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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离别

    按照继承法统,瓦拉几亚公国女大公索菲娅亚莉珊德拉巴列奥略所继承的,是瓦拉几亚的大公冠冕,这就意味着不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她的身份都要比克罗地亚国王赫尔瓦低,尽管做为国君当对阵阵前时,不论是高贵的国王还是普通的农民兵都要面临危险甚至是死亡,但是这种地位上的差距多少会在政治与外交上让地位略低的人居于被动。

    而且同样不论是基与名义还是实质,瓦拉几亚也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冠的笼罩之下,所以当亚历山大喊出那句很多人还不明白的口号时,少数能够听懂的人一时间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国王和大公,这是截然不同的身份,虽然同样都是瓦拉几亚,但是地位的变化带来的整个国家的变化势必将是无法想象的。

    亚历山大话中的含义很快就在大厅里传开,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论是瓦拉几亚人还是希腊人,在意外之余又都显露出异常的兴奋,他们这么做有着几个不同的原因,可不论是哪一个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得了,而又让人兴奋的。

    与邻国的关系可以随着瓦拉几亚地位的提升变得更灵活有利,而在内部同样会产生诸多积极的变化,另外就是关于亚历山大地位的问题了。

    和索菲娅相等的地位,加上他做为瓦拉几亚未来继承人父亲的身份,这让亚历山大在瓦拉几亚的地位显得超然,甚至带着某种威胁,而一旦索菲娅有可能成为女王,双方地位之间的差距就会体现出来,甚至即便将来索菲娅或许早逝,虽然做为父亲可在未来国王面前,他也不能再显得那么居高临下。

    这个想法如今还只是在少数人心中一晃而过,不过能够想到这个就足以让人感到兴奋了。只是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或只是亚历山大一时兴起的激动,这让在场的人还摸不清楚,这就让很多人心里如同有一只小手在不停抓挠一样。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亚历山大那句口号的真正含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大厅里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这场缺了被告的审判怎么继续下去,而是全都在议论那句让他们浮想联翩的高呼。

    审判就这么无疾而终的结束了,不过这场审判还是通过了一个重要决议,因为缺少摩尔科这个主要罪犯的认罪证明,所以也就同样无法界定阿洛霞的罪行,但是她牵扯进了一场可怕的谋杀阴谋却是证据确凿的,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阿洛霞将不得离开瓦拉几亚,直到大教堂事件彻底的查清。

    这在所有人看来就个无限期的囚禁,虽然这对于阿洛霞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人们却普遍认为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因为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到与克罗地亚之间爆发的战争,在瓦拉几亚人看来,对阿洛霞的处置倒是很好的体现了索菲娅做为大公的灵活手腕,这让他们不由如释重负的暗暗松口气。

    瓦拉几亚人并不担心索菲娅展现出高明的统治手段,因为那样同样意味着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国家里各个不同族群与利益之间的关系,相反他们担心的是索菲娅完全以所谓希腊公主的身份蛮横而又没有原则的为她的希腊支持者们撑腰,如果那样瓦拉几亚势必会发生重大的分裂。

    现在看到大公殿下“终于长大了”,瓦拉几亚人不由暗暗欣喜,他们知道亚历山大是不可能长期留在瓦拉几亚的,只要他一走,相信大公很快就可以因为她的统治需要而逐渐接受瓦拉几亚人向她提出的重重建议。

    审判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束了,对采佩斯余孽的追究却才刚刚开始,虽然这让瓦拉几亚人觉得或许还会有些麻烦,不过除了那些与采佩斯家族关系密切的贵族,其他人其实已经不是那么关心这件事了。

    另外索菲娅在审判当中因为愤怒而扯下那些旗帜的举动也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再叫上那句令人震撼的“long live the king!”,一些人开始推测未来的瓦拉几亚会不会发生一些以往没有的变化。

    亚历山大很高兴,虽然索菲娅的举动其实只是因为人们之间相互攻讦而爆发出的纯粹的愤怒,但是他却从中看到了一颗君主的心。

    索菲娅完全没有什么更多含义的行为其实正是很多君主一直渴望实现的目标,贵族权力过大,甚至是可以与君主抗衡这一直是欧洲君主们颇为头疼的事情,英法两国都曾经发生过君主被贵族集团裹挟甚至威逼的事,英格兰的大宪章让约翰王颜面尽失,而巴黎岛的多年孤立则让法国王命不出巴黎城,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们登基之后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安抚那些桀骜不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的德意志诸侯,这种现象多年来让所有君主都面临着一个很困难的巨大问题,如何削弱贵族们的权力。

    索菲娅的举动虽然看上去很鲁莽,但是亚历山大却从其中看到了她同样不甘于被贵族掣肘的决心,这让亚历山大觉得既意外又欣喜,因为这或许会在未来多少有些麻烦,但是同样也意味着索菲娅并非没有可能真正统治这个国家。

    更何况,还有他在背后支持她。

    亚历山大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与巴尔干相比意大利的局势要复杂得太多,可他依旧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既然这样他也同样能为索菲娅在巴尔干创造一个奇迹。

    索菲娅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离开会场回到自己房间后,她已经不再生气。

    大教堂事件令她唯一改变的就是激发了她原本还有些懵懂的母爱,强烈的保护欲让她有种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趋势,每次离开孩子们的时间稍微长些她就会显得不安,即便是有保姆们照顾,她依旧经常会在夜里忽然醒来然后匆匆跑到另一个房间去看孩子们是否睡的安稳。

    有几次索菲娅坚持要把婴儿床摆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她担心保姆们可能会因为疏忽忘记什么。

    亚历山大能明白索菲亚的心思,他并不打算阻拦她,因为这种情绪如果得不到宣泄就会在心底里积压下来,这对索菲娅当然没有好处,而且这种强烈的保护欲似乎也刺激了她对这个国家的统治**,在她看来瓦拉几亚是势必要留给自己孩子的礼物和用来确保他们未来的保证,为了这个她也会不惜一切。

    还有个让索菲娅似乎忽然长大的了原因,就是亚历山大要离开了。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亚历山大所做的一切都预示着他在为离开做准备,索菲娅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这让她也渐渐明白,或许不久之后她就必须单独一人面对要解决的所有麻烦,在没有亚历山大的日子里,她必须自己担负所有责任,也必须为自己走出的决定承担后果。

    这让索菲娅感觉到了压力,她甚至开始试着去主动学习,虽然那些课程对她来说完全如同天书,可她还是试图尽量掌握其中的一些东西。

    索菲娅的变化落在很多人眼中,这让人们既兴奋又不安,毕竟大公的坏脾气是有名,谁也说不好一个忽然勤勉起来的年轻女大公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

    所以对于亚历山大,瓦拉几亚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们不希望这位公爵过多的干预自己国家的事务,可却又不能不承认有他至少能让大公殿下理智许多。

    天气越来越热,知了的叫声已经能在午后让人难以入睡,而亚历山大的行囊已经准备完毕,他真的要离开了。

    索菲娅靠在铺着亚麻垫子的木榻靠背上,一颗颗的往嘴里塞着刚刚洗过的葡萄,她已经有些习惯这种干净而又清爽的生活了,有时候想想以前跟着车队到处流浪,甚至光着脚到处乱跑的情景,都让她有些奇怪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即便是到了现在很多瓦拉几亚人也是不太适应城堡里那种干净得让人坐立不安的环境,很多贵族甚至觉得一旦走进城堡就全身不舒服,那样子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好像个肮脏的乞丐。

    房门打开亚历山大走了进来,看到向他望过来的索菲娅,亚历山大仔细打量着这个斜靠床榻,已经褪去青涩展现出惊人魅力的年轻女大公。

    “你会成为一个合格女王的,”亚历山大走过去坐在索菲娅身边,把她的一只手合拢在自己手心中“即便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一样会显得很优秀,知道吗如果现在纳山对别人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些瓦拉几亚人也不会承认的,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位未来的波西米亚人女王能给他们带来的要比一个瓦拉几亚自己的大公多得多,你让他们看到了让瓦拉几亚振兴的希望,你也有机会成为瓦拉几亚甚至是整个希腊土地上最杰出的君主,因为我会帮助你完成这个壮举和奇迹。”

    索菲娅静静听着,她微微歪一下脑袋,好像在想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然后一双大眼就弯了起来,露出笑眯眯的样子。

    “我离开之后你就要靠自己判断所做的每一件事了,”虽然心里都清楚,但这是亚历山大第一次认真的说到自己的离开,他注意到索菲娅脸上闪过的不舍,不过却狠心的装作没有看到“不用担心,相信我即便是闯下多大的祸,我也会坚定的站在你的身后,不过你要保证在为为你解决难题之前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索菲娅慢慢点头,离别前的惆怅让原本想着只要亚历山大开口提到离开就发一通脾气的她忽然觉得连发脾气都没了气力,她有些疲惫的靠在榻上,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亚历山大,那眼神让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是东西。

    想想也的确如此,把她们母子三人就这么孤零零的扔在瓦拉几亚,自己却跑回意大利去结婚,这不但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看着就是个无耻人渣的样子。

    亚历山大咳嗽了下,想要安慰安慰索菲娅,但是话到嘴边怎么样说不下去了。

    他想了一会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索菲娅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她只是认真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刻在心里。

    这无声的举动彻底击垮了亚历山大准备了许久的说辞,他只能满怀歉意的用手轻轻抚摸着索菲娅满是浓密发丝的头顶,然后在她额头上深深的印下自己的唇痕。

    清晨,初夏的微风清爽惬意。

    队伍已经在城外整装待发,索菲娅站在送行的队伍前面,看着正与瓦拉几亚贵族们一一告别的亚历山大,她低头轻轻亲了下怀里两个孩子柔嫩的脸颊。

    亚历山大走了过来,他从索菲娅怀里接过一对儿女仔细看着,然后他轻声对索菲娅说:“我的孩子注定会不同凡响,所以不要约束他们,就如同我没有约束你一样,要让他们学会问出心中的疑问,也要让他们能够理解和接受任何新的东西,等到他们稍微大些的时候我会给他们派来老师,然后他们可以去博洛尼亚或是比萨学习。”

    亚历山大的话让索菲娅忽然露出个警惕的神色,她从亚历山大那里把两个孩子抱过来,然后警戒的看着他。

    “小傻瓜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想要把他们从你这里抢走,”亚历山大溺爱的抬起手,不过想到这是在外人面前,就改为搭住索菲娅的肩膀,然后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记住之前我对你说的,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王,所以我相信你也注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母亲。”

    说着,亚历山大低头分别亲吻了一对儿女,然后不再说什么转身向似乎因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而不住刨着蹄子的帕加索斯走去。

    不过在看到这匹即便是被阉了之后依旧不肯老实听话的马,亚历山大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停下转身,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个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神情,然后才挂上一丝讨好般的笑容对跟在身后索菲娅说:“还有个事啊,就是对那个阿洛霞,能不能稍微好一点……”

    看着还用拇指和食指示意似的比划了个小小的意思,索菲娅的脸上一下子沉了下来,离别的惆怅瞬间被愤怒代替,就在她要开口发出习惯的“啊~”的吼叫时,亚历山大突然向前一步迅速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苏菲亚脸上的愤怒被惊讶代替,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看到他略带深意的笑容,索菲娅张开嘴似乎发出了个无声的感叹。

    也许是告别的话都已经说够,也许是在身边这些外人面前不想让离别的情绪过于暴露,两个人没有再继续流连难分,他们只是再次相互对视,在向着索菲娅深深鞠躬后,亚历山大翻身上马。

    “记住我的话,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亚历山大说着夹紧马腹,帕加索斯一声嘶鸣向队伍前面奔去。

    随着一声军号响起,队伍启程,猎卫兵踏上了归乡的道路。

    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索菲娅沉默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侍从低声提醒才转过身,她的目光从那些站在面前的瓦拉几亚和希腊人脸上扫过,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要自己面对这些人了。

    想想亚历山大临行前的话,索菲娅走到被两个保姆抱着的儿女们面前,让人意外的是,她只是看了眼奥古斯特,然后就抱起了凯瑟琳。

    她低着头学着亚历山大的样子在女儿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才把凯瑟琳交还给保姆。

    回去吧,索菲娅向人们做了个手势,只是在登上马车之前,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向着远处那些已经看不清轮廓,只留下了飞扬烟尘的模糊影子望了一眼。

    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吗?

    索菲娅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猎卫兵在前进,巴尔干的道路让他们即便是提前更早了些日子启程,可按亚历山大的估计大概要回到蒙蒂纳后还能在婚礼前有个富裕的时间,也都是很赶的。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最近的路,沿着瓦拉几亚与北波斯尼亚的边境之间的帕多瓦河一路西行,然后进入匈牙利南方的平原,这条路虽然稍微绕远,但是却要平坦方便的多。

    “老爷,我们回家了?”在路上谢尔随意的问着,看到亚历山大听到这话望着他露出个奇怪神色,谢尔有些莫名其妙“老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奇怪你说的是回家,难道瓦拉几亚不是才应该是你的家吗?”亚历山大有趣的问。

    谢尔似乎被问的一愣,他想了想之后才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就这么顺口问出来了,老爷我这么问不对吗?”

    “不,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向西方望去,然后又回头看向身后布加勒斯特的方向“我们都要回家的,而且我们要为自己的家做很多事。”

    “我要你对她好点,是因为我需要她将来为我们的女儿夺取克罗地亚。”

    这是亚历山大对索菲娅说的那句话。

第一百八十章 吸血鬼的故乡

    穆列什河是位于上瓦拉几亚与匈牙利之间的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这条河最终会汇入多瑙河流入黑海,同时这条河也是瓦拉几亚与匈牙利之间的天然边界。

    当初鲁瓦入侵匈牙利遭遇惨败后,就是越过这条河,然后一路向东逃往摩尔多瓦的,如今亚历山大要越过这条河进入匈牙利,然后沿着匈牙利与几个国家的边境,从南方平原地带进入意大利。

    亚历山大在上瓦拉几亚受到了冷遇,与在瓦拉几亚相比,这里的气氛明显带着疏远,除了这些当地人对来自布加勒斯特的人普遍有着某种轻视怠慢,而对于亚历山大就更是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因为这里属于特兰西瓦尼亚。

    特兰西瓦尼亚的贵族对索菲娅的态度始终是很暧昧的,从开始他们并不公开表示反对索菲娅的登基,但是却绝不主动迎合,当索菲娅决定迁都布加勒斯特的时候,特兰西瓦尼亚贵族们表示出了一种异样的沉默,而对于这片土地,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当初弗拉德家族曾经统治瓦拉几亚的那段过去,可以说双方不但很疏远,甚至完全可能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

    所以很多瓦拉几亚人当初对采佩斯的态度也就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他们无法忘记的弗拉德三世统治时的残暴血腥,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为因为有采佩斯家族的时代而让瓦拉几亚的领土扩大了将近一倍感到庆幸,所以对于特兰西瓦尼亚人,瓦拉几亚就变得多少有些态度古怪起来。

    他们一边提防着特兰西瓦尼亚可能出现的分裂叛乱,一边又想尽办法试图安抚这些远亲,或许是察觉到了瓦拉几亚的这种顾忌,所以特兰西瓦尼亚人对布加勒斯特就显得倨傲起来,至于对亚历山大,或许在很多特兰西瓦尼亚人看来,他们不向他拔刀子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采佩斯生前一直致力于试图恢复他的父亲弗拉德三世时代的荣光,为此他不惜在索菲娅面前臣服低头,为的就是能尽快重新得到瓦拉几亚贵族们的承认。

    不能不说采佩斯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就在很多人对索菲娅还并不买账,或是即便承认她希腊公主的地位,却也始终认为她只是波西米亚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的提线木偶的时候,采佩斯却很坚定的站到了她的一边,成为了最早支持她的人之一。

    如果事情就那么发展下去,或许即便他没有能如愿以偿的按照计划最终获得索菲娅的好感和她结婚,进而重新掌握瓦拉几亚,可他依旧可以因为之前的大力支持而获得丰厚的回报,就如同那些希腊人或是那个叫吉拉斯的骑士一样在瓦拉几亚的新都得到一个很不错的位置,成为索菲娅的亲信,但是他的野心太大,或者也可能是作为这片土地曾经的统治者的儿子无法忍受成为别人手下,他最终选择铤而走险,只是他的选择显然是错了。

    而这种选择的代价不但让采佩斯自己送掉了性命,也让特兰西瓦尼亚与瓦拉几亚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复杂起来。

    当亚历山大的队伍沿着登博维察河向北进入特兰西瓦尼亚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那种透着淡淡敌意的气氛,这让谢尔开始紧张起来,做为一个瓦拉几亚人他当然很清楚两地民间本就有着的隔阂,而在宫廷里的这段时间更是让他多少知道了都发生了些什么。

    所以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他还是向亚历山大建议改变路线,只是亚历山大用时间紧迫回绝了谢尔的建议,这让他也就只能打起精神,警惕的监视着经过的每个村镇,每个隘口,当发现有人在远远窥视时,他就会立刻下令让猎卫兵进入戒备,他这种紧张兮兮的举动让猎卫兵们时不时跟着他就是一通折腾,时间一久很多士兵不禁有了怨言。

    “我这么做是没错的,”侍卫官向私下里对他抱怨的两个小队长解释着“如果你们不想哪天一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或是干脆已经被捆起来吊在了树上,你们就得把眼睛睁大,把耳朵竖起来,别忘了我们是在特兰西瓦尼亚。”

    “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兄弟们这些天都已经累得快要挺不住了,”一个小队长不满的说“在这么下去不等有人要袭击我们,我们自己就把自己累倒了。”

    “再坚持坚持,只要过了穆列什河一切都好办了。”谢尔只能这样安慰着手下,尽管据他所知过河之后或许麻烦也未必就会少多少。

    和侍卫官的高度紧张相比,亚历山大就显得轻松许多了,他知道如果不出什么事,那他的这趟旅行就会很顺利,即便出了事,只要猎卫兵能解决的就都不叫事,可如果连猎卫兵们都阻挡不住的话,到那时候他即便是紧张担心也显然是无济于事了,所以一路上唯一轻松的反而是亚历山大。

    至于对谢尔解释的不从原路沿着克罗地亚方向回去的理由是因为这条路线更方便,却是亚历山大没有说实话了。

    与克罗地亚刚刚发生的龌龊让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赫尔瓦会那么大度的不放在心上,对赫尔瓦的了解让亚历山大不愿意冒那个不必要的风险,和穿越特兰西瓦尼亚相比,经过克罗地亚的路上可能会遭了所谓不明来意歹徒袭击的可能显然更大得多。

    施瓦拉城堡是早年弗拉德三世曾经长期盘踞的一处重要据点,在这里他曾经两次击败过来自匈牙利的进攻,这让他得到了当地人的拥护,虽然人们的确是一边欢呼着他的英名一边胆战心惊的处于他的残暴统治之下,不过这里可以说是特兰西瓦尼亚最忠于采佩斯家族的一个地区了。

    猎卫兵们警惕的走在路上,谢尔能感觉到士兵们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似乎生怕惊动什么可怕的东西。

    关于弗拉德三世的鬼魂就依附在施瓦拉城堡里的说法已经流传了许久,哪怕是远在特兰西瓦尼亚首府特尔古穆列士的教区长亲自来城堡里驱过魔,可人们依旧相信弗拉德的恶灵就在那座远远看去银岑可怖的城堡里徘徊游荡。

    亚历山大“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上次来瓦拉几亚虽然也从特兰西瓦尼亚经过,但是却没有这么深入,这还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真正来到大名鼎鼎的吸血鬼故乡。

    特兰西瓦尼亚的景色很美,但或许是这些充满异教风格的恐怖故事太深入人心,以至这里的天空似乎永远都笼罩在一片阴沉沉的阴霾当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有什么东西从那些看上去黑乎乎的树林里跳出来。

    亚历山大骑在马上仔细看着附近,他感觉到了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们的队伍,从谢尔向四周派出分布哨扩大警戒范围,他知道侍卫官已经做好了准备。

    “难道真的会有人找上门来吗?”亚历山大心里琢磨着,同时不由回头向后面跟在队伍当中的一辆马车看了眼。

    车里装的是由布加勒斯特带出来的一件当地新鲜特产,当初由箬莎带来的那架“十六世纪版加特林”的复制品,箬莎把那件可怕的武器留在了布加勒斯特,这也算是她对索菲娅少有善意之一。

    对于这件武器曾经发挥的可怕威力,布加勒斯特人是记忆犹新的,这其中最直观的就是对那些黑军雇佣兵的屠杀,在那场战斗中这支武器表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而亚历山大本人在罗马郊外也凭借这件武器打掉了凯撒最后的梦想。

    索菲娅对这件武器同样很感兴趣,虽然因为是箬莎留下来难免有些芥蒂,不过她还是让人按照原样复制了几架,而且在试射了几次后,索菲娅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把这东西的尺寸放大,然后造出一批专门用来守城的集射炮。

    对索菲娅的胡思乱想或者说是异想天开亚历山大并不干预,很多东西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哪怕是看着走了弯路或是完全走上了另一条和历史不同的发展道路也没有关系,只要在关键时刻把握好方向就足够了,更何况索菲娅的想法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历史上一些所谓奇葩的武器和技术实际上本身并没有错误,只是时间出现的有些不对罢了,而亚历山大相信自己只要在这方面稍稍做些改变,或许一些奇怪的东西就会要么提前,要么恰如其时的出现在现实当中。

    带着“古典加特林”上路是为了以防不测,亚历山大有时候的确很热衷冒险,因为这可以带来巨大的回报,但他也知道没有做好准备的盲目冒险就是犯蠢,从特兰西瓦尼亚回程显然要比经过克罗地亚境内安全些,可这也是在做好防备之后才能放心上路。

    被安排在一侧树林浅近地方的分布哨发出了警报,队伍立刻停下,以亚历山大和马车为中心,猎卫兵迅速结成方阵。

    火枪兵们举着火枪半蹲下身子盯着前树影摇曳的丛林,同时在后面的士兵则纷纷拔出马刀和短枪,随时准备和出现的敌人展开厮杀。

    猎卫兵是这个时代第二支全火器军队,除了火枪兵,其他士兵虽然依旧配备了格斗用的马刀,但是所有人却都已经装备了短枪,有些甚至还不止一柄。

    至于说第一支全火器军队,则是箬莎建立的科森察第一掷弹兵连,这让亚历山大不止一次的琢磨过,箬莎将来是会以那不勒斯女王被记入历史,还是会因为建立了欧洲最早的全火器军队而名垂史册呢。

    哨兵发出的警告声从树林边缘再次传来,猎卫兵们盯着已经可以看到的隐约出没的人影,有些人紧张的舔着舌头,有的则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好像是在开心的笑起来。

    亚历山大站在马车不远的地方,在他身侧前后有两层卫兵。

    虽然知道如此严密的保卫就如同那夜晚发出亮光的萤火虫般容易被人注意,不过这样总比被某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家伙无意中干掉的好。

    亚历山大承认历史是由一连串必然创造的,可他也相信在这种必然中总有那么一些偶然同样能塑造新的历史。

    他并不想成为这种所谓偶然改变历史的证明,亚历山大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至少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想发生什么改变。

    对方在树林靠近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时猎卫兵已经发现在道路另一侧的坡地上同样出现了来意不明的一群人。

    形势似乎有点不妙,亚历山大心里暗自嘟囔,他知道如果这些特兰西瓦尼亚人打算袭击他,那么现在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了,树林里的人可以用进攻有效的牵制猎卫兵,而坡地上的敌人只要拥有足够数量的火器或弓弩这些远程武器,就可以他们造成很大的威胁。

    就在亚历山大琢磨着是不是下令用箬莎的“古典版加特林”先下手为强的时候,树林里忽然传出了一声略微带这些口音的喊声:“那边的,你们是罗马特西亚公爵的士兵吗?”

    听到喊声,站在队伍前面的谢尔一愣,他忍住回头向亚历山大方向看去的冲动,向前一步大声说:“是的,这里是公爵的卫队,你们是哪个,拦住公爵的队伍是要冒犯罗马涅与托斯卡纳的主人,伦巴第的调停人,瓦拉几亚女大公的神圣婚约的缔约者,还有……”

    看着谢尔大有把他那所有头衔都一口气如同报菜名似的显摆出来的样子,亚历山大无奈的暗自摇头,他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才察觉,谢尔倒是真的有接乌利乌班的潜质。

    不过很显然谢尔在某些地方还是不如乌利乌精明,至少摩尔人不会就那么莽撞的跑到队伍前面去给对方下黑手的机会。

    “他们是谁?”亚历山大皱了下眉,他感觉的出对方似乎并不想开打,至少迄今为止还没有露出敌意。

    “是呀,你们是谁?”谢尔高声问了句,同时放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个手势。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后,亚历山大嘴角一翘,倒是多少觉得谢尔又不是那么莽撞了。

    几个猎卫兵悄悄的举起了枪,这些人都是阿格里和瓦拉几亚的猎人出身,他们的枪法很准,很多人完全可以和以枪法精准著称的奥斯曼新军里的神射手媲美。

    不论是压力山大还是箬莎,他们都并不十分看中所谓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这固然和当下火器技术那迷一般的武器精度有关,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并不看重单独士兵的枪法如何精确,而是更重视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那同时射击所带来的大规模集火产生的可怕威力。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亚历山大军队里没有具有天生成为神枪手的人才,阿格里与巴尔干的高山孕育了较之其他地方的人有着更加坚韧性格的山民,也造就了一批这个时代最早也是最好的神射手。

    “这真是上帝保佑,”树林里传出了一声似是惊喜的欢呼,接着一个身影忽然从一棵树后站了出来,看到立刻迎着他举起来的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那个人脚下顿了顿,然后歪歪头露出个无奈的神色“请问刚才是哪位和我说话,相信一定不是公爵本人,不过这没关系,我们可以聊聊吗?”

