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父与子
亚历山大六世对凯撒是有着很高期待的,其实他对自己的女子都很有期待,除了杰弗里那个熊孩子之外,他当初曾经为乔瓦尼和凯撒制定了严谨而又周密的未来计划,按照那个计划,乔瓦尼可以成为未来教皇国的军事统帅,而凯撒可以在有一天成为波吉亚家的第三位教皇。
这样波吉亚家就会一直昌盛下去,至少在将来的一百年当中,他们的家族都会是罗马和伊比利亚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可是乔瓦尼突然死了,这个打击对亚历山大六世可以说是致命的,即便后来凯撒一直试图向他证明即便没有乔瓦尼,他也可以完成亚历山大六世一直渴望实现的梦想,但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内心里却始终无法抹去那难以平抑的悲伤。
而且亚历山大六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乔瓦尼活着,或许他们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会变得更融洽些,因为虽然乔瓦尼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与亚历山大之间亲密的关系,可是他似乎对亚历山大要比凯撒和蔼得多。
这大概要从第一次罗马涅战争说起,从那次之后乔瓦尼对亚历山大的态度就有了很明显的改变,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之间那完全不足为外人道的暧昧关系,这曾经让教皇认为是可以改善与那个年轻人关系的一个好机会。
只是一切都让乔瓦尼的意外身亡破坏了,而凯撒显然不是个能和任何一个妹夫好好相处的大舅子,至于其中的原因,亚历山大六世并不想去深究,可凯撒的确是导致波吉亚家与亚历山大关系紧张的主要根源。
“你认为贡布雷威胁到我们了?”教皇沉默的看着儿子,凯撒显然喝了不少酒,以至他都忘了戴上遮挡他那张被梅毒毁掉的面孔,看着他不停的用手帕擦着脸上那些已经微微溃烂的暗红瘢痕上溢出的浓水,教皇随手煽动了几下,驱赶开空气中隐约的难闻气味“你不觉得他正在为我们家族赚取迄今为止最大的财富吗,你只要看看最近的收益就该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们有了多少进项,最关键的是,你应该知道这让我可以理所当然的直接干预教廷的财政。”
虽然教皇号称是上帝在人间行走的代理人,也的确拥有着整个基督世界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这并非意味着教皇就可以真的为所欲为。
或许在几个世纪前可以,或者在乌尔班二世与英诺森三世时代可以,但是在如今,经过几个世纪的角逐博弈,枢机们终于从大权独揽的教皇手里撬松了的几块墙角,其中除了争取到了一些具有特殊影响的教区几乎完全是归那些枢机主教自行管辖之外,关于梵蒂冈的财政也已经逐渐形成了由一个专门的财政委员会管理,而教皇是不能轻易插手这其中事务的一连串改变。
而现在,通过发行拉迪亚金币,亚历山大六世再次堂而皇之的向教廷财政伸出了手,他以拉迪亚金币是教廷信誉担保,而他本人是这个担保的担保的名义公然要求财政委员会必须每个月必须向他专门提出报告,同时他还任命自己的私人秘书诺梅洛组织了一个被称为‘教产审核会’的工作小组,在自认小组长的同时,他让诺梅洛担任他与财政委员之间的联络人,以便随时了解梵蒂冈的财政状况。
这些举措让很多人不禁惊呼亚历山大六世要试图恢复当初由教皇一人大权独揽的局面,可是发行拉迪亚金币给教廷带来的明显财政状态转好的迹象却又让枢机们一时间无法拒绝。
可是现在,凯撒却忽然提出要与亚历山大为敌,这让教皇不禁很不高兴起来。
“父亲我当然知道那个人为你做了许多,我还知道当你们两个人密谋抢劫那些贵族和富商的钱时却没有提前告诉我,让我当了一回傻瓜!”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从中破坏,甚至还会认为这也许是趁机杀掉亚历山大的好机会,”教皇愤怒的说“事实上我们做的很好,而你险些把事情搞糟。”
“那么你认为他比我有用是吗,所以你把卢克雷齐娅送给了他,让她去给那个贡布雷当情妇,为他生孩子,而从没问过她是不是愿意?”
“住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亚历山大,或者说你恨所有和卢克雷齐娅有关的男人,甚至包括你的哥哥乔瓦尼!要知道如果他活着就不会提出这样愚蠢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该怎么为波吉亚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自己内心那种根本不能宣之与众的原因去陷害自己的家人,”教皇对着儿子吼着,他的脸色涨得通红“还有要记住我是你的父亲,是我给了你生命,我更是上帝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者,我不允许你对我这么说话,你是在冒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上帝的人!”
“你是这么想的,我恨乔瓦尼?”凯撒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不是还怀疑是我谋杀了他,还有听听你对那个人的称呼吧,‘亚历山大’,多亲密的称呼,或许在你心目中他和乔瓦尼才更称职当你的儿子,那我是什么?!”
凯撒大声的质问,他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因为气恼干脆推翻了挡在面前的大理石地球仪,随着地球仪砸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音,立刻有几个侍从匆匆闯了进来。
“都滚出去!”
教皇向那些一脸惊容的侍从吼着,他不停的剧烈咳嗽,在喝了贴身仆人给他倒的葡萄酒后,教皇才稍微缓过来点。
当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时,看着坐在椅子里双手不住抓着头发的凯撒,亚历山大六世走过去低头看着儿子,然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听着,我不想再听到你的那些话了,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拥有着比2个世纪以来任何一位教皇都更强大的权力,我会利用这种权力为你重新铺一条足以配得上你的的前程道路,可是你必须放弃那些糟糕的念头,别忘了我们现在的一切,”说到这教皇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精美的拉迪亚金币向凯撒晃了晃“都是通过这个得到的,而能够让这一切运作起来的,是亚历山大。”
凯撒慢慢抬起头,他的目光透过双手的十指缝隙看着那个在透进来的阳光下闪着迷人的金色光泽的金币,过了一会才缓缓的默然点头。
凯撒沮丧的离开了,当他来到走廊里时,遇到了正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诺梅洛,看着诺梅洛面含微笑的表情,凯撒含糊的哼了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侧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诺梅洛看着凯撒远去的身影微微沉吟了下,然后才转身推开房门走进教皇的办公室。
房间里,亚历山大六世独自坐在椅子里,他的目光凝视着被推倒的地球仪,因为太过出神连秘书来到了他的身边都没注意到。
“我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亚历山大六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诺梅洛“自从乔瓦尼死后,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我纵容他做一切事情,甚至连他对卢克雷齐娅那不该有的感情我都熟视无睹,可是我对他纵容却让我发现他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诺梅洛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知道教皇只是想说出内心里的不快,而不是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建议,因为很显然教皇内心里很清楚该怎么做。
“他对亚历山大有敌意,这让我很担心,”看到诺梅洛默不作声,教皇向他摆摆手“你可以去劝劝他,虽然这似乎没什么用处,至少能让他少做点蠢事。”
“凯撒是个很优秀的贵族,而且他是您的儿子,他并不愚蠢。”诺梅洛语调平静的说。
“可是有时候嫉妒会让他变得盲目。”教皇并没有在诺梅洛面前掩饰什么,对他来说有时候诺梅洛甚至比他的子女更加可靠“我不想看到他因为这个毁了自己。”
诺梅洛点了点头,看到教皇吐出口气,他知道这个话题已经到此为止,于是他把随身带的一个沉甸甸的皮包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那些账本拿来了吗?”果然亚历山大六世在感叹一阵后精神忽然一振,他有点亟不可待的从诺梅洛手里接过封闭严实的账本,扯开其中的蜡封仔细看着,然后微微皱了皱眉梢“这是这个月的进项?”
“对陛下,比上个月稍微减少些。”诺梅洛不慌不忙的说。
“可是这已经是第二个月了,要知道在那之前我们每个月的收益都是在逐月增长,可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走下坡路吗?”教皇周皱着眉问着。
“事实上财政委员会那边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另外这里还有个关于最近梵蒂冈各种物资购买的账目,您可以看一下,”在把另一个账本递到教皇面前后,诺梅洛看着盯着账本神色也越来越阴沉的亚历山大六世说“这段时间我们其实更多的是在回笼那些之前发行的金币,您知道特别是在蒙蒂纳伯爵把从匈牙利带回的那些黄金投入之后,我们原本应该收益更多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
“是因为我们只发行金币,却并没有大量购买其他商品吗?”亚历山大六世用手敲了敲账本,之前最后一次收益增长是因为我下令扩建圣彼得大教堂,然后……”教皇看了看后来两个月的收支账目“这上面说除了大理石的那笔钱之外,我们在这之后的其他生意都少得可怜。”
“是这样的陛下,说起来您之前说的黄金放在库房里除了耀眼就没有任何作用显然是无比正确的,所以或许您应该让这些钱都变得活跃起来才行。”
亚历山大六世捉摸着诺梅洛的话,之前他对梵蒂冈的财政状况不是很了解,而通过诺梅洛教皇逐渐知道了自己或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拥有黄金最多的人,但是他却渐渐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最有机会能让整个欧洲市场的商品通过不停的买进卖出变出更多黄金的人。
“这是我们的机会,诺梅洛,”亚历山大六世认真的看着秘书“有时候黄金要比刀枪更具有杀伤力,刀枪最多让你夺取敌人的领地和财富,可黄金却能你统治整个世界,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了,我是说我们必须让整个梵蒂冈和罗马都动起来,譬如我们可以通过重新修建罗马时代的城市排水设施让我们的钱花出去,这看起来似乎是个浪费,但是我们同样可以通过改善了城市的现状增加对商人们税收,当然这只是个开头,花钱购买足够多的商品,然后用这些商品换取更多的财富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不是只看着一堆闪闪发亮的金属流口水。”
诺梅洛慢慢点头,他把教皇的这些话都记录了下来,接下来他就要利用身为教皇与财政委员会联系人的身份把教皇陛下关于梵蒂冈经济规划与发展的构想传达给那些顽固的枢机们,然后在教皇的指导下展开热火朝天的经济建设。
就在亚历山大六世为拉动内需绞尽脑汁的时候,心烦意乱的凯撒回到了他在罗马的家中。
在赶走了几个留在家里原本要伺候他的妓女后,凯撒终于渐渐从愤怒当中清醒了过来。
从父亲那里碰壁虽然很恼火,可仔细想想却又不是很意外了。
凯撒知道教皇对亚历山大的“宠爱”更多的是因为他给波吉亚家带来的可以看到的那些好处,而一旦他没有用处了,凯撒并不认为亚历山大六世就会因为他是自己外孙女的父亲就会另眼相看。
“或者我应该更勇敢点,也许一场虽然血腥却成为了事实的阴谋能让事情变得彻底简单起来。”
凯撒这么为自己打气,同时他心里对康斯坦丁也抱着一丝希望。
就如同不相信亚历山大六世会真的把亚历山大当成儿子一样,凯撒相信老罗维雷同样也只是因为如今的局势才对亚历山大青眼有加,既然这样他觉得或许自己可以通过为老罗维雷和法王之间重新搭上关系而得到老罗维雷的支持。
于是,凯撒开始给法王写一封他认为颇有见地的信,同时他还决定要多联系一些显然不太可能被亚历山大收买的人,这些人将会成为将来的反蒙蒂纳联盟中的重要人物,他们当中包括法尔内一家,可能会靠向他一边的罗维雷一家,还有显然对亚历山大六世有着很大影响的诺梅洛。
凯撒的计划很简单,他原本想要通过一连串的连横合纵来瓦解破坏亚历山大逐渐建立起来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可当他发现那些复杂的手段似乎一时间起不了什么作用时,他决定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来对付他的敌人。
在征得了诺梅洛的同意后,凯撒通过私人秘书向亚历山大六世提出了个建议,那就是为他的父亲举行一场盛大的生辰庆典。
这个庆典会邀请很多在罗马的重要人物,而作为教皇的女儿和外孙女,卢克雷齐娅和埃斯特莱丝显然都是要参加的。
凯撒专门派出了个使者前往比萨,同时他也派人给蒙蒂纳送了信。
在信中,凯撒以康斯坦丁好朋友,而不是以大舅子的身份邀请亚历山大与巴伦娣共赴在罗马为教皇举行的生辰庆典,为了防止亚历山大还没有从伦巴第返回,他甚至刻意没有说明庆典举行的具体时期。
凯撒开始频繁出现在那些被他认为可以成为盟友的贵族家中,自从上次在费拉拉遭遇惨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显得如此积极活跃,当把茱莉亚法尔内拉进自己的小小同盟里之后,凯撒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茱莉亚法尔内无疑是能够对亚历山大六世有着很大影响的几个少数人之一,现在教皇身边围绕的已经都是反蒙蒂纳份子,凯撒觉得这个时候只要自己把事情做的干净果断,当一切都既成事实后,亚历山大六世自然也就接受事实了。
而让凯撒喜出望外的是,从比萨返回的使者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亚历山大就在比萨!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凯撒甚至觉得连上帝都因为看不过贡布雷而决定帮他了。
让凯撒感到好运气来了的还不止这一件事,在经过好几天漫长等待后,他派人送给路易十二的那封信终于有了回音。
在回信中路易十二那虽然没有说明,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的答复让凯撒看到了希望,他知道接下来他只需要再让老罗维雷看到可以重新收复热那亚的希望,就足以能够打动那个顽固而又贪婪的枢机了。
而当他很快从康斯坦丁那里得到了老罗维雷愿意接受他释放出的善意答复后,凯撒迅速为亚历山大六世的生辰庆典定下了日子。
在他看来1月31日这一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因为转天的2月,就是罗马传统上处决犯人的月份。
第一百五十章 “贡布雷的家族”
巴伦娣站在一处很高的塔楼上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远处头些天下的雪有些还没融化,黑乎乎的地面和一片片已经泛着浅灰色的雪地相互映衬着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美感,只有一种阴冷寂寥让人觉得难受。
和马基雅弗利知道了亚历山大已经回到比萨一样,巴伦娣的消息也很灵通,随着比萨与蒙蒂纳之间的道路畅通,来往交流也越来越方便,可以说如果比萨那边有人打个喷嚏,用不了第二天蒙蒂纳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在这方面,巴伦娣其实很是鄙视卢克雷齐娅,在她看来卢克雷齐娅除了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和看上去就能诱惑男人的好身材,其实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傻瓜。
至少卢克雷齐娅就没有看出亚历山大不惜巨资修建从蒙蒂纳到比萨之间那条道路的真正用意,而从比萨到佛罗伦萨的阿尔诺河已经有着悠久历史的沿河道路,更是让比萨与佛罗伦萨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巴伦娣知道,就在穹室里,还有一张由蒙蒂纳通往佛罗伦萨的道路修建图,那是亚历山大还没有去巴尔干之前就已经绘制好的,只是当时那张图还只有个很粗糙的大致样子,而现在那张图则交给了那个叫达芬奇的大师,由他在经过一番勘察后重新绘制。
巴伦娣很清楚如果这条道路完成修建之后会给整个地区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届时蒙蒂纳将会完全和那两座城市形成一个近乎整体的领地,到那时候或许真的就会出现一个叫“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国家了。
巴伦娣暗暗叹口气,她想到了埃斯特莱丝,这让她有点着急,没有继承人的担忧总是让人感觉好像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彩,虽然外表光鲜却是无法脚踏实地。
而亚历山大居然在回来之后好几天滞留比萨,这让巴伦娣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厌烦。
渴望得到一个孩子的心情让她越来越觉得不安,她听说过那个如今在罗马很有名的叫拉斐尔的画家画的那幅《埃斯特莱丝的受洗》,这让她深深感觉到了亚历山大对女儿的喜爱,同时也能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
巴伦娣相信她有自己的骄傲,在她眼里卢克雷齐娅就是个漂亮却没有头脑的布娃娃,也许男人们会喜欢这样的布娃娃,但是真正能帮助亚历山大统治未来公国的却不会是她。
只是即便这样布娃娃也有着足以自豪的本钱,除了能迷得男人神魂颠倒之外,卢克雷齐娅最大的依仗应该就是女儿,这一点上巴伦娣知道她至少迄今为止是居于下风的。
“上帝保佑,赐我个儿子。”巴伦娣虔诚的默默祈祷,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可是另外两个女人一个已经生下了女儿,而另一个也即将迎来她的孩子,这就让巴伦娣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了。
一个侍女顺着台阶走上塔楼,很多人都不明白伯爵夫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独自一人一呆就是好久,毕竟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站在这上面可是不那么好受的。
“夫人,那位达芬奇大师来了。”侍女报告着。
“好的,我这就来。”巴伦娣神色冷漠的点点头,即便是在贴身侍女面前她也是那么冷漠而难以接近,这是当初她的父亲老罗维雷多年对她多年教育的结果,老罗维雷和清楚的告诉她,没有威严的主人必将被仆人轻视,所以即使是最值得信任的仆人,也不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在主人面前是特殊的。
巴伦娣出现的时候,达芬奇在穹室里已经等了会儿,不过这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耐烦,相反穹室里的很多新鲜玩意引起了他很浓厚的兴趣,以至巴伦娣走进穹室时,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您需要付一笔更多的钱,”只是当涉及到金钱和报酬的时候,达芬奇并不比他的同行米开朗基罗更豁达,他把一张写得很详细的账单递到巴伦娣面前,请这位伯爵夫人为他的劳动支付相应的报酬“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如果要修建一条从蒙蒂纳通往佛罗伦萨的道路会有很多麻烦,只是这段距离上需要修建的桥梁就至少有四座,另外还有就是如果按照这个图上的方式修建,我们必须在一些丘陵上开凿通路,这样需要的费用会比预想的高出一大截,而这其中还不包括沿途一些因为地形不得不平整的地区,总之这是很大的一笔钱,夫人。”
巴伦娣看着那张邹巴巴的纸,上面是大致需要动用的款项数目,看着那上面那高达近十万杜卡特的数字,巴伦娣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付给达芬奇的将是140个杜卡特,这是他做为这项巨大工程的设计人的报酬,这其中包括那四座桥梁的设计和在那些丘陵上需要开凿通路的选点,另外还有就是他们从蒙蒂纳到佛罗伦萨这一路上勘察的花销。
这是笔不小的钱,可是和十几万杜卡特比起来却完全微不足道了。
虽然很清楚这条路的开通对亚历山大来说有着重大意义,可是巴伦娣还是多少被这笔预算的巨额数目吓了一跳。
在这个时代,贵族们要么把钱花在修建城堡武装军队上,要么就是在扶植艺术上大肆花费,修路这种事,是没有人愿意做的,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笔钱。
巴伦娣不由揉了揉有点发痛的额头,她在琢磨是不是向那个感觉很和善的小姑子开口借钱,毕竟据她所知,如今的那不勒斯才是真的富得流油。
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那不勒斯在贸易联盟中的地位,更不知道这个虽然以富足出名,可实际上究竟掌握着多大的财富的城市的真实弟媳。
可巴伦娣是其中之一,她很清楚那不勒斯掌握的财富绝对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如果不是看上去箬莎和亚历山大的感情好的出奇,巴伦娣早就要对亚历山大居然会把贸易联盟那么大的权力交给箬莎感到不满了。
“或许能借来这笔钱,或者即便是几万杜卡特也行,”巴伦娣向窗外看了看,如今蒙蒂纳城堡的修建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这也是自从这座城堡落成后最大一次规模的修建工程。
毕竟这是一座全新样式的城堡,当达芬奇见到城堡草图的时候,一边惊叹设计者近乎天才般的构想,一边又在心底里反复琢磨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一座要塞该如何应付。
让达芬奇惊讶的是,他居然一时间找不到这座摒弃了的传统的一体式堡墙,却是用众多的多棱形建筑如同镶嵌起来的防御工事的弱点,可以说这座城堡几乎完美的消灭了所有的防御死角,同时又能尽最大程度的保护城堡的守护者。
甚至设计者还考虑到了建在城堡外的反接近棱堡一旦被敌人占领之后会被加以利用的可能,所以所有棱堡对着城墙的一面都是敞开的豁口,这么一来即便棱堡落入敌人手中,整个棱堡内部因为面向城墙一方完全没有任何屏障,这就导致敌人根本无法利用棱堡进行进攻。
这样的设计换来的是达芬奇的惊叹和佩服,当他得知这座城堡是著名的建筑大师伯拉蒙特和亚历山大共同设计后,达芬奇不禁对这座城堡的设计风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是在巴伦娣想来大概自己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城堡修建完工了,按照达芬奇看了修建图纸后的估算,新蒙蒂纳堡工程彻底落成至少要用30至50年的时间。
也许到了那时候自己的儿子都已经老了,巴伦娣心里这么想着,接着就又陷入了一阵烦恼之中。
巴伦娣知道自己这是太想要个孩子了,她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和继承人才能稳固她的地位,否则她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亚历山大把某个女人给他生的私生子带到她的面前,然后要她认那个私生子为养子这种事。
这么想着,巴伦娣就有些急躁起来,她放下了刚刚给小姑子写了个开头的信,就在她呆呆的看着穹室一角一个用轻木制成的硕大风筝骨架出神的时候,随着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穹室的房门一下被人用力打开了。
冷风一下子从走廊里吹进来,吹起了几张放在桌子上纸,也吹乱了巴伦娣原本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
亚历山大身上披着厚实的袍子,他头上刚刚掀掉的帽兜随意的拥在脑后,身上带着的寒气让巴伦娣先是打了个哆嗦,接着她就发出一声意外的低呼。
“上帝,是你吗亚历山大?”
