平静的回答:“陛下,我只能说,事情并没有到您想的那么糟糕。”

    玛利亚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丝惊喜,她甚至不顾体统的伸手抓住亚历山大的手腕,紧盯着他的眼睛追问:“公爵你向上帝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陛下,我向上帝发誓,至少现在您的担心是多余的,事实就是并没有出现您最为担心的那种情况,不过请原谅我无权向您详细说明。”

    玛利亚用力攥着双手,因为过于用力她的手指发白,还微微颤抖。

    不过也许是听了亚历山大的话之后心里突然放松下来,她的手也一下子松开,随即一条勾花手帕也跟着飘落在地上。

    亚历山大立刻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手帕,递到玛利亚面前:“陛下,这是您的。”

    “谢谢,公爵。”

    玛利亚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神色,当她慢慢从亚历山大手里拿过手帕时,她的动作稍显缓慢,或者说那更像是在一点点的抻开。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亚历山大向玛利亚鞠躬告辞,他的动作恭敬有礼,丝毫没有因为玛利亚如今的处境显出一点点的怠慢。

    只是当他转身离开时,脸上恭敬的微笑却逐渐消失。

    “的确没有那么糟,”想着对玛利亚的解释,亚历山大心里暗暗说“因为还有更糟的事在等着你呢。”

    曼努埃尔再次召见亚历山大的地方,是他的办公室。

    这是自从米格尔王子死后他第一次离开王子的房间。

    看着脸色憔悴的国王,亚历山大向旁边已经等着唐安东尼奥看了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走到国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那么公爵,你对你的许诺有多少把握呢?”曼努埃尔看上去有些疲惫,可他的眼中却闪着亢奋的光“公爵我知道你与教皇之间的关系,这不是什么秘密,就如同教皇与法国人的关系一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和法国人就能相处的足够好,据我所知你可是让路易吃过不小的亏,那么你怎么保证可以为我和法国人之间搭上关系?”

    曼努埃尔紧盯着亚历山大,哪怕是一旁的唐安东尼奥因为意外微微欠起了身子,他也依旧目光炯炯的盯在亚历山大脸上。

    那天深夜亚历山大被召圣若热城堡后单独留下与曼努埃尔密谈的,正是这件事。

    没有人想到亚历山大向曼努埃尔提出的,是“与法国人合作”这个建议。

    必须承认,即便在海上争端中能够与卡斯蒂利亚抗衡,可在总体国力上葡萄牙也是无法同时和两个强大国家为敌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曼努埃尔在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依旧有着重重顾虑。

    正是针对这个,亚历山大向他提出了与法国人结盟的建议。

    这个建议看上去有些突兀,可实际上只要想想波尔图的葡萄酒商人与法国人之间密切的联系和这些葡萄酒商背后都是什么人在支持他们,就可以知道总会有人向曼努埃尔提出这个建议。

    只是现在,曼努埃尔面对的是亚历山大。

    “相信我陛下,法国人一定很愿意与你合作,”亚历山大平静的说“您应该也很清楚这不论是对葡萄牙还是法国都是有利的,因为阿拉贡的斐迪南的野心同样让路易很不高兴。”

    曼努埃尔默默看着亚历山大,他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内心里却并不平静。

    曼努埃尔知道亚历山大说的不错,只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答应他的建议,接下来会发生的那些事,曼努埃尔心中就不禁难以抑制的有些紧张。

    “法国人能支持我与伊莎贝拉为敌?”

    “这要看您能向他们提供什么样的条件。”

    “即便是直接派出军队?”

    “这要取决于您和路易达成什么协议。”

    “那么你认为法国国王会向我要什么?”曼努埃尔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亚历山大琢磨了下,在他记忆里很多法国国王都对未来的西班牙王位有着浓厚兴趣,这其中包括自诩太阳王的一个路易,还有一个不是法国人的法国皇帝。

    而在如今,法国人对伊比利亚半岛虽然也有着野心,但想来还是能够克制一下的。

    “陛下,我认为应该是您向路易提出条件,”亚历山大对一脸愕然的曼努埃尔说“您是在帮助他遏制斐迪南在罗马的野心,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路易向您付出报酬了。”

    曼努埃尔认真听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公爵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奇本领,随着亚历山大的描述,以至他自己都认为这是在帮助法国人了。

    “如果在海上的争端导致卡斯蒂利亚出兵,那么法国人的支援就是必须的,所以陛下是否与法国人合作,这关系的是您的王国的未来,而不只是一两个殖民地。”

    亚历山大最后这句话成为了让曼努埃尔下定决心的关键,在又是经过一阵令人焦急的沉默后,曼努埃尔终于把一封早已经准备好的信推到了亚历山大面前:“拿去吧,如果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会酬谢你的。”

    “谢谢陛下,这是我的荣幸,”亚历山大收起那封曼努埃尔给他的命令,这可以让他能够以葡萄牙国王使者的身份与法国人谈判“那么按照布若宗总主教的安排,我会以为米格尔王子修建墓地的名义离开里斯本,然后……”

    “公爵,其实我并不想知道你接下来去见什么人,”曼努埃尔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而且如果你的这次使命失败或是泄露我也不会承认我曾经给过你这样的授权,所以公爵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为自己祈祷。”

    看着脸色阴沉的曼努埃尔,亚历山大稍微沉吟,随即一笑。

    11月19日,亚历山大离开里斯本。

    目的地,是30法里之外的埃武拉城。

第二十九章 故人

    埃武拉城,亚历山大站在一条倾斜的街道边上看着前面一处到处杂草丛生的荒地。

    因为不久前刚刚下过雨,街道上泥泞脏脏的,一条勉强能叫排水沟的浅沟里漂着泛着臭味的垃圾和粪便,那片荒地也是乱糟,可以看到几个十字架东倒西歪的竖在那,看上去显得荒凉而又略显阴森。

    这是个墓地,不过显然不是教堂里的那种墓地,而是纯粹埋葬穷人的地方,这种地方大多地处偏僻远离城镇中心,可是这座略显荒芜的墓地却在距城中心不远的地方。

    “埃武拉是上帝的恩赐,当初可怕的黑死病曾经夺走了将近十几万人的生命,那时候埃武拉城几乎完全被死人填满了,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这座城市最终会变成一座死城,可后来埃武拉还是坚持下来了,甚至在后来虽然有很多人为了逃避黑死病从里斯本逃到这里,可最后人们发现这座城市是葡萄牙所有城市里死的人最少的。”

    一个身穿粗布法袍的教士陪在亚历山大旁边,他已经从跟随亚历山大一起来的官员那里知道了这位公爵是来自梵蒂冈的大人物,而且他这次来埃武拉也是奉了国王的命令,这就让教士的态度显得恭维了许多。

    这让亚历山大又一次感受到了伊比利亚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气氛。

    即便是在王权更加强大的巴尔干,正教教会的权力也是依旧能与世俗权力相互制衡的,而在意大利和其他地方,教会更是有着十足的影响力,即便到了现在已经不复诸如乌尔班二世或是英诺森三世那样权势滔天,可教会却依旧有着令世俗君王们不能忽视的强大力量。

    对教会那些君主是谨慎而又小心的,因为他们知道虽然不论是梵蒂冈还是地方教会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可依旧是不可小视的强大对手。

    的确,世俗君主们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千百年来异常微妙,他们既相互合作又相互提防,又时候甚至还会发生激烈冲突,可即便这样却又始终谁也离不开谁。

    可是伊比利亚却不是这样的,在伊比利亚,不论被视为新圣地的卡斯蒂利亚还是阿拉贡,或是葡萄牙,虽然这些地方到处都洋溢着浓重的宗教气氛,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伊比利亚国王才是真正拥有统治权的那个人,即便是教会也不得不完全屈服在国王的意志之下。

    “所以国王才要修建那座圣弗朗西斯科教堂?”亚历山大指了指那片荒地后面隐约可以看到的一处工地,那里矗立着一座被脚手架包围的教堂,可以看出那座教堂的主体已经差不多建成,只是其他很多辅助建筑还未完工。

    “那是若奥国王的杰作,”教士用满是赞美的口气说“公爵您一定难以想象修建那座教堂有多么困难,教堂的所有石料都是从很远的采石场运来的,那些大块大块的花岗岩石不但坚固更是重的出奇,可人们还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运来了,这不能不说是上帝赋予的奇迹。”

    “的确是奇迹,”亚历山大敷衍的点点头,他知道这座圣弗兰西斯科教堂大约还要有差不多10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建成,而且随后这座教皇将会因为它那异乎寻常的装饰风格而出名。