    谢尔看着那个人仔细打量了一阵,这是个看上去挺壮实的人,他的衣着打扮和举止证明他不是个普通平民,从他袍子上磨破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个人之前是常年穿着铠甲的,谢尔从队伍前面又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是我,公爵殿下的侍卫官,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

    那个人点点头向前走来,当他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猎卫兵面前时他停下来慢慢掀开了袍子的外衬,一截剑柄露了出来,看到那个猎卫兵警惕的样子,那人倒握着剑柄缓缓拔出佩剑,然后继续向前一直走到谢尔面前。

    看到谢尔向他伸出手,那人把剑递过去,不过在要松手之前他又微微往回一收:“小心点,这可不是一般的剑,这把剑上有诅咒。”

    那人的话让谢尔的神色一僵,巴尔干人对迷信的东西往往很执着,即便牧师们普遍对这种典型带着异教特征的东西嗤之以鼻,甚至严词批判,可是各种各样的迷信传说依旧在巴尔干的山村乡镇之间流传,甚至连很多贵族都痴迷的相信那种种的鬼怪传说。

    那个人似乎对谢尔的表现很满意,他笑了笑就从谢尔身边走过,在稍微打量了一下后就向亚历山大走去。

    “站住吧,就在那里说。”

    亚历山大在那人快到几步外时开口了,他不习惯让陌生人靠得太近,现在这个距离倒是刚刚好,哪怕他身上藏着把火枪,这个距离虽然已经有些危险,可亚历山大相信他的猎卫兵绝不会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您很警惕,”那人鞠躬行礼,然后直起腰来认真的说“不过这是个好习惯,当初弗拉德三世就没有这种好习惯,他太狂妄了,认为可以用恐怖的方式吓住所有人,直到他最后送了性命。”

    那人话一说完就立刻听到了四周猎卫兵举起火枪对准他时发出的声响,谢尔手中的短枪已经从背后直接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会让你立刻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怖。”同时谢尔愤怒的声音也在他身后响起。

    那人微微举起了双手,他一边慢慢转着身子向四周的猎卫兵示意他没有威胁,一边向亚历山大勉强露出个微笑:“大人请相信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敌意,不过换成其他人也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人说着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挺直腰板和亚历山大面对面的相互望着,然后开口问到:“大人,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一个叫龙骑士团的组织?”看到亚历山大面露诧异,那人再次鞠躬行礼“大人,做为龙骑士团的使者,愿意为您效劳。”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弗拉德三世的“遗产”

    亚历山大听说过龙骑士团这个名字,他知道这个骑士团是起源于波西米亚的一个颇为神秘的半武装宗教团体,这是个信奉公教,可在行事上却颇有东方色彩的奇怪团体,这个骑士团早年是由一群为了保护教区而组织起来的一个武装僧侣团,在胡斯战争起来,他们选择站在了教会一边,不过战争的胜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相反因为对他们行事作风的质疑,教会把他们与胡思派相提并论。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些武装僧侣在和当地贵族们联合起来之后,认为自己对教区的贡献足以能让他们单独获得由农民们上缴的税收,而加入龙骑士团的贵族们也很愿意花钱供养这么一支作风彪悍,为了钱可以不惜一切的武装僧侣部队。

    事实上到了后来这个骑士团已经变成了瓦拉几亚北方,特别是匈牙利与特兰西瓦尼亚一带的一个格局势力,很多贵族秘密加入这个团体,希望能得到他们的保护。

    而这个骑士团以信仰的名义不断招揽和扩大自己势力的同时,也积攒了大批的惊人财富。

    弗拉德三世曾经秘密加入龙骑士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改宗,然后与他后来的公教妻子结婚。

    弗拉德三世当初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很简单,他在瓦拉几亚的统治越来越不牢固,而来自匈牙利的入侵和奥斯曼的威胁让他的统治更是已经摇摇欲坠,为了获得波西米亚人的原谅和支持,他选择改信公教,同时通过与一位波西米亚公主的联姻,他稳住了自己看上去已经朝不保夕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弗拉德三世为了能得到支持加入了龙骑士团,同时向骑士团捐赠了大批的财产,有传言说为了得到骑士团的支持,让那些贵族为他在波西米亚国王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弗拉德三世几乎搬空了他收藏在施瓦拉城堡的所有财宝。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这位以残暴统治闻名巴尔干的暴君并没有换取来他渴望的支持,甚至在他刚死不久,他的儿子采佩斯就被从骑士团庇护的一块小领地里驱逐了出去,然后采佩斯经过了很多年的流浪之后才得以回到故乡。

    对于龙骑士团这种收钱不办事的行为,熟悉他们的很多人其实很不为然,但是人们也知道这个骑士团不但在当地势力庞大,更因为多年来敛财有术很是财大气粗,这就人们并不愿意得罪这个已经逐渐从一支准军队逐渐向着一个武装财团反向转化的有理团体。

    亚历山大知道龙骑士团,除了因为对有着“初代吸血鬼”原形之称的弗拉德三世的了解之外,还有就是普拉托在这段时间来对这个盘踞在瓦拉几亚北部和匈牙利南部的古怪团体的细致描述。

    普拉托带着钱和关系来到瓦拉几亚后就开始大手大脚的到处挥着手里亮瞎一群人眼睛的大把金币指手画脚起来,这自然引起了龙骑士团的注意,同时他们因为警惕而走出的种种反应也都很快进入了普拉托的视线之中。

    那时候的普拉托还只是一心惦记着多赚些钱,所以对于忽然出现了个神秘的竞争者他当然十分注意,不过这倒是让他渐渐了解到了龙骑士团在巴尔干的一些举动。

    可以说,这就是个拥有私军的秘密商会,只不过他们的后台不是那些有钱的富商,而是一群当地大大小小的贵族。

    当听说对方是龙骑士团的使者时,亚历山大的神色微微一动,他示意谢尔收起武器,然后走到那人面前。

    “我不能不说你们让我想起了前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看到那人听到弗拉德三世的名字露出个无奈样子,亚历山大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了看树林和远处的高坡“我想知道你们就是这么想要和见面的吗,或者这是你们特有的习俗?”

    “公爵,你可是个大忙人,”那人高高举起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快慢节奏来回晃动了几下,随后坡地上的那支队伍先是慢慢向后退去逐渐消失在坡顶,接着树林里的人影闪烁,除了几个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其余的人却都很快隐入树林不见了踪迹。

    亚历山大看着那几个人,看着那人脸上露出的得意神色,他知道这应该是这些当地人在向他示威。

    这些人对这里的每一座山岭,每一条河流和每一片丛林都了如指掌,这就给他们的敌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历史上即便是在统治了这里几百年后,奥斯曼人也依旧没有能完全掌握住巴尔干群山里的所有土地,很多地方更多的是以一种被默许的独立方式度过了漫长的奥斯曼统治期,而即便是经过几个世纪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人也依旧因为有着自己颇为奇特的种种习俗和完全不能与外界相处而显得过于古怪的性情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麻烦。

    “我们希望能和您谈谈,”那人向亚历山大说,他和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起,因为都有着一脸样式相同的胡须,乍一看上去似乎完全分不清他们谁是谁“我们是骑士团派来的使者,而且我们是自愿来传口信的,所以您不要指望用行刑逼供就能让我们说什么,或许我们因为忍受不住痛苦会开口,可即便那样您也没办法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至于用我们的性命威胁,请您放心不会有人在乎我们的。”

    那人一开口就让亚历山大有些无语,他不由想起了传说中弗拉德三世几乎从不在意对方是否是使者,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把别人派给他的使者吊死在城堡的大门上,至于其他方式的酷刑也还有很多,以至所有被派来见他的人都把这趟旅行当成送死。

    或许这种行为其实并非是弗拉德三世一个人的作风,很显然在巴尔干似乎并不那么讲究不斩来使这种事,甚至在他们看来,对敌国使者的尊重恰恰意味着对敌人的恐惧和胆怯。

    “是谁让你们带话来的?”虽然也猜测得到,不过亚历山大还是想听听答案和他猜想的是否一致。

    “我们的长老,或者说是首领,您可以随便叫他们什么,不过只有您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之后才可以见到他们。”那人说“另外说一句我叫瓦捷列托。”

    亚历山大望着这个自称叫瓦捷列托的人,龙骑士团会忽然派人找上他,这个他的确没有想到,不过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打算和他打交道和不时动刀动枪,这倒是让亚历山大多少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目的。

    果然,在跟着这些人远远绕过施瓦拉城堡,走上一条通往附近村庄的道路后不久,那个叫瓦捷列托的人就有点迫不及待的说:“公爵请您相信我们对您并没有恶意,不过对您的那个手下可就未必这么客气了。”

    “我的手下?”亚历山大有点奇怪的问,随后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我想你们说的应该是普拉托,我想也只有他才会让你们这么恼火。”

    “是的,就是那个叫普拉托的,您的这个人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们当中已经有人因为他受到了惩罚,要知道他是在我们的地盘上赚我们的钱。”

    话说到这,亚历山大也算是多少猜测到了这些人的来意,他倒是没想到这些当地贵族会如此公然的把上瓦拉几亚视为他们自己的禁地,这让亚历山大忽然觉得,或许自己选择这条道路倒是个很正确的选择了。

    索菲娅成为瓦拉几亚大公的时间毕竟还太短,即便在布加勒斯特她已经拥有了足够巨大的声望,但是在边远地方,那些当地国贵族们依旧掌握着巨大的权力。

    所谓政令不出巴黎岛这种事,在瓦拉几亚或许体现的更加简单。

    不过好在如今索菲娅差不多已经控制了登博维察河南岸的大部分地区,而以特兰西瓦尼亚为主的上瓦拉几亚的形势,就多少有些严峻了。

    瓦捷列托显然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个带话的,除了向亚历山大抱怨普拉托抢走了他们的很多生意之外,就没有再说出任何其他有用的东西,很显然这些人要见亚历山大的原因也就是这么简单,或者在他们看来这原本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您只要告诉您那个手下,让他以后不要再进我们的地盘捞钱就行了,”瓦捷列托稍微有些不耐烦的说“他肯定听您的,这样对我们大家不是都很好吗,而且只要那个普拉托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是愿意和他做生意的,要知道很多贵族都对他带来的东西感兴趣,相信那一定能赚很大一笔钱,不过这必须得经过我们的许可才行。”

    “等一下,我想你的意思是即便普卡托是经过索菲娅亚莉珊德拉大公的同意,也不能在特兰西瓦尼亚做生意是吗?”亚历山大微微眯起眼看着瓦捷列托。

    “当然不行,这怎么可以,要知道当初弗拉德三世曾经许诺骑士团在特兰西瓦尼亚有着完全的特权,”瓦捷列托用满是惊讶的语气说“我们把这视为是他承认骑士团拥有这里一切的许诺,要知道他当初曾经答应献给骑士团的财产可不只那么点,可他最后能拿出来的却少得可怜,这就让他不得不用向骑士团出卖在特兰西瓦尼亚的权利做为抵押,所以从那时候起,其实特兰西瓦尼亚已经成为了骑士团的私有土地。”

    瓦捷列托理直气壮的说着,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话会让亚历山大不快,很显然多年来龙骑士团在特兰西瓦尼亚所拥有的特权已经让他们完全忘了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是谁,或者说当他们选择抛弃弗拉德三世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把这里当成瓦拉几亚的一部分。

    “您应该遵守这个誓约,只有这样才合理,否则这会带来的后果是很严重的,”瓦捷列托很认真的说,看到亚历山大一直望着他,瓦捷列托微微仰起头“您大概觉得我是在恐吓,可这就是事实,即便是那些特兰西瓦尼亚的贵族也不敢对此有任何反对。”

    “是这样的吗,”亚历山大再次眯起眼睛看向这个胆大妄为到敢于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你认为亚莉珊德拉大公也应该遵守这样的所谓许诺?”

    “这是必须的,骑士团的权利不容受到挑衅,”瓦捷列托用倨傲的口气说“我知道您是布加勒斯特之战的英雄,可这又怎么样呢,骑士团统治着特兰西瓦尼亚的一切,而且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您应该接受这一事实。”

    瓦捷列托依旧自顾自的说下去,他的腔调有时候因为发音不准而含糊不清,不过亚历山大还是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亚历山大沉默的听着这个不速之客的唠叨,在之前即便是进入特兰西瓦尼亚后发现这里的人有着明显敌意,可他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这是个完全不把他,或者应该说是完全不把在布加勒斯特的索菲娅放在眼里的人。

    在他的背后是一个由一大群当地贵族和僧侣组成的地方势力,他们现在或许还自称是个骑士团,但在亚历山大看来他们其实就是一个明显的分裂势力。

    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熟悉,然后他想到了曾经横行波兰的条顿骑士团。

    波兰人愚蠢的把德意志骑士引进了自己的土地,然后他们尝到了真正的苦果,而弗拉德三世显然也做了这么件同样愚蠢的事,他为了获得波西米亚的支持除了显出大批财富,更是不惜把特兰西瓦尼亚至于龙骑士团面前任由予取予求,现在弗拉德三世已经变成了枯骨,可他留下的隐患却在这个时候暴露了出来。

    “看来这条路是走对了。”看着前方一处隐约可见的村庄,亚历山大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背叛的使徒

    这是个很破烂的村庄,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与任何阴谋或是神秘的事物有关,不过想想这里是特兰西瓦尼亚,也就不会觉得这个地方如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亚历山大当然不会认为这里真的藏着什么吸血鬼的始祖之类的荒诞传说,不过当初弗拉德三世在这里的残暴统治的确给当地人留下了深刻得即便过上几代人也无法抹杀的阴影。

    所以要是在这里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完全不奇怪,同时这个家族留下的种种恶行给当地人留下的阴影显然十分深刻,以至即便随着采佩什的死,这个家族的已经绝嗣,可当一提到那个可怕的穿刺公时,人们依旧感到胆战心惊。

    瓦捷列托似乎在这里有着很大的权力,路过的人见到他都会立刻小心翼翼的低下头,那种恭维敬畏的样子,较之亚历山大在蒙蒂纳可是威风多了。

    相较而言,当地人对待跟着瓦捷列托一起出现的外乡人就不那么在意了,他们站在各自家门口冷冷的看着这支从村子里经过的军队,眼神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好奇,有的只是似乎完全不以为意的冷漠。

    瓦捷列托在一座看上去像是镇公所的房子门口停了下来,这是座不大的建筑,一个阁楼突兀的竖在坡式顶房上,远远看去就好像个探着身子到处张望的人。

    瓦捷列托先是走上台阶,随后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站在下面的亚历山大。

    “公爵,请允许我提醒您,或许在您的领地和布加勒斯特您已经习惯了享受尊贵地位带来的特权的,但是在这里不行,这里的一切都归骑士团所有,即便是当初弗拉德三世还活着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向那些受尊重的先辈们表示尊敬,所以请您注意自己的举止和态度。”

    瓦捷列托说完在这才向亚历山大做出个邀请的手势。

    两扇木门打开,一个肥胖的女人站在门口,如果只看她的穿着打扮,这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人而已,只是她衣襟里一个晃动的黑色十字架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因为他发现那个十字架的造型是很奇怪的斜形。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向那女人深深看了眼,虽然的以曾经的确在一些闲谈野话当中听说过关于这个标志的传言,可在亲眼第一次看到这个斜十字字架,还是让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真实与传说混淆的世界。

    在已经长达十几个世纪的欧洲时代里,曾经始终有个不论是公教还是正教都坚决不予承认的传说,这个传说关系到的是当初耶稣基督的那些使徒当中最特别,也是最让人不能忽视的一个。

    犹大!

    即便后来因为背叛耶稣而被逐出使徒行列,而后地位也为马提亚所取代,但是犹大作为耶稣最早的追随者的事实却是怎么也无法抹杀的。

    而关于犹大在基督世界的历史上究竟扮演一个是什么样的角色,却始终是让人为之疑惑不解的谜团之一。

    即便是在这1500年之后,犹大这个名字也被整个基督世界视为是背叛的代名词,不论是在单纯的教义还是在现实中,任何试图为犹大的背叛做解释的都会被打上异端的烙印。

    可以说或许一个人和异教徒勾勾搭搭还有理由为自己辩解,但是如果被视为是犹大的同情者,那么这个人唯一面临的就只有最惨烈的极刑惩罚。

    不过这并不是说就没有人敢于挑战这个基督世界最大的禁区了,至少眼前的这个斜十字架就证明了一个看即便是当下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也并不知道的神秘传说。

    亚历山大跟着瓦捷列托向里面走去,穿过一条有些狭窄的走道,他们来到了一间看上去有些昏暗,不过屋顶却很高大的屋子里。

    让亚历山大略微意外的是,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他,只是除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这些人都把自己隐藏在拖地的袍子里。

    “各位,让我给各位介绍,来自罗马的罗马特西亚公爵。”

    走在前面的瓦捷列托转过身向着看着亚历山大,他张开两臂向房间里的人大声说,这一刻亚历山大发现他给人的感觉忽然变了,再也没有之前刚见面时那种看上去真的只是个跟班跑腿的小人物,在那些把自己的真面目掩盖起来的人的面前,他看上去就像是和他们完全平等,甚至还多少跟像是他们的首领。

    亚历山大不由微微摇头,他承认这次是真的走眼了,很显然这个瓦捷列托一点都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很抱歉公爵,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不过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们需要保护自己。”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瓦捷列托想让他理解的的保护和他想的大概是两回事,或者说这些人不论是否如他猜测的那样,是与传说中的犹大追随者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们的现在干的事也的确不容于当下。

    “那么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亚历山大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一把被隐隐围在中间的椅子前坐下来“我想这是为我准备的对吗?”

    “公爵,正如我之前对你说的,这里是布加勒斯特你那位大公情人管不到的地方,如果你走出去就会发现在这里你不会得到任何帮助,甚至你想要从这里打听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消息都不可能,没有人愿意和你的人说话,哪怕是你用剑和金既恐吓又利诱都没有用,因为这里是特兰西瓦尼亚,”瓦捷列托站到亚历山大面前“相信我这一点都不是恐吓而是事实,我想你一路上已经发现了些这里的异常,不过你显然还是不了解这里,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你的那支军队,虽然他们看上去的确不好惹,可你们已经深入敌境,这里的每个村庄,每个人甚至是每一座山或是每一块石头都是你们的敌人,在这里你们不会有哪怕一点点可以喘息的机会,随时随地都要面临死亡的威胁,既然这样你依旧认为自己可以和我们抗衡吗?”

    亚历山大静静听着,他之所以会愿意与瓦捷列托来见那些所谓当地的真正统治者,就是因为这个人说的的确是事实。

    巴尔干是个什么样的麻烦,亚历山大要比这些故作神秘的人更清楚,而连绵起伏的喀尔巴阡山带来的蛮烦,更是多得令人头痛。

    在亚历山大印象中,这里作为欧洲最难平定的地区之一,种种纠纷是非会一直延续到几个世纪之后,在这期间不论是曾经试图占领这里的奥地利,还是后来的确统治了几个世纪的奥斯曼,都因为不能有效的铲除这里的各种分裂势力而被弄得焦头烂额。

    现在面临这个难题的是索菲娅,或者干脆说就是他了,这让亚历山大头痛同时也有些庆幸。

    由索菲亚来解决这些问题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这些由当地贵族和平民组成的神秘组织已经在这里盘踞太久了,他们深入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这就让任何一个试图清剿他们的统治者都只能在碰个头破血流之后灰溜溜的离开。

    现实也是如此,奥斯曼的统治虽然严酷,但是在这里有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他们不可能杀光或是逮捕所有当地人,而只要还有一个人,就无法保证他是不是个顺民。

    巴尔干人的彪悍在这个时候变得讨厌起来了,亚历山大相信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愿意在这种地方作战,因为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麻烦也是最可怕的。

    不过现在这些人竟然肯露面,就说明他们其实并不像真的要一味抗争到底,至少他们现在希望能通过某种方式的谈判解决问题,就如这个瓦捷列托之前说的那样,普拉托在巴尔干的生意似乎已经影响到了他们,而这些人显然对自己在金钱损失的关心要比某些看上去虚无飘渺的宗教信仰强得多,否则他们这时候应该早已经对普拉托下手,而不是找这个机会向他“诉苦”了。

    “那么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亚历山大问到“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确可以从我这里得到许诺,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利在索菲亚亚历珊德拉大公那里,所以如果你们以为用我来威胁她就能够得到你们希望得到的东西那么你们就错了,至少在我这里这个行不通。”

    “那你对我们就没有用了公爵!”瓦捷列托恶狠狠的说“我们知道你是那位殿下孩子的父亲这就足够了,你是我们的人质。”

    瓦捷列托说着向那些人看看,看到他们默默点头似乎同意了什么后,他尽量压抑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坐到亚历山大对面的一把椅子里缓缓的说:“听着公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从这里经过,当我们听说了你要经过特兰西瓦尼亚进入匈牙利的时候,我们认为这是个能和你谈谈的好机会,所以拜托了公爵,不要让我们大家因为一点点的问题就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那样你固然很难再走出这片土地,而且即便那位大公殿下要为你复仇,她也会很快发现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亚历山大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瓦捷列托,他倒是能猜到这人的心思,这个人显然认为让他屈服是件很容易的事,毕竟他们就曾经这么对待弗拉德三世,或许在他们眼里弗拉德三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统治者,可即便如此他最终也还是向他们低下了头。

    “公爵,大概你想象不到一旦失败之后落在当地人手里会是什么结果,”瓦捷列托指着门口“我可以现在就放你走,但是我保证你无法走出这片大山,现在你如果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那位在布加勒斯特的大公殿下还可以再次见到她孩子们的父亲,可如果你拒绝我可以肯定你将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你的孩子们长大成人的样子,”瓦捷列托说着似乎是想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随后才继续说“公爵,那位索菲娅亚莉珊德拉大公怎么在布加勒斯特和下瓦拉几亚作威作福我们管不着,可如果她想染指特兰西瓦尼亚那就是两回事了,她会遭遇的惨败要比奥斯曼人给她带来的更大,甚至她有可能因此失去大公的宝座,你认为即便这样也可以吗?”

    亚历山大摇摇头头,不过在瓦捷列托以为已经说服了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时,亚历山大问到:“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们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特兰西瓦尼亚的主人,我听说过龙骑士团,也知道弗拉德曾经不得不向你们屈服,但是在我眼里你们只是一群因为不得志而逃到穷乡僻壤来的穷骑士,只是因为普拉托的生意就让你们这么光火,而他只是个手下连个像样的士兵都没有的商人,而你们现在居然还妄想着威胁我,大概在你们认为只要能割据特兰西瓦尼亚就万事大吉了,那么让我告诉你们,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这些要求,我甚至现在就可以保证你们那点小小的生意地盘再也不会受到侵犯,而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我的眼光不是特兰西瓦尼亚,而是整个大希腊,匈牙利,还有波西米亚甚至是更东方的那些罗斯公国,但是我也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我想做,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你们所谓的生意变得一无所有,你们会发现很快就没有人愿意和你们打交道了,哪怕是你们自认有很多门路的布拉格,我也可以让你们这些人尝尝被拒之门外的滋味,到那时候你们会发现特兰西瓦尼亚就是你们的囚笼,因为除了这里的穷山恶水你们将一无所有,告诉我你觉得到了那时候还需要派遣军队来和你们交战吗,相信我到了那时候你们就会不得不自己主动走出这片被完全封锁的大山,因为留在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可一旦走出这里,那就是你们对这里的统治灭亡的时候了,我也向你保证,你们也绝不会希望留在索菲娅的手里,因为和弗拉德三世比起来,她不是个残酷的人,而是个完全随心所欲的人,她会因为生气对你们使用她能想出来的所有方式进行惩罚,到那时候你们就会后悔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得罪了她。”

    瓦捷列托脸上阴沉了下来,他看看同伴们,看到他们露出在面巾外的眼睛都望着他,他慢慢站了起来。

    “公爵,看来这就是你的决定了,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相信我这是你给自己选择的结局,但愿你不要后悔,”瓦捷列托说着向门口方向看了眼“你可以离开,放心不会有人阻止你,我们还没蠢到在这里杀了你,那样只会让你外面的那些士兵发狂,这对我们大家都没好处,不过你一旦走出这里我就不能再保证你和你的人没事了,所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瓦捷列托说完看向亚历山大,让他意外的是亚历山大没有任何犹豫站起来转身就走。

    只是快要走到门口时,亚历山大忽然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奇怪的话:“名贵的膏油是如此珍惜,献给主是好的,但施舍穷人不是更显仁慈?”