“对,就是我,看看谁回来了!”
亚历山大站在门口哈哈笑着,他从巴伦娣眼中除了看到意外还有莫名的喜悦,这神色上次看到还是他从巴尔干回来。
巴伦娣似乎想要让自己显得矜持而又镇定些,不过当她稳稳的绕过桌子后,脚下的步伐却明显加快了,而不等她走出几步,亚历山大已经大步迎着她走去,在巴伦娣的又一声低呼中,亚历山大已经把她紧紧抱住,接着干脆整个人都横着抱了起来。
“谢尔,看好门。”亚历山大头也不回的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官说,当听到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时,他看着巴伦娣的目光已经变的满是意味“我觉得你现在看上去有些冷。”
“是有些冷,”感觉着亚历山大身上依旧带着的寒气,巴伦娣说着有些冷,可脸色却显得红红的“那么你就快点让我热起来吧。”
看着巴伦娣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亚历山大不禁一笑。
谢尔站在门外神色木然的盯着空洞洞的走廊,穹室的门很厚也很严实,所以不用担心会传出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过让谢尔奇怪的是回到蒙蒂纳之后,乌利乌却忽然一下子没了踪影。
这时候的乌利乌正在距城堡不远的镇子街边一栋颇为幽静的房子二楼。
看着对面脸上浮现着一丝痴迷般盯着桌上一副草图的达芬奇,乌利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是奇迹。”最终,打破了沉寂的达芬奇终于抬起头,用满是诧异的目光看着摩尔人“这是一副非常完整的人体解剖的图片,可以清晰的看到内脏,骨头,甚至是每一处**纹理的方向,告诉我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你能想象对于一个痴迷塑造真实的人来说,这样一副图片可以避免多少因为谬误而造成的失败吗?”
乌利乌笑眯眯的看着激动的达芬奇,他之前倒是知道这个图片应该能让这位大师欣喜若狂,可是达芬奇那过于激动的情绪还是让乌利乌感到有些好笑。
不过从帕维亚医学院得到的这些解剖图片不但的确令达芬奇颇为兴奋,而且也让这位大师对于亚历山大的另一个建议多少产生了些兴趣。
“伯爵决定要在比萨建立新的大学吗?”达芬奇有些好奇的问“要知道真正的艺术并非是依靠学习就能掌握的,能够窥视其中真相的人都是天才,平庸的人注定一生都要被阻止在艺术殿堂之外。”
听着达芬奇充满自负的话,乌利乌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厚实的嘴唇。
说起来乌利乌对所谓伟大的艺术和艺术家的态度也就那样,虽然也曾经在米兰看到过这位大师的杰作,可在他看来未必就比大维齐尔老爷当初私藏的那些下流春画更好看。
可是老爷似乎对这位大师很看重,而且对于帕西奥利修士和佐罗阿斯特罗以及与与达芬奇一起来到蒙蒂纳的那一群人都兴趣不小。
所以他不得不投其所好的为达芬奇带来这些显然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同时利用自己与他之前的关系为老爷说项。
“老爷对艺术的确很痴迷,不过佛罗伦萨大学的艺术气氛已经足够浓郁,所以他更希望在比萨大学里建立起全新的学科,这才是我在邀请您的原因,而且我相信您也一定会感兴趣的。”
“全新的学科?”达芬奇脸上浮起一丝诧异,随即他又慢慢摇摇头“不要轻易说什么新的学科,要知道迄今为止由上帝创造的所有知识几乎已经完全被人们所掌握了,今后人们唯一能在学术领域做的也不过是在这些已经近乎完善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就如同这幅解剖图一样,它能够帮助我更深入的掌握人体的结构,但这并不意味着从这幅图片上就能够发现什么以前完全没有认识的东西,或许对于治病能有些好处,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譬如在蒙蒂纳我的确看到了很多让我觉得新奇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还不足以撑起全新学科这个词汇过于庞大的意义,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面临的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东西,而现在看来全新这个词已经很难再出现了。”
达芬奇说着微微摇了摇头,神态间露出惋惜的样子,似乎在为这个知识的末世时代的来临感到唏嘘和无奈。
乌利乌看着达芬奇微微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位大师的如此感慨,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比萨帕威亚大学会建立新的专业学科很不为然,这就让乌利乌有些觉得难受了。
乌利乌知道亚历山大在蒙蒂纳是不会呆很久的,关于罗马正在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他已经通过种种渠道有所了解,而且按照凯撒派来的人的说法,教皇的寿辰庆典就要在月底举行,这就意味着亚历山大能留在蒙蒂纳的时间少得可怜。
这也是为什么亚历山大没有亲自来见达芬奇的原因,与其在发出邀请后却又因为要赶赴罗马匆匆不告而别显得冷淡,不如从一开始就由乌利乌出面来说服这些才华横溢却往往又都傲慢得目中无人的天才们。
如果说卢德维科的管家吉奥孔德因为是艺术家们的“礼物派发人”才受到人们的重视,那么乌利乌则是因为深受亚历山大信任,以至在有些地方可以做为他的代理人而得到人们的重视。
没有人会因为他是个摩尔人而敌视他,更不会以为他是亚历山大名义上的仆人而轻视他,御前官,宫廷总管,还有就是蒙蒂纳伯爵身边最亲信的人,这才是乌利乌在旁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亚历山大并不担心乌利乌出面会让一些人认为是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只是达芬奇的态度让乌利乌感到有些无奈,这让他觉得或许应该让这位骄傲的大师与那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奇怪女人见上一面,或许那样才会真正刺激这位虽然有着惊人天赋,可也有着太多自负的天才。
至于说用这件事去打扰老爷,乌利乌只是想想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乌利乌可以想象在这几天里大概是轻易见不到老爷的影子了,正因为这样他才很聪明的没有和谢尔一样跟在老爷后面寸步不离。
毕竟作为整个“贡布雷家族”的总管,他还要在比萨,佛罗伦萨,蒙蒂纳,如果有可能将来还有瓦拉几亚之间穿针引线,所以对于老爷和任何女人过于亲热的那些细节,至少名义上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老爷的女人们中间混得开。
至于谢尔,想想那个看上去还算精明的巴尔干人,乌利乌只想说:“还嫩了点”。
“你准备把帕威亚大学搬到比萨?”
躺在靠近地炉的熊皮毯子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巴伦娣望着亚历山大问着。
当听亚历山大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巴伦娣是很不满意的,尽管她也知道一所大学需要的费用惊人,而现在她又恰好缺钱,可作为一个有着较之很多男人都更长远眼光的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所高等学府在未来的重要。
“比萨要比蒙蒂纳更合适,而且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实在太多了,我觉得你完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不是为了一所大学分心。”
“什么更重要的事?”巴伦娣一下子来了兴趣,她觉得或许只有用向亚历山大不停的展示自己作为妻子的作用,才能让亚历山大更加依赖她。
“为我即将得到的冠冕生一个继承人,最好就是现在。”亚历山大玩味的笑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亚历山大的五年计划
一张铺开很大的图纸展开在硕大的桌子上,图纸上是从蒙蒂纳到弗洛伦萨的公路修建示意图。
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以蒙蒂纳,弗洛伦萨和比萨为中心,一副庞大而又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络已经呈现在了地图上。
手指以这三个地方为中心画了个圈,然后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
“如果要建成这么个公路群,究竟要用多少钱呢。”
亚历山大有点头疼的揉着脑门,尽管知道修路是件很费钱的事,可在看到达芬奇递交的那份勘探报告后,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
说起来从那不勒斯筹划开始,亚历山大还没有遇到过太多要为钱发愁的事,这是个很坏的年代没错,可这也是个积攒财富的美好时代。
从贸易联盟成立那时起,短短时间内积攒起来的巨额财富让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买下欧洲最尊贵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毕竟在他记忆里富各尔家后来为了让查理五世登上皇帝宝座,也不过花了35万弗洛林而已。
那么他呢,他能为那顶皇冠掏多少钱?亚历山大曾经恶作剧般的想过这个问题,虽然知道即便自己愿意拿出这么一笔钱也不可能成为皇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象自己可以买下一顶皇冠的念头。
可是现在他却要为一笔修路的钱从哪出发愁了。
不是从蒙蒂纳到弗洛伦萨,也不是通往博洛尼亚,,费拉拉或是里窝那,而是一个覆盖几乎整个意大利中部的公路网,这将是亚历山大为近期一段时间的中意大利发展构思的最基本的蓝图。
公路将会连接罗马涅-托斯卡纳地区的所有城市,而在这个时代,便捷的交通是以一支有限军队为基础的防御体系的根本。
亚历山大并不想无限制的扩充蒙蒂纳军队,这并非是因为他舍不得花钱,而是过于快速的扩编必定会影响军队的普遍水平。
维持一支一定数量,而又训练有素的职业军队是亚历山大的目的,在这方面他甚至认为凯撒在某些方面做的就不错。
而要用这样一支军队维持中意大利的大片土地,就必须要有足够便利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
修建这样的一个公路网显然花销是惊人的,不过这显然并非是赔本买卖。
亚历山大很清楚,除了可以快速调动军队之外,便利的交通可以令他对整个中意大利加强控制,同时更加效率的商业往来则可以为这种投资带来更加快速的巨大回报。
这样的建设也许需要5年,而且这钱的确有点多……
“这是一笔很大的钱啊,”巴伦娣把滑到肩下的毯子扯了扯,盖住露在外面有点冷的肌肤“也许我们应该找人借钱。”
亚历山大抬头看了眼巴伦娣,稍微想了想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已经借过了。”
看到巴伦娣疑惑的眼神,亚历山大只好解释着:“我之前已经从箬莎那里借了一笔钱,那是用来支付在伦巴第的费用的。”
巴伦娣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不过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她看着盯着图纸的亚历山大低声问:“那么我们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亚历山大半附在桌子上仔细看着图上标识出的几座城市的位置,渐渐的他的手指在那些地方虚点几下后,原本凝在一起的眉梢缓缓松开。
他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可忽然被对面同样半爬在桌上,因为认真看着地图而没有注意披在身上的毯子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吸引了。
只想了一下,亚历山大就随手扔掉了刚刚拿起来的羽毛笔,然后他绕过桌子一把拉住巴伦娣,在她的低声惊呼中抓住了她身上的毯子。
走廊里,已经远远站的比之前更远些的谢尔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人乡绅。
这些人头天就已经来过了,在等了很久,直到确定老爷今天的确不会再出来之后才失望的离开。
可是今天他们又来了,问的话也和昨天差不多。
“大人什么时候会出来?”
“也许立刻就会出来,也许要很久,或者等到老爷他们厌倦了之后吧。”
谢尔回头看看禁闭的房门,也用和头天一样的话回答着。
然后,就在那些乡绅面露失望,刚要离开时,穹室厚重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亚历山大披着条毯子出现在房门口。
“谢尔,去找乌利乌我要他他立刻来见我,还有那个马基雅弗利,派人去比萨找他,让他尽快来蒙蒂纳。”
说完亚历山大就‘砰’的声关上了房门。
可紧接着房门又忽然打开,亚历山大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对刚要离开的谢尔说:“去把夫人的侍女叫来,让她们带些干净衣服,还有让人在夫人房间里准备热水。”
说完,房门再次‘砰’的一下关上,只留下一群人远远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马基雅弗利是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当他迷迷糊糊的勉强好身上衣服后,有那么一会他还因为没有完全清醒有些昏头转向。
马基雅弗利在“学习”,或是说在研究亚历山大创造的奇迹。
从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乡下小领主到即将出现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君主,马基雅弗利认为亚历山大的确是在创造奇迹,而他越是深入探究亚历山大一路走来的种种痕迹,越是感到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
“如果说要我举出历史上最伟大的那些君主各具魅力和传奇的特点,我可以举出主前的那些信奉异教且残暴不仁的罗马皇帝,也可以举出主后信仰虔诚拥有骑士精神的伟大君王,但是不论是谁,让他戴上王冠的原因都不会只因为残忍或是只懂得仁慈,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和眼光才是让他们得以最终荣登至尊的关键,借助古代先贤们给这些伟大君主撰写的那些传记,我们可以很容易的了解这些古代君王们的性格和特点,进而让我们能从当中学到有用的东西,但是我要说这似乎并不适用于蒙蒂纳伯爵,阿格里领主,比萨摄政,佛罗伦萨,里窝那,帕威亚,蒙扎以及费拉拉和博洛尼亚的保护人和那不勒斯王冠的坚定支持者,或许在今后还会有其他的各种头衔,而我要在这里说的并非是想要炫耀这一连串的荣誉,只是想说对于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没有任何一种现有的方法能够总结出他获得如此成就的原因和秘诀都是什么,而我想说的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其实只是个庞大版图刚刚揭开的小小一角,而我很可能会成为见证揭开那神秘面纱的幸运者和其中的一个参与人。”
马基雅弗利勉强还记得自己头天晚上因为彻夜研究“亚历山大发迹史”而快到天亮才上床,可是好像就刚刚闭上眼,他就被外面激烈的砸门声惊醒了。
然后他隐约听到了仆人和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他就被闯进卧室的几个士兵从床上拽起来了。
在那一刻,马基雅弗利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被萨伏那洛拉统治的佛罗伦萨,而那些闯进房间的则是“教规委员会”的人。
直到看清眼前身猎卫兵熟悉的暗红色军装,马基雅弗利才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
“领主老爷要见您,大人。”
猎卫兵说完就不顾马基雅弗利的追问,拽着他就出了房子,然后在把他粗鲁的塞进一辆马车后,猎卫兵跳上坐骑,护送着马车呼啸而去。
而在蒙蒂纳,乌利乌这时候正在穹室里听着亚历山大的吩咐:“我要等到马基雅弗利来了之后给他安排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不过这一切都要在凯撒惹的麻烦结束之后,所以乌利乌告诉我,你有把握能掌握到足够的消息吗?”