    不过虽然暂时看不到这座教堂竣工,亚历山大这次到埃武拉来,却的确是和这座教堂有关。

    曼努埃尔的前任若奥二世在决定建造这座教堂的时候,是打算着作为将来的王家墓地使用,所以虽然这座教堂的规模其实不大,却因为这个用途而颇受葡萄牙王室重视,而且虽然教堂还未建成,但是做为王家墓地的用途却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若望二世夫妻就是被安葬在已经建成的教堂主体建筑的主庭里,而这一次亚历山大来埃武拉,则是曼努埃尔一世决定把他的长子米格尔王子也安葬在这里。

    圣弗朗西斯科教堂其实并不很大,而且或许是因为时间晚的缘故,这座教堂并非是按照古代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建造,所以教堂的穹顶并非是那种高得吓得的空旷款式,而是一种稍微在某些地方不可避免的带着摩尔风格,却又多少混杂着东罗马晚期时代那种异常奢靡的样子。

    半圆形向下弯曲下来的房顶由几个明显突出的弧形房脊拼凑而成,每片房脊的椭圆形内隆上都装饰着漂亮的花纹,而合拢在一起的房顶中间则由一副不论从任何方向看,都可以做为正面的创世三界天顶画构成。

    亚历山大站在教堂主庭的石头地面上仰头看着头顶,正上方正是那副天顶画最中间的部分,以在圣光的光环中如俯视整个世界的上帝为中心,由天堂,人间和地狱组成的一圈圈的世界景象沿着椭圆形的房顶向四周第次展开,人站在下面仰头看着那整个画卷,就如同在看着一个自己所在的浓缩的世界。

    “上帝创造了世界和人,而每个人的命运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一个声音忽然从亚历山大身后传来,听着这声音,正在抬头看着头顶的亚历山大顿了顿,稍微寻思后脸上露出丝虽然稍有意外,却又并不是很惊讶的神情,然后他慢慢转过了身。

    看着从摆放在主庭侧旁副室的若望二世夫妻石棺后走出来的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亚历山大晒然一笑,他慢慢向站在那里看着他面露笑容的莫迪洛伯爵走去,当走到伯爵面前时,他上下看着这位已经失踪了太久的“舅舅”。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吗,乔迩,”莫迪洛问着,然后他张开两臂“来吧,让我们拥抱一下,能见面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是吗。”

    亚历山大一动不动的任由伯爵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然后他才望着伯爵平静问:“那么说,米格尔王子是您派人暗杀的了?”

    莫迪洛认真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在考虑听到答案后他会有什么反应,可随后他就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吧乔迩,你不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罪人。”

    “那孩子才两岁……”

    “这很重要吗!”莫迪洛打断了亚历山大,他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举起右手在他眼前用力一攥捏成拳头“那个孩子既然生在王室就应该承受他的命运,那么既然他会死就意味着上帝是这么给他安排的。”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莫迪洛,他发现这么久不见,这位伯爵变化真的不小,之前那似乎永远显得那么优雅的举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着危险的凌厉,原本总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短须这时变成了络腮胡子,梳理整齐的头发却剪短了许多。

    他的衣着也和以往不同,之前总是一身华丽服饰的伯爵,现在却穿着一件颇为方便精悍的短皮上衣和一条两截瘦腿裤,一双做工倒是还算精致的高筒皮靴紧紧包着他的大腿。

    最关键是,虽然知道莫迪洛伯爵是个十分危险的用剑高手,可以前亚历山大却从没见过他随身佩戴武器,而现在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柄显然不是用来做为装饰的佩剑。

    “伯爵,这段时间你都在干什么?”

    亚历山大没有再继续纠缠关于米格尔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当见到莫迪洛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连一想到米格尔的死与莫迪洛有关他也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其实这一切他已经猜到,只是现在亲眼看到了伯爵之后,他才终于肯定了心里的那个猜测

    让他放弃继续追问莫迪洛伯爵的原因还是一个,那就是伯爵的那些话真的说动了他。

    亚历山大已经想不起来历史上的米格尔王子是什么时候死的,不过历史上继承葡萄牙王位的的确是玛利亚的儿子而不是米格尔王子,而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王子似乎恰恰就是在很小的时候不行夭折。

    上帝创造了世界和人,而每个人的命运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亚历山大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米格尔王子的命运,或者说这只是个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但是历史与现实之间微妙却又偏偏殊途同归的结果,让他的确感受到了某种说不出的奇特。

    “伯爵你在西西里失踪了,大概你能想象到箬莎有多担心你,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的确还不错,当然不能和在那不勒斯相比,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迪洛侧身向亚历山大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他显然对亚历山大就此忽略了米格尔王子的事很满意,在领着亚历山大从石棺后面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小门走出去,沿着一条长廊来到正在一片到处都是工人干活的工地后,亚历山大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工人,和他们那对他们这两个闯入者视如不见的态度,亚历山大不由心里一动。

    “伯爵,这一切你策划多久了,”亚历山大微微抬手指了指四周“我是说你的失踪,然后到了卡斯蒂利亚和葡萄牙,还有就是咱们现在呆着的这个地方,请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您,我看的出来您在这里可不是个干活的工人。”

    莫迪洛有趣的听着,这时候的伯爵身上似乎有着一种让亚历山大能够明显感觉出来的不同劲头,他说不出那是什么,如果一定要解释,只能说似乎莫迪洛一下子变得活跃了很多。

    “乔迩,你应该知道我计划这一切有多久了,”莫迪洛引着亚历山大来到边缘一块高出的台地帐篷前停下来,他看着下面一片忙碌的工地微微一笑“我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我要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在需要的地方一批人手却又不被人怀疑,而且这些人如果什么都不干整天只是吃吃喝喝很快就会惹出麻烦来的。”

    “所以你给你的手下找各种各样既可以聚在一起不引起旁人注意,又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稍微招呼就能召集起来,”亚历山大看着下面的工地“譬如为国王建教堂,毕竟这种工作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或许这些人当中有些一辈子都用不上,可一旦需要就可以立刻派上用场。”

    “乔迩,你知道我为什么认为你是我最需要的外甥吗,”莫迪洛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然后他自己说出了答案“因为你要比其他人都聪明的多,而且你也和我一样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莫迪洛说着转身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很暖和,一个摩尔女仆看到莫迪洛进来立刻恭敬的迎上去。

    “不用担心,她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莫迪洛示意女仆为俩人倒上酒,然后坐下来这才开始认真打量着亚历山大“你做的不错比我想的还要好,看看你罗马特西亚公爵,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莫迪洛感叹着,然后他的神色变得慢慢严肃起来:“那么你认为你那个姐姐,她怎么样?”

    亚历山大沉吟了下,他并不奇怪莫迪洛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毕竟连在宫里的米格尔王子都能暗杀,由此可见这些年来莫迪洛在伊比利亚各国的宫廷中都做了何等缜密的布置。

    然后亚历山大淡然的说:“胡安娜,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莫迪洛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下,他两根手指轻轻捻着下巴上的胡须,似乎在琢磨亚历山大的这句话。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低头看着这个“外甥”说:“知道吗,我准备了这么多年,为了能达到目的我把自己的妹妹送上恩里克的床,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而你乔迩,我得说你实在是让我意外。我之前曾经想象过各种各样的你是什么样子,聪明的愚蠢的,懦弱暴躁或是很贪婪的,但是我从没想到过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莫迪洛说着伸出双手试探着轻轻搭在亚历山大肩上,然后他的眼中闪着一丝精光:“你的计划很好,虽然我没有在你的身边可我也能差不多猜到你要怎么做,那些葡萄牙贵族们对玛利亚的敌意帮了我们的忙,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把握让里斯本的宫廷发生一场真正的变化,不过这一切需要你的姐姐真正的和我们合作。”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知道莫迪洛说的没错,随着葡萄牙发生的变故,这趟伊比利亚之行真正的关键时刻,就要来临了。

第三十章 张网已待

    一道略显刺眼的阳光从遮盖得很严实的窗子缝隙里透进来,正好照在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脸上,虽然是冬日,可那午后的阳光还是显得有些炙热,女人从沉睡中慢慢醒来了。

    微微动了动身子,年轻女人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美丽却有有些空洞的大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房顶,似乎在琢磨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然后她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掀开盖在身上的厚实羊毛毯子坐了起来。

    胡安娜先是向身边看看,确定旁边没有人后,她立刻从床上下来,顾不上地面冰凉赤着脚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向门口跑去。

    她用力打开门跑到外面,看到几个看到她露出诧异神色的女仆她立刻走上去急急的问:“看到公爵了吗?”