    听了亚历山大的话,看着他背影的瓦捷列托脸上霎时露出惊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虚伪的历史and真实的传说

    亚历山大走出房子的时候,看到猎卫兵已经把这里完全包围了,而在猎卫兵的外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的村民则也远远的围成了圈子,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神态之间中大多数是冷漠,可也有些人除了愤怒还有恐惧。

    彪悍并不意味着就不怕死,世界上原本也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当他们认为需要做的事比生死更重要时,才会放弃生的权利,而不惜用死亡去换取那些他们认为值得为之拼搏的东西。

    亚历山大对这样的勇敢始终是抱着尊敬心的,但是当要他自己面对这种勇敢的时候,就觉得这种勇敢有些让人厌恶了。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那些龙骑士团的贵族们值得这些人为他们付出生命,或者说从这些村民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会选择听从那些贵族和教士的命令,只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形成的依赖和惯性。

    对这些村民来说不论是弗拉德的家族还是龙骑士团,他们都是这里的统治者,是他们要缴地税,纳物赋的主人,长久以来他们面临的也是来自这些残暴统治者的压迫和威逼,在弗拉德三世时代的恐惧换取来的不过是龙骑士团更加苛责的索取,从这些人脸上那冷漠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任何贵族都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在他们这些从没走出过大山更没有见识的农夫眼中,外人显然是无法撼动这些人的统治的,甚至可能在他们的认识中,认为这块土地的那些老爷就是这个世界上权势最大的人,再也没有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亚历山大不想在这些农民身上多浪费精力,他也没有那个时间,他知道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其实并不困难,只要让这些人明白那些在这块土地上作威作福的老爷并不是不可战胜,更不是不可侵犯的。

    一次,只要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只要让当地人发现原来还有更大的势力可以制服这些人,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亚历山大一点都没有小看这些常年住在大山里的农夫们的智慧,或许他们因为见识少而有些愚笨,但是他们绝不笨,甚至还有着山民特有的狡狯和圆滑,这些性格让他们在面对统治者的时候能乖乖的听从老爷们的吩咐免于挨鞭子和更残酷的惩罚,但是一旦让他们发现那些人身上的弱点,这些平时在老爷们面前乖得像绵羊一样的农夫就会露出他们的犄角,甚至是隐藏的牙齿。

    对这一点亚历山大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在他印象里,这些巴尔干山民就是这么对付匈牙利,奥斯曼的。

    至于那些龙骑士团,或许其他人对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就如他对瓦捷列托说的那样,他并不认为这个由一群唯利是图的旧骑士和地方贵族们组成的如同行会般的组织能威胁到索菲娅的统治,他们或许正盼着布加勒斯特派兵围剿他们,因为那样他们就可以驱使当地山民打一场如同当初对付默罕默德二世那样的战争。

    甚至他们或许已经想好一旦围剿特兰西瓦尼亚的军队受到重创,他们就可以趁机与在布加勒斯特的贵族们讨价还价,要么逼迫索菲娅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有如实质的割据势力,要么如果形势允许他们甚至可能会干脆撼动索菲娅的地位,重新找一个听话的瓦拉几亚大公推上宝座。

    这种猜测是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如果是旁人或许即便猜想到他们的手段却也因为无法解决一筹莫展,但是对亚历山大来说这真的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这些当地贵族教士,毕竟是太沉溺与对特兰西瓦尼亚这片土地的权力了,他们因为无法松手而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这片土地上,这有时候是好事,毕竟这让他们只用了短短20年的时间就几乎完全抹去了采佩什家族在这里的统治痕迹,除了留下一些恐怖荒诞的传说,采佩什家族在这里的统治已经变成了过去,以至多年后当采佩斯想要重新继承他父亲的地位时,却不得不想着依靠在布加勒斯特到处活动来重新获得承认。

    亚历山大沿着台阶向下走,不过他没有走出多远,而是选了个树荫坐下来,然后他向谢尔招招手,找他要过水壶大口喝了起来。

    猎卫兵们并不因为那些村民的威胁感到不安,尽管只这么一会的时间,就又有些山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可他们却依旧只是紧紧包围着那座房子。

    亚历山大觉得房子里的那些人不会愚蠢到只给他们自己留一条出路,想来他们当中很多人这时候应该已经从某个隐藏的后门溜走了,毕竟偷偷摸摸是这些人的习性,这种总是躲藏在暗处自认可以掌握一切的秘密组织要么就是幻想着有朝一日统治世界,要么就是渴望就在阴影中悄无声息的影响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

    有意思的是不论是这种组织自己,还是只因为听了种种坊间传说就深信有这种组织存在的人们,往往是真的相信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房子的门打开了,瓦捷列托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眼那些距他很近的猎卫兵,又看了看远处的山民,然后他向树荫下的亚历山大走去。

    “站住,”谢尔挡在他面前,巴尔干人脸上有一丝兴奋和蔑视,似乎一点都不把这个自认是这块土地主人的贵族看在眼里“没有得到公爵的允许不许靠近。”

    “让我过去,”瓦捷列托露出愤怒,他伸出手指戳在谢尔看上去华丽花哨得有些晃眼的军服上“听着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会让你知道冒犯我的下场。”

    “那可不容易,”谢尔动也不动的看着迎着瓦捷列托的眼神“我曾经为瓦拉几亚大公殿下站岗放哨,也为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当过差,甚至我还见过那位梵蒂冈的教皇,所以你吓不倒我老爷,你现在就得在这等着,直到公爵认为可以见你。”

    瓦捷列托面露惊愕的看着谢尔,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也是个巴尔干人而不是那些来自西方的罗马人,但是这个山民出身的士兵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这让瓦捷列托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头涌起了不安,他来见亚历山大是有原因的,可现在这个士兵对他的举动似乎预示着亚历山大的态度变得更强硬了。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为什么在离开前要莫名其妙的说出那句话?

    瓦捷列托的目光越过谢尔向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的亚历山大望去,恰好这时候看到亚历山大放下水壶向他招手示意。

    “我想我可以过去了。”说完这句后瓦捷列托就有些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以得到了允许而沾沾自喜,他瞬间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更恼火的是这一切都是当着那些村民的面,这让瓦捷列托的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亚历山大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谢尔的举动其实是他授意的。

    巴尔干人对贵族和教士老爷们的畏惧往往是发自内心的,哪怕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可那种恐惧却是源自多年来祖祖辈辈刻印在骨子里流传下来的阴影,即便是猎卫兵们也是如此,对谢尔他们来说,如果亚历山大命令他们给自己准备绞索,他们问的不会是“为什么”,而是“要准备几根”。

    这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如果不能打破,那么很多事就根本无法继续下去,而要打破这种畏惧的办法其实并不复杂,只要让那些被村民们视为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当众颜面尽失就可以了。

    而亚历山大相信哪怕是因此心存怨恨,可瓦捷列托也不会因此就愤然转身而去,原因就是他之前在屋子里说的那句话。

    “名贵的膏油是如此珍惜,献给主是好的,但施舍穷人不是更显仁慈?”

    当走到亚历山大面前时,瓦捷列托再次听到了亚历山大说出这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他愕然的盯着坐在那里神情平静的年轻公爵。

    在这之前他认为这个年轻的罗马贵族虽然有着抵抗异教徒的英雄名声,但在他们面前最终还是要向他们低头臣服,可现在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却好像一头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狼。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瓦捷列托终于开口“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篇福音书里有这样的词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这句可怕的话?”

    瓦捷列托说完就紧盯着亚历山大,他想要弄明白这个公爵究竟知道了多少,如果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即便是现在就和布加勒斯特彻底决裂,也不能让他离开这片山区!

    “告诉我你对圣经知道多少?”亚历山大看着瓦捷列托,看到他脸颊上轻轻颤抖的样子,亚历山大发出声轻笑“圣经是使徒福音的记录,是使徒们对耶稣基督言行的忠实记载,是基督行走在人世间的痕迹,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瓦捷列托谨慎的反问。

    “当然是这样,除非在撰写圣经的过程中,曾经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一些关键的东西被人刻意从历史上抹去了。”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这一刻瓦捷列托即便尽力掩饰却已经因为紧张几乎窒息的难受。

    瓦捷列托开始觉得这次会面正渐渐变得难以控制,原本以为很好对付的一个西方贵族这个时候看来,却好像一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的猛兽,现在他正逐渐暴露出看似文雅外表下暗中的利爪,或许接下来就会露出他的獠牙。

    “公爵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他暗暗夜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艰难,可他的心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声音让他担心对方都可能听得到。

    “我说的是一段被视为禁忌的历史,或者说是传说更恰当,”亚历山大目光望着远处那些村民,声音中透着丝似乎不合时宜的天真“很多年前有一个由神意而生的圣人,他用自己的思想和光芒引导着世人追求真理,在他的那些追随者中有十二个最得意的学生,世人称呼他们为十二使徒,其中有一个学生的名字叫犹大。”

    瓦捷列托神色微变,他因为担心有些发干的嘴角不易察觉的舔了舔,默不作声的听着亚历山大继续说下去。

    “犹大做为老师的追随者和学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因为拥有卓越的智慧,对老师传播的道理有着较之其他人更深入的理解,他很得老师的欣赏,其中最令人称道的就是他那即便是对于老师也敢于质疑的勇气和耿直……”

    亚历山大自顾自的说着,看到瓦捷列托脸上乍现出的意外和莫名不安,他不为所动的继续说:“可是老师欣赏并没有给他带来尊重,而是嫉妒和憎恨,他的那些同学们渐渐憎恨他的地位,也担心有一天他会成为老师的继承人,因为他那耿直的性格令觉得不舒服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由他来继承老师的事业,所以,他们决定让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瓦捷列托的脸色随着亚历山大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紧盯着眼前这张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的脸,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腰间的剑柄。

    “可是怎么让他们的导师改变心意呢,”亚历山大笑着打量眼前已经面露杀机的巴尔干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他们都知道老师信任和欣赏那个叫犹大的学生,而且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他人对用犹大的敌意,所以他似乎已经为他的学生们做好了种种安排,这让那些学生意识到不能等待老师自己改变主意了,他们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瓦捷列托这时候已经脸色如土,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已经发麻,而身子也微微佝偻了下来。

    “那些人最终决定做一件惊人的大事,他们把自己的老师出卖给了憎恨他的当地官员,然后把背叛的罪名推给了犹大,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个阴谋,所以没有人站出来为犹大洗刷清白,而且他们因为惧怕事实被后人发现,干脆毁掉了所有关于犹大的事迹和记录,踏着老师流淌的血迹,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遗产,一代又一代,人们只知道那些学生中出了一个坏人,一个为了几个银币就出卖了自己老师和恩人的叛徒,没有人知道事实真相却是恰恰相反,不过还是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这些人自认是犹大的信徒,是真正的导师的继承者,他们甚至还保留着不知道秘密流传了多少个世纪的属于犹大的福音书……”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终于停了下来,他向瓦捷列托微微一笑,用探究的语气问:“故事讲完了,那么你觉得这个故事精彩吗?”

    “你是谁?”

    瓦捷列托发出声沉沉的质问,他向前一步却立刻被站在一旁的谢尔抓住了肩膀,同时他腰间的佩剑也被摘了下去。

    “你是谁?!”

    瓦捷列托依旧闷声闷气的问,他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紧紧盯在亚历山大脸上,似乎要看穿他似的。

    “罗马特西亚公爵,也是你的君主,瓦拉几亚女大公的神圣婚约缔结者,”亚历山大站了起来“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依旧想要让我听从你们的命令,或者你们应该好好考虑下该怎么和我打交道?”

    瓦捷列托脸上一滞,他的目光迅速向那些村民看了眼,在稍微犹豫后,终于压低声音说:“公爵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这么荒诞的故事,可我知道这肯定都是你胡思乱想的结果,所以别打算靠这种荒唐的东西就可以敲诈我,相反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做的蠢事后悔,因为你动了最不应该碰的禁忌。”

    说着瓦捷列托不再理会亚历山大,转身向着房子走去。

    谢尔迅速向亚历山大看了眼,在看到他微微摇头示意后,谢尔慢慢松开了腰间的枪柄。

    “老爷,您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个人拿下呢,”谢尔不解的问“也许接下来他就要让那些泥腿子动手了。”

    听着谢尔毫不留情的数落他的同乡,亚历山大轻笑一声。

    如今的巴尔干猎卫兵很多还是他最早从赫尔瓦的领地上招募来的,在经过了一次次激烈战斗后,有些人已经战死,而活下来的,成为了巴尔干猎卫兵中的精英。

    这些人当中有些会在契约到期后回到他们的家乡,而另一些人会选择留下来继续服务,不过不论是离开还是留下,他们都将是亚历山大手中最锋利的刀。

    “等着吧,是战是和,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亚历山大向那些只这么阵工夫似乎又聚集了一批的村民看了看,然后抬手向一直监视着村民动静的猎卫兵,高声下令“猎卫兵听我命令,准备射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亚历山大的表演时间

    即便感到意外,长期听从命令已经形成的习惯,让所有猎卫兵不假思索的举起了枪。

    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四周的村民,以亚历山大中心排列起来的猎卫兵们形成了个密集的方阵,同时那辆马车上安装的看上去如同车门般的挡板也已经被摘掉铰链,只等着一声令下挡板翻倒,就会露出可怕狰狞的獠牙。

    四周的村民们当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可依旧没有人愿意退让,他们紧握着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盯着这支军队,很多人脸上有的是紧张,少许的畏惧,可更多的是莫名的兴奋和似乎随时都可以冲上来的冲动。

    “谢尔,你有些多么勇敢的同乡啊,他们完全可以成为欧洲最好的士兵,你一定听说过那些传说对吗?”亚历山大轻声赞叹着,这些凶悍的巴尔干山民让他想起了古代马其顿王国的那些勇猛战士,正是依靠着这样的士兵,那个时候的马其顿王国才能迅速崛起,菲力二世和他那天才的儿子亚历山大才能建立起那令人敬畏的庞大帝国。

    “听说过,一位了不起的父亲和一个更伟大的儿子,”谢尔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神密切盯着那些似乎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的村民,然后他趁着空隙迅速瞥了眼亚历山大“老爷请允许我说一句,您也是亚历山大。”

    “是吗,不过我可成不了他,要知道他征服了遥远的波斯,而我可能连君士坦丁堡都到不了,”亚历山大说着看着开始逐渐逼近的村民举起了火枪“另外我也不想有一个自己的赫菲斯提安,好了听我命令,预备!”

    火枪兵们瞄准了对面的村民,虽然正如亚历山大说的这些人的确说得上是他们的同乡,但是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反反复复早已经麻木枯燥长期的训练和经历过的一次次的战斗让他们已经变成了战斗的机器,不是不恐惧,而是当面对敌人的时候已经形成了对命令的自然反应。

    “住手!”一个紧张的声音从房子里传来,一个人的上半身露出窗户外,或许是某种天生就对某个颜色所具有的特殊含义的共同认识,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布条不住晃悠,看上去十分显眼。

    房子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瓦捷列托从里面奔了出来,他不顾一切的跑到已经相互离得很近的双方中间的空地上,双手不住的向着两边的人摆动:“停下来,这是命令!”

    他向那些村民不住喊着,看到他们慢慢停下脚步,瓦捷列托喘着粗气回头看着站在猎卫兵当中的亚历山大:“你赢了公爵,请你进去,我们可以再谈谈。”

    “不,”亚历山大的话让瓦捷列托脸上一滞,然后他继续说“给我的人安排一个地方,他们太累了,从进入这片大山之后就一直警惕着,我承认你们的确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所以我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

    瓦捷列托动动嘴唇,不过还是默默点头接受了这个条件。

    只是谢尔对亚历山大的话多少有些不解,所以当他们终于走进一栋看上去还算说的过去的当地地主家的农庄后,谢尔立刻有点迫不及待的问:“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呀,他们已经服软了,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立刻让他们向我们低头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主动承认他们给咱们造成了威胁显得不那么聪明?”看着谢尔虽然一口否认,可那再明显不过的言不由衷的神态,亚历山大笑了笑“听好了谢尔,因为这也许对你将来很有用,当你要和什么人讲价钱的时候,记住永远不要让对方掌握整个谈判的节奏,哪怕是看上去你占了上风,可实际上也许你已经掉进了对方设好的陷阱。”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什么时候谈得咱们说了算?”谢尔琢磨着问了句。

    “学的很快侍卫官,继续好好学着吧,你将来会成为一个难缠的谈判好手的,要知道乌利乌就是这么过来的,相信你也不会比他差。”亚历山大说着走向一张看上去铺得很厚实的床,不等脱掉靴子就一头倒下睡了过去。

    听到公爵老爷把他和大名鼎鼎的御前官相提并论,谢尔有点得意的抹了下翘起来的须尖,然后又立刻快步走出门去,安排猎卫兵们的警戒。

    就在亚历山大倒头大睡的时候,在村子另一头的镇公所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瓦捷列托和几个之前与亚历山大见过的那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吵个不停,他们每个人都在不住的说着,可又都没有一个人在听别人的话,所以当瓦捷列托终于忍耐不住大声何止了所有人的争吵不休后,看着那些人愤愤不平的眼神,瓦捷列托忽然有种莫名的沮丧。

    “我说那个罗曼特西亚公爵赢了,而他的确是赢了,看看我们的样子吧,那个人据说现在正在睡觉,他在睡觉!可我们却在这里争论不休,你们觉得受到威胁的究竟是谁,是他还是我们?”瓦捷列托大声的质问着“如果我们连该怎么对付他都不能决定,还怎么继续下去?”

    “这有什么,杀掉他就是了,”一个穿着这个季节很少见的深色毛绒外套的男人接口说“我们向他保证过他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大山,那么不论他究竟知道什么也都永远只能是个秘密了,所以我们完全不用为这个担心。”

    “可你怎么就能保证他没有把知道的东西留给别人,他为什么要忽然从这里返回罗马,你想过没有?”另一个人离开驳斥着“或许他早就知道了有关真理会的事,所以他这次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要是那样就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真死在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谁知道?”

    “可你怎么保证他就是冲我们来的,他是怎么我们的存在的,要知道已经过了太久了,即便是因为对继承者的愧疚把自己倒吊在十字架上的彼得也并没有告诉他的学生关于唯一使徒徒犹大的真相,你们认为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也许是因为梵蒂冈的记录?”有人满是忧虑的说“我们都知道他在梵蒂冈是红人,听说教皇把他当儿子似的看待,所以他从那些梵蒂冈的文献里发现了关于我们的线索也所不定,更何况别忘了真理会并非只有我们,阿拉贡,还有其他一些地方也有我们的兄弟,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个世纪,和我们的祖先一起追随唯一使徒犹大的圣徒后裔们也有可能会留下各种线索的。”

    这个推测显然很有说服力,即便是开始坚持要杀人灭口的几个人也不由沉默了,他们相互看着想要从同伴那里得到答案,可每个人又都因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望向瓦捷列托。

    “我们得和他谈谈,”看着那些眼神,瓦捷列托有些无奈的说“我们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可你们应该得明白如果关于真理会的事情暴露出去,不要说梵蒂冈不会放过我们,就是那些布拉格的王公们也不会饶过我们,要知道我们已经从他们那里拿了太多的钱,如果他们知道和他们做生意的一直是真理会,为了撇清自己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的,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先搞清楚他究竟知道多少关于我们的事。”

    “这可真是个灾难,这个罗马特西亚公爵究竟是从哪知道这些的,要知道即便是这么多世纪以来一直在试图彻底铲除我们,可梵蒂冈也从没真正承认过我们的存在。”一个人恼火的问着,看到其他人同样茫然的脸,他又对瓦捷列托说“看来你得先稳住他,或者试探着问问他究竟想要什么,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却只带着这些人来,或许他就是想要和我们谈谈条件的。”

    瓦捷列托原想开口同意,不过接着就忽然摇摇头:“不,不是我,是我们所有人,你们也要参加这次谈判,要知道这个人如果真是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却没揭穿,那他想要得到的一定很多,所以这个谈判必须我们所有人都参加,因为我做不了主,而且也不想最后所有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所以要想让我去和他谈,你们就得答应我的这个条件。”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露出了恼怒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在瓦捷列托的坚持下勉强同意了他的条件。

    亚历山大睡的很香,其实从离开蒙蒂纳到踏上返回罗马的路上,他这趟旅行始终都很紧迫,特别是在到了布加勒斯特之后,在想办法解决瓦拉几亚人,希腊人,还有来自各自的巴尔干贵族之间或明或暗的重重问题的同时,还要照顾因为怀孕从脾气暴躁变成了喜怒无常的索菲娅,而当孩子们终于降生后,却又要因为大教堂事件与克罗地亚展开新的博弈。

    人们并不知道在因为阿洛霞导致瓦拉几亚与克罗地亚边境上最紧张的关键时刻,亚历山大每天只能睡上可怜的三四个小时,这让每天深夜有时候是凌晨才能休息的他为了不打扰到索菲娅和孩子们只能另外找个房间,这让他已经很疲惫了,而归途上并不平静的气氛同样迫使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所以当终于可以躺在床上时,哪怕是房子外面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成百上千的巴尔干农夫突然冒出来,他也依旧睡的那么香甜,以至谢尔来叫醒他时不得不用力推了几下肩膀,才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

    “已经是晚上了吗?”

    “已经快天亮了,”谢尔一边伺候着亚历山大穿戴好他的披挂,一边报告着“那个瓦捷列托派人来了,他们要求重新谈判,不过这次不是在那边,”谢尔用拇指向后的指了指镇公所的方向“他邀请您去施瓦拉城堡里详谈。”

    “施瓦拉城堡?”听到这名字,亚历山大就不禁想起了吸血鬼,再看看还微微笼罩着一层暮色的天空,他不禁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是要夜访吸血鬼了。

    施瓦拉城堡距离这个村子不远,或者说这里原本就是原本属于弗拉德三世领地里的田庄,所以从村子出发到城堡的道路十分通畅。

    亚历山大同样可以理解那些人的心思,很显然他们虽然没学过什么专业的谈判技巧但却并不愚笨,所以有意无意中他们也在利用一些小手段试图掌握谈判的主动权,选择在弗拉德三世的城堡里进行谈判,显然就是他们试图重新占据主动的一个手段。

    施瓦拉城堡坐落在特兰西瓦尼亚高地平原上,具体的位置则是在马夫诺罗什山的山顶。

    这座不太高的山峰地势却很陡峭,因为险峻而建立起来的城堡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作为特兰西瓦尼亚贵族们抵抗入侵的坚实阵地而远近闻名。

    不过不论是当下还是在后世,让这座城堡名声大振的还是有关吸血鬼的传说,而因为吸血鬼的故事而演绎出的各种带着血腥气息却诡异艳美的爱情故事也是层出不穷。

    这倒是让亚历山大有时候在想,不知道几个世纪后,会不会有人把采佩斯与索菲娅联系起来编出个什么凄美的人鬼情未了的黑暗传说来,而自己在这样一个故事里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虽然上山的路因为曲折有些绕远,不过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的旅行就变得快多了,当他们站在那透着阴森恐怖气氛的城堡大门前时,看到的却是已经站在吊桥前的瓦捷列托和他的几个同伴。

    “公爵,我们再次感谢您的到来,”瓦捷列托已经恢复了最初见面时那副轻松随意的样子,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却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不好对付,所以在决定谈判之后他没有立刻通知亚历山大,而是又和同伴们仔细讨论了一下该如何应对这个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想从他嘴里探听到他们的处境是不是还算安全“这座城堡原来是属于采佩斯家族的,不过因为弗拉德三世生前无法偿还他欠下的债务,现在它已经属于骑士团了。”

    “很经典的兼并案。”

    亚历山大应了声,他知道采佩斯因为他父亲没有给他留下份好家当到死都显得手头拮据,据说为了维持军队他已经拿出了最后的一点私房钱,以至他死之后他的军队因为还缺饷险些闹出了哗变,不过索菲娅恰好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了第一笔来自威尼斯犹太人的赞助,于是采佩斯的军队如今已经有大部分归入了瓦拉几亚王军。

    现在看着这座虽然在大半夜里看着实在有些渗人却颇为恢弘壮观的城堡,亚历山大不由怀疑那些龙骑士团从开始就盯上了弗拉德三世的家产,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诱惑他加入进来,还让他心甘情愿的掏了那么大一笔钱孝敬他们,以至他儿子后来的日子都过得那么紧巴巴的。

    这让亚历山大不禁开始琢磨经过这些年之后,这些犹大的信徒是不是改行干起了老鼠会之类的营生。

    城堡很壮观,高大的门廊,雕刻精美的罗马柱,还有带着典型东方色彩的城堡圆顶,这个让亚历山大不禁对没看到印象中吸血鬼专用的阴森恐怖的哥特风格款式的建筑有些遗憾,不过即便如此,在深夜里走在这么一座城堡中依旧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直到终于来到一座点满了蜡烛的大厅之后,看着墙壁灯座里满满的粗大蜡烛把整个大厅都照的有如白昼,亚历山大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了句:“真是一群土豪……”

    依旧是那些人,不过亚历山大猜想应该还有其他人躲在暗处,他之所以故意延迟了谈判时间,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有时间召集更多的同伴,而从他们把谈判地点选在施瓦拉城堡而不是那所显然藏不住太多人的镇公所,也可以猜到他们显然是为了让更多人有机会能“旁听”这次谈判。