听着老爷的询问,摩尔人摸了摸下巴上刚刚长出的短须,耸了耸肩膀说:“我这可是下了很大力气的老爷,何况即便我不相信自己,也相信您的安排。”
看着乌利乌笑呵呵的神情,亚历山大轻轻点头:“那么接下来就等着马基雅弗利了,但愿他不是只会耍弄他的笔杆子让我失望。”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斯科普位于罗马城东部伊沃临丘上的别墅。
作为罗马七丘之一,伊沃临丘显得比较偏僻,愿意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并不怎么喜欢热闹,而是更希望享受安静的生活。
斯科普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的老婆却很想要享受那种安静的生活。
法尔内家在罗马是显赫的,这个显赫来自于茱莉亚法尔内与教皇的裙带关系,不过法尔内家族自己早年间也的确颇为兴旺,至于现在随着“上帝的新娘”的身份,这个家族就更是炙手可热了。
法尔内家算是罗马地下黑钱的保护人,不论是犹太人的高利贷,还是一些不法商人的偷税所得,法尔内家族凭借着他们在罗马手眼通天的本事都能让这些钱安安全全而不出什么岔子,这么做的回报就是大笔的佣金和抽成,这让法尔内家赚得满钵满盘不说,更重要的是这让他们的家族在罗马关系广泛,十分吃得开。
除了一些目光短浅的人,没有人认为只依靠茱莉亚法尔内就能让家族永远兴旺下去,毕竟教皇的年纪不小,而且他喜新厌旧的性格也是众所周知,所以法尔内家的人很会利用如今难得的机会为家族的未来做打算,而且他们做的也相当不错,
茱莉亚法尔内的姑姑,另一个茱莉亚法尔内的年纪已经不小,在经历了成为2任丈夫的寡妇后,这位法尔内夫人带着丰厚的财产和一大块富庶的领地,以及另一块很有争议的领地一起嫁给了个她看上眼的英俊的佣兵。
斯科普一下子从个有点势力的佣兵队长变成了法尔内夫人的丈夫,这不止让他一下子平步青云,也同时因为成为了波吉亚家的一份子在罗马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法尔内夫人早年在罗马也是闻名遐迩的美人,只是年纪大了之后渐渐希望过上安逸的生活了,她在死了两个丈夫后所得到的巨额财产足够她任意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她在伊沃临丘上买下了一栋规模很大的建筑,而后又在经过一番修缮后,这里成为了她和第三任丈夫的家。
斯科普的野心不是很大,他一心一意的只是守着虽然比自己大了十几岁,可十分健康而且很能生养的老婆,在连续为他生了6个孩子后,看到老婆依旧一副健康长寿,甚至可能会比他活得还久的样子,斯科普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就在他打算让老婆第七次怀孕时,他遇到了点小麻烦。
乌利乌的出现彻底搅乱了斯科普的生活,当听说自己可能会牵扯进乔瓦尼波吉亚的死时,斯科普知道事情变的有些严重了。
斯科普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顺利的继承老婆的所有遗产,而不是像他的两个前任一样最终除了留下一大堆孩子什么都没捞着的去见了上帝,所以他对于乌利乌向他提出的一些要求虽然心里很反感,却并不想因此和那个讨厌的摩尔人闹翻,更不想让自己牵扯进乔瓦尼的死这件事暴露出去。
至于那个卡德隆,斯科普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而且在他想来只要乌利乌的要求不太过分,这件事也许就不会泄露,那么也就不会有让教皇知道的危险。
只是想到不得不把一些关于波吉亚家的消息告诉乌利乌,斯科普就不禁觉得或许亚历山大和波吉亚的关系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融洽。
特别是当凯撒开始在罗马活动起来后,斯科普更是意识到的了这其中的矛盾。
因为公开或是暗中都与罗马商人有着频繁的接触,所以一个商人登门造访对伊沃临丘上的法尔内家来说很平常,只是当那人给斯科普带来乌利乌的口信后,斯科普开始变得不高兴起来。
他知道乌利乌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可这种被要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只是在听说了教皇不久前曾经当中凯撒的面说出“如果乔瓦尼活着”,这种话后,斯科普就知道自己还得继续忍受那个摩尔人的要挟,否则如果让教皇知道自己怂恿那个卡德隆在乔瓦尼活着的时候勾引他老婆,或许他就要大祸临头了。
“您需要知道凯撒究竟想干什么,我们知道他应该是有阴谋的,但是我更想知道他究竟怎么做……”来送信的的确是个商人,他是做珠宝生意的,这样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出入贵族们的房子,不过这些人也是乌利乌派出的信使,这些人大多并不了解自己传递的是什么样的消息,在没有近代意义上的邮局的时代,很多商人都同时兼任着邮差的差使,这能让他们得到额外的报酬不说,有些人也因此和一些大人物搭上了关系。
乌利乌的要求让斯科普觉得有些头疼,同时他担心这可能会引起凯撒的怀疑。
不过接下来密信里的内容却忽然让斯科普为之一愣,他在仔细看了之后甚至有些开始激动了起来。
“我的老爷对您的夫人在帕尔马的领地可能遇到的一些麻烦十分关心,您知道伯爵刚刚从伦巴第回来,相信我的老爷在这件事上可以为您提供一些有利的帮助。”
看着信里的内容,斯科普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关于亚历山大刚刚不久前伦巴第的举动他已经有所耳闻,而且为了这个凯撒还因为嫉妒显得颇为愤怒。
当时斯科普除了感叹那个人的厉害并没有其他什么感想,可现在看到乌利乌的密信,斯科普才忽然意识到,或许在关于法尔内夫人那块颇具争议的领地的归属问题上,也许蒙蒂纳伯爵真的可以成为他的一个很大的帮手。
位于罗马涅与伦巴第交界,以及靠近威尼斯边境地区的帕尔马,因为与博洛尼亚相近,这里一直以来都是教廷的势力范围,法尔内家早年在帕尔马附近的一块领地成为了他们家族的根基,而通过征战夺取的与帕尔马相连的大片土地则为法尔内家染指帕尔马提供了足够的理由。
而之后茱莉亚法尔内与亚历山大六世关系让法尔内家底气十足,只是当他们试图占领帕尔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遇到了个颇为强劲的对手,受到威尼斯人支持的维琴察公爵弗兰西斯科玛尔维塞。
这是个让法尔内家的人异常头疼的对手,或者说是让因为威尼斯人在背后的支持几乎完全无法战胜的敌人,特别是在经历了两次规模不大,却对法尔内家颇有影响的冲突失败后,法尔内家的人甚至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打帕尔马的主意了。
可现在乌利乌密信中透露出的消息让斯科普心里不由再次升起了希望。
法尔内夫人那健康得让人怀疑有些妖异的身体,已经让斯科普快要放弃心里的某些小算盘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承那一大片领地,当然如果这领地里再包括帕尔马那就更完美了。
“请回复御前官,他需要的商品我会想办法为他筹备。”
斯科普决定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拼一把,他并不肯定凯撒会用什么办法搞他的阴谋诡计,不过想来也不外乎那几种手段,斯科普琢磨了下觉得如果小心一些还是能打听到些消息而又不会引起凯撒怀疑。
重要的是,他知道凯撒在罗马都联系了些什么人,这就让斯科普大致上能猜到凯撒准备怎么做了。
至于亚历山大和凯撒最终谁会在这场阴谋中成为胜利者,斯科普并不关心,对他来说不论结局如何其实都对他有利。
如果凯撒取胜,以他长期以来对罗马涅的垂涎,势必会趁机吞并整个罗马涅。
要是亚历山大成为了胜利者……
斯科普想了想,他觉得或许这会让波吉亚家遭受到很大重创,但是对法尔家来说,只要能得到帕尔马,那么一切就算不得什么了。
亚历山大六世毕竟已经老了,未来的法尔家不可能完全依靠波吉亚家,甚至想想波吉亚家这些年的名声和得罪的那些人,斯科普甚至觉得或许应该更早的为自己找个退路。
总之斯科普觉得这波不会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陆开拓公司
马基雅弗利匆匆赶到蒙蒂纳的时候,才是第二天的清晨,整整一夜的辛苦跋涉让他几乎快要散架了,不过身体虽然疲惫不堪,可内心里马基雅弗利却是兴奋激动的。
作为一个比任何人都热衷功利的人,他一直渴望能够得到赏识和重用,不论是在萨伏那洛拉时期,还是在萨齐执政期间,或者是已经开始被人称为君主时代的当下,马基雅弗利都一直在想尽办法的试图接近权力的上层。
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对,追求功利在任何时代都并不可耻,人们往往谴责的只是为了追求功利而不择手段的行为罢了。
马基雅弗利能够猜测到伯爵这么急着要召见自己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这让他在这寒冷的严冬里却有种属于自己的春天终于来了的兴奋感。
亚历山大是在穹室召见的马基雅弗利,这让他又是暗暗激动了一下,因为他知道除了外国使节或是重要的手下,伯爵一般是不会在穹室里见外人的。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亚历山大一开始就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然后他才看着身上衣服皱巴巴,脸色也掩饰不住疲惫的马基雅弗利“告诉我你从比萨到蒙蒂纳用了多久。”
“大约一整天,我是昨天很早的时候就出发了。”
“是呀,一天的时间就到了,”亚历山大点点头“告诉我你认为这一路上都顺利吗?”
马基雅弗利的神情微微顿了顿,如果说之前那句询问还只是简单的客气关心,现在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伯爵似乎对他的旅行很感兴趣。
“是的大人,路上很顺利,道路的条件要比我经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好,这甚至让我想起了文献当中关于描述罗马城最强盛时候的情景。”
“条条大路通罗马?”
“是的,那些道路的确很便利。”说到这马基雅弗利忽然想起了他在研究“亚历山大发迹史”时看到的一些关于亚历山大在2年前还没有如今这么庞大的财力与影响的时候就不惜斥巨资修建蒙蒂纳与比萨之间道路的东西,当时马基雅弗利对这种行为多少有点奇怪,可现在他却隐约察觉到了伯爵这么做的目的。
“既然你已经享受过这其中的便利,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我相信不需要再向你说明这样的道路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亚历山大说着双手按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盯着马基雅弗利“我要你为我做成这件事。”
“您是说让我去修路?”马基雅弗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也隐约能感觉到道路的重要绝不只是交通方便这么简单,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伯爵要他当个“包工头”。
“不,那不是你该干的,”见亚历山大挥手否认,马基雅弗利心里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伯爵的话就让他又是不禁一愣“我要你去做的,是找人拉赞助。”
马基雅弗利有些发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当然知道拉赞助是怎么回事,那些艺术家会找大商人和有钱贵族拉赞助,探险家同样会找人为他们的冒险投资拉赞助,甚至连当国王的都为了打一仗找那些冤大头拉赞助,可修路,还是修自己家的路,怎么拉这个赞助?
“国务官,你在佛罗伦萨表现我是很清楚的,”亚历山大向马基雅弗利微笑着说,同时他打开桌上原本合在一起的地图“你是个优秀的外交官,在这一点上我自己就可以证明,所以我觉得这是让你充分发挥能力的好机会。”
“大人您认为是这样的吗?”马基雅弗利多少有点怀疑亚历山大的话,他捉摸着或许伯爵准备让他找那些领地里的商人借钱,只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按照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研究和大致估算,伯爵拥有的财富绝对是个令人咋舌的惊人数目。
可是即便这样伯爵却依旧想要找人借钱,这不禁让他有些奇怪伯爵究竟想要修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看出马基雅弗利脸上的困惑,亚历山大示意他走到桌子前:“你可以看一下,这就是我需要你借款的那些地方,要知道我们的计划能够实施到什么地步,很大一部分都要取决于你能为我们找来多少钱。”
低头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马基雅弗利脸上先是显出一丝疑惑,接着他的神情就变成了满脸诧异。
马基雅弗利不是建筑师,所以并不清楚修建一条道路究竟需要多少钱,但是之前从比萨到蒙蒂纳的道路修建费用他却是在那些政府档案当中看到了很详细的记录,所以对于修路所需要的巨大投资他是有些印象的。
如果只是修建由蒙蒂纳到弗洛伦萨的路线,马基雅弗利并不认为会难住亚历山大,可是当看到那张图上纵横交错的公路脉络后,马基雅弗利不禁露出了咋舌的神态。
“大人,这会花……”
“很多钱。”
亚历山大向他点点头。
马基雅弗利摸着下巴低头看着那张图纸。
以蒙蒂纳为中心,一个庞大的公路网络覆盖了几乎整个罗马涅-托斯卡纳地区,马基雅弗利在想到这巨大工程所需要的昂贵费用的同时,也暗暗心惊于亚历山大的野心。
马基雅弗利是外交官,史学家和政客,这就让他和其他人相比要想的更多,也更远。
便利的交通可以带来的好处很多,但是在马基雅弗利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最大程度的把整个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地区牢牢的融合在一起!