    “殿下,”一个年级稍大的女仆赶紧伸手扶住因为刚下床还有些腿脚不利落的胡安娜“公爵现在不在宫里。”

    “在哪,我丈夫在哪?”胡安娜的神色立刻一变“他是不是回弗兰德斯去了,他把我扔在这了吗?”

    看着胡安娜忽然显得急躁起来的样子,女仆有些担心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她紧紧抓住了胳膊不停的追问,然后她干脆推开女仆开始沿着走廊向前跑去,一路上她完全不理会那些看到她这样子不知所措的仆人们,只是不停的找着她的丈夫,当听菲利普似乎不在宫里时,她干脆转身向马厩跑去。

    仆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胡安娜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黑色健壮的高头大马,然后她完全不顾马夫的阻拦抓住缰绳,用尽力气翻身跳上了黑马没有马鞍的光滑脊背。

    忽然被陌生人骑上脊背的黑马立刻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转起了圈子,虽然它没有站起来试图把背上的胡安娜掀下去,可这已经足以吓坏四周的人。

    一群仆人手忙脚乱的围着黑马,可因为怕伤害到胡安娜却有不敢贸然冲上去。

    胡安娜紧抓着缰绳,一双露在掀起裙摆下的光滑双腿紧夹着马腹,她大声呵斥着那些仆人要他们闪开,在看到他们完全不停她的命令后,她双腿用力,两个细腻的脚跟狠狠向着柔软的马腹用力一顶。

    黑马立刻发出了一声嘶鸣,它把头向下塌去,这让站在它面前的一有经验仆人立刻意识到什么惊慌的向旁边躲开,而另一个仆人显然就那么机灵了,当他看到黑马向他冲来时,那个人居然还张开两臂似乎是要拦下来,接着他就被黑马一下撞飞出去,重重砸到了旁边的花坛里。

    胡安娜趴在马背上不顾一切的只是任由黑马向前狂奔,他们冲出马厩冲到庭院里,然后沿着一条走廊向着王宫前面的主廷猛冲而去。

    慌乱嘈杂的喊叫声惊动了正在与大臣们召开会议的伊莎贝拉,女王有些错愕的向外面看去,看到窗外一边喊叫一边不停跑过的人们,伊莎贝拉女王不满的向旁边的侍从长看了一眼。

    侍从长立刻走到外面,当他看到远远骑着黑马奔跑而来的胡安娜时,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向旁边那些不知所措的卫兵们下令:“树盾!”

    卫兵们习惯的按照侍从长的命令把手中的盾牌顶向前方,同时更多的人立刻从两侧向着已经冲到盾墙前的胡安娜拥去。

    冲到盾墙前的黑马不由自主的缓下脚步,它健壮前蹄向上翘起,就在黑马这一停顿的时候,从两侧涌上来的仆人和护卫们立刻七手八脚的抓住了马缰,然后他们任由胡安娜不停的叫骂嘶喊,直接把她从马上抬下来让侍从长横抱着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放开我你这个下贱的摩尔杂种!”

    胡安娜叫喊着,她用带着指甲的手指在侍从长脸上,胳膊上,胸口上抓出一道道的伤痕,到了后来干脆一口紧紧咬住了侍从长的手臂。

    侍从长漆黑的脸颊因为疼痛不由一颤,不过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只是伸开两臂把胡安娜圈在自己身体和柱子之间不让她乱动,直到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够了!”

    伊莎贝拉脸色难看的走过来,在她身后,几个卡斯蒂利亚大臣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位几如发疯般的公主,而在这些人当中一个衣着明显与卡斯蒂利亚宫廷风格迥异不同的人,则好像完全被胡安娜的举动惊呆了。

    “男爵,看来今天不是个很合适的日子,也许下次我们可以继续谈谈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伊莎贝拉转身向那个外国人草草的说了几句,看到那人既无奈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告退离开,伊莎贝拉的眉梢已经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打断了一次多么重要的召见吗?!”伊莎贝拉愤怒的走到被侍从长紧紧箍在柱子上,可依旧不依不饶的叫喊的胡安娜面前“你让我在纳瓦拉使者面前丢人,你让整个卡斯蒂利亚宫廷丢了人!”

    “我不管,我要去见我丈夫!”胡安娜大声对伊莎贝拉喊着“你明知道那些女人都觊觎我丈夫,为什么还要让她们留在他身边,我要把那些女人都赶走,还有让你的摩尔情夫滚开,他弄疼我了!”

    伊莎贝拉听到了四周一阵抽气声,一时间除了胡安娜的叫喊,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看着脸色已经发黑的女王,一些离得近的仆人更是吓得干脆直接屈膝低头跪了下来。

    “放开她。”伊莎贝拉面无表情的对侍从长下了命令,看着侍从长试探着慢慢放开不住挣扎的胡安娜,伊莎贝拉向她走了过去。

    侍从长试图拦住女王,这个时候的胡安娜看上去太不正常了,她那双好像彻底疯了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令人不安的暴虐,似乎这时候她完全认不出走向她的是她的母亲。

    伊莎贝拉微微摆手示意师从长退到一边,她走到胡安娜面前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然后脸上终于开始出现忐忑不安的神情。

    “做为母亲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无理,但是做为女王我不能容忍你的冒犯,”伊莎贝拉缓慢却有力的说“听着,你身边的人将会因为没有照顾好你受到惩罚,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流放到山里的林场去做苦力,我会再派一批人来伺候你,至于你自己,从现在开始我要禁止你离开你的宫殿,除了你的丈夫和批人,我禁止你和任何人接触,而且我要你每天必须咏颂10遍祈福经文,直到把隐藏在你身体里的魔鬼驱逐出去为止。”

    胡安娜想要辩解,可伊莎贝拉女王已经不再理会她转身而去,只有侍从长在离开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自始至终,那些卡斯蒂利亚大臣们都站在一旁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一言不发,只是当他们跟着女王离开时,每个人都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了下还正靠着柱子不停喘着粗气的胡安娜。

    回到庭里的女王并没有再召见大臣,这个时候的尴尬也让那些贵族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他们纷纷向女王行礼告退,只是直到离开,都没有人与伊莎贝拉女王对视一眼。

    “我该怎么办?”

    当只剩下两个人时,伊莎贝拉忽然沮丧的发出声叹息,她坐下来头疼的用手支着额角微微摇着头“她对我那么无礼,甚至说出那种话,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一定用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惩罚她。”

    “陛下,也许您应该找些医生给殿下看看,她的样子显然不太好,不过请原谅我的冒犯,这里面似乎多少也有着公爵的原因在里面。”侍从长小心的说,然后他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在等着女王接下来的惩罚。

    伊莎贝拉女王神情复杂的看着等着处罚的侍从长,然后有些无奈的又摇摇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菲利普那么年轻漂亮,女人们喜欢他这并不奇怪,可是胡安娜就太不正常了,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对待丈夫的,她把她的婚姻当成什么了,难道她真以为让她和菲利普结婚是为了让她谈情说爱吗,我要的是与奥地利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同盟,难道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

    伊莎贝拉气恼的不停质问着,到了后来她甚至也有些歇斯底里了,她恼火的站起来走来走去,然后又坐下来开始写信,只是当她把自己对胡安娜的烦恼写给驻葡萄牙大使之后,她又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该把这封信寄出去了。

    “我知道唐卢维戈伯爵是我忠实的大臣和朋友,不过我想他在里斯本为玛利亚操心已经够多了,真是不应该再让他担心更多。”女王把写好已经蜡封的信放在一边,有些无奈的靠在椅背上,她就这么自言自语,而侍从长则站在旁边始终耐心的听着女王的烦恼。

    直到女王终于不再说什么,侍从长才低声说:“那么陛下,您要不要把这些事给国王陛下写信呢?”