    “那么公爵,让我们先坦诚的相互谈一谈,请告诉我对我们知道多少?”坐在亚历山大桌子对面的瓦捷列托微微眯起了眼睛,在烛光下,他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墙壁上形成个巨大的阴影不住的晃动。

    亚历山大感觉到了随着瓦捷列托的这个提问,坐在对面的那些人的神经似乎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尽管他们外表看上去好像满不在乎,可从他们那微微耸起的肩膀,和因为屏住呼吸而不由前探的下巴就可以看出,这些人对这个问题是何等的关注。

    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尽管凭借着脑子里对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说了解,再经过一番试探后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答案,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借着对这段千年谜团的认识让自己安然无恙的从这里脱身,但他现在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想想这些人当初从弗拉德三世那里敲诈来的那笔钱,再想想他们这么许久以来可能积攒下的财富,亚历山大忽然觉得如果就这么走了真是有点对不起自己了。

    “公爵,请回答我的问题,”瓦捷列托再次说,他的双手按在桌上,眼睛紧盯着亚历山大“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

    “好吧,开始我的表演……”亚历山大应了一声,然后他向对面这些人环视一圈,接着就用稍显奇怪的语气说“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们,你们所谓的真理会其实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神色瞬间变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有故事你有酒

    历史上曾经有过很多延续千载也从未被解开的秘密,也有过很多因为这些秘密而存在的各种各样的神秘组织,即便绝大多数这种组织都是无聊的人们茶余饭后的种种臆测猜想,不过有些也的确是不但有着漫长历史,更因为一直经久流长而被无数人视为确有其事。

    譬如关于光照会和共济会才是真正统治这个世界的幕后主宰,而那些各国的领袖与君主,不过是明面上的傀儡,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其实都不过是这两个异常庞大的秘密组织统治世界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就连新世界的发现和随后在遥远新大陆崛起的国家,以及与此同时出现的另一个远在欧洲东部和西伯利亚冰原上建立起来的那个未来同样强大的罗斯帝国,也不过是这两个组织相互的角逐试图统一世界的工具而已。

    这样的种种神秘传说很好的满足了一大批人对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只是对大多数来讲,这些真不过只是用来聊天解闷的话题。

    而且稍微理智的人也都知道所谓犹太人通过金钱统治世界,或是某些躲在地下室里戴着帽兜整天不见天日的长老会们商量如何操纵那些大国打一场世界战争以满足他们的某些需要的故事真的只是用来调侃娱乐的东西,也只有那些实在脑子有病的人才会相信这种莫名其妙,往往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手的编造加工形成的荒唐故事。

    亚历山大就不相信有这样的组织,至少在看到那个交叉十字架之前不相信,尽管他对关于这个交叉十字架的来历和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了解的要比眼前这些当事人自己都清楚得多。

    他会如此清楚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是他之前的工作使然。

    这种影子政府统治世界,或是犹太人操纵人类进程,甚至还被传的有眉有眼的所谓打个666的手势就是共济会对暗号的荒谬东西其实很是满足了某些阴谋论者的需求,也同样满足了某些被害妄想狂整天认为全世界都和自己作对的紧迫心理。

    这种源自欧洲的神秘传说曾经在亚历山大后世的时代被炒得热火朝天,而作为养家糊口的手段,在还是丁慕的时候,亚历山大同样没少用这些噱头去蒙那些偏偏喜欢这种阴谋论的冤大头客户。

    他会很巧妙的向那些客户传播这些从欧洲原汁原味的神秘主义传说到适合本土化的某些坚信所有人都亡我之心不死的故事,然后当那些客户听得如身临其境,甚至以为自己就在旁边看着那些阴谋组织签下沾着鲜血的契约时,他就会适当的向那些人推荐投资赞助某本诸如《某某的秘密》或是《谁谁的契约》之类天知道会不会火爆畅销的小说或是剧本了。

    正因为这样,为了糊口,虽然从心里就不信那些鬼话连篇的胡扯,但他还是曾经对那些欧洲的神秘学和阴谋论很是深入的研究过一阵,而好像是命运的安排,后世的丁慕和今生的亚历山大似乎在做着同样的事。

    “相信我,你们的所谓秘密早已经不只属于你们,而你们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应该感谢的正是亚莉珊德拉巴列奥略大公。”亚历山大对那些人说,看着他们将信将疑的样子,他决定直接让这些人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也知道你们的自称,龙骑士团其实不过是你们在这许多年来无数借以伪装的外壳之一,你们同样曾经在远征圣地的时候加入了其中,为的是寻找传说中的圣杯,你们当中有些人甚至组织起了一个真正强大无比的骑士团,他们想要藉由这个武装恢复那位第十三使徒的清白,不过可惜他们的计划暴露了,结果在1307年那个黑暗的星期五,这个骑士团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欧洲各地遭遇到了各个国家的袭击,他们被宣布犯有各种罪行,可只要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一个让整个欧洲都为之忌惮的可怕原因,怎么可能那么多不同国家甚至是相互敌对的君主会同意去做同一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真正身份被发现了,于是遭到了毁灭式的灾难。”

    随着亚历山大的话,他面前的这些人脸上留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其中有个人实在忍耐不住向旁边的同伴低声问:“我知道他说的是圣殿骑士团,可这难道是真的,难道圣殿骑士实际上是我们的兄弟?”

    “我不知道,毕竟我们分支太多了,当初最早追随唯一使徒的那些人因为害怕的遭受迫害都四散分离了,有些后来联系上,有些就再也互相没了音讯,”被问到的人同样不敢置信却又找不出破绽“可是如果真要解释的话这也的确很奇怪,毕竟当时居然整个欧洲不论是友好还是敌对的国家同时逮捕和杀害圣殿骑士团,而给他们定罪的理由却又都那么荒谬,就好像纯粹只是为了找个借口,那么如果不是因为真正的罪行他们不敢公诸与众,那就真的没法解释这种奇怪的举动了。”

    听到这么说,之前提出疑问的人脸上离开露出了激动,他手指有些颤抖,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个样子落在亚历山大眼中,却让他不由暗暗一笑。

    人们总是潜意识的为自己寻找一个强大的伙伴,哪怕这个伙伴其实和他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总是津津乐道于自己有个多么光鲜的祖先,或是有个家财万贯的朋友,很显然听说曾经威名远播的圣殿骑士团居然和自己是一家人,这些人难免就有种“当年咱家也阔过”的心思。

    “可是你怎么证明你的说法,”一个亚历山大觉得之前在镇公所似乎没出现过的人忽然开口了,他戴的是直接覆盖了整个头的头套,所以除了可以听出他的声音略显苍老和口音有些奇怪,亚历山大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一点端倪“你说的这些毕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公爵,这并不能证明你了解我们,也不能证明你所说的,其实我们的存在早就已经不是秘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亚历山大向那人说了句,然后就好像没有看出这个人应该是个更重要人物似的望向其他人“你们可以回忆一下圣殿骑士团的徽章,一个红色的正十字,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十字很特别,十字的四边不但过于粗大,而且还都有着很明显的向内弯曲的线条,这样一来徽章上空白的地方就很少了,那么现在让我们忽略那徽章上的红色,只看没有颜色的地方,”亚历山大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笔随手在桌子上画着,当他说到这的时候,有几个把脑袋凑过来的人已经看着那个图案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

    “斜十字,是耶稣基督真正继承者的标志斜十字。”有个人已经因为激动脱口而出,这人一边说一边也飞快的画起来,不过这次他画的却是个突出的斜十字,只是所有人这时候已经看出,如果按照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反过来忽视斜十字,那么恰好就又隐约看到了圣殿骑士团那颇为独特的带着弧线的红色大十字徽章。

    自从谈判开始后反而一直没有说话的瓦捷列托这时候也站了起来,他走到亚历山大画的那个十字标志面前仔细看着,然后发出了声轻轻的叹息。

    “这是荣幸还是灾难,我们的兄弟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可现在的我们只能感叹他们曾经的辉煌,”瓦捷列托说着回头向那个隐约是头领的神秘男人看了眼,没有得到回应的他继续说“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是泡影了,圣殿骑士团成了历史,他们都被那些叛徒彻底害死了。”

    “这倒未必,”亚历山大微微摇头“圣殿骑士团现在正在重建,虽然如今骑士团的一切都已经归梵蒂冈所有,而且他们也再也没有了当初强大的军事力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骑士团就不存在了。”

    “可是这不是和奇怪吗,”那个人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始终很沉稳,显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找到了个阔亲戚就激动莫名“既然知道他们其实是唯一使徒的追随者,为什么梵蒂冈还要重建这个骑士团?”

    那人的话瞬间让正处于激动的那些人冷静了不少,他们停下议论同时向亚历山大看去。

    “因为财富,一笔真正的财富。”亚历山大看似随意,不过他的心里却已经笑出了声,等待了许久,等的就是这个。

    “那些国家毁灭圣殿骑士团固然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觊觎圣殿骑士团惊人的财富,这些财富有些是从东方带回来的,有些是他们多年经营所得,经过将近2个世纪无数人的继承,这笔财富已经相当惊人,当时的法王菲力四世正是贪心于这些财富才勾结其他君主一起陷害圣殿骑士团……”

    “这说不通,”那人忽然打断了亚历山大“即便他们有这么多的钱,可是这些钱应该都是分布骑士团在整个欧洲的各个地方的,如果是这样看即便那些钱数量惊人,可一旦分散落在每个人手里的也不会很多了,菲力四世他们没有必要为了分这么一笔钱如此莽撞,除非……”

    “除非还有更惊人的东西,”亚历山大同样打断了那人的话,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每个人,看着他们虽然看不清面目可只要看看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他们又多专心的样子,亚历山大在停顿了一会之后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如果这个东西是来自耶路撒冷,而且还是具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的秘密呢?”

    “是什么?”有个人忍不住立刻抢先问了句,然后他好像有点尴尬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说说,你认为是什么让当初的菲力四世不惜对圣殿骑士团血腥毁灭,还有又是因为什么梵蒂冈要重建这个骑士团?”头领不紧不慢的问。

    “我很想告诉你们,是圣杯,”亚历山大这次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很多人心目中已经猜测的答案,不过看着他们虽然好像一下子很激动,却又并不是那么过于急激烈的样子,亚历山大心里不禁为所谓虔诚的时代已经过去嘲讽的一笑,然后他才继续说“不过根据我在梵蒂冈看到的相关文献,我想另一个可能更大,那就是所罗门王的宝藏。”

    “所罗门的宝藏?!”

    霎时,惊呼声从四周响起,有人因为激动高声追问,有的却只是不停的发出粗重的喘息。

    “可是这可能吗,真的存在所罗门王的宝藏?”瓦捷列托也神情难掩激动的追问着,只是他更多的还是怀疑。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让菲力四世不惜一切也要毁灭圣殿骑士团,要知道他下令杀掉了几乎所有低阶骑士,却逮捕囚禁了所有高级骑士,他们都受到了严刑拷打,特别是当时的总团长雅各德莫莱,在认罪七年之后才被处决,而根据记载在这七年当中菲力四世一直在对他使用种种酷刑进行拷问,甚至国王自己亲自上阵,既然他已经拿到了认罪书,而且绝大多数骑士团成员已经被处死,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还如此执着,他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所罗门王的宝藏?”

    这一次开口的是瓦捷列托,他回头望向首领,然后又看向亚历山大,这时候他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镇定,而声音里也透出了少许兴奋。

    “那么梵蒂冈为什么要重新骑士团?”

    “这和显而易见不是吗,”亚历山大用一副你们真蠢的眼神打量着瓦捷列托“根据梵蒂冈的记录,因为最终没有得到所罗门王宝藏的线索,而不久后所谓亚维农教皇又被废除,这所有的文献都归到了梵蒂冈,而后历代教皇都希望能够重现这个宝藏,因为这不但意味着难以置信的巨大财富,同样也可能牵扯到圣杯的下落,只是当时的圣殿骑士们都已经被杀戮殆尽再无线索,为了取信与那些因为害怕迫害隐姓埋名的骑士团成员和他们的后代,梵蒂冈决定赦免他们罪名的同时重建骑士团,以期能够招募到那些人的后人,这样或许就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宝藏的线索。”

    “这可真是卑鄙!”亚历山大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已经愤怒的大声喊了起来“那些宝藏是属于圣殿骑士团的,也就是属于唯一使徒,而不是那些叛徒的信徒们,也就是说应该由我们来掌握所罗门王的宝藏。”

    “对,宝藏是属于我们的,属于唯一使徒的追随者!”

    其他人立刻跟着喊了起来,然后又相互激动的鼓着气,一时间大厅里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瓦捷列托再次向头领看去,看到头领已经站了起来,他刚要提醒所有人肃静,却没想到亚历山大已经抢先开口大声问:“你们居然在这个时候只关心宝藏吗?”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亚历山大,有人似乎要说什么,却被他摆了摆手打断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处境危险,我告诉你们这些不过是要让你们明白,对你们教廷其实了如指掌,甚至连你们不知道的诸如圣殿骑士团的真正身份也一清二楚,可以说当你们还在为寻找远在阿拉贡或是弗兰德斯,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同伴绞尽脑汁的时候,教廷其实对你们散布在欧洲的这些真理会或是其他什么名字的组织早已经清清楚楚,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对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认为是什么原因?”

    亚历山大的话让这些刚刚还为宝藏兴奋莫名的巴尔干人面面相觑,而他的疑问也让他们心头沉重起来。

    “因为所罗门王的宝藏,”这一次说话的是那个首领,他穿过众人走到亚历山大面前不远处,透过面罩上的两个空洞看着亚历山大“梵蒂冈认为或许那些骑士团的后人会和我们联系,而他们当中也许有人掌握着关于宝藏的线索甚至是下落,对吗?”

    看到亚历山大没有开口,却做了个“的确如此”的手势,首领继续说:“甚至他们可能已经在我们当中派出了奸细,或是派出了某个人……”

    说到这,首领向前微微探出身子:“告诉我公爵,你为什么来特兰西瓦尼亚?”

    首领的话让四周的立刻看向亚历山大,那样子大有回答的不对立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架势。

    “我为什么来这里?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人成为别人寻找财富的工具,另外我也希望能从其中得到足够丰厚的一份好处,”亚历山大向首领笑了笑,适当的承认自己的**甚至暴露弱点,可以更容易的让谈判的对手感觉到你说的是真,亚历山大在心里暗暗背诵了一下某本谈判技巧上的小窍门“我现在有三个孩子了,我爱她们每一个,可我将来的领地或许不够分,所以我想为我的孩子们筹划个好前程,这可是很需要钱的。”

    “可你不能打那些宝藏的主意,那是属于我们的!”

    看着一个人气急败坏的把臭烘烘口气喷过来的样子,亚历山大嫌弃的挥挥手驱散了难闻的气味,然后他看着首领:“那是所罗门王的宝藏,是旧约时代的传说,你们认为那应该归谁所有?或者现在杀了我,然后就这样在完全不知道别人怎么对付你们的一无所知当中等着有一天有人找上你们?要知道犹大追随者的后裔并非只有你们,那些掌握着宝藏线索的人完全可以去找其他人的后代,或者干脆就加入骑士团。也许你们走运能遇到掌握线索的人,但那又怎么样,你们能把那么巨大的一笔宝藏拿到手吗?毕竟现在耶路撒冷在异教徒手里,任何人都别妄想独自到东方去把宝藏悄悄偷回来,所以要想得到成功必须建立起一支远征军,甚至是再进行一场东征,而能号召东征的只有一个人或是说一个地方。”

    “梵蒂冈,”首领声音沉沉的说,他打量着亚历山大“而你,恰恰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

    “他最喜欢的女婿,所以我来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亚历山大说完之后,拿起了桌上银光闪闪的酒杯,慢慢了一口著名的特兰西瓦尼亚葡萄酒。

    察觉到首领一时间犹豫不定的态度,远远站在大厅一角的谢尔这时候脑子只转着一个念头:“公爵老爷说的这些玩意,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编的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慷慨大方普拉托

    在匈牙利与瓦拉几亚天然的边界穆列什河的北岸,有一座叫做博贾拉的小城。

    城市不大,却很热闹,因为处于界河上,很多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这里歇脚,因为一旦从这座小城走出去,就意味着踏上了别人的国土。

    穆列什河由西向东,在穿过特兰西瓦尼亚高地后会向南进入布加勒斯特平原,然后一直向东,直到汇入多瑙河,最后注入黑海。

    博贾拉处于穆列什河的一个河湾当中,以三座连接河两岸的石桥为中心横跨河上的博贾拉城,早先曾经还要热闹得多,特别是在匈牙利内战的时候,这里既曾经成为过叛军通往瓦拉几亚的运粮枢纽,也成为过王军向逃入瓦拉几亚的残余叛乱者追击,进而寻找借口入侵瓦拉几亚的前哨。

    不过大多数时候博贾拉更多的是两国商人们中转交割的地方,因为往往被课以重税,所以商人们大都选择在博贾拉用以货易货的方式直接交割,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可以避免多缴纳一份关税,而他们要付出的只是向博贾拉城的男爵交一笔合适得多的手续费。

    这么做当然是不合法,甚至算得上是很严重的抗税行为了,只是这位博贾拉的男爵因为与布拉格的某位大人物有着很深的关系,而且据说男爵会向那位大人物上缴一份很重的份子钱,所以即便知道博贾拉发生了什么,匈牙利的那些高官们也不会轻易去得罪那个手眼通天的人。

    不过这段时间博贾拉也不是很平静,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人把博贾拉虽然的有时候会发生些小意外,可大多数时候还算井然有序的生活打乱了。

    这个叫普拉托的商人显然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几个月前他带着钱和不知道属于谁的门路来到了博贾拉,先是买下了城里仅次于男爵家的一处大房子,然后就开始做起了生意,而他的生意很不凑巧的和男爵的小营生发生了冲突,因为他做的是个贸易商行。

    这个商行的名字也有些奇怪,叫做“大陆开拓公司巴尔干分公司博贾拉贸易站”。

    谁也不知道“巴尔干”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过很显然这个叫普拉托的人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大有来头。

    男爵虽然从开始就注意上了这个人,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的生意开开张就把矛头指向了他这个博贾拉城的大人物,大陆开拓公司巴尔干分公司在开业的第一天就在自家门口竖起了块醒目的告示牌,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代缴关费,当面结算,信用交割,竭诚服务”。

    总之男爵很快就发现这个大陆开拓公司巴尔干分公司是来抢他饭碗的,这让男爵不禁暴跳如雷,只是还不等他想出怎么把对方挤出博贾拉城,那个叫普拉托的人就主动找上了他。

    这个出手阔绰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大商人向男爵展示了他非同一般的关系和背景,当听说这个人不论是在布达佩斯还是布拉格都是那些大贵族的座上宾后,男爵就只能乖乖的暂时忍下那口恶气了。

    不过看着那个叫普拉托的人挥舞着金光闪闪的弗洛林,杜卡特,还有那些成色十足的拉迪亚金币到处招揽生意的得意样子,男爵还是因为眼红嫉妒惦记着一定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蛋。

    普拉托显然是个大忙人,在大陆开拓公司巴尔干分公司博贾拉贸易站开业没多久,一等到渐渐有了生意就立刻离开了博贾拉城,而且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这让男爵不由又动了心思,他在经过一番观察后发现这个贸易站都是由一些普拉托招来的外乡人,虽然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刚一开业这个叫巴尔干分公司的就生意那么好,可男爵依旧觉得在博贾拉城还是得他说了算。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大陆开拓公司显然来历不小,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博贾拉城的人都能看到来往于匈牙利与瓦拉几亚之间属于这个公司的大大小小的商队。

    男爵开始犹豫了,他不知道那个普拉托究竟有多大的来头,不过从这个大陆开拓公司的生意上看,或许这个人真的是不应该对付的。

    因为担心可能会招惹祸事准备息事宁人的男爵已经盘算着该怎么避开这个来势汹汹的大陆开拓公司,可很快他就发现即便他不想招惹那个普拉托似乎也不行了,因为在短短几个月当中,那个巴尔干分公司博贾拉贸易站就把他之前的大部分生意差不多抢了个精光。

    很显然不论普拉托是为谁办事,他同时也在接着机会给他自己招揽私活,借着大陆开拓公司以布加勒斯特为中心展开的贸易路线,普拉托一边为公司开拓着巴尔干地区的贸易,一边同样把自己的小生意也趁势塞了进去,其中从博贾拉城男爵手里抢走当地商人以货易货的中间交易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不显眼却足以能让普拉托赚上不菲一笔的财路之一。

    只是普拉托并没有想到,就在他忙着到处为公爵大人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的时候,因为得罪了人,他已经被盯上了。

    而且他显然也没有真正意识到巴尔干人的凶悍有时候是出人意料的。

    博贾拉城里开始变的不太平起来,为了抢夺生意,由博贾拉男爵豢养的打手们开始四下里找起了贸易站的麻烦,而且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似乎在布拉格已经有人对这个普拉托表示了不满,这就让男爵一下子来了胆气,他开始公开挑衅,甚至还派人威胁那些和贸易站做生意的商人们,一时间博贾拉城里到处都是挑衅斗殴。

    或许是因为普拉托不在,贸易站的人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然发生的局面,而且因为博贾拉城的交通还算便利,所以很快人们就听说了似乎有布拉格的大人物对普拉托显示出了敌意,这就让那些贸易站的职员们没了主意,他们当中有些人是从布达佩斯来的,而有些则是就在附近临时雇用,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论是布达佩斯还是布拉格那些地方实遥远得如同人间和地狱,不过那里大人物一定是绝对得罪不得的,现在听说普拉托居然招惹了那样的人不高兴,一时间贸易站里不禁人心惶惶,似乎随时都会有祸事降临似的。

    这种样子当然瞒不过博贾拉男爵,他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在经过一番仔细考虑后,他决定趁机下手把这个讨厌的大陆开拓公司巴尔干分公司博贾拉贸易站赶出城去。

    打定主意的男爵派人专门去找了远在芒克城的教区长,他请求教区长屈尊到博贾拉来一趟,因为他要举报有人公然不敬基督,因为据他所知,普拉托在来了博贾拉城之后就从没去过教堂,虽然他是个公教徒这种事或许可以成为理由,但是根据一些从布拉格来的传言说,即便是在布拉格也没人见过他去做礼拜这种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所以男爵决定以不敬耶稣为名,请求教区长来博贾拉城进行裁决,而一旦裁决有效,不但普拉托自己会被逐出城去,贸易站也势必要面临着关门。

    男爵的想法简单却很有效,而且最妙的是普拉托这个时候并不在博贾拉,按照贸易站的人们说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别的什么地方做生意,或者是在布达佩斯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但是不论他在哪,因为无法自辩,他的确正面临着可能会被缺席裁决的局面。

    男爵看到了胜利正在向着他招手,这让他既高兴又肉痛,因为为了说服教区长他掏了一大笔钱,再加上之前雇佣打手的花销和一段时间来因为那个贸易站的影响让他的生意备受打击,男爵已经觉得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已经有些伤筋动骨了。

    不过一想到很快贸易站就要关门,他也就多少舒心了些。

    只是也许是上帝这次没有站在男爵一边的原因,就在教区长到来的头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踪影的普拉托却突然出现在了博贾拉城。

    这让男爵和他的人不禁都大感意外,毕竟虽然已经贿赂了教区长,但是普拉托的突然出现却一下子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计划。

    而且或许是因为普拉托之前来到博贾拉时那一副“我靠山就是硬”的张扬态度,一些人不禁开始捉摸着是不是不该得罪这个人了。

    男爵也同样慌了起来,他不知道普拉托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他认识谁,但是他知道得罪这个人显然是很严重的一件事,而现在他却已经没了退路。

    经过一个忐忑不安的不眠之夜,男爵最终决定使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对付这个讨厌的敌人。

    巴尔干人其实并不喜欢勾心斗角,他们更愿意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男爵再次拿出了一笔钱吩咐那些打手去办事,不过这一次他要的是普拉托的命。

    按照男爵的打算,他准备派人悄悄把普拉托绑架出城,然后对城里人放风说普拉托在会来之后因为听说了对他的指控而害怕的连夜逃出了博贾拉城。

    这个主意虽然漏洞百出,倒是也不坏,关键是即便有人怀疑只要普拉托本人不露面澄清事情就显然会被这么认定,然后只需要教区长宣布几项经过审查确认这个人的确犯有不敬基督的罪名,那么即便有人想要为他说话也不太可能了。

    至于也许他和布拉格或是布达佩斯的什么大人物有关系,男爵觉得远在那些地方的大贵族们是不会为了个商人大费周折的,而且他也盘算好了,一旦被迫关门他就立刻把贸易站买下来,虽然不知道普罗托究竟是为谁办事,但是男爵还是看出了这个大陆开拓公司似乎是个了不得的庞然大物,所以他惦记着继续贸易站的生意,或许等到将来,他也有机会和那个公司做生意呢。

    男爵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居然能在出了这种意外之后迅速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于是他打开了一瓶新的葡萄酒,为自己天才的脑子准备干一杯。

    可不等喝完杯子里的酒,那些被他派出去绑架普拉托的打手们就跑了回来,他们向他报告说那个普拉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刚刚回来之后就指挥着贸易站的人折腾了起来。

    他们打扫院子,清洗桌椅,粉刷墙壁还把所有的被褥拿到外面晒在月亮底下。

    总之现在贸易站里热闹的不行,根本就没有机会悄悄进入把那个普拉托绑出来。

    打手们的话让男爵一下子没了喝酒的心情,他觉得那个普罗托简直就是上帝派来专门折磨他的,可即便这样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作罢。

    于是他吩咐打手们随时随地监视着贸易站的动静,一有变化立刻向他报告。

    整整一夜就这么恍恍惚惚的过去,直到天已经快亮了贸易站却还是热闹非凡,就在男爵已经快要绝望只等着教区长来了之后干脆当面宣布普罗托不敬基督的罪名时,有人跑回来向他报告了个出人意料的事,那个普拉托居然带着两个随从出城了。

    男爵开始是不信的,他已经这样被折腾了几次,不想再次失望,可当又有人向他报告说看到普拉托的确是带了两个人出城之后,男爵不禁又升起了希望。

    这一次他不再相信那些手下,他认为那些人还是不够聪明,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在打听到普罗托的随从似乎带了武器之后,男爵带足了人手,他们每个人都挎上了马刀,男爵本人和他的随从还带上了两把火枪,他相信以这样的武力对付普拉托三个人显然是足够了。

    他们迅速过了河,然后从听说普拉托最后消失的方向沿着大路向南追去。

    博贾拉因为连接两国边界而形成的交通显然要比其他地方好得多,而因为只有一条大路,所以男爵并不担心可能会追丢,虽然这条路上总是人来人往,但是这么早的时候却依旧很僻静。

    男爵带着手下一路追上去,很快没走多远就远远看到了正在前面慢慢悠悠走着的普拉托主仆。

    从他们马上的包裹可以看得出来,普拉托是做好了出远门的打算,这倒是让男爵忽然觉得只要宣布判决的时候他本人不在,或许不用追上来也没有关系。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干脆把事情办完。

    男爵这么想着,带着手下远远跟在后面。

    走在前面的普拉托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这些人似乎来意不善,他停下来回头张望了一下立刻吩咐随从加快速度。

    看到普拉托似乎想跑,原本还有点犹豫的男爵终于下了决心,他一边向手下喊着一边首先拔出了佩剑,在一阵疯狂叫喊声中,男爵带着人向着普拉托他们追了上去。

    普拉托没命的跑着,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他没有认出男爵,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强盗,于是他一边不催马狂奔一边不停的从马包里抓出一些金币向后扔着,到了后来他干脆连身上的钱包都扔给了后面那些越追越近的人,希望他们能就此放过他。

    可那些人当中除了少数几个停下来捡那些钱之外,其他人都一直穷追不舍,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从他那不停喊叫的疯狂样子看,普拉托相信如果自己落在他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就这么不停的追逐,逃跑,先是一个然后又是另一个,两个随从相继因为坐骑力尽而被那些人追上,普拉托看到了他们被人挥着雪亮马刀一刀砍翻在地的可怕样子,这让他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强盗,而是就为了要他的命才来的。

    普拉托一边拼命狂奔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向上帝祈祷,他发誓如果能让他逃过这一劫他一定当个乐善好施的人,一定再也不去那些下贱堕落的地方,也一定不再借着给公爵办事为自己个人捞好处。

    总之普拉托发誓要当个脱离低级趣味的圣人,他甚至没命的大声喊着:“上帝宽恕我吧!我愿意拿出一半财产给公爵老爷当结婚贺礼!”