如何牢牢稳固住领地,这是几乎所有领主都要面临的问题,而对于新兴的蒙蒂纳家族来说,这就更是一个需要重视的关键。
因为这毕竟关系着一个更近似联合起来的国家。
在亚历山大活着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好,可是一旦有一天他不在人世,整个国家势必面临着分崩离析。
而在马基雅弗利看来,这种隐藏的危机却恰恰是真正提现自己价值的地方。
成为未来奠定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公国存在基础的功臣,要比在战场上征服敌人更加伟大,也势必会被载入史册。
马基雅弗利相信自己是能做到这一点的。
现在看着这幅城际公路图,马基雅弗利立刻意识到亚历山大显然也已经考虑到了他将要面临的问题,所以才希望通过修建公路网,试图把整个公国紧紧的联系起来。
只是想到要进行这么庞大的工程所需要的资金,马基雅弗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他已经能够想到要筹集这么一笔钱有多么艰难,甚至在他印象中,整个欧洲也没有人能够掏出这么多的钱。
“国务官,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亚历山大看着神色有些阴郁的马基雅弗利奇怪的一笑。
在他印象里,马基雅弗利是个很奇特的人。
因为过于热衷功利,马基雅弗利曾经辗转于佛罗伦萨的统治者之间,对他来说忠诚这种品德是不存在的,唯一能让他孝犬马之劳的只有能够打动他的权力地位,可他最后却因为得不到赏识而落个郁郁而终。
亚历山大知道他同样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亚历山大相信自己有足以能够让他愿意给自己效命的东西。
“我需要你去说服那些商人,不过首先我觉得那应该先说服你的弗洛伦萨同乡,去告诉弗洛伦萨人,我准备建立一个‘大陆开拓公司’,他们可以通过投资从我这里购买三十年期限的道路收费权,同样的条件适用所有愿意为我们提供资助的城市和个人。”
亚历山大说着回头看向身后的地图:“国务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马基雅弗利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下,他微微舔下嘴唇,有点艰难的点了点头。
出售道路收费权,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奇妙,不过倒也并非没有先例。
事实上这种如同各地之间变相税卡一样的机构从几百年前就已经出现,甚至在往后好几个世纪的时间里都一直存在。
让马基雅弗利动心的是那个“大陆开拓公司”。
就如同绝不会认为自由贸易联盟只是个简单的商会组织一样,马基雅弗利也绝不会认为这个从字面上听上去只是个普通买卖的“大陆开拓公司”就是个简单的修路和赚钱的机构。
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马基雅弗利感觉自己已经隐约摸索到了亚历山大能够如此在短时间里迅速崛起的脉络和关键,那就是他并没有如其他贵族那样一开始就表现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他的军队虽然精锐可在规模上远远小于别的贵族,但是在马基雅弗利的记忆里,却没有一支他知道的军队能够和蒙蒂纳军相比。
雇佣军队省下来的大笔金钱被亚历山大用在了显然更重要的地方,除了装备了种种当下威力最大的武器外,他把钱全部投入到了商业扩张上。
这让马基雅弗利不由产生一种看似荒诞,可现在想来却月越来越觉得可能的猜测。
那就是蒙蒂纳毕竟似乎要更多的通过经济渗透,而不是纯粹靠武力征服整个罗马。
这个想法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从马基雅弗利的脑海中消除,现在听着伯爵提出要建立这么个叫“大陆开拓公司”的组织,马基雅弗利不禁觉得呼吸忽然变的急促了起来。
他能想象这个“大陆开拓公司”真正的使命是什么,通过容纳越来越多的资金参与到修建道路这项花费巨大,耗时漫长的宏大工程,这个大陆开拓公司将会和贸易联盟一样迅速渗透进亚历山大的势力所能达到的方方面面。
可以说如果把贸易联盟比喻成一个巨人庞大却依旧略显粗糙骨架,那么这个大陆开拓公司就是被这副骨架支撑起来的庞大躯体上覆盖全身无所不在的血管和神经线。
而且随着亚历山大势力影响的扩大,这个大陆开拓公司也势必会跟着迅速扩张起来。
马基雅弗利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血管和神经线,但是他却认为自己已经准确的把握住了某些事情的关键,所以当听到亚历山大要他负责筹集款项的时候,他险些因为过于激动而失态。
马基雅弗利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开口向伯爵请求在未来的大陆开拓公司里谋取一个职务,哪怕因此不得不放弃国务官这个让他自豪的头衔,他也希望能抓住这么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一旦伯爵的计划能够付诸实施,那么很快人们就会认识到,这个大陆开拓公司,将会是伯爵手下最炙手可热的集团之一。
“告诉我国务官,我能信任你吗?”亚历山大声音低沉的问。
马基雅弗利深深吸了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显得冷静沉稳而又足够值得信任。
在又暗暗平复了下起伏不定的心情后,马基雅弗利向亚历山大弯腰鞠躬:“您完全可以放心对我的判断,我将证明自己是您完成这个伟大构想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马基雅弗利恰到好处表现出的自信,亚历山大轻微微一笑,把桌上的图纸推向他:“国务官,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马基雅弗利从穹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之前来时就已经见过的走廊上一群貌似当地的乡绅。
看着他们因为等待得太久显得焦躁却有很无奈的样子,马基雅弗利略感同情的摇摇头,然后就在等在外面的随从陪同下去找乌利乌了。
而亚历山大却并没有接见那些已经快要冻僵了的乡绅们,他实在太疲倦了,所以当马基雅弗利刚一离开他就命令严禁任何打扰,然后舒服的钻进了暖和的毯子。
只是在睡着前,他不由沉沉的发出声如同呓语般的低吟:“不知道罗马怎么样了……”
康斯坦丁站在父亲面前,看着老罗维雷面无表情的脸,他心里捉摸着父亲这时候在想些什么。
“你认为贡布雷对我们有威胁吗?”老罗维雷终于开口了,他语调阴沉却并不含糊,每一个发音都伴着沉稳而有力的收尾,听说去就让人有种即便他是在询问,可实际上却早已经有了定论的感觉。
“他占领了帕威亚和蒙扎,还提出了所谓米兰和谈。”
康斯坦丁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要说服父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老罗维雷其实并不是个固执的人,一个过于固执的人是不可能取的足够多的成就的,有坚定的信念与顽固不化是两回事,这从老罗维雷能在托尼罗拉罗维雷被活活烧成了渣子之后还能迅速向蒙蒂纳示好就可以看出来。
“说下去。”
“这说明他对米兰甚至是整个伦巴第都有着很大野心,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威胁有多大,如果真的让他继续下去,或许将来有一天他的目标就会是热那亚,”康斯坦丁受到了鼓励,语气变得活跃起来“或许这么说您还不认可我的话,那么您认为他毁约算不算对我们罗维雷家的背叛。”
“你是说之前他曾经许诺你成为米兰公爵那件事吗?”老罗维雷问了句,看到儿子脸上露出一抹愤怒,他抚摸着灰白的胡须缓缓点着头“你说的不错,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毁约了。”
“那么父亲你认为……”
“我认为你的理由并不充分,”老罗维雷打断了康斯坦丁“要让我支持你,或者是支持你们必须有足够多的能比贡布雷给我带来好处多得多的利益才行,或者是你必须能拿出他的确威胁到了我们罗维雷家真正利益的证据,否则你很清楚这种所谓承诺只是谈判当中的小小手段,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耍一下,只要能保证不用为这种小花招付出代价,人们甚至还会更倾向于愿意用这种外交手腕而不是只靠军队解决麻烦。”
康斯坦丁无奈的看着父亲,他这时候已经大致明白,父亲的态度是纯粹功利的,对他来说看重的只是是否能带来足够多的好处,所以除非他能拿出反对亚历山大的必要东西,否则父亲是不会轻易表示态度的。
看着康斯坦丁无奈离开的背影,老罗维雷的神色慢慢慢变得阴沉了下来。
他走到一个高大的柜子前,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信的蜡封已经打开,封口上没有任何标志,打开那封信,老罗维雷看着上面用潦草的笔体写下的内容。
“尊贵的枢机,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蒙蒂纳伯爵正在进行一个庞大的计划,虽然迄今为止还不清楚这位伯爵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计划中包括的地方让人难以想象,除了他已经拥有的那些地区和城市,他似乎还正在觊觎着罗马其他的土地和城市,这其中就包括米兰和热那亚……”
老罗维雷看着这封信,即便是在儿子面前也很少袒露内心的脸上显得神色阴沉不定起来,他反复看着信里内容,捉摸着这个告密者所说的东西,同时他也在内心里反复猜测着亚历山大究竟想要干什么。
“罗马涅和托斯卡纳,”老罗维雷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前看着上面不久前已经被他用笔大致勾勒出来的这片土地的轮廓,在这片直接把整个意大利半岛从中截为南北两端的地区,除了东部沿海地区还有很狭窄的一块连接北方的威尼斯与南方之外,整个意大利半岛已经截然被从中间分隔开了。
“贡布雷你想干什么,难道罗马涅和托斯卡纳还不能满足你吗?”老罗维雷嘴里轻轻自语,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所谓古怪名称的计划究竟是要做什么,但是就如同写信人说的那样,他却已经感觉到了其中那让人感到窒息的野心。
也许康斯坦丁说的没有错,贡布雷的确已经开始造成了威胁。
老罗维雷的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的罗马城的位置,从地图上看,罗马隐约被包围在亚历山大这片已经逐渐成型的势力范围里,这让老罗维雷不得不认真考虑儿子的话了。
“或许,”老罗维雷的手在地图上敲了敲,然后目光逐渐落在了图上的一个地方“这也是个机会。”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聚罗马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寿辰庆典将在梵蒂冈举行,这个消息因为决定的太过突然,所以除了罗马教区之外并没有再惊动其他人。
而且如今的局势显然也并不适合举行什么过于盛大的仪式。
法国与奥地利正在为米兰的归属谈判,做为和谈的中间人,亚历山大派出的代表诺尔梅齐则在其中起着与其说是斡旋不如说是搅混水的作用,所以当接到梵蒂冈使者的邀请后,不论是法王还是皇帝都只是敷衍式的派出了使者前往教廷予以祝贺,而两位君主自己却依旧紧紧盯着米兰这块肥肉不肯放松一点。
教廷的使者也到了蒙蒂纳,而不论于公于私,亚历山大的罗马之行都是必须的。
做为如今罗马涅地区实际的统治者,亚历山大要亲自赶赴罗马为教皇贺寿,而做为亚历山大六世外孙女的父亲,他就更是责无旁贷。
只是这个邀请略微有些奇怪,在看到居然连巴伦娣都在邀请之列后,亚历山大觉得如果这不是凯撒在故意恶心他,就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凯撒究竟想干什么,亚历山大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他现在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未来的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地区的建设上,如果说亚历山大六世只是懵懂的认为钱存的太多不花出去就没有意义,那么亚历山大对财富的看法就是典型的“不能流通的货币毫无价值”。
这里的“货币”并非是单指那些看上去闪闪发亮的黄金,而是商品和与之等价的流通物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在亚历山大看来16世纪之所以能够成为较之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活跃的时代,只是因为商业的巨大发展已经从简单的将本求利的追求差价,向着真正意义上的近代经济与金融的方向发展。
来自梵蒂冈的邀请略微显得有点仓促,这让亚历山大意识到凯撒似乎真的有些着急了,再想想之前乌利乌向他报告的最近那位大舅子上蹿下跳的举动,亚历山大不由觉得该是给凯撒个教训的时候了。
凯撒在罗马有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这支以教皇和梵蒂冈卫队的名义组建的军队是自从费拉拉惨败后凯撒给自己留下的老本。
亚历山大六世拒绝为凯撒的军队提供更多的资助也是让他不得不缩减军队规模的原因,而且通过第二次罗马涅战争后,凯撒也真正意识到了他的军队与蒙蒂纳军之间明显的区别。
所以他在养好伤势之后就开始尽全力训练自己的这支军队,在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准备后,凯撒觉得这支军队已经完全和之前在费拉拉的时候的截然不同。
这大概也是凯撒自认有了把握之后才想着要搞事的原因?亚历山大这么捉摸着。
亚历山大虽然不太在意凯撒那支军队,不过要和巴伦娣一起去罗马,这却是他不想看到的。
巴伦娣或许出于对家族利益的考虑不会反对他和卢克雷齐娅之间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视而不见,而且那样也是对巴伦娣的极端不尊重,另外卢克雷齐娅显然是不会和巴伦娣一样用理智的方式去看待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会作出什么事来倒是让亚历山大多少有些猜不透了。
好在巴伦娣似乎对参加教皇寿辰的庆典并不感兴趣,她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决定留下来,而且她也的确有着必须坐镇蒙蒂纳的原因,那就是在亚历山大不在期间,只有巴伦娣才可以以摄政的身份威慑伦巴第。
亚历山大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巴伦娣了,不论是做为妻子还是做为助手,巴伦娣都很完美的履行了她的职责。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在用力拥抱了下巴伦娣后,亚历山大这才翻身上马,在用力吐出白气后,他低头向正看着的巴伦娣说“我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你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巴伦娣向亚历山大笑了笑,她那张并不出众的看上浮起丝笑容“我得安排好你从帕威亚带来的那些人和东西,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照顾好你自己,”亚历山大弯下腰伸手轻轻抓住巴伦娣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然后用力在她有点冰凉的唇上吻了下“这个冬天太冷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操劳病倒。”
巴伦娣的笑容微微深了些,她身子向前似乎试图追逐亚历山大的嘴唇,不过却扑了个空,亚历山大已经直起身子,在又叮嘱了几句后,随着卫队队长的命令,猎卫兵簇拥着亚历山大向前行去。
看着队伍逐渐远去的背影,巴伦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转过身在侍女的陪同下向宫殿里走去,当走到门前时她停下来向正从不远处走廊里经过的一个背影看了眼。
“伯爵在帕威亚,”巴伦娣停顿了下似乎琢磨该怎么说,然后才继续问“就是总和这个女人来往吗?”
“是的夫人,这个女人是帕威亚大学的一个学生,不过据说她的父亲是博洛尼亚大学一位很有名的学者,”跟在巴伦娣身后的乌利乌小心翼翼的回答,然后在稍微想了下后这个人继续说“还有就是似乎布萨科将军曾经追求过这个女人。”
“什么?”巴伦娣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乌利乌“保罗布萨科?”
“是的夫人,就是他。”
巴伦娣皱皱眉,然后想起什么问:“我记得布萨科是有妻子的吧?”
“有的夫人,而且听说还有几个孩子。”乌利乌说完似乎想要耸耸肩表示一下对这事的看法,可当他看到巴伦娣投过来的冷冷眼神时,他立刻轻咳一声老实的等着夫人的吩咐。
“找个时间我要单独见见这个女人,”巴伦娣说完又补了句“不要在穹室,在我的起居室,告诉她不需要穿得很正式,我只是想要和这她简单的聊聊天。”
乌利乌没有出声的躬身行礼,等到巴伦娣向前走去,他回头向已经没了人影的走廊瞥了眼,然后有点无奈的摇摇头。
乌利乌会留在蒙蒂纳,纯粹是因为帕威亚大学搬迁的原因。
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学学府的搬迁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历史上帕威亚大学搬迁到博洛尼亚用了整整将近2年的时间。
不过这其中当然是和钱有很大的关系,在整个搬迁过程中曾因为缺少经费的原因前前后后出现了好多次不得不被迫暂停的事故,而这种事对亚历山大来说当然是不会发生的,所以至少这就让搬迁过程顺利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帕威亚大学的搬迁其实也只是在前期筹措,甚至可以说还只是让学校对未来在比萨的环境熟悉一下,真正开始搬迁还没有开始。
不过怕帕威亚医学院的一些人却已经先被亚历山大派人从帕威亚大学接了出来送到了蒙蒂纳,这其中就包括吉娜布列吉特。
也正因为这样,巴伦娣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据说在帕威亚和亚历山大“走得很近”的年轻女人。
对于侍女们在刺探之后就很放心的说“是个长相平凡的普通女人”的说法,巴伦娣嗤之以鼻。
虽然亚历山大痴迷漂亮的女人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可巴伦娣却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认为只要那个女人相貌平凡就没有什么妨碍。
她自己就长相普通,甚至只能说是不丑,可是巴伦娣却可以很自傲的说亚历山大同样是对她很着迷的。
所以当听说那个女人跟着那些帕威亚大学的学者们一起到了蒙蒂纳后,巴伦娣并不认为这是偶然的。
“一个看似平庸的女人却能引起亚历山大的注意,那么她就一定有着别人没有的特点,”巴伦娣看了看身边容貌还算漂亮的侍女“或者是你认为伯爵更应该对你感兴趣?”
侍女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一直以来巴伦娣从不以自己平凡的长相而烦恼,当家族里的那些女孩们纷纷出嫁后,她却一次次的在老罗维雷的默许下拒绝了那些贵族们的求婚。
她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并非是对婚姻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没有人能让她满意。
而当老罗维雷为了得到那不勒斯大主教的支持当上枢机让她嫁给亚历山大时,巴伦娣好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原因同样很简单,在她眼里婚姻只是为了家族利益作为交换的筹码,现在她这个筹码已经到了需要付出的时候了。
正因为这样,巴伦娣才能坦然面对亚历山大与索菲娅的关系,甚至还能很平静的做出不会打扰对方生活的许诺。
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却渐渐超出了巴伦娣的控制,而到了现在,巴伦娣已经开始主动关注可能和亚历山大有关的女人了。
乌利乌有点没精打采的在城堡里走着,到处都乱糟糟的,这一次蒙蒂纳城堡的扩建工程是历史上规模最大,自然施工时间也势必最长的。
乌利乌也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大概是没机会看到城堡完全落成了,不过这不是让他沮丧的原因,他真正觉得头疼的是巴伦娣的命令。
伯爵夫人似乎想要给那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这让乌利乌觉得的太糟糕了。
在乌利乌印象里,上一次巴伦娣和老爷的女人闹的很凶还是在罗马与索菲娅的冲突,那次索菲娅抱着柄男人看了都会害怕的大剑追着巴伦娣在马力诺宫里到处跑,如果不是老爷手疾的拦下来,或许现在就没有蒙蒂纳伯爵夫人了。
除了那个之外,即便是对卢克雷齐娅,巴伦娣夫人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在意,甚至有时候在言语之间,还会时不时的流露出一丝对卢克雷齐娅的轻视。
乌利乌知道在巴伦娣心里卢克雷齐娅的就是个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笨蛋,除了在有个女儿这方面占据了巨大优势之外,或许她的威胁还不如那个粗鲁的波西米亚野丫头。
可现在她却忽然对吉娜布列吉特感兴趣了,乌利乌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起来。
也许应该赶紧把那个女人送走,或者为了不那么显眼,应该把帕威亚医学院的人都尽快送往佛罗伦萨?
乌利乌心里盘算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太可能。
乌利乌很清楚,亚历山大派人把帕威亚医学院的人提前送到蒙蒂纳,可不是因为吉娜布列吉特。
亚历山大提出米兰和谈能够进行,在很大程度上和法军战地指挥官郎瑟热伯爵的意外负伤有着关系。
郎瑟热伯爵作为法军在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表现出的卓越才能已经被法军上下视为法兰西王国强大军事力量的代表,可在获得如此荣誉的同时,这也让他的意外负伤令法国人很受打击。
而战场上的变化也证明郎瑟热伯爵的确是法国人取胜的关键,奥地利人在退守都灵后再次建立起了新的防线,同时他们利用在都灵得到的补给迅速休整军队,一时间法国人之前那看似已经就要一举决定胜负的局面随着双方再次进入僵局而消失不见。
除了战场上局势转变,法军内部也因为郎瑟热伯爵的负伤变得微妙起来,这让路易十二不禁头疼无比,他知道公开审判那几个炮手其实是无济于事的,如果不能治愈郎瑟热伯爵的伤势,或许法军内部就会出现危机了。
当听说郎瑟热伯爵负伤的消息后,亚历山大就立刻命令人从帕威亚医学院里找出了几个优秀的医生派人送到诺尔梅齐那里去,他的要求并不高,在如今这种环境下,只要能确保郎瑟热伯爵能多活些日子就可以。
然后亚历山大就下令把整个帕威亚医学院的人提前送到了蒙蒂纳。
亚历山大的目的很简单,他并不希望米兰和谈真的出现和平,诺尔梅齐在米兰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法奥两国在伦巴第陷得更深。
而他急于把帕威亚医学院迁离帕威亚的原因,则是担心不论郎瑟热伯爵的治疗是否成功,都可能会引起路易十二的注意。
至于大学里的其他学院,亚历山大倒是并不担心会引来那位巴黎大学最大赞助人的觊觎,因为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一时半会的就把一所大学搬走。
而只要坚持几个月等到英国人参战之后,估计到时候路易就根本没心思再去关心别的事情了。
所以乌利乌可以肯定伯爵对那个吉娜布列吉特是没兴趣的,至少现在看来是没兴趣。
可巴伦娣的举动让乌利乌有点担心可能让事情变的糟糕起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一家子啊。”乌利乌低声嘟囔着,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然后又挠挠头发,发出了声无奈的叹息。
1500年1月25日,为了给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贺寿,亚历山大带领一支大约百人的猎卫兵卫队进入罗马,随后入住马力诺宫。
而在这之前几天,卢克雷齐娅也已经带着埃斯特莱丝到了梵蒂冈,而且再次住进了她之前的住所波提科宫。
当听说亚历山大到了罗马,卢克雷齐娅立刻带着女儿赶往马力诺宫和他见面,就在与此同时,凯撒也正和康斯坦丁在他们经常聚会的妓院里又一次碰了头。
“贡布雷来了,”凯撒因为兴奋甚至忽视了喝酒引起的脸上的阵痛,他一边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正溢出浓水的疤痕,一边盯着康斯坦丁“那么你和你的父亲谈的怎么样了?”