    侍从长的询问让伊莎贝拉脸上神情微微一顿,她慢慢扭过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然后回过头去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到:“还是不用了,我想我能应付的过来,”说完她稍微一顿又接着说“还有就是我想你说的也许有些道理,明天让医生们为胡安娜看看,毕竟她的健康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太重要了。”

    就在胡安娜在宫廷里大闹的时候,菲利普这个时候却正在城里的一个酒馆里和一群人谈笑风生。

    这些能和这位维也纳公爵坐在一起的人除了一些当地年轻人,大多都是些外国贵族,而他们议论的话题也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东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人们说的是真的,当我真的看到被传说成梵蒂冈的广场就是个露天妓院,那些教士不是自己在**就是在拉皮条这种事之后,我简直吓得完全不知所措了。”一个男人眉飞色舞的对身边的人讲述着他刚刚旅行回来的见闻,当看到旁边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将信将疑时,这个人立刻大声说“如果你们以为我说的都是假的,那么你们自己完全可以亲自到罗马去看看,只需要从这里到海边,然后找条船,不需要一个星期你们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你说的这些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些又都算什么,你们忘了我们的那位教皇还在巴伦西亚当大主教的时候就以风流出名了吗,据说他曾经一次邀请了十几位贵妇到他在巴伦西亚的主教宫去做客,而且关起门来亲自给她们布道,那情景据说险些把阿拉贡大主教吓得病倒。”一个外国贵族不屑的对这个显然有些大惊小怪的卡斯蒂利亚贵族说“而且不止这些哦,我听说教皇与他的情妇还有女儿都住在波提科宫里,而从教皇宫到波提科宫之间有一条很隐秘的密道,这样他就可以很方便的来往于两地之间,不过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还有什么?”被勾引起了兴趣的人们不由急急的追问,那样子甚至连菲利普也不禁有些好奇的靠了过来。

    “据说每次教皇和他年轻的上帝新娘幽会的时候,都会他漂亮的女儿在旁边陪着,”那人脸上满是深意,一脸‘你们懂的’的样子,然后在所有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之后,这才继续说“而且据说有时候,他的儿子们也会参与进来呢。”

    “我的上帝!”

    “还有这种事。”

    一阵阵低声惊叹从围拢的人们口中响起,不过听上去他们的腔调里虽然有着意外震惊,却似乎并不是很多,相反很多人脸上露出的却是一副满是羡慕的神情。

    然后,他们听到了个陌生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我想你们说的是比萨的卢克雷齐娅吧。”

    听到这声音,那些人不由同时回头看去,当看到坐在不远处一张桌子边的诺尔梅齐时,菲利普不由暗自一皱眉。

    菲利普这段时间派人暗中盯着这位来自那不勒斯的伯爵,想要从他身上发现些什么,但是结果却让他失望。

    诺尔梅齐的生活过的很简单,这位显然是因为不被那不勒斯女王待见而被发配到伊比利亚来的伯爵整天无所事事的,除了他那点根本说不上是公事的差事之外,他就是在城里到处闲逛打发时间。

    这让菲利普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想来如果不出意外,这位伯爵的后半辈子大概就是在这种不停出使其他国家的混日子当中渡过了,除非是有一天那位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回心转意,否则在今后很多年里他都得是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现在忽然看到诺尔梅齐,菲利普虽然有点意外,不过随即就不以为意的又去准备和他的那些朋友们继续聊天。

    说起来在巴利亚多德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他现在强烈的怀念着弗兰德斯,这除了巴利亚多德的气氛显得太压抑之外,还有就是对一直呆在伊莎贝拉女王身边,菲利普很不习惯。

    对那位女王,菲利普有种莫名的畏惧,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他听到的太多了,甚至就是他的父亲马克西米安皇帝在提起伊莎贝拉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这让菲利普感到很不舒服。

    所以这段日子他过的实在是有些“清苦”,也就只有在和这些狐朋狗友们一起喝酒解闷的时候,才能顺便回忆一下在弗兰德斯时候的好日子。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

    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那些人听到诺尔梅齐的话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你说什么?”那个说道教皇轶事的贵族问了一句“另外请问你是……”

    “朱利佩伯爵诺尔梅齐。”

    “哦,我听说过你,”那个人立刻笑了起来“很多人说你在那不勒斯造反被关进了监狱。”

    “显然,我又被放出来了。”诺尔梅齐抚了抚脸上的面具“虽然付出了代价,不过我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就和你们一样。”

    “伯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自己是幸运的倒是还能理解,毕竟你又自由了,可你说我们也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那人不解的问。

    “因为你们是在远离罗马的巴利亚多德,而不是在其他什么地方说的这些,否则你可能就不那么走运了。”

    “怎么,难道你认为那位教皇还会因为我说了他几句笑话就威胁我吗?”那人站起来向诺尔梅齐走去“或者你之前坐牢坐的胆小了?”

    “我想你还没明白,你说教皇什么的没什么,但是你把卢克雷齐娅牵扯进来就太糟糕了,要知道如果她的男人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心爱女人的坏话,啧啧啧……”诺尔梅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咂咂嘴,看着那人难看的脸色,他举起酒杯向那些人示意了下“好了各位,让我们高兴点吧,我们都知道在巴利亚多德能找乐子的地方实在太少了,不过好在我知道现在有个地方倒是很不错,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你们带路。”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虽然对诺尔梅齐有些古里古怪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听到他的话后很多人还是不由好奇起来。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奥尔迦拉夫人这个名字吗?”

    “当然,”之前还因为被诺尔梅齐讽刺的那个人立刻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他有些炫耀的看看四周的人“那可是罗马城里一位有名的美人,据说有几乎一半的罗马贵族和更多的梵蒂冈主教们都是她的座上客,她不止漂亮而且多才多艺,甚至据说当初贡萨洛将军进入罗马城之后就直接住进了她的家。”

    “这个奥尔迦拉夫人,是个娼妓吗?”听着关于这位奥尔迦拉夫人这一连串的传言,菲利普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一个娼妓居然这么有名?”

    “殿下你可不要把他她当成一般的娼妓,她是整个罗马城的男人都为之着迷的美人。”那人立刻纠正着,然后这才想起什么有些兴奋的看着诺尔梅齐“伯爵你说到奥尔迦拉夫人,难道她现在来巴利亚多德了吗?”

    “对,据我所知她来巴利亚多德了。”诺尔梅齐点点头“不过她似乎是来找什么人的,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关于她的一些传说,据说这位夫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不过那个男人却在得到她的爱情之后又抛弃了她,所以她开始旅行满世界的试图再找到那个抛弃她的人。”

    “上帝,是谁居然忍心抛弃那么一位美人?”有人忍不住不忿的问。

    “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那位美人现在一定正处于悲伤无助之中,如果谁能在这个时候给她足够的体贴和温柔,我想获得她的爱情其实并不是很困难的,而我自己正准备这么干呢。”诺尔梅齐耸耸肩,看到那些人听到他的话脸上不由露出心动的样子,他露在面具外的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菲利普看着四周那些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的狐朋狗友们不由微微摇摇头,他对那些娼妓不是很感兴趣,他觉得她们肮脏又下贱,即便是在弗兰德斯他也只是和那些贵妇或是平民家的女人来往,至于娼妓他在见识过几个之后就厌烦了。

    所以虽然一旁有人一直在不停的怂恿他,可菲利普还是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毕竟他还记得这里是巴利亚多德,一想到或许伊莎贝拉女王会听到些风言风语,菲利普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这么想着,菲利普最终还是拒绝了那些叫喊着要去见识一下真正美人的朋友的邀请,带着仆人除了酒馆向王宫走去。

    只是他刚一进入王宫,就听到了关于胡安娜大闹宫廷的事。

    听着胡安娜做出的那些令人震惊的举动,菲利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过了好一阵他忽然转身向宫外走去。

    “殿下您要去哪?”仆人从后面手忙脚乱的追上去问着。

    “我不知道,只要能离开那个疯女人就行,哪怕只有一个晚上,”菲利普恼火的回答,然后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那就去看看那个让整个罗马的男人都为之着迷的美人,但愿那个诺尔梅齐没有胡乱吹牛。”

第三十一章 葡萄牙的“崛起”

    唐卢维戈伯爵脚下匆忙的走在圣若热城堡如同迷宫般的走廊里,如果没有个仆人当向导他早已经迷路了,事实上在圣若热城堡里的确曾经发生过外国使节因为不小心迷路而被困在这座迷宫里走不出来的尴尬情景,不过更多的却是很多人进来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从此再也没有下落。

    唐卢维戈伯爵是卡斯蒂利亚驻葡萄牙的外交官,这位被伊莎贝拉女王称为“忠实的大臣和可靠朋友”的贵族同时也是阿拉贡的使者,肩负着两个王国的外交使命让这位伯爵成为了里斯本最引人注意的外国贵族,而他忽然出现在圣若热城堡里,也让很多人不禁浮想连篇。

    王后玛利亚已经被软禁了几天,从开始的尽量回避到不得不主动打听关于王后的消息,唐卢维戈伯爵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他很担心玛利亚的安危,可同时更担心葡萄牙正在发生的一些变化。

    关于葡萄牙人对新殖民地突然高涨的兴趣,唐卢维戈伯爵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可能会对卡斯蒂利亚造成的影响,做为被伊莎贝拉视为最合适的外交官,唐卢维戈伯爵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变化的重要,而后玛利亚的遭遇更是让他意识到或许事情正朝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