    然后,他就听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清亮的马嘶声。

    “帕加索斯?”

    虽然所有的马嘶听上去其实都一个调,可普拉托的脑子里却莫名其妙的闪过了帕加索斯的身影,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更多的马嘶声从前面传来。

    一队骑兵出现在了道路旁的树林里,随着一个个骑兵迅速从树林中掠过,普拉托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的地方。

    “谢尔?”普拉托激动的喊了起来,只是侍卫官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招呼,随着谢尔的手迅速向着后面那些因为意外不由停下来面面相觑的博贾拉人用力一挥,猎卫兵们迅速向着那些人迎面冲了过去。

    普拉托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只在瞬间就被猎卫兵淹没的敌人,不由高兴的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可接着他又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他赶紧调转马头向已经缓缓催马来到他面前的亚历山大说:“大人,我之前接到您从布加勒斯特派人送来的消息,知道您要走这条路线之后就立刻赶到了博贾拉,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水,食物和干净舒适的床,您和您的猎卫兵可以在博贾拉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一脸惊容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普拉托,亚历山大有趣的微微一笑:“我们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都猜不到我们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过我现在感兴趣的不是热水食物和舒适的床,我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一半财产的贺礼现在还算不算数。”

    听到这个,普拉托的脸瞬间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主仆双簧

    博贾拉城忽然来了一支军队,这原本并没有引起城里人的太多注意,一直以来巴尔干地区都是乱糟糟的,今天你来明天我往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不但是贵族,甚至一些有钱的地主也往往会招募些落魄年迈或是名声狼藉到没有人愿意理睬他们的**为自己做事,他们往往会在自己的田庄里养活那么一群人,一旦有事发生就呼朋唤友一窝蜂的冲上去,然后就是一场从开始只是芝麻绿豆那么点的小事,变成了规模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的大乱斗。

    所以对于一支军队的到来,博贾拉城的人开始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很快就有人看到了被这支军队押解着的男爵老爷,这就让博贾拉人一下子炸了锅,经营多年让男爵在城里还是很有些号召力的,于是一些当地人立刻给城防军报信,同时还赶紧去告诉了刚刚进城的教区长。

    博贾拉城属于匈牙利南方的芒克省的大教区,虽然和公教那种教会完全可以与世俗势力分庭抗礼不同,可教区长依旧是高官之下最有权势的大人物之一,所以听到信后教区长立刻带着城里的牧师赶了过去,不过他们还算谨慎,在先是打听了那支军队的样子,确定这应该是支正规军队而不是一群土匪强盗之后,这才放心大胆的决定出面为男爵撑腰。

    不过很显然,教区长打听的还是不够详细,他只听说那支军队看上去军容整齐,应该是某位贵族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队伍,于是就每有再仔细的问下去,所以当他看到那些巴尔干猎卫兵的时候,教区长先是一阵疑惑,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他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于是他向那些猎卫兵打听他们的主人是谁,当听说的确是他猜想的那个人之后,教区长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就忽然大步向贸易站的大门走去,同时故意抬高声调向站在门口的一个卫兵说:“士兵去通报罗马特西亚公爵,就说芒克大教区的教区长来拜访他了。”

    卫兵一边恭敬的行礼一边有些奇怪的看着几乎就是在喊出来的教区长,他不明白这位大人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大声,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没过一会,卫兵就领着其实在院子里就已经听到了教区长的大嗓门的谢尔走了出来。

    “我是来拜访罗马特西亚公爵的,”教区长依旧故意用很高的声调说“我今天早晨刚刚到的博贾拉城,不过听说公爵到了这里就立刻赶了过来。”

    谢尔同样有些奇怪这位教区长的态度,不过他还是很恭敬的邀请教区长往里面走,而教区长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说着话,他一再强调自己也是刚刚到的博贾拉城,对于公爵的到来他代表整个芒克大教区表示由衷的欢迎,同时他一副满心好奇的样子询问谢尔,公爵有什么事情会屈尊到博贾拉这种小地方来。

    所以教区长就这么一路说个不停的走过去,对于正被双手吊在院子墙角一排货架上的男爵和他的手下完全视而不见,甚至连男爵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一开始都好像没有听到,然后才一脸意外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男爵为什么你会被吊在这上面?”

    不过教区长对男爵的关心也就这么多了,随后他只是简单的听了几句男爵的话就显出一脸的不耐烦,他用敷衍的语气对男爵说会为他在公爵面前试着说情,然后就急匆匆的继续向前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和这些吊在货架上的家伙有什么瓜葛似的。

    这一幕在二楼的亚历山大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向站在旁边的普拉托笑着说:“这里的人真有意思。”

    “是很有意思,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普拉托一脸余悸的说着,然后他舔舔嘴唇很想对公爵大人说看在自己流汗又流血的份上,能不能稍微高抬贵手不要再惦记自己那一半财产的胡言乱语,只是不等他鼓起勇气开口,谢尔已经领着教区长走了上来。

    接下来亚历山大很是让芒克大教区的教区长知道了一下什么叫“当土包子的感觉”,听着他随意的说着罗马,佛罗伦萨,那不勒斯还有米兰这些好像完全是在梦境中的城市的美景,还有哪怕是萨格勒布或是布加勒斯特这些也遥不可及的地方,教区长除了一次次的跟着发出各种惊叹之外,完全没有插上话的机会。

    直到亚历山大终于停下来,似乎随意的看着窗外问了句“我看到您和那个人交谈,难道您认识外面这些强盗吗”时,教区长才抓住机会赶紧开口为男爵解释起来。

    “男爵?那个强盗居然还是个贵族?”亚历山大诧异的问。

    “不,您误会了,他不是强盗而是博贾拉城的领主。”教区长赶紧解释。

    “不是强盗?”亚历山大回头看向普拉托,用一种责怪的口吻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的身份,我居然把一个贵族绑在了外面的院子里,这如果让索菲娅知道了会怎么样,要知道她在布拉格有很多的朋友,而且王后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如果她知道了我这么对待一个匈牙利贵族,这会让她在布拉格的宫廷里丢人的,普拉托你呀,真是给我惹麻烦。”

    亚历山大说着就露出了恼火的样子,同时吩咐谢尔立刻去把男爵放下来。

    教区长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就解决了,同时他也为自己因为错过了审判暗暗感激上帝,看得出来这个叫普拉托的和罗马特拉西亚公爵关系不浅,好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宣布他的罪状,而现在自己又顺势为男爵说了好话救下了他,相信这么一来不但之前那笔酬劳不用还,说不定还能从男爵那里再拿到一笔好处。

    只是教区长刚要开口赞美公爵的仁慈和对贵族法则的尊重,普拉托的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可是大人,这个人之前一直挑衅我们,而且据说他还想抢走整个贸易站,您知道如果只是我自己被赶出博贾拉也就算了,可巴尔干分公司是索菲娅大公的呀,他这是要断了大公的生意。”

    教区长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亚历山大,但这一次公爵脸上的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和蔼可亲,而是一片阴沉。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想要挤走这个博贾拉贸易站?”

    “千真万确大人,这个全城的人都能作证,您知道的,我可是为索菲娅大公办事的,当然这里面还有王后的生意,不过主要还是大公。”普拉托一边随意说着还不忘回头向教区长解释着“之前他一直在挑衅捣乱,这一次他居然想要我的命了,大人也许您该让我回不加以勒斯去,当然如果您觉得不好意思我也可以去布拉格,我自己去向王后解释这里发生的事。”

    “大公?王后?布拉格?”

    教区长的脸已经难看得快要滴下水来,他借着端起酒杯喝酒的动作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同时惊慌不已的看向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也正看着他,看到教区长立刻闪开的眼神,亚历山大皱着眉说到:“如果是这样,我是无法原谅这个人的,要知道大陆开拓公司可是很多人的心血,这里面有些人的身份甚至是不便声张的,大家对这个公司的未来抱着很大的希望,毕竟在刚刚赶走了奥斯曼人之后,大家都希望通过这个大陆开拓公司重新被破坏的国家,可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人要破坏这一切,教区长大人您觉得这应该得到宽恕吗?”

    “当然不能,这是可耻的行为是通敌,对,是通敌!这是在帮助奥斯曼人,贸易站少赚一个铜币,就是让奥斯曼人多了一分对我们的伤害,”教区长立刻大声的呵斥着“任何有意破坏都是在帮助上帝的敌人,公爵请原谅我不知道事情居然这么严重,我想我是被蒙蔽了,所以请您一定不要因为这个认为我是站在这种人一边的。”

    亚历山大同意的点点头,然后他向谢尔下了命令:“不过还是把那个人放下来吧,他毕竟是个贵族,这有损他的尊严,不过他的罪行也必须要得到审判,正如您说的那样,贸易站少赚一个铜币就等于是让奥斯曼人多伤害我们一分,所以教区长大人,我认为由您来进行这个审判肯定是最公正的。”

    教区长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看看亚历山大再看看窗外被太阳晒得已经昏头转向的男爵,教区长忽然觉得还是把之前收的贿赂还回去的好。

    对男爵的审判亚历山大没有参加,这完全没有必要,在送走教区长后他让人烧了一大盆热水,然后躺进浴盆好好洗了个澡,在把皮肤擦得一片通红之后这才懒洋洋的爬出来,然后他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亚历山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饭菜,他不由微笑自语“热水食物和舒适的床”。

    亚历山大知道普拉托的那点心思,其实对于普拉托的小把戏他早就有所耳闻,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只要不过分他倒是更希望手下人和他在利益上多些这种牵扯不清的种种牵绊,毕竟任何关系最终还是由利益链条串联在一起,即便是有着无上崇高的理想信念的人,其最终追求的虽然未必是个人,可归根结底依旧是属于自己认可的那个群体的利益罢了。

    所以普拉托的举动并没有让亚历山大生气,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普拉托,毕竟不知道是一回事,可知道之后依旧置若罔闻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想让普罗托认为是在纵容他,这样不论是对生意还是普拉托本人都没什么好处。

    亚历山大还是希望自己的手下都能跟着他一直走下去的,虽然注定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人掉队甚至如同卡罗那样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不得不放弃割裂,可他还是希望这样糟糕的例子能少些为好。

    当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普拉托回来了,他向亚历山大行了礼后就被邀请坐到了桌子另一边,在喝了口酒驱走热气后,他这才向亚历山大简单的报告了审判的结果。

    教区长虽然喊的很凶,不过也许是因为拿了钱的缘故,最终还是网开一面的给了男爵个申述的机会,他宣布要男爵到芒克的高官面前去申述解释,然后他就以教区里还有很重要的教务为由,匆匆忙忙的带着随从离开了博贾拉城。

    “不过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呢,”普拉托有点奇怪的问“在这里这种事往往是用刀子解决的,即便是贵族也一样,只要找个理由就可以很干脆的收拾了他。”

    “普拉托,我们是做生意的,”亚历山大摇摇头开导着手下“做生意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自己当成个生意人,如果所有事情全都用刀子解决,那么我们的生意就是不正常的,这种办法或许在这个地方行得通,可在其他地方就不行了,当然如果有人要这么对付我们,我们就要用比他们激烈得多的方式让他明白自己是在和谁打交道。”

    普拉托一脸信服的点点头,虽然他多少还是不太明白公爵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他却乖乖的闭上了嘴。

    “另外还有件事,”亚历山大把白面包撕开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停下来,看到普拉托脸上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我已经决定任命卢卡帕西奥利修士为财务审核官,所以普拉托,你应该早点把你的那些小把戏摆弄清楚了,否则如果等到帕西奥利修士发现的时候,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普拉托的脸刷的变得煞白,他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水在杯子里轻轻起伏,然后他才勉强自己慢慢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普拉托,我很看重你呀,你和堤埃戈都是我的重要助手,而你和他又有些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你和堤埃戈的路是不同的,他将来会也许会成为我的财政大臣,而你却不会出现在我的宫廷里,因为你会成为我生意上的代理人,所以普拉托你要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普拉托苍白的脸上微微掠过一丝激动,这是亚历山大第一次向他透露对他的期望,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个所谓的代理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只从如今贸易联盟发展的势头上,普拉托已经能够想象将来他要干的是多么大的事。

    “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您,您就是我的父亲。”普拉托绕过桌子走过去捧起亚历山大的手就往他那满是油腻的嘴上凑,这让亚历山大险些抬脚把他踹出去。

    看着普拉托把自己的手背当手帕蹭了一层油渍之后,亚历山大强忍着立刻擦手的冲动,再又吩咐了几句后就草草结束了这顿已经没了胃口的晚饭。

    普拉托的准备很充足,在休息了一晚后,亚历山大带着猎卫兵离开了博贾拉城,看着士兵们不但脱去疲惫,而且也变得干净整洁起来的样子,亚历山大很高兴,而随后看到连夜进城卸下了大批粮食和旅行换装的马具的商队,亚历山大也的确看出了普拉托在巴尔干确实已经站稳了脚跟。

    至于博贾拉男爵这种小人物带来的麻烦,只能说有些地方因为过于偏僻,的确不太好对付。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又想起了之前在特兰西瓦尼亚夜访吸血鬼的事。

    直到离开施瓦拉城堡之前,亚历山大都一直在和那些特兰西瓦尼亚贵族“讨价还价”,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这么锱铢必争就越显得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到了后来因为过于投入以至亚历山大自己都开始怀疑之前那些圣殿骑士团啊,所罗门王的宝藏啊,还有教廷已经掌握了信奉犹大的那些秘密信徒下落的的威胁啊这些东西是不是恰恰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不过关于真理会,亚历山大倒是知道些关于他们未来的结果。

    这些人直到几个世纪之后也依旧存在,只是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群纯粹的阴谋论者,他们质疑圣经,质疑教廷,质疑基督教史上的一切都是虚伪和欺骗的,然后他们开始质疑整个世界,就在这种怀疑一切的论调当中,那些人渐渐归于平淡,最终湮灭在了芸芸众生之中。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是由一群纯粹的阴谋家创造的,真理会的逐渐衰亡就是证明。

    只是这一次,亚历山大却多少从这些真理会的人嘴里得到了个让他意外的收获。

    在伊比利亚,的确有真理会的人存在!

    这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如果说与特兰西瓦尼亚贵族们的这次意外交际让他冒了个大险,那么这个险的回报却让他很满意。

    只不过当终于离开施瓦拉城堡后,看着一身轻松翻身上马的亚历山大,给他送行的瓦捷列托忽然开口说了句:“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公爵,否则你要小心了,别忘了你即便离开,可你还有家人在这里。”

    正是这句话,让回头向瓦捷列托微笑点头的亚历山大当即下了对真理会“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杀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1500:变迁的开始

    盛夏如火,如果说1500年的冬天冷的出奇,那么这一年的夏天却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寒冷凉爽多少,相反一些地方出现了很严重的干旱,而同时因为春天来的温暖气候来得太晚,一些错过了春耕的地方这时候田地里还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土。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田地边绝望的看着远处大片大片因为错过了抽芽,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就枯死了大半的麦田,脸上是一片难掩的绝望,虽然还不到7月,但是已经可能想到因为欠收,到了秋天会有个什么情景。

    远处土路上来了支军队,女人只是麻木的抬头看了眼就继续看着眼前的农田,那些贵族永远不会知道民众的疾苦,而那些当兵的即便曾经也是农民出身,可时间久了他们也变得只会用杀人和掠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队伍走在路上到处是尘土,头顶的太阳也是火辣辣的,亚历山大看着边走边不住发出声声“呼哧呼哧”鼻音的帕加索斯,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他向旁边的谢尔打了个招呼:“让队伍在前面找地方休息一下。”

    “大人,我们可能要耽误了,”谢尔提醒着“在布加勒斯特我们已经耽误了太久了。”

    “不过很值得不是吗,”亚历山大反问,不过他也不指望谢尔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毕竟到现在为止知道他即将向伊比利亚进军的人还不多,说起来大概在他的手下当中,对他下一步把目标盯在了伊比利亚半岛最清楚的,反而是并不怎么经常在他身边出现的堤埃戈。

    堤埃戈已经在伊比利亚经营了将近2年,不论是葡萄牙,卡斯蒂利亚还是阿拉贡,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不停的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奔波,而从他频频派人送回的消息可以看出,伊比利亚半岛的局势正随着新大陆与新航线的相继发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过亚历山大暂时管不了这些,正如谢尔说的那样,因为布加勒斯特连续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导致行程拖延而显得紧迫的时间才是如今的耽误之急,所以在进入匈牙利后亚历山大不得不让队伍连夜兼程的行军,只是虽然巴尔干人擅于吃苦耐劳,而猎卫兵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坚韧纪律,可巴尔干糟糕的交通环境还是让他一路走来辛苦许多。

    不过这趟旅行倒是更加坚定了亚历山大坚持修建公路网的念头,只要想想一条不足30法里的道路就能让人走上一星期,这就让他觉得不论花费多少代价都要至少要以他的罗马涅-托斯卡纳为中心,让整个意大利中南部及早进入公路时代。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牢牢的掌握住亚平宁半岛的局势。

    队伍走在田野旁的土道上,前面还要再走一段才会有一片树林,不过好在如今的道路他们终于算是松了了口气,如今他们已经把匈牙利远远甩在了身后,再向前走就要进入威尼斯的传统领地威尼托地区。

    对威尼斯人亚历山大是抱着戒心的,虽然他们派出军队进入伦巴第时表现出了对法奥之间的暧昧态度,但是想想威尼斯人那善变的过去,就很难猜测他们会不会忽然就决定站在谁的一边,所以亚历山大在进入威尼托之前已经派人先赶往罗马涅,他需要让那边做些准备,至少是要让威尼斯人在向干出点什么之前好好考虑一下。

    按照他2个多月前离开时的安排,贡帕蒂被他任命为了驻拉斯佩齐亚的北方军队的指挥官,这个决定看似是监视盘踞热那亚的法国人,可实际上贡帕蒂的任务还包括同时要盯住可能来自威尼斯的威胁。

    历史上威尼斯人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干预中意大利的事务,因为亚平宁山脉的阻隔造成的地形原因,他们每次入侵罗马涅往往只能走两条路线。

    一个是沿着亚德里亚西海岸一路向南,不过这条道路因为地形狭窄不易展开,他的敌人只要占领一些比较关键的地区就能很好的扼守住威尼斯人南下的要道,所以如果不是有着很大把握,为了防止陷入毫无意义的对峙,威尼斯人大多不会选择这条路线。

    而另一条路就是从威尼托向西先是进入伦巴第,然后从这里再做出决定是由北向南一路直下进入罗马涅,或是向米兰进军夺取整个伦巴第地区,不过不论怎么做,威尼斯人对这片土地的渴求是从未停止的。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才让贡帕蒂驻守拉斯佩亚,而且根据局势的发展,他也有要把拉斯佩亚变成北方军事要地的目的。

    其实这不是个很好的决定,因为这里距热那亚太近了,要想发展成能与热那亚抗衡的重要港口显然不现实,而如果只是把这座城市变成个军事要塞又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不过现在他也只能暂时先做这么多,因为不论是伦巴第还是威尼托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么一拉斯佩齐亚就无形中成为了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北方边境上的重要据点。

    “所以,如果有一天能统一整个意大利,或许就可以避免这种浪费了。”亚历山大一路上想着这些安排然后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过他知道现在眼前的最重要的是先要按期赶回蒙蒂纳和巴伦娣结婚,然后,才是他想到的这些或近或远的种种构想。

    队伍经过那个站在田边的女人时,亚历山大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女人应该年纪不大,可是她脸上沧桑的样子让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尽管队伍行进的不快,可大片的马蹄扬起的尘土依旧把那个女人的身子完全淹没了,不过她除了队伍靠近时回头看了眼,接下来就只是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地,即便尘土呛得她不住咳嗽,可依旧没有动一下。

    亚历山大向前走了几步就拉住缰绳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到前面的树林休息,而他翻身下马向那女人走去。

    女人察觉到有人走过来这才回头看去,看到个虽然风尘仆仆却依旧可以出华丽衣着的军人,她有些戒备的退了步,然后就奇怪的看着亚历山大走到田地边蹲下来,伸手揪了根短细的麦秆仔细打量上面干瘪不齐的芽苞。

    “这片地是地主的?”亚历山大问了句。

    “是萨拉托尼奥老爷的,他是威尼斯城里百人院的大人物,”女人警惕的回答“我们整个村子都是为萨拉托尼奥老爷种地的。”

    “今年的收成不会多好吧,”亚历山大坐下来,一股干热气息瞬间从身子下传上来,从地上抓了把干燥的尘土捻了捻,他觉得如果在这种地方多坐一会可能就要中暑了“这地里的庄稼看着有些糟糕。”

    听亚历山大问到田地,原本紧张警惕的女人就不由放松了些,她看了看远处参差不齐东倒西歪的田地,脸上再次浮现出绝望的神色:“怎么会好啊,这片地里小麦根本就没长起来,原本往年这个时候这里已经都快熟了,再过个把月就能收成了,可现在看看这地里什么都没长出来,眼看着就要收季税了……”

    “是呀,”亚历山大点点头,神色间有些沉重。

    其实亚历山大对种种田并不清楚,但是庄稼地的长势是好是坏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1500年是个很特殊的年纷,这一年不但是新旧世纪交替的界线,也是很多人心目中两个时代的分水岭,从这一年开始,随着16世纪的降临,人类文明将会从被压抑千年的黑暗中突然走出来,然后站在一片从未发现的新世界的阳光之下,不论是人文,地理还是近代启蒙意义上的科学技术,都是从这个时代真正展开的。

    不过除了这些,1500年还有个另外的意义,那就是从现在开始将会进入一个延续将近2个世纪之久的漫长渐冷期,在这段被后世称为小冰河期的漫长岁月里,因为持续的异常天气而导致的农作物大面积欠收将会席卷整个亚欧大陆,而与此同时在这期间因为冬季延长而导致的大范围干旱往往的会在一年当中一直持续到整个春天结束,以至让大片大片的冬小麦不是在异乎寻常的漫长冬天中冻死,就是因为干旱缺水干枯。

    “这里都是这样吗?”