康斯坦丁略显嫌恶的看着凯撒,对他来说凯撒那糜烂的生活让他难以忍受,只是现在他却需要和这个人合作。
“只要有足够的回报,我父亲是不会反对的,”康斯坦丁回答“那么教皇呢,他还是不同意吗?”
“这个不用担心,”凯撒对康斯坦丁的反问有些不快“我们不是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甚至连法国国王都已经同意只要我们成功,法军就可以在伦巴第策应我们,你认为到那时候谁会真的表示反对?”
康斯坦丁默默点头,不过随后他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凯撒,说起来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凯撒会那么固执的要和亚历山大为敌,哪怕是据说遭到了父亲的痛斥后却依旧不肯罢休。
“贡布雷必须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凯撒来回走着,然后停下来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的军队在这段时间里进行的训练比以前一年都要多,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只是等待。”
“贡布雷带来了他的猎卫兵。”康斯坦丁提醒着。
“可是只有100人!”凯撒用力说“而我军队是他的十倍,你认为他能怎么办,另外不要忘了他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所以,你都准备好了?”
“是的,我准备了一切,甚至连接下来该怎么分配他的领地都想好了,”凯撒走到康斯坦丁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的说“你可以得到你一直希望得到的蒙蒂纳,而我将会得到罗马涅。”
看着凯撒面具后露出的近乎狂热的目光,康斯坦丁心底里闪过个“这个人已经疯了”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直在康斯坦丁心底萦绕不去,直到他回到半山别墅,见到等在家里的老罗维雷。
“凯撒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康斯坦丁报告着,稍顿之后他继续说“我也准备好了,父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帝佑我!”
巴伦娣神态平静的坐在起居室的高背椅里,按照现如今的习俗,贵族夫人们不但不会和丈夫共用一个起居室,甚至也不会在同一间卧室里过夜。
以至哪怕是在很冷的冬天,当履行过妻子的义务后,贵妇们也会离开丈夫的房间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去。
巴伦娣的起居室在城堡左边靠南一侧的主楼里,说起来这里距亚历山大的房间不太近,要穿过一个小小只容一人经过的拱门,过了这道拱门,就属于巴伦娣的天地了。
只是巴伦娣在这里的时间真的很少,亚历山大不在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主庭就是在穹室,而当亚历山大在的时候,她就更不可能回到自己的起居室了,所以在等待的这段时候里,巴伦娣倒是用打量自己房间里那些平时不怎么注意的摆设打发时间。
一个侍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门口,站着吉娜布列吉特。
巴伦娣用稍显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女人,然后她的眉梢不易察觉的挑了下。
普通得只能说还算不丑的外貌没有让巴伦娣感到任何威胁,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关注这个女人。
然后她注意到这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年轻女人那双令人心动的眼睛。
那是副很生动的双眸,当它们凝视什么的时候会显得十分明亮,它们看上去并不漂亮,但是却透着少有的敏锐饥和专注。
“夫人。”
吉娜微微躬身行礼,她听说过这位伯爵夫人,原因就是她纵容那个保罗布萨科大胆的打扰博洛尼亚大学的安静。
“我听说你现在和你的那些老师同学一起住在镇子上?”巴伦娣开口问着,看到吉娜要开口,巴伦娣不等她回答只管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应该住到城堡里来,而且你的衣服太朴素了,这不符合你应有的身份。”
“我的身份?”吉娜有些意外的看着巴伦娣,她那双总是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困惑和意外。
“伯爵是个能理解女人的人,或者应该说他对于女人们总是很宽容的,不论是谁,他都只会依照她们自己的意志去做,不过这也是有限度的,毕竟现在他的地位已经不同了,所以作为他的女人也必须考虑到为他撑起门面。”
“对不起夫人,我想您误会了。”吉娜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位态度冷漠的贵妇人人究竟在说什么,她有点想笑,可随即又神色一正“您完全误会了我和您丈夫的关系……”
“布列吉特小姐,请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了,这只会耽误时间,或者说让我们大家都更难堪,”巴伦娣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吉娜的话,她站起来向吉娜走去,然后绕着她慢慢转着圈子“我不知道伯爵看上了你哪一点,不过我也不关心这个,作为他的妻子容忍丈夫的外遇和一些嗜好也是应尽的义务,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可以向你保证可以得到属于你的应有权利,如果你怀孕,孩子也可以得到相应的待遇,所以你现在可以搬进城堡来住了。”
吉娜看着如同例行公事般说着这一切的巴伦娣,微微停顿了下,才忽然开口问:“蒙蒂纳伯爵,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吗?”
“你说什么?”巴伦娣皱起了眉,她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点太放肆了。
“夫人我想您完全误解了我与您丈夫之间的关系,”吉娜的神色平静,她的目光迎着巴伦娣略显严厉的眼神,语调平静的说“我向您保证我和伯爵之间没有您认为的那种关系,对我来说他是个贵族和阔绰的赞助者,除了在帕维亚因为我所在的学校迁徙和伯爵打过交道,我和您丈夫之间没有任何私人方面的关系。”
巴伦娣意外的看着吉娜,似乎对她的话并不相信。
“夫人,或许在您心目中成为伯爵的女人是个不错,甚至是值得庆幸和炫耀的,可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吉娜说着看了眼巴伦娣已经渐渐沉下来的脸色,神色中露出一丝认真“夫人,我并不认为婚姻是一个女人必然的最终归宿,对我来说有太多更需要关注的神圣的事物,那些已经足以让我不虚此生了。”
“你要成为修女吗?”巴伦娣有点意外的看着吉娜,虽然对于亚历山大居然对一个立志成为修女的女人感兴趣颇为意外,但是想想或许这样就可以省去更多麻烦,她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当然不是,”吉娜摇摇头,看到巴伦娣的神色又有些变化,她用有趣的口吻问道“您为什么认为一个女人要么成为别人的妻子或是情妇,要么就应该成为修女,难道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吗,对我来说我渴望做的是完成学业,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不比任何男人更差的医生,这对我来说要比婚姻重要的多。”
说着,她看了眼用奇怪眼神打量她的巴伦娣,又说了一句:“应该说我对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没有兴趣,这会让我觉得渐渐忘了自己是谁,这种感觉我不喜欢,就和马不喜欢被套上辔头一样,我并不认为女人必须成为男人的一部分,虽然上帝告诉我们夏娃是由亚当的一根肋骨而生,而不是上帝单独创造的,可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命运,所以请不用担心夫人,我既不会打扰您的丈夫也不会给您带来麻烦,我只想掌握我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所以您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巴伦娣有些发呆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更没听到过这么离经叛道的话,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又不得不承认对这个女人有着说不出的羡慕,佩服,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她勇气的嫉妒。
巴伦娣坐下来用手肘拖着下巴看着吉娜,过了一会她缓缓点头:“放心吧,或许我并不能完全明白你所说的那些东西,但是我可以成为你的保护人,相信我你将来会遇到很多敌人的,他们会因为你的这些话刁难你,甚至会指控你,那时候你可以向我需求帮助,我会给你一个安全的地方。”
吉娜默默看了眼巴伦娣,然后牵着裙边微微低头,行礼。
看着转身走出起居室房门的吉娜,巴伦娣略微沉思,接着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罗马,马力诺宫里,一连串欢乐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着,笑声中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咿呀咿呀”的稚嫩叫声。
卢克雷齐娅兴奋的揽着亚历山大的胳膊在马力诺宫中转悠着,虽然因为正在翻修整个宫殿其实有很多地方还乱糟糟的,不过只是在那些那些能出入的地方转一圈已经让她感到莫名的高兴。
虽然波提科宫的规模小些,但不论是风格还是内部华丽的程度并不比马力诺宫稍差,或许将来完全翻新重建好的的马力诺宫会成为罗马城内让人羡慕的一个好去处,但是现在这里到处乱糟糟的样子其实并不那么让人赏心悦目。
卢克雷齐娅高兴的是自己是第一次以女主人的姿态走在这座宫殿里。
在亚历山大的女人当中,最早住进这里是索菲娅,而后则是巴伦娣,即便没有其他女人的时候,亚历山大的妹妹也能够担任女主人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和亚历山大在一起后,卢克雷齐娅也一直没有机会以女主的姿态出现在马力诺宫,所以她对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
亚历山大倒是多少能够明白卢克雷齐娅的这种心思,所以虽然这次造访罗马其实各种事务缠身时间很紧,可他还是抽出了时间满足了一下卢克雷齐娅享受一下女主人的愿望。
卢克雷齐娅时不时的会停下来对后面被保姆抱着的女儿讲述这座宫殿里陈列的一些名贵的艺术品的价值和意义,到了后来她还执意要亚历山大带着她们母女到地下室里去看那些收藏在酒窖里的美酒。
这么一圈下来,卢克雷齐娅固然心情大好,亚历山大也不禁对箬莎把这座宫殿布置的如此奢华有些意外,虽然重修工程还在进行,可他已经能够预想到将来焕然一新的马力诺宫会有多么令人惊叹了。
“这里会是你在罗马的行宫,这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知道吗?”卢克雷齐娅兴奋的站在马力诺宫前正在修建的一座大喷水池前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堆石头有什么意义的女儿说,而比萨女公爵这时候的念头却和她的老爹一样,只想把脑袋钻进母亲的沟壑,饱饱的吃上一顿奶。
只是诺梅洛的出现还是打扰了卢克雷齐娅的好心情,她不得不带着埃斯特莱丝告辞离开,而私人秘书看着她们母女的车队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阵沉思。
“那么教皇派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亚历山大的询问惊醒了诺梅洛,秘书转过身向亚历山大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两人一起走上了马力诺宫的台阶。
“是这样的,陛下认为这段时间您或许应该注意下自己的安全,毕竟现在的局势很复杂。”诺梅洛说。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陛下在暗示我凯撒正在策划的那些小诡计?”
诺梅洛的脸上平静如常,丝毫没有因为凯撒的阴谋被当场揭穿而感到意外惊讶的样子,相反他倒好像微微吐了口气:“就知道这一切是瞒不过你的,能说说你在罗马留下了多少眼线吗?”
“至少足够能知道究竟有谁是在试图策划针对我的阴谋了。”
对于亚历山大没有正面回答诺梅洛并没有在意,他继续说:“陛下让我转告您在罗马的安全不用担心,当然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切相信您也一定有了准备,陛下只是希望您不要忘了你们毕竟是一家人,对凯撒的行为他希望您能原谅他,同时陛下会为此补偿您的。”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对教皇会派人来警告他虽然有些出乎意外,但是只要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亚历山大六世这么做的目的。
两个老丈人的区别是很大的,比较起来亚历山大其实更愿意和教皇而不是老罗维雷打交道,因为亚历山大六世骨子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他虽然有着坑女婿习惯的坏毛病,不过在关乎家人方面只要利益足够大,他还是更倾向于维持家人的关系。
而老罗维雷则是个真正的利益至上者,在他眼里不论是子女还是兄弟都不过是他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
假如现在想要谋害自己的是康斯坦丁,而只要这件事对他有利,即便知道康斯坦丁的阴谋可能已经被发现,老罗维雷也不会提前警告换取阻止亚历山大对儿子的报复。
老罗维雷是个真正冷酷无情的人,和他比较起来亚历山大六世倒多少显得点可爱了。
亚历山大这么想着,同时暗暗感叹如今的罗马真是麻烦重重。
这让亚历山大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因为对他来说似乎有要被不知不觉陷在意大利这个大泥潭里的可能。
他知道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意大利会成为整个欧洲麻烦的旋涡,各国势力都会在这里登场角逐,然后大家就会发现一旦陷进来想要再摆脱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事实上很多人是乐此不彼的愿意在这个泥潭里挣扎折腾的,他们把意大利当成一块肥肉试图人人都分上一块,这种见者有份的心思让很多国家即便知道正面临个大麻烦可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搅合进其中。
可是他却不能再继续和这些人纠缠了,随着英国人即将加入对法作战,反法的神圣联盟也将会逐渐形成,同时因为他出兵伦巴第地区造成的影响,原本应该因为入冬而暂停的战事如今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至于和谈,亚历山大觉得没有人会真的认为通过谈判就能达到目的,相反所有人都只把和谈当成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只等一旦机会成熟就会重燃战火。
这个时候原本正是亚历山大趁机从意大利抽身出来的好时机,可是凯撒的举动却让他再次要面临错综复杂的局面。
这让亚历山大不禁有些恼火了。
凯撒已经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让亚历山大觉得不能再容忍他继续这么肆无忌惮的破坏下去。
凯撒的确已经成为了个破坏者,从乌利乌得到的情报看,他正在酝酿的一场阴谋居然牵扯了那么多人,这让亚历山大不得不对他可能带来的后果认真起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亚历山大接到了来自老罗维雷的邀请。
作为正牌老丈人,老罗维雷于亚历山大的关系真的说不上亲密,甚至如果仔细想想还会给人一种莫名疏远的感觉。
尽管这和当初托尼德拉罗维雷的莽撞贪婪有关,可实际上如果仔细回忆下就可以发现,亚历山大于罗维雷家的关系从开始就显得若即若离,甚至有时候还不如和另一位便宜老丈人更近些。
老罗维雷并没有邀请亚历山大去他的山顶别墅,而是选了位于罗马城外东北方向狄福利山。
狄福利山是罗马近郊一处很大的葡萄园种植地,罗马城里很多酿酒作坊所需要的葡萄都是从这里采摘的。
到了秋天,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成片成片成熟了的葡萄园如紫色的地毯覆盖了整座狄福利上的南麓,罗维雷家在狄福利山的葡萄园也在这里,而在葡萄园的深处,有一座虽然不大却颇为幽静的庄园。
27日的清晨,亚历山大离开罗马出城向狄福利山出发,跟随他的是侍卫官谢尔带领的一支大约30人的卫队。
因为没有直通狄福利山方向的城门,亚历山大是从城北的旧门出去,然后他要先经过一段向北的道路,然后才转向东面,沿着狄福利山的南北走向的北坡山路上山。
当亚历山大的队伍出城的时候,一个一直在城门附近摆摊的鱼贩子立刻扔掉了摊子向附近一条巷子跑去,没有多久这个人就骑着马从巷子里跑出来,一路向着台伯河的方向奔去。
这个人显然对罗马的街道很熟悉,他选了条最近的路,在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后没有多久就跑上靠近城北的台伯河上的石桥。
当越过石桥,进入梵蒂冈后,这人依旧一路通行无阻的穿过几条建筑之间狭窄的小巷,直到走上通往西斯廷斯教堂的路上时,他才让马慢了下来。
西斯廷斯教堂前,凯撒焦急的来回走着,他时不时的向街口看看,或是抬头望望被四周建筑围拢起来,看上去就好像只有那么小小一块的天空。
早晨的天很冷,但是凯撒的内心是火热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凯撒立刻停下来向远处看去。
报信的人纵马来到教堂前,不等坐骑站稳,那个人已经从马上一跃而下。
“大人,蒙蒂纳伯爵出城了!”尽管刻意压低声音,可报信的人依旧因为激动声调显得有点高。
“上帝佑我!”
凯撒瞬间发出了难以抑制,比来人更高的一声欢呼!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袭!