    葡萄牙人当初干预卡斯蒂利亚的王位战争造成的两国之间的矛盾和裂痕并没有因为曼努埃尔连续娶了两位阿拉贡公主而得到多少修复,相反卡斯蒂利亚一直密切的注意着这个邻居,当然这也是因为如果将来有一天葡萄牙王室因为没有后代而绝嗣,那么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吞并他们的这个亲戚了。

    唐卢维戈伯爵主动提出要见玛利亚,是在关于她的不利传言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的决定,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会让自己也陷进去,甚至可能会引起更多的阴谋论,但是他这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唯一让伯爵多少觉得还算是个安慰的,是米格尔王子是玛利亚姐姐的儿子,所以说这多少还算是“家务事”,可以想象如果这位王子的母亲不是同样出身阿拉贡,而是其他什么国家的公主,那么形势可能已经糟得不可收拾了。

    原本住在新王宫的玛利亚已经到了圣若热城堡,虽然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显然如今已经不能任由她决定了。

    虽然曼努埃尔没有直接下达命令,可她还是被安排到了城堡中一座较为偏僻的主楼里,这种已经差不多算是半公开的软禁让玛利亚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所以当看到唐卢维戈伯爵时,玛利亚对这位忠实的大臣的到来尤其感到兴奋。

    “他们在诬陷我,我不知道这是谁想要把我从王后宝座上拉下来,可我绝不能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玛利亚在唐卢维戈伯爵面前显得十分强硬,她模仿着母亲的样子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矜持的交互搭在小腹上,那样子看上去很有气势。

    只是唐卢维戈伯爵还是从她那略显夸张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隐约的不安。

    “陛下,您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唐卢维戈伯爵试图安慰玛利亚,不过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葡萄牙人认为是您谋杀了……米格尔王子。”

    说到这的时候伯爵略微顿了下,他看着玛利亚的眼神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怀疑。

    毕竟王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亲姐姐的孩子又怎么样,毕竟不如让自己的孩子戴上王冠,而且唐卢维戈伯爵看着玛利亚的样子就不禁想到了伊莎贝拉女王,他知道玛利亚一直在刻意模仿她的母亲,那么在争夺王位这件事上,她是不是也像伊莎贝拉女王对付她的哥哥恩里克一样呢?

    一想到这个就不禁心头有些乱的伯爵有些为难的看着玛利亚,他知道如果玛利亚真的做了这件事应该也是不会向他坦白的,所以这就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果然,伯爵的神情立刻让玛利亚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愤怒的看着他:“你在暗示什么伯爵,你也认为我杀了我姐姐的孩子?”

    “陛下,现在不是分辩这个的时候,”唐卢维戈伯爵无奈的提醒着玛利亚“您必须得到国王的原谅,我是说不论使用什么办法您必须让国王回心转意,否则这件事可能会变成国家之间的一场灾难。”

    玛利亚目光炯炯的盯着唐卢维戈伯爵,过了一会她才用有点疑惑的口吻问到:“伯爵,这就是你给我的建议,让我去哀求甚至是用只有下贱女人才能用的方法获得我丈夫的原谅?难道你不是应该立刻去见国王,告诉他这么对待他的妻子,一位阿拉贡的公主,应该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听着玛利亚近乎质问的话,唐卢维戈伯爵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无奈,他知道在女王的所有子女当中玛利亚虽然未必是最像她的,却肯定是最希望成为她那样的,现在看着试图用强硬方式维护自己地位的玛利亚,唐卢维戈伯爵不禁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忧心忡忡起来。

    唐卢维戈伯爵觐见王后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得到允许,可他还是决定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米格尔王子的葬礼已经决定了时间,只是在王后是否参加这件事上却没有人敢随便提出建议。

    当唐卢维戈伯爵见到曼努埃尔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父亲,王子的夭折显然深深打击到了曼努埃尔,以至他一直以来除了办公,其他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王子的房间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看到这样的国王,唐卢维戈伯爵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堵住,为王后求情辩解的话怎么样说不出来。

    只是他也知道不论多艰难,都必须开这个口,否则形势可能真的要像无法收拾发展了。

    “陛下求您,”唐卢维戈伯爵放弃所有尊严向曼努埃尔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请您一定要让王后参加米格尔王子的葬礼,否则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对王后不公平,那会彻底毁了她的。”

    “那么这对米格尔就公平了,难道让一个凶手出现在我儿子的葬礼上就对他公平了?”曼努埃尔愤怒的质问。

    “陛下,您的指控太严厉了!”唐卢维戈伯爵脸上大变“请您不要忘了,米格尔王子不但是玛利亚王后的继子还是她的亲外甥,她姐姐唯一的孩子,而且她是一位阿拉贡公主,您这么说难道不觉得不妥当吗?”

    “伯爵,我想你也忘了,她是我的妻子,我想我有权力这么说。”

    曼努埃尔前所未见的强硬让唐卢维戈伯爵一阵错愕,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曼努埃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请回去吧伯爵,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不应该的,”曼努埃尔神色冷淡的看着唐卢维戈伯爵,然后不等他开口又继续说“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做什么会引起误会的事情,毕竟现在的里斯本有些混乱。”

    曼努埃尔毫不掩饰的的威胁令唐卢维戈伯爵有些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曼努埃尔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唐卢维戈伯爵不禁心里一阵犯苦。

    曼努埃尔说得不错,玛利亚是他的妻子,而这其中更尴尬的是,即便他抬出玛利亚的阿拉贡公主的身份在这里也似乎完全无济于事,伊莎贝拉女王在这件事上也肯定是进进退两难,毕竟遇害的是她的外孙。

    唐卢维戈伯爵失望的从曼努埃尔那里离开,他很想去拜访那些里斯本的贵族,但是从国王房间出来一路走去,他很快发现所有人都似乎在尽量避着他。

    其中一些人更是直接用满是敌意的眼光向他做无言的示威,这让唐卢维戈伯爵不禁觉得他在里斯本宫廷里完全被孤立了。

    远处几个人迎面而来,唐卢维戈伯爵看到了唐安东尼奥的身影,就在他准备走过去时,却注意到了一个看上去面容虽然有些陌生,但却并非不认识的年轻人。

    看着迎面走来的唐卢维戈伯爵,亚历山大停下来望着他,直到伯爵来到他的面前。

    “公爵。”唐卢维戈伯爵微微鞠躬,看到亚历山大点头致意,他稍微试探着问“大人,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聊聊。”

    “当然可以,伯爵。”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向唐安东尼奥打了个招呼然后和唐卢维戈伯爵一起向着院子里走去。

    唐卢维戈伯爵这时候的心情有些紧张,他知道这位来自罗马的公爵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女婿,这就让和其他人一样不禁猜测曼努埃尔是否会想从梵蒂冈那里得到帮助,这个念头让他很不安,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只是想着该如何说服亚历山大站到自己一边。

    “伯爵,我想我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亚历山大对这位卡斯蒂利亚的贵族说“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刚从埃武拉回来,国王已经决定把米格尔王子安葬在埃武拉的王家墓地,这对国王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唐卢维戈伯爵只能无奈默默点头,他知道亚历山大说不错,现在的曼努埃尔就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仔细想想他居然还没有因为愤怒对玛利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这其实已经是很难得了。

    唐卢维戈伯爵最后不得不失望的离开,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从亚历山大那里知道了一件事,不久之后他将会前往卡斯蒂利亚。

    这让伯爵不由在心里暗暗琢磨是不是应该立刻把这个消息派人送回巴利亚多德,毕竟这位公爵与教皇的特殊关系不可小视,而对于伊莎贝拉试图再造新圣地的野心,做为她的心腹,唐卢维戈伯爵是一清二楚的。

    至于玛利亚,唐卢维戈伯爵觉得这个时候能够帮助她的除了伊莎贝拉女王,大概也只有上帝了。

    亚历山大的归来让曼努埃尔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甚至没有让亚历山大多等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召见了他,这虽然让很多人觉得奇怪,但是一想到这位公爵是按照国王的吩咐去为米格尔王子的下葬做准备,人们也觉得没什么了。

    只是没有人想到,看到亚历山大之后,曼努埃尔立刻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公爵,你见到你要见的人了吗?”