    “您说什么老爷?”女人终于有点奇怪的低头看看坐在地上的亚历山大,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凝聚在下巴上,虽然脸上满是灰尘,可女人看得出这个年轻军人长得不错,如果不是他一直看着田地,她或许会认为这个当兵的是要勾搭自己。

    “我是说,这里所有的土地都这样?”

    “对,”提到土地,女人脸上又露出了无奈“不止是萨拉托尼奥老爷家的,其他地方的听说也一样,”说到这女人稍微大着胆子问“你们是从哪来的,我是说你们经过的其他地方和这里一样吗?”

    “一样,”亚历山大把手里的麦秆扔掉“很多地方都欠收,甚至比这里还要糟。”

    “上帝在惩罚我们吗,”女人的声音有点哽咽“村里的牧师说要我们每天都去教堂里忏悔,因为这是上帝在警告我们,如果不及时忏悔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的。”

    “也许是吧,忏悔总是没错的。”亚历山大说着摸了下口袋,旁边的谢尔立刻知趣的掏出个拉迪亚递了过去。

    “拿着吧。”亚历山大把拉迪亚递给女人,看到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把金币塞到女人的手里,然后习惯的说“以后的日子会……”

    下面的话他没有能说下去。

    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这原本是个美好的愿望,而且人们也往往愿意相信这种愿望。他们总是相信坏年景总会过去,接下来就是好年景,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好的年景总要比坏的多得多,否则人们早就都饿死了。

    但亚历山大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至少在未来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天气的变化会一直成为农民的梦魇。

    而现在的一切,其实只是这漫长小冰河期刚刚开始出现时的种种前兆罢了。

    亚历山大也知道如果把这些对其他人说也未必能让人相信,另外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义务和责任为那么多人的命运负责。

    在如今这种时代,没有人是容易的,农民们虽然饱受来自大自然变化的威胁,可那些用冒险换取好日子的士兵也同样面临随时没命的危险。

    亚历山大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和追随自己的那些人能在这个动荡却又充满了激情与机遇的时代过的更好些。

    进入威尼托地区就意味着距离罗马真的不远了。

    对于亚历山大的到来,威尼斯人表现出了谨慎的欢迎,在威尼托东南小城齐维莱,他们派出了亚历山大的老朋友,如今已经荣升了的首席秘书代表威尼斯在那里等待和欢迎这位公爵的到来,在向猎卫兵部队提供了充足的水,食物和足够新鲜的马料之后,首席秘书才字斟句酌试探着询问公爵“是否清楚罗马特西亚军队最近在南方边境的一系列行动”。

    “有这种事,您知道我刚从瓦拉几亚远道归来,尊敬的索菲娅大公她生了对双胞胎,一男一女可爱极了。”

    听着亚历山大故意岔开话题,首席秘书也只能跟着表示祝贺,在说了几句恭维话后,首席秘书又找了个机会向亚历山大表示了对边界上发生的一些变故的不安情绪:“您的那位贡帕蒂将军他很大胆,我这当然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只是想向您表示某种担忧,现在这位将军在边界上正在频繁调动军队,我们可以理解也许是因为您回来了,他的行动或许只是一个盛大欢迎仪式的一部分,不过我们依旧希望您能及时让这位将军稍微注意下可能引起的不必要的误会。”

    “当然,我会派人通知他的,不,我这就给他写信。”亚历山大示意谢尔拿纸笔来,这让首席秘书虽然依旧心存疑虑,不过也只能先起身告辞了。

    不过亚历山大的确不是在做样子,他真的开始写信,而且一写就不是一封。

    给贡帕蒂的,是要他保持现在这种带着威慑的行动知道他返回罗马涅。

    给巴伦娣的,则是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不日即将返回蒙蒂纳。

    给卢克雷齐娅的,是倾诉对她们母女的思念之情。

    最后给箬莎的,则是用密码写成的满满一篇对可爱妹妹的浓浓爱意之外,更多的则是他对未来的一些重要构思。

    这些构思当中最关键的,就是“粮食”!

    “从瓦拉几亚归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农民正因为田地欠收而一筹莫展,人们因为无法缴纳各种沉重的赋税和什一税而不知所措,这种现象不是某些,而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情景不会随着新的一年的来临消失,而是会在今后很长时间里一直不停的出现,至于原因我想你之前已经有所察觉,这两年的天气正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冬天似乎来的更在走的更晚,这就导致大片农田会在越来越长的寒冷季节中遭灾。

    相信我亲爱的妹妹,我可以预言这种现象会持续很久甚至很多年,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我对天气方面的知识与商业上的头脑同样敏锐,所以只要想想如今贸易联盟的成就,你就应该明白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我,所以请仔细的听我说,接下来对我们来说重中之重首先是粮食。

    到现在为止,很多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粮食会出现的长期欠收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变化,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这些当然会是个漫长过程,不过以现在这种气候看,只要再过几年因为天气影响而造成的饥荒就可能出现,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麻烦,可也是个挑战,因为这很可能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除了阿格里的粮仓之外,有必要对伦巴第的产粮地进行予以关注了,必要时我可能会考虑出兵伦巴第,而这时候我就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了,我的那不勒斯摄政女王。

    其次就是因为土地荒芜和拖欠税收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那些失业农民,很快这种失业农民就会逐渐多起来,这些人会给各地带来很大麻烦,糟糕的的是这些人一旦离开土地是时间久往往就再也不愿意安生下来,这就成为了某种隐患,特别是那不勒斯,我担心这些人会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我觉得应该尽早考虑到这个威胁。

    你认为让那些失业农民们去克里特我们的种植园怎么样,既可以把他们送到远离大陆的岛上消除隐患,又可以为我们的种植园出份力,要知道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壮劳力,完全可以胜任在克里特的工作,毕竟蔗糖虽然让我们已经赚了不少,但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很远,唯一遗憾的是奥斯曼人如今控制了爱琴海,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我们可以请我们的好朋友阿斯胡尔克出面为我们做这件事,相信看在他在克里特种植园上股份的份上,他是一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所以做好准备吧,我的妹妹,你很快就会发现会有一大批因为失去土地而到处流浪的廉价优质劳动力等着你去挑选了,这会让你忙上很长时间,而我在结婚后也显然不那么方便经常去看你,所以请你一定要尽快到蒙蒂纳来,除了参加我的婚礼,我想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写完这封洋洋洒洒说不清是情书,家信,还是国书的长信,亚历山大晃了晃他有些酸痛的肩膀,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看着齐维莱城已经渐渐点亮的点点灯光,听着外面街上人们闲聊时那带着威尼托方言的特有韵调,亚历山大不由轻声一笑呐呐自语:“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婚礼

    蒙蒂纳城堡不远处出的郊外,乌利乌正有些焦急的等着自家老爷的归来,虽然以前亚历山大也不是没离开过,而且走的时间还更长,但这一次乌利乌却是真的盼着老爷能尽快回来,因为他觉得局面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让乌利乌没有想到的是箬莎居然就那么毫不掩饰的向巴伦娣公开了她和亚历山大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当箬莎刚一离开,就被巴伦娣单独召见的乌利乌面临一连串的质问,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掩饰下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事实后,巴伦娣就彻底的懵了,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出了很长时间的神,以至站在一边等着招呼的乌利乌以为夫人把自己都忘了。

    只是当他准备悄悄溜走时,巴伦娣却又突然缓过神来,她用很严厉的语气呵止了摩尔人,然后就开始一点点的询问关于那对兄妹的一些详情,特别是对之前亚历山大返回那不勒斯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问的最清楚,尽管那时候乌利乌并没有跟去,但巴伦娣相信以乌利乌办事的作风,即便不在身边,他应该对他们的事情也很清楚的。

    摩尔人很顽固的为自己的主人守着最后一点秘密,不过在巴伦娣的穷追猛打下他也是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把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乌利乌正满头是汗的等着老爷回来,对他来说这个时候能见到亚历山大,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亚历山大的猎卫兵进入蒙蒂纳不久,乌利乌就接到了消息,他干脆从等着的树荫下跑了出来跳上马沿着大路迎了上去,很快他就看到了那面熟悉的三角旗,等看到走在前面的亚历山大时,摩尔人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这段日子是他怎么过的,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其中的辛酸。

    当亚历山大回到城堡的时候,巴伦娣已经带领着所有蒙蒂纳官员和贵族在城堡前列队等候,远远看到站在队伍前面神色奇怪的巴伦娣,亚历山大稍微拉住缰绳远远看着她,然后他忽然双脚请夹马腹,在帕加索斯有些茫然却本能迈步向前中,迅速向迎接他的队伍冲去。

    所有人这一刻都愣愣的看着,直到帕加索斯冲到他们面前,在他们惊慌的向旁边躲闪时,亚历山大已经弯腰一把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巴伦娣拽上了战马,横着放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他继续用力夹紧马腹,直接从已经闪开了一条道路的人群当中冲过了过去。

    “你干什么亚历山大,你疯了,快放开我!”

    帕加索斯飞快的冲进城堡,然后在人们惊讶目光中,它穿过前面的院子,然后从高大的门厅直接冲了进去,接着在仆人和侍女们目瞪口呆中,亚历山大翻身下马,把脸色通红的巴伦娣从坐骑上抱下来,双手横抱着向穹室走去。

    “告诉所有人,除非是教皇,皇帝,还有我的老丈人亲自来了,否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对紧跟其后的谢尔下了这么个命令后,亚历山大用肩膀撞开了穹室的门,抱着巴伦娣大步走了进去。

    谢尔夸张的回头向跟上来的乌利乌做了个鬼脸,不过看到摩尔人一张黑脸上毫无表情的神态,他也立刻神色一正,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穹室的门口。

    “我们这是要站多久?”过了一会谢尔微微向旁边测测身子小声的问,看到摩尔人慢条斯理的扭头看过来,他两撇上翘的胡子跟着抖了抖,不过接下来乌利乌理也不理的转过头去的样子让谢尔似乎多少明白了什么,他低声嘀咕着“看来得先让人给咱们弄点吃的了……”

    而在穹室里,一切则是从亚历山大一句似乎终于放松之后的“终于活着回来见你了”开始的。

    布加勒斯特的阴谋,半路的吸血鬼故乡的冒险,还有在匈牙利边界发生的虽然不大却有着重大意义的小小意外,亚历山大对巴伦娣一点点的说着这趟旅行当中的冒险经历。

    “相信我,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危险到现在还让我心有余悸,要知道当时我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当地人的包围,而且在那种地方是没有任何可能得到帮助的,所以我甚至在那一晚睡的很踏实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见你那就是上帝额外的恩典,否则也只是我命中注定要死在那个穷乡僻壤。”

    听着这一切巴伦娣从开始的气愤,意外,到后来的诧异不安,当听到他进入施瓦拉城堡面对那一群特兰西瓦尼亚贵族时,她脑子里出现是亚历山大独自一人站在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野蛮人面前,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们没有伤害你吗?”

    “就差一点,我相信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们的首领坐在中间,其他人坐在两侧,他们把我围在当中,这样可以随时扑上来把我砍翻在地。”

    “上帝别说了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以后再也不许离开了,我是说如果你要去做什么必须带上足够多的军队。”

    巴伦娣吓的小脸煞白,只要一想到亚历山大真的可能一去不返,她就彻底吓坏了,她之所以不惜与家族决裂希望的不过是能够嫁给这个她已经爱上的男人成为他的妻子组成一个家庭,所以只要想象一下亚历山大可能会在外面送掉性命,她就吓得把什么都忘了,这时候她即便因为箬莎的原因想要说什么也完全扔到了一边去,而接下来亚历山大对她做的事就更是让她没了质问的机会。

    太阳偏西了,太阳下山了,月亮升上来了,月亮又落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谢尔一口口的喝着女仆送来的葡萄酒,这酒是刚从酒窖里送来的,味道很清凉倒是很不错,而原本站在另一边的乌利乌这时候正盘着腿坐在一块毯子上一口口的吃着放在面前的盘子里的冷羊肉还有乙一些坚果和其他看上去味道不错适合当夜宵的食物,这也是女仆送来的,而且听女仆的意思,似乎还是总管大人提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那么,您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谢尔用大拇指指了指穹室紧闭的房门,喝了口酒压低声音问。

    乌利乌这次没有再用那种让谢尔不舒服的眼神看他,而是咽下一口羊肉后很贴心的开导着自己的同行:“如果你跟着老爷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有些事干怎么做,有些事又不该怎么做了,另外相信我兄弟,在老爷身边办事如果不想因为他那些女人掉了脑袋,最聪明的就是永远不要站在任何一个女人一边。”

    谢尔听着御前官兼总管的忠告,看看紧闭的房门琢磨了一下,随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个信使飞骑冲进了那不勒斯王宫,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随后很多人就听到了摄政女王发出的一声欢呼,这是很少见的,上次听到女王的欢呼还是因为有了莫迪洛伯爵的消息。

    在失踪了几个月后,终于有人带来了关于伯爵下落的消息,虽然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不过当听说伯爵至少还活着之后,女王高兴得一边兴奋的尖叫一边拉着边的贴身侍女在大厅里转起了圆圈。

    这次女王会这么兴奋,有人猜测是终于知道了伯爵的下落,不过紧接着随着箬莎下令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人们这才知道是因为罗马忒西亚公爵回来了。

    上次女王出访蒙蒂纳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倒是在回程路上她先是拜访了比萨,然后去了罗马,当回到那不勒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没想到这么快女王就要再次出行,不过好在这已经是事先就已经有所准备的,所以在信使送来亚历山大归来消息的第三天,箬莎就从那不勒斯上船,向着比萨出发了。

    至于说再次与巴伦娣相遇时会是个什么情景,箬莎其实并有想那么多。

    知道亚历山大回到蒙蒂纳消息更早的是卢克雷齐娅,不过她忍耐住了想要不顾一切冲到蒙蒂纳去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这会让亚历山大很为难,所以她只是以女儿的名义派人给蒙蒂纳送了封信,在信中除了倾诉一番衷肠,就是问了个让她一直心有矛盾重重的问题,亚历山大的婚礼,她是不是应该参加。

    这个问题卢克雷齐娅一直耿耿于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得到个什么样的答案,似乎不论怎么样都只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可这却又是个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不是她与亚历山大自己的事,而是关系到比萨在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中地位的大问题了。

    所以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在比萨可以是翘首以盼的等着蒙蒂纳方面的回信。

    另外接到消息的就是已经在罗马正式履行圣职的马希莫。

    做为罗马涅与托斯卡纳教区都主教,马希莫的枢机任职才刚刚开始,虽然在枢机当中他显然还是个新人后辈,但是却没有人天真的认为这个枢机是好对付的。

    人们已经把他当成了亚历山大在罗马的代理人,所以当他接到亚历山大之前在齐维莱城写那些信时给他写的“我回蒙蒂纳了,来参加我的婚礼”的信后,马希莫立刻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他迅速拜访了老罗维雷,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觐见了教皇,在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后,马希莫正式提出了请求教廷授予他以梵蒂冈的名义,去蒙蒂纳接受公爵把自己的婚姻献给上帝的仪式,

    教廷很快就同意了马希莫的这个请求,甚至教皇还下令出动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四柱圣床帷幔的圣物仪仗,据说那四柱床的木料是用当初耶稣降生时躺过的马槽木头做的,尽管人们一直不理解约瑟夫和玛利亚为什么要带着个破烂的马槽到处跑。

    甚至连正在伦巴第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派来了使者,这就出现了个有趣的现象,之前还在战场上杀得天昏地暗的双方,然后又都坐在一起参加别人的婚礼。

    总之这场婚姻会很盛大,这也是让巴伦娣感到满意的地方,因为对她来说,只有一场盛大的婚姻才能证明亚历山大的确是爱着她的。

    6月29日,在距婚礼还有6天的时候,箬莎到了蒙蒂纳。

    对箬莎的到来,巴伦娣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姑子兼情敌,这甚至在她认为听上去都有些荒谬,可事实是当时箬莎在她坦白的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却让她心里很清楚的意识到,箬莎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而是事实就是那样。

    特别是当看到箬莎在见到亚历山大后喜出望外的跑过来和他拥抱时,巴伦娣甚至有种觉得倒像是自己抢走了对方爱人的错觉。

    “我的哥哥你都要结婚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有什么不一样了,”箬莎扳着亚历山大的肩膀仔细打量一阵,然后再次和他拥抱了一下“真为你高兴,”她小声在亚历山大耳边说“别怀疑我是真心的,因为这样你就不用为娶谁而烦恼了,至少比较起来巴伦娣要比另外两个讨厌女人好多了。”

    亚历山大微微苦笑,他知道箬莎终究还是很在意这个的,这也让他为箬莎之前途径比萨时都做了什么有些好奇:“我听说你去拜访了卢克雷齐娅,我是说你去了卢克雷齐娅宫,而且好像在那里呆了很久,是吗?”

    “你的消息现在越来越灵通了,”箬莎说着转身看向一旁的巴伦娣,然后她忽然做了个略微有些不顾礼仪的事,她先是向巴伦娣露出个笑容,然后伸出两臂一手一个的揽着亚历山大和巴伦娣的胳膊,三个人就这么并排向前慢慢走着,同时她用也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调说:“我的确去见了卢克雷齐娅,我建议她这段时间去梵蒂冈为了她的女儿祈福朝圣,凑巧的是教似乎也有意要见见久违重逢的女儿。”

    巴伦娣微微张开了嘴,她其实这些日子正为这件事发愁,她知道自己无法卢克雷齐娅来参加婚礼,因为这牵扯到的不是争风吃醋而是未来公国的稳定和团结,对于一个始终自诩以理智著称的女人来说,巴伦娣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

    可她却又实在不愿意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情敌的影子,特别是当一想到卢克雷齐娅抱着女儿站在那里,巴伦娣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讽刺和对她的侮辱。

    而且这个难题不但同样纠缠着亚历山大,甚至连一些公国里的贵族和将领们也牵扯了进来,一些比萨籍的军官公开表示如果卢克雷齐娅不能参加婚礼,这将是对比萨的极大侮辱,而一些贵族则同样担心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麻烦。

    关键是不论是邀请还是拒绝,从亚历山大嘴里发出的任何答复都是对其中一个女人的巨大伤害,同时也是可能引来后续动荡麻烦的根源,这才是让很多人觉得头痛不已的主要原因。

    现在,这个看上去似乎无解的难题居然被箬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让一直被这个难题困扰的巴伦娣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箬莎,一时间神色之间满是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请相信我亲爱的嫂子,我可以成为你最坚定的盟友。”箬莎向巴伦娣轻轻点头致敬,当巴伦娣慌忙躬身行礼时,箬莎又扭身用力抱住亚历山大,同时在他耳边说“我为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你准备用什么来感激我?”

    “用我只要有的一切,”亚历山大同样用力拥抱箬莎“你可真是个让人称心如意的好妹妹。”

    “我当然是了,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妹妹,”箬莎骄傲的说完这才放开亚历山大,看向巴伦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亚历山大,不过就如我刚说的,如果要我选一个人当我的嫂子,我宁愿选择你而不是其他的女人。”

    巴伦娣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直起腰认真的望着箬莎:“请原谅陛下,我是否能这么理解,您选择我只是因为我不会嫉妒?”

    “不,我选你是因为你是个聪明女人,即便嫉妒也知道该怎么做。”说着箬莎向前一步,在四周众人注视下和巴伦娣轻轻拥抱表示亲近,不过她同时也压低声音说“不过请你记住,他永远是属于我的。”

    7月3日,婚礼前2天,在枢机主教马希莫陪同下,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驾临蒙蒂纳,这是公爵夫人卢克雷齐娅因故不能参加婚礼的变通结果。

    看着公爵亲自从铺垫得异常舒适的马车上把女儿抱下来,之后几乎真正一天都没有松手的样子,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都终于松了口气。

    7月5日,婚礼在蒙蒂纳大教堂举行。

    圣歌,赞美诗,还有祈福弥撒,繁琐的仪式层出不穷,而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也看到了蒙蒂纳军队那与众不同的特有风格。

    干净,整洁,甚至是近乎华丽的服装与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刻板队列让蒙蒂纳军队的影子印入了很多人的脑海。

    人们无法理解这些已经被培养成了哪怕靴子上有点泥渍都要立刻擦掉的少爷兵是怎么打赢那一个个的胜仗的,不过当开路的猎卫兵走过时,那透着压抑的步伐声却又让那些各怀心思的宾客若有所悟。

    婚礼顺利的举行,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询问是否有人反对这场婚姻的戏剧化过程,所以当马希莫终于把冠冕戴在巴伦娣的头上时,教堂里响起了清亮的高亢歌声。

    只是在婚礼快结束的时候,一直很乖的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埃斯特莱丝似乎被歌声吓到了,她立刻发出了同样高亢丝毫不输给几十个歌童大合唱气势的哭声。

    哭声响彻大教堂,然后亚历山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大步走过去从保姆怀里接过女儿,同时他在众人注视下哈的大笑出声说:“听啊,就冲着哭声,我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王。”

第一百九十章 行将远征

    早晨,一缕金亮的晨光从远处两座远近交错的山坳之间的缝隙中透来,这晨光直接照射进敞开的窗子里,然后投在房间的墙壁上,随着光亮渐渐放大,这缕光线缓缓划过地面,划过高耸的床柱,落在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身上。

    巴伦娣其实早已经醒了,清爽的晨风吹进卧室,这让巴伦娣不由想懒懒的赖在床上不动。

    虽然清晨在这个房间醒来已经是平常的事,但是巴伦娣却觉得今天的早晨和以往总是不同的。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这个房间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而且她也是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建立以来第一位公爵夫人,在以后不论再过多少年,她都将会视为是这个公国最早的祖先,然后在很多年之后她的那些后代们会在开枝蔓叶的家族树的最高处找到她的位置。

    想到这些巴伦娣就笑了起来,然后她看到了旁边睁开眼睛的亚历山大也正看着她在笑。

    “早晨好我的公爵夫人。”亚历山大把巴伦娣额头上一丝乱了的头发抹到脑后,看着她这时候似乎心满意足的笑容,亚历山大忽然觉得之前真的很亏欠她“你可以再休息一会,我可得起床了。”

    “这可不行,我们必须早早起来去做弥撒,这可是我成为公爵夫人之后第一次参加晨祈弥撒。”巴伦娣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她起了身和亚历山大一起开始穿戴起来,这对她来说多少有点困难,因为平时都是侍女帮她穿上那些繁琐的服装,看今天早晨注定没人能帮她了。

    “也许我该去叫女仆。”

    “不,”巴伦娣拦住了亚历山大“这个时候是属于你和我两个人的。”

    看着巴伦娣的神色,亚历山大又扭头向窗外才冒出山坳一点点高度的太阳,他笑着把已经拿起的一件衣服又扔到了一边:“没错,我们还有点时间。”

    蒙蒂纳的晨祈弥撒准时举行了,巴伦娣以公爵夫人身份的第一次亮相也就此开始。

    参加祈祷的人并不多,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几个近臣,这是亚历山大特意吩咐的,他知道巴伦娣在意的其实并非祈祷,而是她的地位得到尊重和认可的满足感,看着那些近臣再次纷纷单膝跪下向巴伦娣宣誓效忠,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对埃斯特莱丝被抱来参加晨祈,巴伦娣并没有表示反对,她很冷静的明白女儿对亚历山大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倒也并不担心,即便亚历山大当着当中说出“我的女儿会是个了不起的女王”,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大动肝火。

    巴伦娣很聪明,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展现出宽容大度,甚至是适当的纵容,在她看来公国的稳定始终是第一位的,如今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已经初具雏形,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人生中最大的成就,但她却能够感觉得到这并不是亚历山大的最终目标。

    “所以亚历山大需要的是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贤惠而又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你无疑就是这个最好的人选,”在祈祷完毕领过圣餐之后,箬莎这样对还沉浸在因为近臣们的宣誓而有些激动的巴伦娣说“卢克雷齐娅做不到这个,她就是个打扮得漂漂亮亮让男人看了赏心悦目的美人,虽然我一点都不怀疑她对我哥哥的爱,可这帮不上什么忙,至于那个索菲娅,”箬莎用颇为奇特的腔调说了句“我想以她的坏脾气也许能把那帮瓦拉几亚野蛮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可在这里她可能连一个星期都熬不住就会被人给算计了,所以你是最适合的,我的嫂子。”

    巴伦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箬莎,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依旧没有从之前箬莎对她的坦白中缓过劲来,想到这对兄妹居然有那种不容于世的关系,巴伦娣有好几次几乎吓得不敢和箬莎再见面了。

    “不用这样奇怪的看着我,”箬莎看似亲密的的贴近巴伦娣的耳边低声说“你应该庆幸我对你的好感,因为我相信我哥哥在这方面是绝对愿意听取我的意见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对你真的只有好处,因为为了亚历山大我可以去做一切,所以为他我也会一直支持你。”

    “可是,你将来总是还要结婚的,”巴伦娣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要知道你和亚历山大的这种……”说到这巴伦娣有些艰难的顿了顿才接着说“关系,我是说这种感情会影响到你将来的婚姻,另外我当然愿意看到你对亚历山大的支持,但是我很难想象未来的那不勒斯国王会允许你这样无条件的支持他。”

    “未来的那不勒斯国王?”箬莎眼神微微动了动,她神色稍显奇怪的瞥了眼巴伦娣,在确定她的确不是有所指之后,这才轻笑着说“请放心吧我的嫂子,如果你是因为担心那不勒斯与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未来的关系,那么你完全不用担心,那不勒斯将是你们最坚定的同伴,因为未来的国王是不会反对自己国家的。”

    听到箬莎这么说,巴伦娣不禁微微一愕。

    婚礼结束了,但是来参加婚礼的人却没有离开蒙蒂纳,或者说亚历山大的婚礼成为了各方难得的相互试探和较量的好机会。

    老罗维雷没有来,逼近他还不能像亚历山大六世那样有勇气公开承认拥有私生子女,就这一点来说亚历山大很佩服自己那个教皇老丈人,想想那时候他还只是瓦伦西亚大主教而不是教皇,能够这么做还真是需要非凡的勇气。

    或许正是因为他那种离经叛道的影响,后来才会有了凯撒主动放弃圣职这种大胆的选择,这让亚历山大觉得与罗维雷家相比,如果没有不动不动就坑女婿的坏传统,其实波吉亚家的那些亲戚还是很对他心思的。

    罗维雷家来的是康斯坦丁,现在他正在为成为米兰公爵做最后的冲刺,所以他到了蒙蒂纳之后就立刻四处拜访,到处拉关系,从威尼斯人到皇帝首席宫相派来的代表,从被法王派来参加婚礼的德夏尔仑到那不勒斯女王,康斯坦丁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希望通过商谈,讲价和收买得到那些人的支持至少是首肯。

    至于其他人也同样在各自找着自己的目标希望有所收获,蒙蒂纳一时间成了个“国际会议中心”,大大小小,或公开或秘密的会面随处可见,以至城堡里的仆人们走路都把脚底下踱得咣咣响的提醒别人自己来了,生怕一不小心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然后就可能要倒霉了。

    亚历山大对这些东西置若罔闻,他现在只想和自己的妻子多呆一阵,因为很快他就又要离开了,而且这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离开多久。

    伦巴第的战火已经点燃了,而且还是以让亚历山大十分满意的方式点燃的,和历史上相比,这一次的意大利战争要更加复杂,参与者不但更多而且不论是投入的军队还是对这场战争的关注都要更加的势在必得。

    法国人,奥地利人,威尼斯人,还有虽然来得晚了些可相信很快就会也不由自主越陷越深的英国人,他们会完全陷入这场战争当中而无暇他顾。

    这样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将会变得安全许多,因为北意大利的战场已经足够那些人打生打死的了,另外因为之前在亚历山大的有意引导下几乎在整个冬天都能有能好好通过冬营休整而变得异常脆弱的各国补给也注定了他们无法分兵南顾。

    不过亚历山大知道他完全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做为意大利战争重要一员的阿拉贡,因为之前贡萨洛擅自改变了远征目的地,一时间反而没有能再次向意大利半岛派兵。

    “你的妹妹说,我完全不用担心未来的那不勒斯国王可能都改变与我们的关系,因为不会反对自己的国家,”巴伦娣坐在凉亭里看着背对着他正看着远处交谈的箬莎和康斯坦丁“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能,”亚历山大转身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巴伦娣“这其实和你有关。”

    “和我?”