狄福利山是一座呈南北斜向走势的小山,在罗马近郊的所有山丘中并不算很高,北侧是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坡地,南麓则略微陡峭。
狄福利山的土地很适合种植葡萄,当春夏的时候,从山脚下可以看到一片片葱绿的葡萄园,而到了秋天,葡萄园就变成了硕果累累的紫色。
因为距离罗马很近,狄福利山的大部分葡萄都被当地山民卖给罗马城里的酒作坊酿酒,而山上有很大一部分葡萄园是属于教会的产业。
虽然一直有很有名的话叫条条大道通罗马,但是从罗马城到老狄福利山上的庄园却并没有这么一条大道,这是狄福利山面向罗马城的西面山坡有一段颇为陡峭的断崖,要在这种地方修路对这个时代来说未免有些太麻烦了些。
所以凡是要到山上去就要经过北侧的那片缓坡,经过循着山势盘旋而上的一条山路,再穿过建在半山腰上的由一座小修道院为中心的小镇,就可以进入狄福利山的葡萄园。
教士们在这里雇人采摘上好的葡萄然后酿酒,在这期间很多教士发了财,所以狄福利山附近就建起了一座座外观迥异,内部装饰也异常豪华的别墅庄园。
老罗维雷家的庄园在山的南麓,那里阳光充沛,空气新鲜,如果天气好可以直接看到远处弟勒尼安海的海岸线,站在山下就可以看到别墅浅白色的外墙,和带着少许异教风格的椭圆形屋顶。
亚历山大的队伍沿着山道一路前进,虽然看上去并不高,但是道路却因为需要考虑到山势而变得漫长了许多,
队伍缓缓前进,因为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段,这里又是罗马,所以这趟旅行还是很惬意的,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因为前些时候下雪而淤积在路上的积雪已经都结成了厚厚的冰,这让旅行不禁变得困难了不少。
亚历山大没有骑马而是坐的马车,马车在山路上慢悠悠的向前走着,没当需要拐弯的时候就不得不慢下来,而且因为车身虽然牢固却颇为不便,所以走起来也显得慢了许多。
“也许应该给马车装上减震。”这个念头在亚历山大心头晃过,说起来坐马车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是个很舒适的享受,糟糕透顶的路况足以能让一次令人心情愉快的旅行变成灾难,而没有减震装置更是对马车质量的考验,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车轮掉进哪个坑里时候就不会震断车轴,或是干脆把木头车轮砸个四分五裂。
即便一路顺利,可那坑坑洼洼的道路也会让长途旅行变成折磨,即便在车里垫上厚厚的垫子,可如果路途遥远,这一路下来也足够把一个人震得快要散架了。
不过亚历山大想着给马车装上减震倒并非是完全为了自己出行方便。
在塔罗谷镇与法军交战的失败让他丢失了将近20门火炮,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是很惨重的损失,也是这场战斗让他意识到野战中火炮的威力固然重要,可是灵活的机动也是野战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火炮的笨重让机动变得更加困难了,可是随着战争逐渐发生变化,机动却成为了未来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取胜关键。
法国人拥有很强大的火炮技术,这个亚历山大早就知道了,可是在塔罗谷镇一战之后,他不得不再一次重新认识法国的炮兵水平。
亚历山大希望制造出能在战场上快速机动的布置,更能够及时跟上步兵前进速度的炮车,这样他的火炮就可以在比敌人射速更快,同时又能更加灵活的覆盖大部分战场的情况下与法军炮兵这个强大的对手周旋。
另外让他对炮车变得很有兴趣的另一个原因,是阿拉贡人。
根据一些从希腊方面传来的消息,贡萨洛的军队已经在爱琴海的一些岛屿登陆,并且与奥斯曼人经过了几场激战。
在这些战斗中经过贡萨洛精心训练的西班牙方阵崭露头角,一鸣惊人,阿拉贡军队更是连续击败了几支敌军,占领了爱琴海上的几处岛屿。
这让亚历山大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知道现在贡萨洛其实还没有真正完全领悟出方阵的威力,可以说如今的方阵还只是雏形,可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见威力,而一旦未来的西班牙大方阵趋于成熟,也许就是他的一大强敌。
在亚历山大心目中,对付西班牙方阵这种如同移动的巨大刺猬般的东西,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火炮,而要想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随时随地部署能够对敌人造成巨大威胁的火炮,除了需要战场指挥官对局势把握,就需要火炮本身拥有着能够随时响应的机动力。
这就要求在保证火炮威力的同时,要尽量减轻重量,同时要制造出能够迅速运输,更能在到达战场后便于迅速投入战斗的炮车。
亚历山大心里转着这些念头,而队伍已经快要到达半山腰上的村子。
这个村子是从山下通往狄福利山上的必经要道,而因为之前那段不短的山路,很多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稍微停下来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向前走。
猎卫兵的到来稍稍引起了村子里人们的注意,不过或许是经常看到来往与罗马和狄福利山上庄园之间的贵族,在只是注意了一下后,村民们就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村子不大,除了原本的一座教堂,教堂前空地上修的一口井和教堂形成了整个村子的中心,整个村子差不多就是围绕着这个地方建起来的。
队伍穿过村子里道路的时候,马蹄与车轮碾压在泥泞中的声音单调而又清晰,不知不觉的,似乎村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前面就是水井了,旅行者们总是会在这里稍微停一下,人要解渴,马也要吲水。
袭击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第一声枪响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猎卫兵当即应枪倒地,紧接着一阵虽然杂乱却异常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呼啸的子弹就向着队伍中间的马车飞去,在沉闷的火枪声中,马车的壁板被打得木屑四溅,拉车的马匹连连中弹,在凄厉的嘶鸣中,那两匹马向前奔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
猎卫兵被这让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顷刻混乱,一些士兵立刻翻身下马,而另一些士兵则一边叫喊一边用力夹紧马腹迅速向前狂奔。
火枪声很乱,但是却异常密集,有几匹被当做盾牌的战马中枪后嘶叫着疯狂乱跑,当枪声停止,一片呐喊声响起时,猎卫兵们才看清袭击他们的人在哪里。
从村子里一些房屋的窗口和门里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刀剑,同时随着有人高呼“以上帝的名义”,早已经埋伏在村子里的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猛冲了出来。
“杀掉他们!”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这样的呐喊,一时间所有人像汹涌的潮水向着被猎卫兵们紧紧围在中间的马车冲去。
“坚守阵地!”
谢尔发出了呐喊,同时面对已经冲到近前的敌人举起了火枪。
“砰”的一声,枪声让一个离得已经很近的敌人不禁吓得心头猛跳,但是当发现自己没有中弹后,他立刻叫喊着再次举起剑向着只在不到十步外的谢尔扑去。
就在这时,那个人看到巴尔干人忽然做了个古怪动作。
面对猛冲而来的敌人,谢尔没有挥舞马刀格挡,而是突然身子向下一蹲,同时大声向身边的猎卫兵喊着:“趴下!”
袭击者有那么一瞬的疑惑,接着他们就忽然看到那辆被紧紧围在中间的马车的车门突然洞开。
随后一阵如马蹄轰踩大地般整齐而又密集的轰鸣声覆盖了四周的所有声音。
第一个被击中的人
倒下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像忽然就被一个无形的拳头打倒在地,甚至当疼痛还没有袭来时,这个人还试图重新爬起来。
但几乎同时,他身边的同伴也和他一样向后倒去,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的整排人好像都如撞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上似的纷纷栽倒。
呛人的浓烟扬起,马车上上下几排还在冒烟,透着杀机的枪管出现在还活着的行刺者眼中。
没有袭击者认为应该在车里的蒙蒂纳伯爵,只有在顷刻间屠杀了十几个人的可怕武器。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一个人惊慌无措的喊着,茫然的眼神盯着对面的猎卫兵,接着他忽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圈套!是圈套!”
叫声霎时让四周的袭击者一阵躁动,就在他们还没有从这恐惧中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一阵令他们感到莫名惊恐的奇特号声突然从村子外响起。
伴随着那号声的,是一个个此起彼伏的口令。
“这是个圈套!”
又有人这么喊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人再表示怀疑,同时随着一声口令,原本围在马车周围的猎卫兵手里的短火枪向着迎面的敌人猛烈射击起来!
与此同时,一群虽然穿着各式不同的服装,但是却以一种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印象深刻得绝不会认错的蒙蒂纳士兵从村子四面八方向着教堂方向包围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阿格里火枪兵整齐划一的步伐在一排平举的黑洞洞的枪口衬托下显得那么可怕,以至当第一眼看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敌人时,袭击者就因为恐惧吓得惊慌失措起来。
“举枪~”一个队官习惯的发出命令。
“瞄准~”
“放~”
枪声如雷,震撼了狄福利山的天空。
这时候的老罗维雷正在别墅的一个房间,他手里的杯子里斟满了头年秋天新酿的葡萄酒,其实这种新酒的味道喝起来因为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发酵喝起来还有些酸涩生硬,不过老罗维雷却好像很享受这种微带青涩的味道,他喝了一口后沉吟了下,然后又轻轻了一口。
“葡萄酒还是应该放些年头,”坐在他对面的康斯坦丁也喝了口之后举着杯子皱皱眉,看到父亲没有开口他又说“或许我们可以喝点……”
“好的葡萄酒的确需要存放很长时间,”老罗维雷看了眼儿子,居然举起酒杯对着阳光打量着“因为与各种方法比起来,时间是最好的保存手段,而你我的儿子,你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只是把这个聪明用在了对葡萄酒的认识上了。”
对父亲忽然的说教,康斯坦丁默不作声,看着老罗维雷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他犹豫了下之后终于开口说:“父亲,贡布雷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老罗维雷回头看了眼儿子,看到康斯坦丁似乎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微微摇头再次端起酒杯:“就如我说的既然你明白了酿酒的意义,那么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同样适用其他地方呢?”
“可是,也许我们可以……”
康斯坦丁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山的另一边骤然响起的枪声就打断了他。
听到枪声的康斯坦丁猛的站起来,他快步走到窗前向北面的村子方向望去。
然后他忽然扭头向旁边同样被这枪声惊动的老罗维雷激动的低喊:“父亲,那边动手了!”
“是的,”老罗维雷应了声,他回头向听到枪声急匆匆的跑进来的几个侍从和仆人看了眼,然后猛的伸手抓住康斯坦丁的胳膊平静却低沉而又有力的说:“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是的父亲。”康斯坦丁稍一点头就向几个随从挥手下令“去把马牵来。”
随着康斯坦丁快步走到院子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匹坐骑发出了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一声长嘶。
康斯坦丁掀起身上厚实的袍子,翻身上马,他双手紧抓着缰绳用力向上一带,随着战马的头颅向上抬起,从马鼻子里喷出的两条浓重的白气如同古代骑士故事里那些凶猛的恶龙喷出的火焰。
之前就聚集在庄园里的一队士兵这时候早已经准备完毕,看着这支手持武器的队伍,康斯坦丁大声发出了命令:“出发!”
随即他带头纵马冲出了庄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流放
亚历山大走上狄福利山半山腰的村子时,一场并不能称之为战斗的屠杀已经结束。
即便是冬天,街上依旧泛着很浓的血腥味,特别是靠近教堂和老水井的地方,一排东倒西歪的尸体以一个很诡异的方式呈半个扇形倒下,那辆马车被隐隐的包围在这个扇形中间,可见这些人的目标是车里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已经经过再次改装的风琴枪。
当初箬莎在巴尔干使用的风琴枪曾经给了那些试图抢劫她车队的胡斯战争的逃亡后裔以致命的打击,那种向一个方向甚至只是一个目标以异乎寻常的密集火力同时射击的方式在某种时候甚至比阿格里火枪兵们制造破坏还有大。
而亚历山大则在这个基础上借用达芬奇才能重新改进了风琴枪。
新的风琴枪取消了没有什么意义的枪托甚至是下端的护木,在一个箱式枪架板上挖出的横竖七排的孔洞把枪管牢牢的固定住了,而在枪架后方则安装上了由达芬奇设计的由四个可以不停翻转同样横竖七排风车式样般的滑轮组成的可以从后面撞击点燃的装药池。
这样设计的结果就是每组操纵风琴枪的士兵只要把装弹槽里塞满引药,翻转滑轮就可以迅速把活动的火药池与枪管相连迅速击发,然后重新转动滑轮重新装填。
这样射击的速度是可怕的,不论是在巷战还是在野战中,任何试图面对这种武器的人不但要有足够的勇气,更要有足够的运气,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在如此密集的射击中存活下来。
新型的风琴枪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收割人命的死神镰刀,唯一制约它的只有前装弹药时所需要耗费的时间。
但即便是这样,面对这样的武器,能有机会冲到它面前的敌人却并不多。
亚历山大踩着被血渍染得暗红发黑的土地向前走,他的靴子上溅上了一块血污,走在路上时不时会因为踩在还没有完全冻住干枯的血水里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被俘虏的袭击者们已经集中在了水井旁的空地上,这些人忐忑不安的看着走过来的亚历山大,在他们眼里这个人就是个魔鬼,特别是拥有那样可怕的武器,就更让他们觉得恐怖可怕。
“伯爵大人,我是教皇军队里的军官~”一个俘虏忽然在人群里喊了起来,他很幸运的没有受伤,不过样子却很狼狈,大半边被泥污盖住看不出长相的脸上一双眼睛不安的盯着亚历山大“我要求您允许我向您说明自己的身份!”
亚历山大微微抬手阻止了要用枪托砸向这个人的猎卫兵,他走过去看了眼这个俘虏,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同样盯着他的其他人问:“你们都是教皇的军队吗?”
“是的大人,我们听命于教皇陛下的掌旗官瓦伦蒂诺公爵凯撒波吉亚。”
那个军官大声回答,然后他又要说什么,却被亚历山大抬手阻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是一群谋杀者和匪徒,所以在我的面前你们没有任何权利。”亚历山大说着转身向另一辆把他送上山来的马车走去。
当他坐进车子关上车门时,听到了外面俘虏因为惊慌而响起的喧嚣。
马车前行,当快要走出村子时,一阵枪声响彻了村子上空。
老罗维雷安静的坐在椅子里,他的左手无意识的在腿上轻轻拍着,右手则捻着胸前灰白的胡须。
老罗维雷今天已经57岁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无疑已经算是高寿,即便是权贵也无法掌握寿命的现实让很多人到了这个岁数就会变得再无进取之心。
而老罗维雷显然不是这样,他渴望权力,特别是渴望成为教皇,不论是在私下还是很多公开场合,他都毫不忌讳坦言自己对教皇宝座的渴求。
不过他现在有个很强大的对手,就是亚历山大六世。
虽然任何一位新教皇都要在前任死后才会继位,但是老罗维雷有理由相信亚历山大六世可能会在死前做出种种安排,目的就是确保不让他如愿的登上教皇宝座。
对于这一点,老罗维雷并不觉得意外,两个家族多年来的恩怨让他们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死敌,即便在有时候会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暂停矛盾甚至还有可能合作,但是两家之间的仇怨和多年来形成的利益冲突,却注定了让他们不可能和平相处。
特别是经历了今天之后,老罗维雷相信他们之前的仇怨肯定就更深了。
侍从进来报告说蒙蒂纳伯爵到了的时候,老罗维雷刚刚有点发困,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些老了,只是稍微操劳就感到了疲惫,这也让他意识到必须为自己和家族的将来早做准备,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天堂。
看到亚历山大走进来,老罗维雷无声的招呼了下然后示意他做到自己对面。
看着身上带着丝丝寒气的亚历山大,枢机停顿了下才问:“一切都解决了?”
“是的,”亚历山大稍稍点头“那么康斯坦丁呢?”
“他呀,”老罗维雷向后看了眼“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亚历山大无言的点头,这是他和老罗维雷之间的协议,也是换取罗维雷家族在这次“匪徒袭击”事件中选择站在他一边的条件。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样?”
看着老罗维雷似是颇有兴趣的神态,亚历山大想了想,随后对老丈人微微一笑:“我想我该休息一下了。”
凯撒全身披挂的出现在西斯廷教堂走廊里时,所有经过的人都不由诧异的看着他,看到他身上轻易不穿的甲胄和佩剑,人们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而他身后跟着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更是证明了这个猜想,一时间西斯廷教堂里的气氛瞬间为之紧张起来。
西斯廷斯教堂其实并不大,穿过教堂主厅侧面的走廊就可以直接到达教皇平时办公的房间,自从西斯廷斯四世建成这座教堂之后,后来的几代教皇的工作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亚历山大六世也不例外,不过这也是他极力主张修建彼得大教堂的原因,毕竟他不希望一直在仇敌家族的教皇建起的教堂里办公。
和老罗维雷对波吉亚家有着根深蒂固的敌意一样,亚历山大六世也对罗维雷家抱着同样难以泯灭的仇恨。
不过今天的教皇显然有什么心事,从早晨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都不见,那些远道而来觐见教皇的使者不得不在吹着寒风,寒冷刺骨的走廊里无休止的等待,而他们得到的答复却总是“陛下现在谁都不见”。
让人们注意的是,就是教皇的私人秘书诺梅洛也没有出现,这让人们隐约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凯撒的出现很快证明了这种种猜测,当看到带着卫兵悍然进入教堂的凯撒后,人们不禁暗暗吃惊。
凯撒对这种引起了一片不安的气氛很满意,他已经压抑的太久了,急于一雪之前的种种羞辱。
诺梅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教皇的房间外,看着远远走来的凯撒,他双手交握拢在身前一言不发的看着,直到凯撒走到他的面前。
“让我猜猜,”诺梅洛伸手指了指凯撒“你是来报信的。”
“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凯撒脸上划过一丝兴奋“我们成功了诺梅洛。”
秘书平静的看着凯撒没有出声,直到他有些诧异的问了句“怎么了”,才稍稍向旁边挪开身子。
当凯撒从身边经过时,诺梅洛向他看了一样,随后扭过头再次望向面前的走廊。
凯撒兴冲冲的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坐在椅子里望着门口的亚历山大六世,他露出了难掩的笑容。
不论是做为当初瓦伦西亚大主教的私生子,还是后来被教皇公开承认的罗马王子,凯撒的一生到现在为止其实是很顺利的,即便是曾经小小的遭遇过一些麻烦,可是这些都始终不算什么大的挫折,甚至就是当初在里窝那被亚历山大俘获一度囚禁在那不勒斯的孤岛上,他也没有真正失望和丧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是会获得自由的。
而现在他觉得当初亚历山大已经为在里窝那对他的侮辱复出了代价。
凯撒并不想等到亚历山大的死讯传来之后再想父亲报告这件事,他希望在这之前就把一切做好,这样当消息传来真正时,他就可以从已经被迫妥协的父亲那里直接要求得到他需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要想着只要亚历山大的死讯传来,他就立刻赶赴比萨,把卢克雷奇娅接回罗马。
“父亲,有些事情我想您需要知道,”凯撒向望着他的教皇说“这很重要。”
亚历山大六世看着凯撒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示意一个在旁边伺候的仆人离开。
听到身后房门关上的声音,凯撒立刻走上前几步急急的说:“我做到了父亲,那个人死了。”
凯撒眼中闪着精光,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声音甚至微微有点颤抖。
“你在说什么,”亚历山大六世语调间显得有些疲惫和落寞,他看着凯撒的眼神很复杂,目光中闪现着种说不清楚的神色“你是向我炫耀你的胜利来了吗?”