    看着一脸期待的曼努埃尔,亚历山大心底暗暗摇头,他知道曼努埃尔想要摆脱那对双王夫妻阴影的念头一定很强烈,这从他对待玛利亚的激烈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历史上的西班牙也的确始终觊觎着葡萄牙,甚至几次发动了或是成功或是失败的吞并战争。

    只是曼努埃尔不会想到他见到的是什么人,更不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如今也是谋杀他的儿子的“同谋”。

    “陛下,我已经派人给路易国王送信,您知道这很重要,毕竟对路易国王来说一旦同意您提出的求援要求,就意味着他有可能要和卡斯蒂利亚开战,甚至也许更早的先要和阿拉贡交战,毕竟如今贡萨洛就在威尼斯。”

    曼努埃尔的神色微微一紧,虽然已经下了决心,可当听说真的要和那对双王夫妻为敌时,一阵莫名的紧张还是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他走到墙角从桌上拿起斟满的酒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望向站在一旁的唐安东尼奥:“我们都知道恩里克王子为葡萄牙王国作出的杰出贡献,他让我们有了一条能够摆脱一直被束缚的道路,现在我把一切都赌上了,我的王冠,宝座和这个国家的命运,接下来我要看到的是你们能在这场关系到王国命运的征服中获得胜利。”

    “国王万岁。”唐安东尼奥激动而又压抑的低呼。

    看着这对情绪激昂的君臣,亚历山大心中对莫迪洛伯爵不由升起一阵莫名敬佩。

    伊比利亚半岛的局势,因为几个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提前14年,葡萄牙加入了新世界的争夺之中。

第三十二章 1500年的琐事

    1500年的年底,回头看就会发现这一年的欧洲大陆和以往一样并不平静,奥斯曼人在陆地上的铁蹄虽然因为布加勒斯特之战的失败被迫停顿了下来,但是在海上他们却节节胜利步步紧逼。

    随着威尼斯人在地中海上最后的殖民地被奥斯曼人占领,几乎整个东地中海都已经被奥斯曼帝国收入囊中,这么一来克里特岛就变得异常重要了。

    11月,一支奥斯曼海军的小船队试探着向克里特发动了一次规模不大的进攻,虽然奥斯曼人在这次进攻中稍受挫折就立刻撤走,可这已经足以让整个克里特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亚历山大当初初到卡里波时候因为误会引起的恐慌在差不多4年后变成了现实,这一次欧洲人清楚的意识到奥斯曼人真的要入侵克里特了。

    奥斯曼的举动让爱琴海和地中海东岸引起了一片惊恐不安,随后这个不安也随后传播到了欧洲家家户户的餐桌上。

    做为欧洲最大的甘蔗种植园,克里特承担着整个欧洲将近一半的蔗糖供应,当人们发现可能因为随着奥斯曼人到来导致糖的供应会发生极具短缺甚至变成和胡椒一样供不应求时,蔗糖一下子成了最抢手的奢侈品之一。

    不论是贵族们的宫廷还是富商们的豪宅,人们开始大量购买已经开始涨价的各种吃起来能尝出甜味的东西,蔗糖,甜菜,蜂蜜,甚至是一些花粉磨成甜浆,人们想尽办法在自己的家里储藏一些这类东西,而有些贵族则已经下令加强自己领地的守卫,毕竟一块上好的蜂蜜或是直接摘下来的蜂巢就能卖个好价钱。

    与此同时,通往克里特岛的航线成了地中海上最引人注意的要道,每条从克里特来的商船都成了无价之宝般的受到关注,每当有克里特的商船靠岸,立刻就会有大批守在码头上的掮客蜂拥而至,那些从底仓里运上来的成桶成桶的粗糖不等在岸上放稳就会有人跑上来询问价格,而随着关于海上的局势的各种不利传言越来越多,蔗糖的价格也如同疯了般的向上攀升,到了后来干脆在一些地方出现了直接用蔗糖作为货币的迹象。

    这种疯狂的涨价让很多人看到了发财的机会,一些贵族开始派出海船前往克里特准备趁机发生一笔横财,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很显然并非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发买卖蔗糖这笔财,不论是地中海上神出鬼没的海盗还是令人畏惧的奥斯曼海军,无疑都成为了他们冒险发财路途上最可怕的风险。

    只有极少数幸运的商会能够顺利的从克里特得到稳定的货源,而其中自由贸易联盟的商会无疑成为了这场“甜蜜事业”的最大胜利者。

    一批批原本在欧洲因为这几年的战争和寒冷天气导致田地荒芜而无家可归的失地农民被送上了船,他们的目的地是克里特,因为那里随着战乱和逃难而导致大量减少的人口令大片大片的种植园荒废下来,缺少人手的蔗糖产地成了这些失地农民们最好的去处,就如同那些在城镇和港口的街道路口敲着随身的铜钟不停向街上游荡的难民招揽叫喊的人说的那样:“你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会更糟吗?”

    这句话的确打动了很多因为背井离乡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是呀,还会更糟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克里特碰碰运气呢,虽然那里听上去很危险,可是看些那些招揽工人的伙计和不停挥舞着他们并不认识的海报的商人们声嘶力竭叫喊着的各种令人心动的丰厚许诺,还是有些人决定冒险试一试。

    但这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如愿,健康的,能够干重活的壮劳力得到了优先待遇,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壮劳力被挑选出来后就被送到了各地那些被叫做贸易联盟办事处的地方暂时安顿,然后这些人就被从各地送上船,运往克里特岛种甘蔗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叫阿斯胡尔克的奥斯曼人起了重要作用,得到他关照的商船不用担心受到海盗的骚扰和奥斯曼海军的袭击,而做为报酬,只要每次运来蔗糖的时候向贸易联盟缴纳一份虽然昂贵却绝对值得的手续费就可以。

    因为这个生意,这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苏丹使者俨然已经成了罗马城里最受欢迎的异教徒,甚至就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也曾经当众说这个人简直就是“所罗门王最宠爱的仆人”。

    运回已经被欧洲人视为奢侈品的蔗糖,运去工人和克里特需要的大陆上的各种商品,一时间这条并不很长的航线成为了地中海上最炙手可热的发财路。

    与此同时,箬莎收到了从伊比利亚来的一封信。

    看到王后沉得住气的等到送信的使者退出去之后才立刻迫不及待的转身进了起居室关上了房门,箬莎的侍女只能无奈的走到走廊里守在门口,她知道在一段时间里除非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否则王后显然是不希望受到打扰的。

    亚历山大的信里写了很多,毕竟一段时间不见的倾诉衷肠实在有很多话要说。

    而让箬莎注意到的是,亚历山大对克里特的局势要比她想象的关注得多。

    “亲爱的妹妹,现在发生的一切虽然正如我之前猜想的一样,但是我认为我们现在做的还不够,如果按离开之前规模看,我们能够召集到的工人还是很少,能够在克里特展开的工作也并不大,我能理解你们可能担心奥斯曼人有可能会最终占领克里特导致我们血本无归,但是据我所知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担心还是多余的,请不要忽视我在布加勒斯特城下所做的一切,即便他们在海上获得了足够的胜利,这也已经足以能在很长时间里阻止奥斯曼人继续西进,所以我相信克里特在很长时间里是安全的,另外请不要忘了我还有其他的计划,如果成功甚至可能从根本上解除克里特未来的危机。”

    “所以要继续招募工人,而且数量要尽量的多,这些健壮的劳力绝不是简单的只是作为种植园的工人,他们能起的作用很多,其中最关键的是我希望这些人能在将来为一场规模巨大,前所未有的远征做好准备。”

    看到这里箬莎有点困惑的蹩了蹩眉梢,她听到过亚历山大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远在大西洋另一端的那片从未被发现的广袤土地,不过虽然对那样一个地方难免有着各种遐想,可她还是一时间无法想象到亚历山大所说的前所未有的远征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她从信中还是深深体会到了亚历山大那股似乎想要让这件事尽快实现的急切心情,这让她也不由对那个新世界涌起了一阵阵的强烈好奇。

    她完全不象个女王般趴在床上看着亚历山大的信,然后她有时候忽然爬起来跑到硕大的桌边看着上面铺着的地图和信中的描述相互对照,有时候看到某一段却又立刻一下扑倒到床上拿着信在柔软靠枕和毯子间不停打滚,直到后来她终于平静下来,仔细的看着最后一段。

    “我很想念你,有时候甚至想干脆放下身边的一切跑到海边跳上随便一条船赶到你的身边,但是往往在最后的时候我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在离开之前我曾经许诺会给你属于自己的王冠,这王冠会是最奇特而又举世无双的,所以为了这个我也不能离开,而你要做的就是为将来能够戴上这么一顶王冠做好准备。”

    看着信,箬莎微微笑了起来,她一手拿着信,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在信纸上:“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这是你许诺我的,如果你不能做到,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干了什么,到那时候即便是教皇也袒护不了一个企图让妹妹为他生孩子的坏蛋。”

    12=月初,一个访客拜访了蒙蒂纳城堡。

    对于这位客人的到来,罗马特西亚公爵夫人巴伦娣略显冷漠甚至多少带着点敌意,这倒并非是因为这个客人是个犹太人,而是因为他背后靠着的是亚历山大的其他女人。

    约瑟夫布契尼小心的站在巴伦娣面前,他对这位公爵夫人早有耳闻,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么说,你也为公爵服务?”巴伦娣看着犹太人神色冷漠的问,看到犹太人很恭敬的鞠躬点头,她想了想还是挥手屏退了站在门口的仆人“好吧,现在告诉是谁派你来的,是那不勒斯王后还是那个瓦拉几亚女王?”