    “对,听着巴伦娣,你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吗,告诉你是生一个我们的继承人,因为或许我们的孩子将来会成为那不勒斯的国王。”

    “上帝,你在说什么?”巴伦娣满脸意外,不过声调里已经因为激动微微有些颤抖。

    “我是说你想过没有如果箬莎以后都不再结婚呢,那么她的王位会给谁?”

    “可是这可能吗,要知道那是西西里王国,阿拉贡不会同意她把王位传给你或是我们的孩子的。”

    “没错,可是那也要他们能阻止得了。”亚历山大笑了一声。

    7月,热烘烘的天气一直在持续,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夏收,但是今年明显年景要差些,很多农民因为收成不好面临着欠税的麻烦。

    即便是在满是喜庆的婚典上,也依旧可以听到一些人在低声议论今年那不如意的日子,而对于法国和奥地利人来说,之前因为冬季的冲突和接下来春季再次变得频繁的战事,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希望通过对伦巴第产粮地的收获,减缓对国内征粮的压力。

    “但是他们依旧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开始,”亚历山大在箬莎单独在一起时再次提醒着箬莎“相信我这种缺粮或许一时间看上去并不显眼,甚至在很长时间里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但是这将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会带来的影响将不止是出现饥荒,而是可能会让整个欧洲发生前所未有得的变化。”

    “你说的是什么变化?”箬莎躺在软塌上仰头看着亚历山大,她其实挺喜欢看亚历山大在这种时候那种好像用洞穿了时光般的语气预言未来的样子,这让箬莎有种似乎很着迷的感觉。

    “是以前所从来没有的变化,因为没有收成很多人会因为欠债逃离土地,乡村已经无法供养那多人,他们会变成无业游民充斥在城市里,也许在有的国家这些人会成为隐患,而在这里这些人却会成为‘工人’,我说的不是那种临时雇用的工人,而是长期的完全在工厂里做工的工人,甚至他们的后代也不会再返回乡村,而是随着工厂的建立和扩大成为一代代这样的工人,而这些人的涌入又会让城市变得更繁荣,相信我这将是个以往前所未有的变化,这变化甚至会改变千百年来农村与城市的关系。”

    箬莎有些茫然的看着有些激动的亚历山大,她不太明白是什么让他这么激动,难道就是因为有机会多了些廉价的劳动力,可以往似乎也并不缺少这样的人,只不过以后会变得更容易找到罢了。

    亚历山大也知道一时间和箬莎是讲不清楚的,毕竟她再聪明也不会看到在今后几百年将会发生的种种变化,而对于亚历山大来说这却不是猜测和臆想,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按我说的去做吧,”亚历山大轻触箬莎光滑的发丝“在我离开之前做好一切准备,为以后长期储备粮食建立长久的制度,这制度一定要确保会在以后一直推行下去,另外除了克里特的种植园,阿格里的工厂也要扩大了,把那些最优秀的工人送到那里去,建立起足够多的兵工厂这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军队,我知道阿格里如今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不过这还不够,我们不只要给自己的军队制造武器,难道你不觉得伦巴第的战争对武器的需求更大吗?”

    箬莎想了想随即点头同意,她和亚历山大一样并不认为火枪技术真的能够保密多久,既然很快就会被别人发现,与其让别人仿造,然后被某个天才得到灵感创造出更具威力的武器,不如从开始就由自己来引领这场军事技术的革新更有把握。

    7月中,来参加婚礼的那些宾客终于都慢慢离开了,在这期间究竟都出现了多少阴谋诡计没有人知道,不过从康斯坦丁那喜形于色的样子也可以看出他收获不小,这其中让人意外的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公开表示对他成为米兰公爵的支持,这让康斯坦丁兴奋之余甚至起了向箬莎求婚的念头。

    只是他刚向巴伦娣说出这个想法,想让妹妹帮他的忙就被巴伦娣严词拒绝,而且还被警告说如果他不想米兰公爵的宝座从他手头溜掉,最好打消这个“糟糕的念头”。

    除了康斯坦丁,还有个人是心满意足的离开的,那就是普拉托。

    普拉托对不但如愿参加了亚历山大婚礼,而且在这期间还能与那些亚历山大的亲信大臣们一起被介绍给别人兴奋不已,而让他最高兴的还是堤埃戈出人意料的没有出现。

    普拉托当然不会怀疑堤埃戈是否已经失宠了,因为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人物也没有露面,那就格罗根宁。

    作为亚历山大的钱耙子之一,普拉托当然知道堤埃戈和格罗根宁在亚历山大的集团中拥有什么样的重要地位,而这两个人居然都没有来参加婚礼,这让普拉托意识到,既然没有一点迹象表明那两个人与公爵之间发生了裂痕,那么几只能说明有什么足够让那两个人都无法脱身的重大事情正在发生。

    普拉托的猜测果然不错,就在他离开蒙蒂纳返回巴尔干去照顾生意的第二天,一个使者带来了格里根宁的密信。

    祝贺新婚的话只有寥寥几句,剩下的就是格罗根宁在这段时间以来在西西里,弗兰德斯,还有更远的地中海东海岸一些行动的消息。

    “我们在西西里的朋友,尊敬的执政官加缪里为我们做了很多事,他在我们的帮助下已经成功的再次成为了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政府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做为回报他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确保我们在西西里的海上道路畅通无阻,同时我们的另一位朋友阿斯胡尔克则发挥了同样重要的作用,他让我们能够与远在地中海东岸的重要人物取得了联系。”

    看到这个的时候,亚历山大罕见的出现了喜形于色的样子,他兴奋得用力一攥拳头,这让坐在一旁的巴伦娣不禁有些好奇的把头凑了过来。

    “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绝对的好消息,”亚历山大兴奋的说“相信我如果成功,你的丈夫有可能改变历史。”

    巴伦娣不解的看着亚历山大,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这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她干脆一低头从亚历山大臂弯里钻进去,倚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着那封信。

    “在一段时间里我们也许要做点赔本生意,不过这也是必须的,我们需要提供的是枪支,火炮,还有能够帮助对方与强敌抗衡的一切东西,当然作为回报他们也会给我们提供宝石,象牙,黄金与珍贵的东方器皿,这些足以能让我们弥补那些损失了。”

    “是生意?”巴伦娣问。

    “大生意,”亚历山大一笑“或者说也许是可以买下一个国家的生意,而且这很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巴伦娣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知道自己在生意上是可以帮助亚历山大的,而公爵夫人的身份更是让她开始肩负之前从未有过的重担。

    “我们要从匈牙利得到足够的铜,而后通过罗马涅运往那不勒斯的阿格里,再之后在那里铸造的大炮将会装船从西西里运往东方,这会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而这其中你需要做的就是确保我们的利益不要受到损害。”

    亚历山大向巴伦娣解释着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酝酿的这个计划,正如他所说这太复杂了,从欧洲腹地一路曲折,最终的目的地,是远在亚洲深处的波斯!

    听着亚历山大的计划,巴伦娣不由有些发呆,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决定选择亚历山大真的是做了个奇怪的决定,因为那时候只想着为了父亲成为枢机而得到那不勒斯伯爵支持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丈夫有着一颗不亚于皇帝的心。

    “可是你呢,你让我做这些,你又做什么?”只是兴奋之余的巴伦娣还是察觉到了亚历山大话中隐约透露出的异样“还是说你又要离开我了?”

    看着巴伦娣探究中露出的落寞神色,亚历山大轻叹一声,他知道这个是迟早要对她说的。

    只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

    因为这一次他要离开的,不是情人,而是妻子。

    8月,亚历山大等待许久的一个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使者终于走进了蒙蒂纳城堡,随后亚历山大向早已准备好的手下下达了命令。

    公国的重要将领纷纷返回蒙蒂纳城堡,接着从城堡里传出了一个重要消息:巴伦娣朱利安特贡布雷公爵夫人,被任命为公国摄政。

第一章 异域风情

    炙日如火,头顶上**辣的阳光好像要把整个大地都烤焦似的,因为没有一丝风,地面上的沙子静悄悄的一动不动,似乎也因为被这鬼天气晒得太厉害了,哪怕是一脚踩上去,淡黄色的细沙也不过是向两边挤开形成一个浅浅的脚印,然后下一脚踩上去,就会留下一个新的印记。

    眼前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广袤沙漠,那些如同波浪般不停向着远处延伸的层层沙丘似乎总是在引诱者旅行者向它的深处走去,每个高高隆起的沙丘后面似乎都有着一个新世界,可实际上如果一直走下去就会发现那些地方永远是一片干涸,而当人们发现自己已经深入这片可怕的绝望之地已经太深时,却已经没有了逃出去的希望。

    自古以来沙漠都是诡异而又恐怖的地方,而如果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沙漠当中,即便是最勇敢也最有经验的旅行者,也必须小心翼翼不敢走错一步,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将是被永远留在这片不毛之地,成为大自然那主宰生命之手的牺牲品。

    一队旅行者沿着一片山丘隆起的丘脊向前缓缓前进,整个队伍都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敢在这种正午最炎热的日子把皮肤裸露在外,如果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晒伤脱皮。

    这个旅行队伍规模不小,成群的骆驼被几十个人押运着,驼铃在这寂静得可怕的死寂天地间发着单调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队伍当中一个个头不大的人蜷缩在一头骆驼的两朵驼峰中间,这个人也和同伴一样把自己裹得十分掩饰,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任何地方露在外面。

    “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萨巴罗井了,到了那里日子就能好过点了,”一个个头高瘦的男人骑着匹雄壮的阿拉伯马从队伍旁边快步向前,越过几头驮着沉重箱子的骆驼来到那个小个子旁边并排走着。

    他的马看上去很精神,并没有因为这酷热的天气而显出疲惫。

    事实上在沙漠里马匹比人更有权利,当需要的时候马总是第一个喝水,如果水不够了,队伍里当家的就会把水剩下来给马喝,因为有经验的旅行者知道只要还有马,那就还有希望。

    “我们还有多远?”好像是因为这天气的缘故,小个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沙哑,他露在包头巾外的双眼在这个男人身上快速扫过,似乎在猜测这个人的心思,不过看到男人从马鞍上摘下递过来的水囊,小个子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掀起包头巾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之后他似乎才恢复了些精神,看着那个男人他清了清嗓子又问着“我们还有多远才到地方?”

    也许是因为被水滋润的结果,这声音听上去显得圆润了许多。

    这是个女人。

    “等到了萨巴罗井就差不多了,萨巴罗井是沙漠里距马特鲁最近的一个绿洲了,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高个子男人接过女人递回来的水囊挑开面巾喝了起来,他黝黑的皮肤上映着一层汗珠,显出了健康的颜色,看到女人打量着他,男人就张开嘴巴露出牙齿笑了起来,只是看到女人立刻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男人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如果我问你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你应该是不会告诉我的吧,”高个子男人很健谈,虽然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话,可他还是兴致很高的和那女人攀谈着“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来历的女人,只要看看你带的那些人就知道你们不简单,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难道你们那里男人都死光了,居然要个女人出头露面的。”

    女人的目光流动瞥了眼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人是她花大价钱找人请来的向导,在这样的沙漠里如果没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当地人引路,一旦迷失方向,即便是一整支军队也会被无声无息的吞噬掉,所以为了能安全度过沙漠,他们找了对这最熟悉的当地人。

    “我们是做生意的,就如你说的,我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女人的回答让向导不由一愣,他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迟疑起来,在支吾了几声后,他立刻找了个理由催马向前,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躲瘟疫似的。

    女人眼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虽然他们所有人都要依靠这个向导带路,但她知道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人,这里是远离家乡的地方,而她正肩负的是一个可能会影响到一个帝国命运的任务。

    前面被地面上的热气蒸腾得氤氲模糊的沙丘顶上似乎出现了点异样的颜色,在这到处都是一片干涸透着绝望的黄色中那点引人注目的绿色就显得那么醒目。

    女人听到了队伍前面的叫喊声,在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后,在这一刻看到这绿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声的感叹,有的人从骆驼或是马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激动的祈祷着,不过女人却没有跟着他们这么做,因为她和这这些人的信仰不一样。

    随着摘掉厚厚的头巾,康妮欧夫人露出了她那张很漂亮的脸,虽然因为一直以来在沙漠里旅行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不过她原本因为疲惫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神在这一刻瞬间精神了起来。

    “萨巴罗井……”康妮欧夫人看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绿洲心里也不禁暗暗激动,她知道这趟艰难漫长的旅行终于看到个希望了。

    那个高个子向导又赶了过来,不过这次他离康妮欧夫人远远的,说完话后就急匆匆的离开,看着他那逃跑似的样子,康妮欧夫人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笑。

    她知道这个向导应该是被吓到了,毕竟关于诅咒死了全家的女人在这里有着被视为是不祥之人,特别是自从几百年前出现了一个叫贾拉杜尔的女人之后,在这个地方,寡居或是父兄死绝的女人被视为是凶兆的化身。

    康妮欧不觉得自己被视为凶兆化身有什么不好,这样至少可以给她减少很多麻烦,而且她觉得这样也能让她更有效的指挥她的队伍,因为即便是在他们自己人当中,也有人认为一个女人不足以担当这么重大的任务。

    只是康妮欧却对自己有着很大的信心,不论是在君士坦丁堡还是在意大利,她都是很顺利的来去自如,她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她的见识广,或许只有那个蒙蒂纳伯爵,他看上去像是个真的见多识广的人,因为在按照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在派出了很多人向东方不停的试探之后,康妮欧夫人才惊讶的发现,虽然亚历山大没有去过东方,但是他却准确的指出了在奥斯曼人背后的一个十分强大的强劲敌人。

    波斯人的野心和那年轻得过分却有着罕见的进取心的伊斯玛仪让康妮欧夫人大感惊讶,她在意外与亚历山大对着远在万里之外的异教国家如此的形势如此熟悉的同时,也按照亚历山大的叮嘱积极的与这些虽然同样信仰异教,但显然却是奥斯曼人死敌的萨菲教团接触,然后她再次惊讶的发现这个异教教团不但拥有着很强大的力量,同时他们的领导者,一个年仅13岁的少年,却已经有着很多她所知道的欧洲贵族所没有的丰富战争经验。

    至少当听说这个还只能说是小屁孩的少年居然狠狠的把奥斯曼苏丹在东方的代理人给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她就忽然发现或许这次长途旅行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于是在联系巴耶塞特二世的兄弟杰姆的那些残余力量的同时,康妮欧夫人开始频繁的与那些波斯人接触,另外按照亚历山大的叮嘱,她极力向这些似乎对自己的武力异常自信到傲慢的萨菲教团推销着能够帮助他们提升战斗力的火器。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这些波斯人似乎显得太过顽固,他们坚信自己披着铁片与厚皮革镶嵌的盔甲的重骑兵是无敌的,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公开嘲讽那些拿着火器躲在队列里面不敢站出来的士兵是懦夫胆小鬼,他们他们用连续几次战斗证明了他们的刀枪无敌论是货真价实而不是懒得虚名,这让康妮欧夫人一度在波斯人那里进展缓慢,一无所得。

    这种一筹莫展的局面甚至让康妮欧已经有些失望了,直到一个说不上意外的事情的发生,才让局势发生了变化。

    巴耶塞特二世因为意外负伤而不得不终止的远征不但影响了奥斯曼人在欧洲前进的步伐,关键是苏丹的负伤令他控制帝国的力量被迅速削弱了。

    苏丹的两个儿子在看到了机会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兄弟可能会提前对自己动手,所以在失去了苏丹的强力压制后,他们开始公开在帝国内部拉帮结派,甚至一些地方双方的军队更是直接发生了冲突。

    就是在这个时候,巴耶塞特二世的大儿子艾哈迈德为了扩充实力,派出军队向帝国东部与他的弟弟塞利姆结盟的卡拉曼人发动了进攻。

    这场原本注定应该在几年后发生的战争因为巴耶塞特二世的负伤提前发生了,虽然卡拉曼人依旧难免注定失败,但是在他们更东边的波斯人却因为这场战争中奥斯曼帝**队那犀利火器展现出的巨大威力,和与他们一样崇尚刀枪无敌的卡拉曼人在这些武器前的惨相被彻底震撼了。

    始终被亚历山大在心目中视为小屁孩的萨菲教团教长伊斯玛仪一世主动召见了那个他一直没什么兴趣的康妮欧,在看到了她带来的火器表现出的强大威力后,伊斯玛仪一世终于决定考虑与来自欧洲的那些人谈谈生意。

    康妮欧就是这样开始了在波斯人,杰姆的残余势力,还有亚历山大之间穿针引线的工作,在经过了无数的试探,争论,讨价还价甚至是因为拒绝而险象环生的逃亡之后,康妮欧终于为双方谈成了第一笔交易。

    而这笔交易的参与者,却不只是波斯人和远在意大利的亚历山大。

    “那位伯爵想要我为他卖命,可这未必就不是他在为我效劳,”康妮欧夫人有些得意的想着,她知道亚历山大似乎和某些奥斯曼人里的权贵有某种瓜葛,否则他们只要想想通过地中海来往运送货物所冒的风险,就知道不会有人第一笔生意就肯下这么大的本钱。

    整船的大约上千件的火绳钩枪,还有十几门显然是刚刚铸造出来的火炮,这些足以准备一支很强大的军队的武器被封箱装船之后直接从那不勒斯运出,在经过了在西西里的短暂休整与最后的安排后,满载着这些武器装备的海船就一路向着地中海东岸驶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埃及海岸的马特鲁,一个距离著名的亚历山大港大约不到120法里的小港口。

    之所以不选择亚历山大港这个更便利的地方,是因为这船货物太过特殊,而出于小心谨慎的目的,做为参与了这次海运的阿斯胡尔克,不想让这船武器落在马木留克人的手里。

    自从一个叫贾拉杜尔的宠妃谋夺了阿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后代子孙的江山,然后和奴隶出身的禁军统领结婚进而建立了马木留克王朝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250年。

    如今的马木留克王朝正面临着奥斯曼人的巨大威胁,在经过了与奥斯曼军队的一连串战事后,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丢失了很多重要地区,阿斯胡尔克虽然不在乎苏丹一家打生打死的谁死谁活,但是他却担心如果那批武器留在马木留克人手里,一旦被奥斯曼人知道就可能会发现他参与其中的麻烦。

    所以按照他的意图,这笔生意交割的地方被安排在了相对僻静的马特鲁港,这里虽然因为位于沙漠边缘交通不便而显得人迹罕至,可正因为这样,只要那些货物离开港口上了岸,就不会被轻易发现。

    康妮欧这也是第一次来打到马特鲁,即便她是个旅行家的女儿,可从波斯跨越大半个安纳托利亚高原,然后再经过耶路撒冷和贝鲁特,接着又要穿过一大片可怕的沙漠来到这里,这依旧让康妮欧有种自己似乎已经从世界的一个边缘走到了另一半边缘的错觉,

    萨巴罗井是一个绿洲的名字,这里因为6口常年不会干涸的地下水井而著称,也正因为这里有着丰富的地下水,才形成了沙漠中最宝贵的绿洲。

    萨巴罗井绿洲有一座不大的土城,驻守土城的是埃及人一个当地法官和他的卫队,按照马木留克人的法律,这个法官有着逮捕,审判,和行刑的所有权力,可以说这个人就是萨巴罗绿洲的主宰。

    康妮欧给了向导一笔很丰厚的报酬,她已经决定回去的时候不再让这个人给她带路,她倒不是已经记下了怎么走,而是担心这个向导可能会泄露她们的行踪。

    一路上她已经注意到这个向导对他们的来历很在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探,这让康妮欧已经小心了起来,她猜测这个人不太可能只是因为好奇,那么他要么是在打探消息准备把他们出卖给埃及人,要么就可能是为那些四十大盗之类的强盗探路的。

    虽然已经派人几经联系,也知道那不勒斯那边的确已经如期发出了那条船,但是康妮欧还是很不放心,她知道这条船上的货物不只是一批武器或是波斯人用来交易的宝石象牙和波斯地毯那么简单,这将是在奥斯曼人背后埋下钉子的两条关键道路之一。

    另一条路,是直接穿过巴尔干半岛,从黑海岸边的摩尔多瓦沿着黑海一路向南,直达波斯。

    只是那条路按照亚历山大的说法已经有了其他人选,而对康妮欧来说,虽然这条经过埃及的道路显然绕了个很大的弯路,而且也不太安全,但是她却因为有着自己的原因,更愿意选择这条道路和来自欧洲的人交易。

    向导说的没错,从萨巴罗井到马特鲁的路上就好走多了,康妮欧依旧没有露面,在埃及女人也的确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她依旧躲在队伍里由一个手下带队,在经过一天的休整后,跟着些同样要赶往马特鲁的商人一起向马特鲁港出发了。

    因为是7月,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所以即便路上好走了许多,可当他们终于感受到海风的丝丝吹拂时,旅行的人们依旧再次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很多人甚至扔下身边的东西和货物向着高处爬去,然后他们站在能够看到远处碧波荡漾的地中海的高坡上发出了喜悦的狂呼。

    康妮欧也看到了大海,同时她也看到了远处蔓延着一片葱葱绿色的马特鲁港。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带着队伍来到港口,按照事先往来使者们捎来的密信找到那条叫做“昔日”号的克拉克大帆船时,却被从船上下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伯爵?怎么会是你?”康妮欧看着穿着一身异教徒般宽松水手服的亚历山大不由大吃一惊。

    “不用吃惊,夫人,我只是搭个顺风船,”看着充满异国风情的港口,亚历山大微笑回应“我是去看亲戚的。”

第二章 美酒之乡

    一条晃晃悠悠的桶舱船从杜迭罗河被两岸树木掩盖的河湾里游荡了出来,站在船头的一个水手懒洋洋的斜靠在身后隆起船身很高的舱壁上,在他后面不远处,另外几个水手正在用力撑着船桨向前划着。