“父亲,我真的做到了,我们不需要再为那个贡布雷烦恼了,甚至我们可以接受他的领地,卢克雷奇娅可以成为弗洛伦萨和比萨的公爵夫人,而我可以统治罗马涅。”
“或许你还要说你答应了罗维雷家可以让他们接收托斯卡纳是吗?”
亚历山大六世慢悠悠的问,看到凯撒脸上慢慢露出疑惑不解,教皇无奈的摇着头:“我说过不要你去冒犯亚历山大,这不只是是因为他是你外甥的父亲,更因为他是你无法战胜的,可是你不肯听我的话,你陷得太深了凯撒,完全忘了我对你的警告。”
亚历山大六世因为激动有些气喘吁吁,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然后又给自己杯子里斟得满满的,因为手在不停抖动,酒水溢出来顺着桌子流到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凯撒愣愣的看着父亲,忽然脸上的肌肉忽然颤动了下,接着有点急促的问:“父亲您知道什么吗,贡布雷他干了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凯撒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变得急躁起来,他几步冲到亚历山大六世面前紧盯着端着酒杯的手越来越颤抖的教皇:“还有你做了什么父亲?”
“我做了什么?”亚历山大六世眼神复杂的望着凯撒“胡安死了,他是我长子,我对他的期望很大,可他那么早就离开了我,然后是乔瓦尼,他的死让我险些发疯,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必须保护你我的儿子,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凯撒脸色发白的看着亚历山大六世,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愿意承认,过了好一会他才嘴唇颤抖的说:“贡布雷,是贡布雷让你这么做的对吗,他没有中计对不对,他还活着?”
“我劝过你,可你被嫉妒和仇恨迷住眼睛了,”教皇疲惫的坐下来看着眼前桌上的酒杯出着神“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呢,就因为嫉妒吗,还是我以往对你的宠爱让你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认为没有人能够阻止你?”
凯撒嘴角微微颤抖着,他慢慢坐下来盯着亚历山大六世的脸:“你出卖了我是吗父亲,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亚历山大六世迎着凯撒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你想象不到你是在和谁为敌,也许你认为只是贡布雷一个人,可实际上你的敌人是整个罗马。”
说到这教皇把身子向后靠去,倚在椅子里望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凯撒:“你应该庆幸你找的很多同谋都是我们家族的人,至少他们不会把你出卖个干净,可是罗维雷,你认为因为和你一样痛恨亚历山大,所以他们就会成为你阴谋的同伙吗?”
凯撒脸上又抽搐了下,因为不知道门外是不是就埋伏着随时可能冲进来的士兵,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答应了你什么,让你出卖自己的儿子?”凯撒依旧有种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的感觉,以至他用力晃晃脑袋,然后才把绝望的眼神投向亚历山大六世“不论他答应了什么,你认为这一切值得吗?”
教皇没有因为凯撒因为愤怒而变得无理的语气生气,他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点,端起桌上的酒杯,教皇看着凯撒的眼神渐渐变得淡漠起来:“听好了凯撒,我为了救你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这些代价多的足够让我再当一次教皇了,所以你必须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你必须离开罗马一段时间,这不是放逐而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我希望你至少能冷静的听我说下去,你将被暂时囚禁在一座岛上,不过相信我很快你就会获得自由了,这段时间我会派人照顾你,这不会很久,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会做任何可能激怒别人的事。”
凯撒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似乎还没有从这意外中明白过来,他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门,伸手指了指。
看到亚历山大六世默默点头,凯撒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凯撒如同个即将沉下去的溺水者死死抓着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般追问着“也许只要知道了原因我就可以扭转这一切,父亲你忘了吗,贡布雷就曾经在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拯救了自己,相信我也可以做到的。”
亚历山大六世无语的看着试图摆脱面前困境的凯撒,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铜铃摇动了几下。
房门打开的声音从凯撒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了带着卫兵走来的诺梅洛。
“你也有份?”凯撒愤怒的问。
面对怒火中烧的凯撒,诺梅洛只是摊了摊手,可是当看到凯撒眼中闪动的异样神情时,诺梅洛向身后微微做了个手势。
“这可不明智,相信我你不会让我们大家都那么难堪的结束这一切的。”诺梅洛说着向前走去,在他身后几个举着高大盾牌的卫兵往两侧分散开,向着凯撒包围了过去。
凯撒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他的目光甚至掠过身后不远处的亚历山大六世,可最终他发出了一声无奈叹息松开了握着剑的手,然后他捏着剑刃从鞘里拔出佩剑,把剑柄递到了诺梅洛的眼前。
诺梅洛接过剑小心的收好后向亚历山大六世望去。
“我的儿子,你不用因为这个失败而沮丧,”到了这时亚历山大六世才开口,教皇走到凯撒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捧着他的脸望着儿子的双眼“你的失败不是因为你的野心,只是因为你试图和一个能让所有人站在他一边的人为敌,所以冷静的想想吧,或许这次教训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可以让你明白一个君主应该怎么去利用而不是一味的反抗他面临的一切。”
说完,教皇在凯撒的脸颊上轻轻亲吻一下,然后向着站在一旁的诺梅洛摆了摆手。
凯撒在卫兵的押解下向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转过身问到:“告诉我父亲,你答应了罗维雷什么?我们都知道如果可能他们是不会让我活下来的,告诉我!”
亚历山大六世望着满脸不甘定的凯撒,略微沉吟了下,随后说:“弗利,我答应了罗维雷家他们可以得到弗利。”
凯撒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神情,他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六世顿了顿,然后才发出声含义不明的低笑,随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1500年1月28日下午,凯撒被押解上了停靠在罗马城不远的菲乌米奇诺港码头的一条船。
按照教皇与亚历山大之间的协议,他将被送到远离罗马的一座岛上无限期囚禁,直到双方同意可以释放他。
这条船的目的地,是位于弟勒尼安海上的厄尔巴岛。
第一百五十七章 “罗马王”
亚历山大来到西斯廷教堂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凯撒,这当然也是因为他有意回避了这个让大家都比较尴尬的碰面。
看到亚历山大,教皇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他依旧很平静的询问了关于老罗维雷那边的事情,当听说凯撒那支小小的教皇**队除了参与叛乱的那些人,其他的已经被解除武装之后,亚历山大六世并没有显出不快,相反他还微微松了口气。
“我不需要他们,”亚历山大六世声音低低的说“他们对我来说就是群累赘,除了不停消耗我的钱,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听着教皇的抱怨,亚历山大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这位老丈人的心里话。
亚历山大六世对建立一支属于教皇国,或者准确是说是属于波吉亚王朝的军队有着很执着的念头,而且在历史上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凯撒就是依仗着这支规模不大却很彪悍的军队在意大利中部一度兴风作浪,就在亚历山大六世意外去世之后,他依旧带领那支军队继续在到处掀起战端,如果不是后来路易十二发现他越来越难以驾驭,而且还察觉了他似乎试图和阿拉贡暗中勾结而停止了对他的支持,甚至后来还默许了意大利贵族对他的围剿,或许他还会做出更多出人意料的事来。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回忆一下凯撒依仗那支军队征服的那一连串的地方,就可以看出这支教皇**队的实力可以说不容小视,而这其中如果没有亚历山大六世的全力支持,凯撒就不可能干出那么多惊人之举。
所以亚历山大在听了教皇的话后没有回答,而是让在一旁的诺梅洛低声说了几句话。
诺梅洛稍一沉吟就站起来躬身告退。
看着秘书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当房门关上后,亚历山大六世才吐出一口积郁在胸中的闷气。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教皇用一种透着虚弱疲惫的语气说“我只希望你们能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有亚历山大你不忘了,凯撒他不止是我的儿子,还是卢克雷齐娅的哥哥。”
“可是您知道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家人,”亚历山大不为所动,他知道现在的确是亚历山大六世最虚弱的时候,不过如果因此就认为这个看上去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的老人会就此一蹶不振那就大错特错了,亚历山大可以肯定谁如果这么想,或许接下来是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针对我,据我所知他不但想要杀害我还想要夺取我的领地,他还和法国人勾结起来,我想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谋害我的女儿。”
“凯撒不会这么干!”亚历山大六世大声驳斥,可看着亚历山大一眨不眨的眼睛,教皇的语气终于稍微软化了些“我不会允许他谋害我的外孙女,你知道我对家人的感情,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可是您却依旧看着他谋害我。”
“我能怎么办?他是我儿子!”亚历山大六世愤怒的吼了一句,可随后无奈摆摆手“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凯撒正在为他犯下的错误受到惩罚,相信他这次之后会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做就是给他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而且不止一次,”亚历山大站起来低头望着满脸疲惫的教皇“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原谅他,他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承担责任,而且您也应该知道这其实也是为了他好,否则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我不会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亚历山大六世要说什么,可张了半天嘴却又说不出来,他知道这次凯撒真的是把亚历山大激怒了,想想亚历山大特意提出把他囚禁在距离托斯卡纳沿岸不远厄尔巴岛,教皇就能感觉出亚历山大那已经难以抑制的怒火和准备报复凯撒的决心。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亚历山大六世不得不用妥协的口吻试图打动亚历山大“我也已经答应你不会试图去解救他,他会在那座岛上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认为他不再对你构成威胁,我这些足够补偿他的过失了。”
亚历山大沉默了一下,看着教皇抬头望着他的渴求眼神,亚历山大的嘴唇绷紧了稍微沉吟,然后点了点头:“好的我答应您,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凯撒必须在我的监护之下,我会派人在岛上看守他,直到他的确不再成为一个麻烦。”
看到亚历山大终于松了口,教皇这才吐出口气。
虽然之前亚历山大同意用囚禁的方式换取对凯撒的惩罚,那么他应该就不会再威胁凯撒的生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彻底原谅了他,所以凯撒在厄尔巴岛上的日子应该是不会好过的,现在亚历山大能够当面再次同意他的要求,说明至少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亚历山大是不会和凯撒过不去了。
“那么罗维雷呢?”
当确定凯撒的安全无忧之后,教皇的神色立刻变得深沉了不少,这时候他又是那个用一条教皇子午线把世界一分为二,为伊比利亚两个航海大国制定未来殖民规则的那位亚历山大六世了。
“康斯坦丁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说到这亚历山大脸上若有所思“相信他很快就会占领弗利。”
“那个罗维雷真会趁机讲条件,”亚历山大六世低声抱怨了句,他看了眼的亚历山大稍显怀疑的问“告诉我这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用占领弗利换取对凯撒的宽恕?”
“当然不是,您忘了对我来说让别人占领弗利显然并不是件好事。”
“对,如果换成是你占领那儿,整个罗马就要被你从中截断了。”亚历山大六世点点头。
当听说老罗维雷提出的交换凯撒安全的条件时,亚历山大六世不但意外更感到愤怒,虽然弗利看上去只是意大利东部一个不大的地方,但是占领了那里就意味着隐隐控制了意大利半岛在亚德里亚海一侧东部的很大一片海岸地区,而且因为可以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直通由威尼斯控制的地区,而向南又可以连接南意大利地区,所以弗利说起来就显得很重要了。
只是让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想到的是,老罗维雷会这么的厚颜无耻的索取弗利,毕竟现在统治弗利的是斯福尔扎家那个有名的母老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因为对法国人的仇视,说起来斯福尔扎家还是老罗维雷的盟友,只是这显然并不能阻止老罗维雷为儿子趁机谋取弗利的决心,而现在老罗维雷显然是准备趁着斯福尔扎家自己还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的弗利亲戚,所以才打算一举占这个难得的便宜。
“只是如果那样,你的罗马涅和托斯卡纳似乎就不能完整的包括整个罗马中部了,”教皇的声音微显低沉,看到亚历山大向他看过来,教皇就摆摆手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似的“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那里只是很窄的一块地方,对你的影响并不大。”
听着教皇的话,亚历山大只是笑了笑,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挑拨起他和老罗维雷之间矛盾猜忌的机会,说起来这虽然有些刻意,但是当老罗维雷提出用占有弗利做为条件时,亚历山大的确既意外又觉得有些怪异。
历史上击败了那个弗利母老虎的是凯撒,他在攻陷弗利后把凯特琳娜斯福尔扎带回罗马囚禁了许久,直到确定那个女人的确再不会有什么威胁之后才释放了她。
而现在这么干的人却变成了康斯坦丁,只是不知道那头有名的脾气暴躁的母老虎会不会依旧如传说那样,向着用她儿子做为要挟的敌人掀起盔甲拍着自己的肚子喊:“只要我还有这个玩意,我就可以随意生很多的儿子,所以你的威胁完全没用。”
至于说亚历山大六世暗示的对弗利的占领会导致他无法如愿的把意大利从中截开,亚历山大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对于一个三面都都海洋包围的半岛来说,最不缺的就是便利的交通。
相反亚历山大倒是对老罗维雷的盘算很有兴趣。
毕竟想想弗利离被威尼斯控制的地区太近了,这让亚历山大总觉得老罗维雷是在玩火。
当亚历山大起身告辞的时候,之前离开的诺梅洛很适时宜敲门走了进来,让亚历山大六世意外的是诺梅洛身后跟着个举着一面旗帜的士兵,而教皇一眼就认出那面旗帜正是在一侧镶嵌了三重冠为主标的公牛图案的教皇军的军旗。
“陛下,我认为您依旧需要这面旗帜,”亚历山大从卫兵手里接过军旗弯腰躬身送到亚历山大六世面前“梵蒂冈的地位关系着整个基督世界的存在,所以拥有一支足以能够保护教廷和您本人的军队是势在必行的,而且我相信卢克雷齐娅也希望能有一支军队保护您的安全。”
亚历山大六世看着面前举着旗帜的女婿,教皇的神色在这一刻不易察觉的微微变化,不过接着他就从亚历山大手里接过了军旗:“你说的对孩子,我的确还不能解除武装,虽然这么一支军队总是给惹下麻烦,不过上帝需要属于自己的武装,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所有人都把梵蒂冈发出的声音视为唯一可以代表上帝意志的时代。”
听着教皇为自己找了这么个牵强得有些好笑的借口,亚历山大没有在意,其实当他的军队突袭了凯撒的军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凯撒显然在这支军队身上没少功夫,而教皇显然也在建立教皇军这件事上下了不小的本钱。
其实这也算是亚历山大六世“出卖”凯撒的条件之一,用凯撒的自由换取依旧保留一支听命与教皇本人的教皇军,这是亚历山大六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考虑到的唯一把凯撒惹出的麻烦降到最低的办法。
亚历山大告辞离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教堂里的那丝不寻常的气氛,虽然人们试图尽量显得自然些,可他们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各种各样的异样神色,这让陪在他身边的诺梅洛不禁轻轻摇头。
当他们走出西斯廷教堂,亚历山大要转身离开时,诺梅洛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伯爵!”