    约瑟夫布契尼认真的听着巴伦娣的话,然后从她的声调里迅速察觉都了在称呼那两位女王时略微不同的语气,他向巴伦娣再次鞠躬,然后这才开口:“是王后陛下,殿下您也知道现在整个欧洲都在为了糖而疯狂,哪怕是一些贵族,如果餐桌上能多上一道甜点都会觉得很有颜面,陛下认为这对我们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她派我来向您提出建议,希望能和您在这件事上加强合作。”

    “哦。”

    听到巴伦娣只应了声就没有再说什么,约瑟夫布契尼不禁有点无奈的的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巴伦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布契尼,她知道这个犹太人是箬莎的倚靠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如今正在亚历山大身边那个堤埃戈,这让巴伦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人单势孤,在这一刻她不禁在心里琢磨也许自己不该对朗斯坦丁太苛刻了,或许那样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有个帮手。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合作?”巴伦娣终于开口问。

    布契尼一下暗松了口气,对于公爵夫人的冷漠他其实是早有准备的,毕竟在当初决定在瓦拉几亚女王和她的儿女身上投资的时候,布契尼已经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想的很清楚。

    虽然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触怒这位公爵夫人,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布契尼却坚定的认为投资那位当时还地位不稳的瓦拉几亚女王要比投资这位公爵夫人更能够获得丰厚的回报,而且哪怕如今巴伦娣已经是罗马特西亚公爵夫人,可他依旧这么认为。

    只是布契尼却对这趟拜访多少有些不安,他担心这位公爵夫人会因为嫉妒而完全听不进他的建议,现在看到巴伦娣虽然脸色不善却依旧还能冷静面对,布契尼不由心里暗自琢磨,或许这就是那位罗马特西亚公爵和这位热那亚的巴伦娣,而不是那位瓦拉几亚女王结婚的原因。

    “夫人,我们需要更大的生意,”布契尼向前一步有些紧盯着巴伦娣脸上的神情小心的说“我是说公爵大人掌握着差不多欧洲一半的糖,这不只是财富而是权力,既然这样您和您的丈夫有权享受比如今更崇高的地位和尊重,而这一切只要您能够支持我们,就完全可以做到。”

    “你们?”巴伦娣眼中闪过丝警惕。

    “是的,在这之前我必须承认当初是我提出支持瓦拉几亚的亚莉珊德拉女王,而且即便是现在我也并不认为这个选择是错的,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同样也喜欢能够与您合作。”

    “你认为这个合作就是糖吗?”

    “不,不是糖,是财富和权力。”布契尼有些激动的说“您可以让欧洲每个宫廷的餐桌倒是都是美食,也也可以让他们的宴会变得索然无味,这个就是权力,这足以能让太多的人不得不向您低头屈服。”

    巴伦娣认真听着布契尼激动的演讲,她倒是不能不承认这个犹太人的演说的确有着某种能够诱惑人的力量,只是想想自己那个更擅于蛊惑人心的丈夫,巴伦娣又不禁暗暗摇头。

    “那么你准备怎么去开辟你说的这个大生意,我知道你们或许雄心勃勃,但是你们是犹太人,”巴伦娣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把身子靠在身后舒服的座椅靠背上,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情绪激动的年轻犹太人“你们无法进入任何一个宫廷,跟没有机会和任何一个贵族讲条件,或者即便你能拿到一份契约,也根本无法保证能够受到上面那些条款的保护,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办?”

    巴伦娣的话让布契尼原本激动的脸上慢慢冷了下来,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过了好一阵才抬头迎着巴伦娣的目光说:“这正是我要求能与您合作的原因,这既然是个能给我们带来如此财富的机会,就绝对不能放弃,而这的确需要您的帮助。”

    看着布契尼隐隐激动的神态,巴伦娣想了想随即点头:“告诉我,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做?”

    “夫人,”布契尼压住心里涌动的情绪缓缓的说“我们需要有人能为我们在欧洲占领更多的市场,正如您说的这些人能进入那些贵族的宫廷,能够和他们打交道,而且至少能够的得到一份有保证的契约,这样我们的生意就可以做到更远的地方,甚至能做到那些德意志诸侯的领地去。”

    望着布契尼,巴伦娣琢磨了下忽然点点头:“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凑巧的是恰好有些你说的这样的人,他们完全可以符合你的这些条件。”

    说到这里,巴伦娣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面前桌下暗格里一封刚刚打开不久的信封上。

    “相信我,奥格斯堡的富格尔家是这笔买卖最好的代理人。”

第三十三章 你是谁

    米格尔王子的葬礼是在一个略显阴郁的日子里进行的,满是暗淡乌云的天空遮住了阳光,参加葬礼的所有人看上去脸上都是阴沉沉的,送葬队伍经过的路边的民众低声哭泣,很多人在灵车经过时缓缓跪下,在胸前默默划着十字。

    米格尔王子死的时候只有2岁,他短暂得只能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的这两年生命时光其实对葡萄牙人当中没有任何影响,除了里斯本,很多地方甚至不知道曼努埃尔有这么一个儿子,或者至少连这位王子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这个孩子的死原本不应该引起什么波澜,但是当他真的早早夭折时,葡萄牙人才发现,这个2岁孩子的死不只是国王的儿子,而且还关系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做为曼努埃尔长子和迄今为止唯一的儿子,米格尔是葡萄牙王位的天然第一继承人,这在他活着的时候或许没有太多的人注意,但是当他忽然夭折之后,葡萄牙人才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什么样的艰难局面。

    米格尔的死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玛利亚王后受到了原本就对她抱有敌意的葡萄牙贵族的的怀疑,而在民间,关于王子是被继母毒死的传言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这么认为,又有多少人根本只是希望如此,就无从靠考证了。

    王子的葬礼正是在这种风谲云诡的局势下举行的。

    按照曼努埃尔一世之前的安排,米格尔王子的灵柩被暂时安放在了埃武拉圣弗朗西斯科教堂东侧辅堂的大灵室里,这座规模不大呈半圆形的上升式辅堂有着一个典型的曼努埃尔式圆形穹顶,穹顶下与墙壁连接的地方是一圈镶嵌着彩画玻璃的窗子,这让整个辅堂的色彩斑斓,并不因为停放着灵柩而显得阴沉可怖。

    曼努埃尔一世站站在即将合拢的石棺前,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王子会突然夭折,所以只能赶制新的小石棺,看着如同玩具般的石棺里躺着的米格尔王子,曼努埃尔一眼不发,这让刚刚做完安魂弥撒的布若宗总主教有些为难,他想要低声提醒国王,却在刚向前一步时被曼努埃尔抬手拦住。

    曼努埃尔转过身,看着站在下面的人们,沉吟了一下后终于开口:“我的儿子米格尔,是我的长子,是我原本认为可以继承我的王国,继续我的事业的继承人,但是现在躺在了这里,他是被残忍谋杀的,我不知道是谁那么残酷对一个才2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但是我知道他们会这么干是因为他们的胆怯和懦弱,他们因为不能对我下手所以就转而谋害我的儿子,他们想要用这种办法恐吓和阻止我,因为他们知道我要做什么,也知道如果我那么做了就会动摇他们的地位。但是今天我要在这里告诉你们每一人,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将会派出我最强大的船队和最勇敢的水手,在我最好的船长指挥下探索新航线,我要告诉你们,我已经授权我的船长们,不论在大西洋的深处那些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发现了什么,他们都有权利也有义务宣布那里为葡萄牙王国所有,任何试图否认和抢夺这些发现的人或国家,都将会被视为是葡萄牙王国的敌人。”