    因为地势的原因,杜迭罗河的水流在这一段很缓和,而且因为四周的地形较高,所以很难有风吹进来的河面上行驶起来就显得困难了许多,所以每到这片水域的时候,水手们就不得不靠划桨经过这段河道,好在再向前不远水势就会随着地形渐渐变得湍急起来,然后这些大船就可以一路顺风的一直漂到入海口去。

    沉重的桶舱船在河面上缓缓前行,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酒香也随着在河面上四处飘溢。

    这种桶舱船是这里当地一种特有的用来运葡萄酒的船只,整个船的中间由一个如同巨大酒桶般的封闭船舱为主体,船身是直接建造在这个‘大酒桶’上的,在装满了整船的葡萄酒后酒桶会被用蜡漆封死,然后船就会顺流而下,等到了下游的目的地后,才会砸开封门,让酒水通过建在河岸边的长木槽,一直装满等在另一边的那些马车上的酒桶里。

    虽然这里的很多人都是以酿造葡萄酒为生,不顾这门营生大家却都做的十分火旺,几乎每个葡萄园都有着做不完的生意,以至当地的教会干脆就以葡萄酒作为代替什一税的物税,因为当地的葡萄酒是如此出名,所以教会往往只需要稍微一转手就能还赚到比什一税那点钱多得多的利润。

    这里是波尔图,葡萄牙北方最重要的城市,也是仅次于首都里斯本的北方重要港口。

    几个世纪前,当摩尔人来了之后,当时的哥特人统治者没有能抵挡住异教徒的入侵,他们当中大多数人被屠杀殆尽,少数一些幸存者逃到了北方,当时的波尔图成为了与南方的摩尔入侵者对抗的重要据点,以至后来在漫长的收复失地运动胜利之后,波尔图依旧享受着由葡萄牙国王允许的其他地方所没有的荣耀和特权。

    这其中一项特权就是波尔图拥有完全自主的葡萄酒售卖权。

    这项权利让波尔图在原本就颇为显赫的地位上依仗着当地葡萄酒产业的蓬勃发展而迅速崛起,以至有一度里斯本宫廷里的那些贵族因为垂涎波尔图的葡萄酒生意,曾经试图收回这项权力。

    这受到了波尔图人的强烈反对,在上下一心的极力抗争之后,波尔图人保住了葡萄酒售卖权这项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的权利。

    桶舱船在河面上慢悠悠向前漂着,这样的天气里运输葡萄酒是个很麻烦的工作,除了必须封闭十分严实,还必须随时注意不要让运酒的船长期暴晒在阳光之下,否则葡萄酒就可能发酵,那就糟糕了。

    所以桶舱船总是尽量躲过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日子,而是在早晨和下午才会启运。

    这个时候正是早晨天气还算凉爽的时候,河道上的船也不多,正好适合让这些笨重缓慢的桶舱船经过。

    前面河面上出现了一道横着的阴影,那是座横跨杜迭罗河的石桥,桥上人来人往的身影把阳光隔出了一条条不时闪动明暗交替的光线。

    一个穿着件有些异域风格的半短外套的男人站在船后探出船身悬在外面的一块高起的木板太子上,这里的视野很开阔不但可以看到整条船上的情景,而且还能观察到河面上的情况。

    这块作为望台的木板通常是船主或是老大们的位置,现在这个站在这块望台上的就是这条桶舱船的主人,也是个当地的葡萄种植园园主,这从他能有自己专门用来送酒的桶舱船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在当地算是财大气粗了。

    船主这时候正垫着脚尖看着桥面上,他注意到桥上似乎正有几个人站在上面向下看着他的船,这让他微微有点得意,毕竟这一船的酒就够他赚上一笔了,特别是在听说最近似乎有些来自海外的生意似乎特别好做之后,葡萄园主们就更是满心欢喜的准备大发一笔横财了。

    桶舱船从桥洞里滑了进去,站在上面的人一下子看不到了,而且这个船主也不打算再扭头去看那几个和他无关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只隐约记得其中一个似乎是个年轻人。

    “那就是那些装葡萄酒的桶舱船?”亚历山大站在桥上向下看着一条条那种样子古怪的河船从脚下经过,他向旁边一个带着当地的圆筒帽,一身同样是有着颇为典型的摩尔人风格的短上衣的中年男人问着。

    “是的,怎么您打算做这个生意吗,不过不是当地人可不那么容易被他们接受。”

    男人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好奇的悄悄打量着这个据说是来自欧洲内地的贵族。

    说起来他没听说过这个叫乔迩莫迪洛的罗马人,不过按照他的老板堤埃戈的吩咐,他不但必须尽最大的力量满足这个罗马人提出的所有要求,而且必须完全毫无保留的听从他的命令,这让这个叫卡特雷萨的当地男人很好奇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即便是在里斯本也是很吃得开的大商人堤埃戈如此小心翼翼的。

    亚历山大是在头天的时候到的波尔图,跟着那条叫昔日号的克拉克船在地中海上绕了一大圈后,昔日号经过了堪称如今这个时代世界上最为重要的直布罗陀海峡,进入了大西洋。

    在进入大西洋的那一刻,亚历山大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宽广海面,再会头看看身后那繁忙的海峡,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直布罗陀海峡好像变成了一个从旧世界进入了新世界的大门,到了现在依旧有无数人试图挤进这扇大门,以期获得梦想中追求的财富,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未来真正的希望已经悄悄改变,代表着旧世界的地中海将会逐渐失去它延续了千年的光彩,未来的曙光属于远在这大洋另一边的新世界,一个还未被人真正发现其存在的地位和价值的未知领域。

    不过亚历山大并没有贸然在卡斯蒂利亚,更没有在阿拉贡登陆,他与堤埃戈商量好的见面的地方是在葡萄牙,而且他刻意避开了里斯本,选择了波尔图做为两人会合的地点。

    亚历山大会选择波尔图,除了因为谨慎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和波尔图的葡萄酒有关了。

    根据堤埃戈派人送回来的消息,亚历山大发现个颇为有趣的事情,似乎在波尔图有很多英国人在和当地人做生意,他们主要的营生就是大量的购买波尔图的葡萄酒然后运回国去,而波尔图人通过向英国人出口当地的葡萄酒,很是大赚了一笔。

    这原本倒是没怎么引起堤埃戈的注意,直到他无意中发现这些生意当中有些是与里斯本的一些达官贵人们有关系。

    堤埃戈立刻关注起了波尔图的葡萄种植园,然后他有些诧异的发现一些里斯本的贵族们似乎与波尔图关系密切,这些贵族很多人都从波尔图的葡萄酒产业当中发了财,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一点是他注意到这些人似乎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王后,阿拉贡的玛利亚的敌人。

    阿拉贡的玛利亚是代替她死去的姐姐,伊莎贝拉女王与斐迪南二世的长女阿拉贡的伊萨贝拉成为葡萄牙王后的,这位嫁给姐夫的年轻王后继承了她母亲的虔诚和她父亲的野心勃勃,在一心想要让葡萄牙成为未来的西班牙小老弟这方面,这位王后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这就引起了很多葡萄牙贵族的不满,他们原本就对于合并之后显得异常强大的阿拉贡-卡斯蒂利亚双王王国戒心重重,更何况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那两个王国正在向着完全统一的趋势发展,这让很多葡萄牙人担心一旦伊比利亚半岛出现一个强大的完全同意的特拉斯塔马拉王朝的强国,那么葡萄牙的日子很可能就不好过了了。

    或许当初正因为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当恩里克国王的女儿胡安娜与伊莎贝拉女王争夺卡斯蒂利亚王位的时候,当时的葡萄牙国王若望二世完全不顾伊莎贝拉女王的母亲是一位葡萄牙公主的关系,而是坚定的支持胡安娜。

    只是他们最终没有能战胜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援军,胡安娜兵败之后不得不进入了修道院,而若望二世也不得不接受了那对夫妻其提出的的让下一任葡萄牙国王娶他们的女儿为王后的提议。

    如果说作为长女的阿拉贡的伊莎贝拉还算是个合格的王后,那么她死后接替她位置的妹妹,阿拉贡的玛利亚的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这位王后结婚不久就开始干预她丈夫的事务,从最初只是修建教堂开始,到后来频繁的干预朝政,很多葡萄牙人已经开始在暗中议论,这位王后是要把葡萄牙变成她自己家乡的附庸。

    而作为国王的曼努埃尔一世却表现得颇为不尽人意,在妻子面前他显得异常软弱,很多事情他都听从王后的建议,这就让很多人不禁担心将来有一天葡萄牙可能真的会变成附庸,甚至可能会被强大的邻居吞并。

    堤埃戈正是在这种时候发现了那些贵族们的举动,他发现那些贵族通过波尔图的葡萄酒生意和英国人来往频繁,而其中有些更是从英国人手里购买或是直接用葡萄酒换取了大批的武器还有火炮。

    这些交易原本应该是很隐秘的事情,但是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显然都没有保密的习惯,虽然王后的手下居然也迟钝得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可堤埃戈却还是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才逐渐打听清楚了这其中的种种关系。

    堤埃戈并不肯定那些葡萄牙人想干什么,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什么打算,不过他还是立刻把这个重要的情报报告给了亚历山大,不过那已经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情了,然后他就去了卡斯蒂利亚。

    直到他在2个月前接到亚历山大的命令,让他为自己的到来做准备,同时要他密切注意那些葡萄牙人的动向。

    选择波尔图见面,显然是亚历山大受到了堤埃戈送来的消息的影响,而在上岸后的第二天,他就看到了那些用当地的桶舱船一船船的把葡萄酒运往海港的情景。

    “这些船的酒能卖多少钱?”亚历山大问那个叫卡特雷萨的男人,他希望能通过了解这些葡萄酒交易猜测出那些葡萄牙贵族可以的得到多大规模的帮助。

    “这些吗,他们不少赚,一船酒怎么也值30个银埃居,”卡特雷萨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些从桥下源源不断经过的船只“很多人都发财了,说起来我曾经建议我的老板也贩卖葡萄酒,不过他似乎还有其他生意,总是跑来跑去的对这些不那么上心。”

    “或许你可以做这个生意,我可以向堤埃戈建议由你负责贩卖葡萄酒。”

    亚历山大对卡特雷萨笑了笑,他看得出这个人很机灵,这让他琢磨或许可以通过这个人多了解一下那些葡萄牙贵族与英国人的关系,是纯粹只是他们自己想要积攒实力准备做些什么,还是英国人也跟着搀和了进来。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有些意思了。

    亚历山大一直觉得英国人是欧洲大陆的异类,就如同后来的俄罗斯一样,这一东一西两个始终都是游离在欧洲之外的奇怪国家,他们那既希望融入欧洲,可又总是随时随地惹是生非的性格,虽然分别在欧洲两端却是那么莫名其妙的契合,也算是个难得的奇迹了。

    “让我们的人都耐心些,我们要等堤埃戈来和我们见面。”

    亚历山大在向住的地方往回走时对陪在身边谢尔吩咐着,他现在出门总是带着这个巴尔干人,而不是乌利乌或是其他人,这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谢尔要比他们用的更顺手,而是纯粹因为他担心把巴尔干人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边,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了倒霉的工具。

    “老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谢尔好奇的看着街上,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以前见过的不同,除了明显的哥特时代留下的印记,因为长达几个世纪的占领而随处可见的摩尔风格的建筑,衣着,甚至是有着典型混血特征的当地人,都让谢尔感到好奇意外。

    “堤埃戈会安排的,我想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很多人了。”

第三章 相见时刻

    在里斯本城南端靠近特若河口的恩里克王子大街上,有一座虽然不大却地势僻静,景色优美的修女院,因为位于河口上端的高处,从修女院院子的矮墙后面就可以看到特若河上来往繁忙的船只,也可以看到河对岸深入大西洋的埃施皮谢角断崖美丽的海岸景色。

    这座女修院的院长原来是一位贵族的寡妇,在死了丈夫后这位富有的寡妇看破了红尘,带着所有财产进了女修院过起了隐居的日子,又过了几年老院长死了之后,这位寡妇就继承了院长职务,因为有着颇为丰厚的资产,所以女修院的日子其实并不如何清苦,甚至因为这里的确是个适合安静度日的好去处,很多想要进入这座女修院的女人还排不上名。

    不过就在年前,这座女修院进行了一次小小的人事变动,原来担任院长的那个寡妇修女被派到了位于内地的另一座修道院去任职了,这倒也说不上是贬谪,因为那座女修道院不论是规模还是收益都要比这座叫做慈悲玛利亚的女修院要大上不少,而且因为那座女修道院的前任院长颇为罕见的是教省的副教区长,所以只要不出什么差错,用不了多久新的女修道院院长就可以继续担任这个职务了。

    所以说这绝对是个好事。

    接替那位幸运的女修道院长成为慈悲玛利亚女修院新院长的,是胡安娜,恩里克的女儿,前卡斯蒂利亚公主和曾经的王位继承人。

    对于忽然想要成为那样一座女修院院长的原因,胡安娜是这样让她的人对国王解释的:“我已经厌倦了里斯本的喧嚣和吵闹,每天听着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和闻着大街上牲畜粪便的臭味我甚至吃不下去饭。”

    而对于可能会引起王后玛利亚的怀疑,胡安娜干脆以攻为守,她让她的人向曼努埃尔一世这么说:“如果王后因为怀疑我可能是要逃跑或是要摆弄什么阴谋诡计感到担心,那么请干脆给我一杯毒酒,那样她就完全不用整天为了盯着我分神了,如果不这样那就请让我过得舒适些,毕竟我已经对她的母亲构不成什么危险了。”

    曼努埃尔一世是个比较耳根子软的国王,他会被人成为幸运的曼努埃尔,就是因为他如今所获得的一切几乎完全不是由他付出,而是前人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他只需要坐享其成,所以对于这样一位国王来说,有时候并不如何需要太多的智慧,所以对于胡安娜的请求他并没有想得太多,或者说干脆就把如何回复这件事交给了他的妻子。

    玛利亚王后立刻注意到了这件事,对她的这个表姐她没有任何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胡安娜毕竟还曾经是葡萄牙的王储妃多少在贵族当中有着一些关系和影响,她早已经真的就送这位表姐一杯加了料的的睡前酒了。

    所以当听说胡安娜忽然想换个地方长住之后,她立刻派人去打听胡安娜要耍什么花招,不过她派去的人在被人好吃好喝,外加请到里斯本有名的花街睡了几晚之后,就兜里揣满了金光闪烁的拉迪亚回去向女主人报告说:“一切正常,那个女人只是住腻了现在的地方想要换个环境,听说她之前看中了城外一处不错的庄园,只不过她的人也提醒她您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离开里斯本的,所以她才改为选中了那座慈悲玛利亚女修院,而且您完全可以放心,因为那座女修院不远处就有一座驻有几百士兵的堡垒,相信只要那女人有一点风吹草动,不用多久她就能被押到您的面前。”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玛利亚王后就此放心,她也知道随着时间过去,胡安娜应该已经私心了,毕竟不要说在卡斯蒂利亚,就是在葡萄牙也已经没什么人再看好她,现在的胡安娜除了还有个公主的头衔和身边一小群忠心耿耿却没什么用处的随从,真的是已经一无所有了。

    有意思的是,就在她看中这座女修院不久,原来的寡妇院长就因为意外的高升离开了这里,这让玛利亚王后都不由得认为或许这是上帝的安排。

    “那就随她的意,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是个刻薄的人,不过她也就任性这一次,但愿那座女修院成为她的坟墓。”玛利亚王后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于是胡安娜离开了她已经呆了将近20年的圣恩大教堂那条街上的女修院,在向国王和王后表示了感激之后住进了慈悲玛利亚女修院。

    而在距离慈悲玛利亚女修院不远处的兵营也接到了一份由王后下达的命令,那就是负责监视这座女修院,如果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就要立刻予以盘查,必要时候那些士兵被允许直接进入女修院抓捕可疑人物。

    守卫堡垒的军官满口答应了下来,并表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然后等使者走了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里去数刚刚从波尔图送来的卖酒分的利钱了。

    成了新女修院长的胡安娜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事实上在这里她丝毫没有如对她说的享受虽然清贫却安宁的生活,她在修道院里的房间是经过重新精心布置,而每天享受的菜肴也和在原来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只是胡安娜很有耐心,或者说这些年来她唯一学到的就是有耐心,因为除了大把时间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安静的等待着,她知道不论是说服王后派来的探子还是支走了前任女修院长,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堤埃戈的人在出力,而且她如今能顺利的在这个“新家”里等待某个人,正是那个堤埃戈向她展示“他们”的力量证明。

    这让胡安娜原本已经快要死寂了的心不由微微复苏,她开始琢磨那个人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实现,虽然只要稍微冷静就知道那些许诺实在是如空中楼阁不那么靠谱,但是现在看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把她从玛利亚的眼皮底下安置到了这个自由了许多的地方,胡安娜不禁开始渴望能得到更多了。

    1500年大西洋沿岸的天气凉爽得有些早,虽然还是8月,可最热的那些日子过去之后,天气一下子就凉快了不少,特别是在下了几场让人痛快的大雨后,清爽的气候让饱受酷热之苦的人们不禁喜出望外。

    胡安娜的房间通风很好,从特若河河面上吹来的凉风让房间里十分惬意,坐在有着低矮窗台的椅子里,看着河面和对岸的景色,胡安娜一时间有些忘了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那些烦心事。

    胡安娜在葡萄牙已经很久了,从她17岁与姑姑伊莎贝拉女王争夺卡斯蒂利亚王位失败之后,她就不得不被迫按照葡萄牙与双王达成的协议流放进了里斯本的修道院。

    头几年她的一些追随者还曾经期盼着她能东山再起,可随着日子逐渐过去,很多人对她失望了,他们纷纷离开了她另谋前途,有些人开始为葡萄牙服务,有些干脆回国投靠了她的死敌伊莎贝拉女王。

    而胡安娜的日子一开始过的还算不错,可当伊莎贝拉把她的两个女儿相继扶上了葡萄牙王后宝座之后,她的日子就过得艰难起来了,特别是玛利亚嫁到葡萄牙后,她的这个表妹总是想尽办法的和她过不去,这让胡安娜很怀疑也许有一天真的不耐烦了,玛利亚可能就会对她下毒手了。

    就在胡安娜为自己的将来担心不已却又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堤埃戈出现了,然后他带来了一个让胡安娜恍如梦中的消息。

    一声门响惊醒了沉思中的胡安娜,她回头望去看到了自己的侍女正端着一个盘子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

    “夫人您应该看看这些,这可都是好东西,”侍女小心的把盘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红色绒布,露出下面摆放在同色垫子上的一串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的项链。

    那串项链上的宝石都很大,难得的是每颗宝石看上去都是那么晶莹剔透而没有瑕疵,其中镶嵌在中间的一颗黄色的玛瑙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了各种不同的如彩虹般绚丽的色彩,这让即便是见多了各种奇珍异宝的胡安娜也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满是兴趣的诧异。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这样大的宝石可以说是很名贵了,”胡安娜说着拿起那串项链仔细端详着,看到上面连接每颗宝石的金链上还蚀刻着繁杂的花纹,她就更为眼前这件难得的珍品所吸引。

    “这是哪来的?”胡安娜有些奇怪的问,她知道这串项链价格不菲,所以绝对不会是侍女随便在外面买到的。

    “是那个叫堤埃戈的商人派人送来的,听说他今天刚刚回到里斯本,不过他立刻就派人送来了这个,据那个送来项链的随从说,堤埃戈是从另一个刚从非洲来的叫莫迪洛的商人那里买下的这条项链,而且听说那个人手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好东西呢,有些甚至比这个还要好。”

    胡安娜的手微微颤了下,以至手里的项链险些脱手,她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意外与慌张的复杂神色,接着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居然还有比这条项链更好的东西,难道那个人还去过东方,据说只有印度和更远处的那些东方国家才会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

    “也许吧,我听说那些商人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个叫莫迪洛的商人带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货物,据说他其中有件用孔雀的羽毛做成的衣服,那样子漂亮得能让任何女人发疯。”侍女满是憧憬的说,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胡安娜完全没听进去她后面的的话,当侍女还在憧憬那件孔雀毛做的衣服时,胡安娜心却在不停的激烈跳动。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也许我该见见那个堤埃戈,说不定还可以见见他说的那个商人。”胡安娜故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着,虽然对身边侍女们的忠诚很放心,可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大也太过危险,甚至稍微不慎都可能会危及性命,所以她决定尽量小心谨慎些。

    “如果您想见他,我可以这就让人为您捎信,明天,或者最晚后天就可以来见您。”侍女很是热心,从她那亟不可待的样子看,很显然她正惦记那些来自东方的衣服和宝石。

    “也不用着急,等有了空闲就行。”胡安娜尽量压抑住心底的急躁,她不知道玛利亚王后究竟派了多少人暗中盯着她,虽然她相信这些年的安分守己已经让玛利亚对她放松了监视,可一旦牵扯进了什么阴谋之中,她就又不禁担心自己可能依旧被严密监视着。

    侍女显然不能明白胡安娜这时的焦虑和不安,她满脑子都是那些那些漂亮衣服和名贵珠宝,所以在刚一得到女主人的允许后立刻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派人给堤埃戈捎去了口信,同时还叮嘱带信的人一定要让那个叫莫迪洛的东方商人也一起来。

    堤埃戈在里斯本房子依旧是那座不起眼的店铺二楼,如今住在他家里的还有一群和他一起刚刚从波尔图来的葡萄酒商人。

    胡安娜侍女派人带来的口信很快就送到了,按照堤埃戈的回复,他们会在第二天拜访女修院长夫人。

    “请转告院长夫人,我会和我的朋友莫迪洛一起拜访她的,而且我保证他带来的货物一定能让院长夫人满意。”

    堤埃戈让人带回来的话让胡安娜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头天晚上刚刚下了场雨,空气中还带着青草潮湿的气息。

    胡安娜起得很早,虽然尽量提醒自己不要显出异样,可她还是因为紧张干脆下了床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直到侍女敲门进来。

    因为身份特殊,胡安娜有时候甚至可以不穿修女服,譬如之前她常年久居住圣若瑟城堡的时候,除了披上个有着象征意义的头巾外,很多时候她都是穿着华丽的裙子出入城堡,只是花饰稍微的不那么张扬而已。

    可今天她穿上了修女股,黑色的修女服让早已经步入中年的胡安娜看上去略显苍老却又透着凝重,特别是当她带着包裹额头的修女帽时,她的脸上挂起了一层冷漠,似乎与此同时也把她的全部神感情都掩盖在了那黑白相间的布帽之下。

    堤埃戈两人是在吃过午饭之后来到仁慈玛利亚女修院的,在路上他们还稍微耽误了一小段时间,在终于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他们才向女修道院走去。

    很显然,做为女修道院男人是轻易不被允许进入的,即便是胡安娜也不希望因为随便打破这个规矩而引起非议,毕竟玛利亚王后或许一时间没有办法要她的命,可如果有机会诋毁她的名声倒也不错。

    胡安娜是在女修院外不远处的一栋属于修道院产业的房子里见到客人的。

    当看到亚历山大第一眼的时候,原本还很镇定的胡安娜眼中就不由露出了少许的诧异,她看着亚历山大的容貌,再看向他那头明显的金发,在稍微沉吟之后,胡安娜发出了一声旁人不易察觉的轻轻叹息。

    不过站在一旁的侍女显然还是注意到了女主人的异样,她微微弯下腰在胡安娜耳边关心的轻问女主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得到的却只是胡安娜的搪塞敷衍。

    “夫人,我们终于见到您了,”堤埃戈用听上去很随意的口吻说,不过胡安娜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等着堤埃戈向她躬身行礼之后,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跟在后面的亚历山大脸上,这一次她可以毫不掩饰的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了,虽然之前她因为亚历山大的样子显出了诧异,可当她再次认真看去时,她的内心还是不由涌起阵阵意外。

    “夫人,这是我的朋友乔迩莫迪洛,来自罗马的商人,我不是吹牛,他可以实现您的所有愿望。”堤埃戈带着深意的目光望向胡安娜,然后他退向一边,同时心情复杂激动的看着终于相互对视的这对“姐弟”。

    许久以来所做的一切,为了这一刻所花费的心血和种种付出,终于要有个结果了。堤埃戈尽量让自己平静的看着眼前一幕,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刻对将来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从这个时候起,将会有很多人的命运彻底改变。

    “请允许我向您致敬,胡安娜德拉斯塔拉马公主殿下。”亚历山大向胡安娜低头行礼。

    旁边的侍女留出了诧异神色,她要开口阻止这一显然会引起麻烦的称呼,但是胡安娜却站起来阻止了她。

    “那么也请你接受我的致意,”胡安娜以庄重的态度躬身回礼,随后她直起腰目光炯炯的盯着亚历山大“罗马特西亚公爵大人,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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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那一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没有露出她迷人微笑。那一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还没有屹立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厅前。那一年,马丁路德振聋发聩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没有震撼教廷。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正窥伺整个欧罗巴。那一年,遥远的新大陆刚刚揭开神秘的面纱。那是漫长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那是灿烂黎明就要到来的前夕!那是“曙光的时代”!!本书Q群:79180533“征服天国的朋友”,欢迎大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