    曼努埃尔的声音在辅堂里回荡,然后又传到外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可又有着难掩的激昂,这一刻所有人甚至已经忽视了他身后的石棺和这其实是一个孩子的葬礼,听着一声声的欢呼,卡斯蒂利亚驻葡萄牙使者唐卢维戈伯爵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和所有人一样,唐卢维戈伯爵同样注意到了王后玛利亚没有参加葬礼,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之前他已经把里斯本发生的事情写成报告派人送回巴利亚多德,不过他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坏,现在看来曼努埃尔一世似乎已经认定了玛利亚王后是谋杀他儿子的主谋,而鉴于米格尔王子与双王的关系,唐卢维戈伯爵很想想象双王夫妻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件事。

    而让伯爵更关注的还是曼努埃尔的那些话,他从其中听到了强烈的敌意甚至是挑衅,这让唐卢维戈伯爵在愤怒之余又感到意外,他不知道曼努埃尔究竟是怎么想的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不禁为是应该立刻觐见国王探实口风还是现在就写信把发生的一切向伊莎贝拉女王报告为难起来。

    唐卢维戈伯爵是个很谨慎的人,也是伊莎贝拉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正因为这样他也是对女王的心思最为熟悉的人之一。

    他很清楚伊莎贝拉的想要得到什么,不论是在信仰还是在世俗上,伊莎贝拉其实都有着远远超过她的丈夫斐迪南的抱负,这也是当初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很多人愿意追随她,甚至愿意为此参与到推翻她的哥哥恩里克的冒险之中的原因。

    事实证明这种冒险是值得的,当她最终胜利后她的追随者们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而女王似乎还不只满足于此,她的雄心壮志让很多人真是既振奋又担心,因为他们从伊莎贝拉的种种举动中看到了她那令人咋舌的野心。

    唐卢维戈伯爵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他奇怪与曼努埃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信心,毕竟虽然或许在海上他们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视,但是如果真的变成国家之间的战争,那么葡萄牙就显然要居于下风了。

    正因为这样,唐卢维戈伯爵最后还是决定先从国王那里探听一下口风。

    唐卢维戈伯爵是个很谨慎的人,做为伊莎贝拉的亲信,他清楚的知道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之间看似牢固实际却颇为脆弱的联合王国的处境,特别是两国贵族之间暗潮涌动的国内局势,也让唐卢维戈伯爵觉得在对待葡萄牙的态度上要更加小心些。

    所以唐卢维戈伯爵趁着葬礼之后国王驻跸埃武拉的时候向曼努埃尔提出觐见请求,同时他又密切的拜访里斯本宫廷的权贵,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的可靠消息。

    亚历山大也参加了米格尔王子的葬礼,当曼努埃尔发表那场激昂讲演的时候,他站在一个略微偏僻的地方,不过他一直注意的不是国王,而是他身后那具冰冷的石棺。

    当石棺的棺盖终于随着沉闷的摩擦声关闭封死时,亚历山大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也随着石棺被牢牢的封死在了里面,那一刻,他稍稍有些失神。

    然后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走过来,向他低声说了几句,亚历山大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随即看到了远远站在辅堂外一角的莫迪洛伯爵。

    让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是,伯爵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破旧衣服,他脸上的泥渍和乱糟糟的头发几乎让人认不出来,如果不是仔细看,完全不会想到这个像个普通平民的男人会是那位那不勒斯伯爵。

    当亚历山大向他看去时,伯爵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在对视一眼后伯爵转身而去。

    在埃武拉城一栋稍显偏僻的房子里,亚历山大再次见到了莫迪洛伯爵。

    “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愧疚,”伯爵把酒杯推到坐在对面的亚历山大面前“也许你对杀害一个2岁的孩子感到内疚和良心不安,所以这件事就由我来替你做了。”

    亚历山大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大人,您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哦,算了吧乔迩,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想的并不比我干的高尚多少,所以你没有资格谴责我,”莫迪洛伯爵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他拿着酒杯的手停顿下来,紧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但是一个国王必须是仁慈而又光明正大的,传说罗马的尼禄皇帝是个很残暴的人,他可以在酒宴上不动声色的给敌人下毒,然后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毒发身亡,而他甚至还在一旁为那些人临死前的丑态哈哈大笑,这就很糟糕了,这让他得了个坏名声,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君,但是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吗?尼禄的坏名声难道不是因为他对彼得和他追随者的残害才落下的吗?而他的那些继任者们呢,他们比尼禄能好多少,可是很多人却成了罗马的英雄,至于查理曼,他更是个野蛮的君主,可看看人们怎么说他的。”

    莫迪洛说着向亚历山大举起了酒杯,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只有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才像那位那不勒斯赫赫有名的贵族。

    “乔迩,”莫迪洛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亚历山大身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就差一点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就差那么一点,我不想失败。我相信你更不希望失败,对吗?”

    亚历山大低头看着面前杯子里的红酒,他稍微沉默随后点点头,举起杯子一口喝下。

    身后传来莫迪洛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的喘息,然后肩膀上的手挪开了。

    “我得知道你要干什么,”莫迪洛回到对面坐下,他给俩人重新斟满了酒,然后有些好奇的看着亚历山大“我知道你之前说要让葡萄牙牵制卡斯蒂利亚,但是我不明白你难道真的认为用争夺新殖民地就能吸引伊莎贝拉的注意,甚至引发更大的变动吗,你真的认为值得这么做?”

    看着莫迪洛伯爵困惑的神态,亚历山大想了想也只能用点头回应,他知道即便是解释这个时候大概也不会有人真的就会那么毫无保留的相信,毕竟在别人看来他所说的始终只是猜测。

    与通往真正印度的东方新航线相比,大洋彼岸那过于神奇的新世界毕竟是太神奇了些,就是已经决定投入巨大实力的曼努埃尔,在后来也曾经透露出“哪怕新殖民地只是一片规模很大的群岛也值得了”的态度。

    甚至即便是已经对新殖民地越来越重视的卡斯蒂利亚,也因为哥伦布之前的断语对新殖民地的存在抱着单纯掠夺的心态,不过亚历山大知道这种盲目很快就会过去,当新大陆的真面目完全展现出来时,人们就会发现之前所做的一切与这片神奇的土地相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

    “那么多年过去,我已经老了,”伯爵用手捻着酒杯的边沿,然后他的眼睛抬起看着亚历山大“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已经做好了我能想到的一切准备,或许现在和当初我想的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还有你。”

    莫迪洛伯爵说着把放在一旁的一个厚实皮包推到亚历山大面前:“我的心血和希望,还有我梦想的一切,这些现在都是你的了。”

    亚历山大伸手在那个粗糙的皮包表面轻轻抚摸着,他知道这应该是莫迪洛伯爵这些年来伊比利亚左下的种种安排,这个如同潘多拉盒子一样的皮包,或许一旦打开就能在这片欧陆半岛上掀起滔天的巨浪。

    “不过你要小心点,”莫迪洛伯爵忽然说“这里的有些人不太好对付。”

    亚历山大注意到在说这些话时莫迪洛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相信我,你想得到的只是王冠,而有些人想得到是你并不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没有必要去触犯那些对你来说没有必要的敌人。”莫迪洛伯爵的声调低沉,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像是要在这一刻说出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乔迩莫迪洛,”伯爵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丝像是欣慰又像微显嘲讽般的奇怪笑容“告诉我,你爱箬莎吗?”

    亚历山大愣了下,然后默默点头。

    “像爱妹妹一样爱她,还是像爱个女人那样?”

    “大人,这有区别吗,”亚历山大不动声色的问“之前我曾经给她写信,在信里我许诺要给她一顶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王冠,我想这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那只能证明你不想亏欠她,至于说爱,”莫迪洛用满是奚落的神态瞥了眼亚历山大“我相信这样的信你一定写了不止一封,所以小心些,当心你的名字可能带来的诅咒,如果你不能做到让你的王朝延续下去,那么即便你活着的时候成功了,可等待你的也只是一个亚历山大的命运。”

    说着莫迪洛抻了抻敞开的衣领向门外走去。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转过身,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亚历山大一会,终于还是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迎着伯爵的目光,少许沉默后亚历山大开口说到:“罗马特西亚公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听着这个名字,莫迪洛伯爵哂然一笑,转身打开门。

    随后,莫迪洛伯爵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房门之外。

    1500年的一整年,欧洲大陆依旧纷纷扰扰,不过人们的注意大多被在亚平宁半岛上的那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战争吸引去了。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年的最后几天,一支从葡萄牙特茹河船厂下水出发,最后进入了低地地区鹿特丹港的由2艘庞大海船组成船队。

    更没有人知道,就在差不多同时,一支队伍从葡萄牙东部进入了卡斯蒂利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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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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