私人秘书站在台阶上望着站在下面正准备翻身上马的亚历山大,在顿了下后,诺梅洛走下一级台阶,然后用平静的声调说:“你现在是罗马王了。”
亚历山大神色一顿,看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上台阶向教堂里走去的诺梅洛,亚历山大稍事沉吟,随后翻身跃上帕加索斯的脊背。
“大人我们去什么地方?”谢尔开口问着。
“去见一个人,”亚历山大用力带动缰绳调转马头“罗马王?”他回头向西斯廷教堂看了眼,随后鼻子里发出声含义不明的哼声,用力一夹马腹,帕加索斯向前疾冲而去。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可每次亚历山大都觉得罗马东区看上去就好像是这座城市背对阳光的一面。
这并非说是东区贫穷或是破烂,相反这里有很多有钱人建起的奢华宫殿,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伊斯德尔罗宫。
这座宫殿是在十二世纪一座很古老的宫殿基础上修建改造的,整座宫殿有着明显的诺曼风格,这在罗马城里是很特别的。
在经过几易其手之后,伊斯德尔罗宫被一个很有钱的大商人买了下来,然后他把的这座宫殿送给了一个在罗马很有名的女人,如今住在伊斯德尔罗宫里的这个女人,被人称呼为奥尔迦拉夫人。
说起来当格罗格宁决定把这座奢华的宫殿送给她的时候,奥尔迦拉夫人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她先是被格罗根宁这份难以想象的礼物吓到,接着就出乎所有人意料十分坚决甚至有点歇斯底里的予以拒绝。
这真的让很多人感到意外,而奥尔迦拉夫人的情绪也显得很激动,她不停的哭泣可就是不肯接受这份豪礼,直到格罗格宁终于明白了原因。
很显然奥尔迦拉夫人担心的是这份礼物会成为他们两个就此缘分到头的标志,这个明显已经爱上了格罗格宁的女人并不想用发了一笔财后各奔东西这种方式结束俩人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让格罗格宁难得的有些感动,他破天荒的向奥尔迦拉夫人保证这只是是对她这些年来忠心服务的感激而不是什么遣散费之类的玩意,至于以后她是否愿意依旧跟在他的身边还是决定另谋出路,也由奥尔迦拉夫人自己决定。
有了个这个保证,奥尔迦拉夫人才满心欢喜的接受了这份在很多人看来简直阔绰得难以想象的大礼,然后很长时间里,奥尔迦拉夫人都把所有心思放在了布置伊斯德尔罗宫上。
亚历山大的拜访似乎让奥尔迦拉夫人有些意外,虽然知道亚历山大到了罗马,可显然因为仓促而参加教皇的寿辰就是件很繁琐的事情,而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是因为出人意料而令整个罗马城陷入了一片不安之中。
尽管对教皇军营地的奇袭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是不可避免爆发的短暂战斗还是很快就让罗马城人尽皆知。
这从人们同异样的目光大量那些突然从菲乌米奇诺码头登陆,然后几乎是一路急行军在中午时候突然进入罗马的蒙蒂纳军队的眼神可以看出来,而正是因为这些突然从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教皇军卫兵手中强行接管了罗马城防的蒙蒂纳军队的出现,才让诺梅洛说出了“罗马王”这个几乎从没人使用的称呼。
在见面的时候,奥尔迦拉夫人明显有些紧张,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依旧是那么熟悉,可她知道实际上现在的他却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让亚历山大有点意外的是他在伊斯德尔罗宫的二楼房间里看到了之前奥尔迦拉夫人住的那座住宅里的很多家具,或者说整个房间其实都是按之前的样子布置的,这倒是让他对奥尔迦拉夫对格罗根宁的感情多少有了些认识。
“夫人,我想您一定知道我的来意。”亚历山大向奥尔迦拉夫人说“我想知道我们如今在西西里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奥尔迦拉夫人点点头,她显然也猜到了亚历山大的目的,只是当她从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拿出几封信件时,她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才送到亚历山大面前。
看着亚历山大一封封的看着那些信件,坐在一旁的奥尔迦拉夫人显得有些隐隐不安,当亚历山大终于抬头向她望去时,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的的说:“大人,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也不会轻易打听,但是我知道这其中似乎已经牵扯到了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请原谅我不能不为格罗格宁老爷的安危担心,您知道阿拉贡的贵族们是很严厉甚至残暴的,他们要比皇帝的人可怕的多。”
“的确是这样,而且正如您猜想的,我们不止是在西西里,很快要在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进行有所活动。”
亚历山大没有敷衍搪塞,只是他的回答却让奥尔迦拉夫人更担心了。
看着奥尔迦拉夫人担忧的样子,亚历山大从那些信里拿出一封恰好是抄自马修斯堤埃戈给格罗格宁的信,当他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亚历山大的目光微微一顿。
“菲利普,已经到了卡斯蒂利亚?”
看着这封信,亚历山大心头涌起一阵激动,他知道准备了这么久之后,很多事情终于要开始见分晓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瞧这一家子
1500年1月31日,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生辰庆典如期举行,虽然这个庆典准备的略微有点仓促,但是梵蒂冈引以为豪财富却弥补了庆典中很多不足的地方。
游行的队伍从早晨开始从著名的竞技场出发,开始绕着罗马城全城游行,队伍当中一群穿着红色法衣的教士代表着所有教区的主教,而整整一百名身穿华丽衣裳的唱诗团的歌童们则一路上用他们甜美的歌喉为教皇唱着祝福的赞美歌。
队伍穿过一条条的大街小巷,在沿途罗马人的围观下缓慢前进,直到下午才通过台伯河上通往梵蒂冈的大桥,经过天使堡进入了梵蒂冈。
在这期间,队伍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头全身被涂上黄金的公牛,这头公牛被显然是用来借喻波吉亚家族徽章上的公牛形象。
整个庆典仪式可以用华丽形容,或者可以说是奢侈,但是这一切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事实,那就是原本筹划这一切的主角没有出现。
凯撒的失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清晨时候很多人看到站在教皇身边的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时,人们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大多数人只用一种近乎看好戏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家人。
波吉亚家族就是一群来自伊比利亚的野蛮,狡诈,而且凶残贪婪的野兽,很多罗马人都这么认为,在人们传说中之前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死有很多种版本,除了亚历山大毒杀说之外,还有种说法是乔瓦尼斯福尔扎撞破了卢克雷齐娅和她家人禁忌苟且的关系以至遭了杀身之祸,甚至更有人说那对父子二人有时候会一起享受卢克雷齐娅的美貌。
至于乔瓦尼波吉亚的死,同样被很多人认为其实是凯撒干的,至于原因则是竞争,妒忌,还有吃醋等等等等。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完全用谎言,谋杀和苟且编制起来的家族,而现在看到这个家族内讧,很多人其实是觉得很开心的。
“高兴点亲爱的,不要沉着脸,”一身华丽无比的古罗马皇帝装扮,而不是身穿庄严法衣头戴冠冕的亚历山大六世低声对站在下面一级台阶上的卢克雷齐娅说着,同时他是不是的抬起手,用手中那同样模仿古罗马皇帝手杖的权杖向人们致意“不要让他们看出你脸上的悲伤和不安,那样他们就会更把我们当成笑话了,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不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你们都是家人。”
听到父亲的吩咐,卢克雷齐娅勉强收拾心情脸上挂上微笑,只是她的眼中却依旧难掩失落和痛苦。
“父亲,凯撒太过分了,他不该这样的,我甚至不想再见到他,”卢克雷齐娅也一边挥手示意一边用懊恼更多则是悲伤的语气说“他要害死亚历山大,要害死我女儿的父亲,这让我怎么原谅他。”
“可他始终是你的哥哥,”教皇说着把有些干瘦的手分别按在身前的卢克雷齐娅和亚历山大肩膀上“虽然他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可别忘了他毕竟是你们的家人和兄弟,将来我要是有一天到了头,我希望你们能善待他,我是不指望杰弗里了,”教皇说着向站得稍远些的杰弗里和夏桑望去,这让他恰好看到了杰弗里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夏桑正向亚历山大投来的充满憎恨的目光“记住只有你们才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将来能相亲相爱,这样即便我因为罪孽太深没有上得了天堂而是堕进地狱,也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亚历山大六世的话让卢克雷齐娅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悲痛,她转过身扑进父亲怀里,发出尽量压抑的“呜呜”低泣。
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眼教皇,他不知道亚历山大六世这是在玩苦肉计还是在打悲情牌,不过老头子的话倒是多少也让他心有感触。
亚历山大六世绝称不上是个好人,但是他对自己的家人倒是真心实意,而且或许是因为作为伊比利亚人的特点,罗德里格斯波吉亚有着强烈得异乎寻常的家族意识,这让他甚至认为即便是被亲人深深伤害了,也应该予以宽恕谅解,所谓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波吉亚永远是一家人。
只是亚历山大却实在无法相信教皇这如此感人的说辞,毕竟想想波吉亚家那专坑女婿的黑历史,就让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
不过教皇的话还是让亚历山大不由心中微动,看着教皇慈爱的用手轻轻抚摸着卢克雷齐娅的头顶低声安慰着她,然后又露出笑容去逗弄着因为母亲突然哭泣而显得不安的埃斯特莱丝,亚历山大心头忽然闪过个隐藏在心底里的念头:“老头子的寿命,就在这两年了……”
第214任罗马教宗亚历山大六世罗德里格斯波吉亚在历史上在位11年,而现在已经是第8个年头了。
在亚历山大六世之后,会有一位很倒霉的短命教皇庇护三世,这位教皇从继位到升天不过2个月就因为身体原因,不等屁股下的宝座热乎就蒙了圣召。
这样的结果就是同一年里就相继出现了三位教皇,而接替那位庇护三世的,就是后来有战神教皇之称的尤里乌斯二世,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而尤里乌斯二世的果断与狠辣,野心与行动,也让他成为了号称基督教世界历史上最具有影响的教皇之一!
亚历山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微微扭头向不远处那一大片引人注意的红色看去,那里坐着常驻梵蒂冈的枢机们,在那群权势赫赫,却又大多已经年老力衰的老人当中,有一个怎么看都无法忽视的身影傲立在他们当中。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早年当过军人,更曾经亲自指挥军队东征西讨,所以他不是那些身体已经随着年龄变得糟糕起来的枢机们中的一个,相反他的身体很结实,如今他只有50多岁,对他来说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和足够健康的身体和显然已经有些难掩老态的亚历山大六世耗时间。
据亚历山大所知,再过不到3年,亚历山大六世就会在一场颇为扑朔迷离的奇怪意外中死去,而在他看来,现在的教皇即便没有那场意外,似乎也未必能熬得过老罗维雷。
这大概也是让老罗维雷敢于公开宣称寻求教皇宝座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对于梵蒂冈来说,即便不论亚历山大六世的品性为人如何,只是考虑到为了避免因为总是频繁的死教皇导致的局势动荡,也会有很多人更愿意把赌注压在看上去能熬得更久的老罗维雷身上。
只是,通过这几年打交道,亚历山大已经明显感觉到,老罗维雷似乎不怎么靠谱啊,那么让这个老丈人成为教皇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利还是弊呢,亚历山大微微眯起了眼睛。
波提科宫的冬天有点萧条,除了一些耐寒的植物,整个宫殿前的花园看上去很是枯败,原本当初与卢克雷齐娅流连温存的罗马式圆顶凉亭里枯黄的树叶随风飞舞,坐在里面被四下里吹来风一刮,即便穿的很很厚实可身上依旧感觉冷飕飕的。
卢克雷齐娅坐在厚厚的垫子上望着花园,她想起了当初自己曾经在这里险些遇刺的危险情景,那时候是凯撒奋不顾身的救了她,这让她在那一刻甚至有种“也许哥哥才是能保护自己一生的人”的想法。
这种莫名而又让人不安的感觉直到遇到了亚历山大,然后就是在比萨,当亚历山大让她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时,做出了最后决定的卢克雷齐娅明白了内心中真正的渴望,也感到了之前那种奇怪想法的荒唐和可笑。
但是凯撒毕竟还是她的兄弟,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倾斜的天平,特别是女儿的出生让卢克雷齐娅心底的天平更加倾向一方,她依旧是那么关心热爱着凯撒,可她却没有想到凯撒一次次的伤害着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亲人。
“亚历山大,我们是不是永远摆脱不了这个诅咒了,”卢克雷齐娅对坐在对面正不停的搓着她的双手好让她暖和起来的亚历山大“我知道别人都怎么看我们一家,而且我也知道那些人公开议论乔瓦尼就是凯撒谋杀的,虽然我永远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可现在他的确一次次的试图谋害你,难道我们家族真的被施了要这么相互伤害的诅咒吗?”
“相信我宝贝,我不会被人谋杀,因为我还没有为你和我们的女儿找到一顶适合你们的冠冕,我想那应该不止是一定公爵或是大公夫人的冠冕那么简单,所以既然这件事我还没有完成,我就不可能半途而废的被什么人干掉的,”亚历山大说着抬手抓住了因为听到这话吓得想要捂住他嘴的卢克雷齐娅的左手“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既然我们的女儿长了一颗漂亮的小脑袋,那么她就天生应该戴上……”亚历山大把嘴唇贴近卢克雷齐娅的耳边低声说“一顶王冠。”
卢克雷齐娅的呼吸瞬间一滞,紧接着就变得急促起来,她意外愕然的微微扭头望着近在眼前的亚历山大脸上的神色,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亚历山大如此清晰的说出对女儿未来的安排:“王冠?”
“对,我知道现在有人把我称为罗马王,”亚历山大说着动了动脑袋,他其实不那么喜欢这个称号,因为这总让他不由想起某个短命而又运气奇糟的皇二代,那个倒霉孩子除了继承了他爹的血统之外再也没有继承任何有用的东西“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号,而且我也知道我实际上并不是罗马的王,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女儿将来有一天成为一位真正的女王。”
卢克雷齐娅呼吸急促的听着亚历山大的话,一直以来她其实是很为女儿的未来担心的,做为亚历山大的妻子,巴伦娣有着天然的无法抗拒的优势,只要她的肚子争气,九个月之后不论生下的是男是女,她都可以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孩子争夺未来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宝座,而埃斯特莱丝的未来或许真的就只能“委屈的统治比萨和佛罗伦萨这两个小地方了”。
可是现在亚历山大的许诺让她看到了一个之前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不是公国,甚至不是大公国的冠冕,亚历山大向她许诺的居然是一顶王冠!
“他要征服所有的城邦,要在罗马建立一个王国!”这个念头让卢克雷齐娅甚至已经忘了身边寒冷呼啸的风,而是只有眼前的男人。
“相信我,这一切都会实现的,”亚历山大说着用额头轻触了下卢克雷齐娅白皙冰凉的前额“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们将来还会得到更多,因为有一个足够大的世界等待我们去去征服呢。”
亚历山大的许诺让卢克雷齐娅只是不停点头,她其实不是很懂亚历山大在说什么,但是这并没有关系,只要知道自己和女儿的未来会比现在更好就行了。
想到这个,卢克雷齐娅吐出口气,白雾从嘴里喷出来立刻随风消失,这也让她似乎终于摆脱了压抑在胸中的无形的沉郁。
“答应我,如果将来有一天凯撒还要谋害你,”卢克雷齐娅顿了顿,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难过,可最后还是坚持着继续说下去“别忘了你还有等着你去为她们实现诺言的家人和女儿。”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然后又轻触眼前爱人那冰凉却感觉十分舒服的光滑额头。
与此同时,卢克雷齐娅心中无奈的轻叹:凯撒,看在上帝的份上,希望你别再干蠢事了。
随着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寿辰庆典结束,罗马城也迎来了1500年的2月。
只是对罗马人来说他们关心的并非是如今是什么时候,而是那些依旧占领着罗马的蒙蒂纳军队。
从菲乌米奇诺登陆突然进入罗马的,是由保罗布萨科指挥的蒙蒂纳军巴尔干第二团。
之前被所有人视为鲁莽甚至是不智之举的博洛尼亚占领行动,让布萨科这个原本因为长期待在亚历山大身边以至名声显然不如贡帕蒂和奥孚莱依的巴尔干第二团团长一下子成了名人。
这甚至让一些原本还想兴风作浪的罗马贵族也老实了不少,毕竟这个人居然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就敢悍然入侵教皇辖地而毫无顾忌,现在他显然是得到了那个贡布雷的命令授权,那么就真是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会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了。
这样种种传说的结果就是虽然巴尔干第二团只来了三分之二,也就是大约2000名士兵,可他们却很牢固的控制住了整个罗马城。
对那些巴尔干农夫们来说罗马城就是天堂,这其实从几个世纪前蛮族一次次入侵罗马时候那欲壑难填的贪婪就可以体会得到,只是现在这些蛮族的后裔们自己也开始尝到被人垂涎时那忐忑不安的心情了。
亚历山大带来的猎卫兵都是曾经跟随他远赴巴尔干的老兵,这些人已经被他迅速安排到了巴尔干团中,这些至少能在语言上与巴尔干人交流的老兵成为了整个团的低阶军官,与此同时亚历山大提出了个令教皇很意外的建议。
“重新组建梵蒂冈军队?”亚历山大六世狐疑的看着便宜女婿,他有些猜不透亚历山大的心思,如果亚历山大强硬的要求解散教皇军他都是能够理解的,而即便是交还了教皇军的旗帜,也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会允许梵蒂冈重新武装起来。
可现在听着亚历山大的建议,教皇觉得有点看不懂了。
“你是说雇佣军吗,”亚历山大六世略微沉吟,虽然不明白亚历山大的真实意图,可听上去似乎整个建议倒是不错“之前我们也雇佣了那些军队,可看看他们的表现吧,我想即便面对的不是你的蒙蒂纳人,他们的表现也足够用糟糕来形容了。”
看着教皇半真半假的恼火样子,亚历山大轻轻一笑,说起来凯撒的训练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亚历山大看来如果面对的不是巴尔干第二团,而是其他什么军队或许教皇军还能打得有生有色些,至少历史上凯撒靠着这支军队还是威风过一阵的。
“也许雇佣的士兵有问题,”亚历山大有意无意的说“花同样的钱当然要买到更好的商品,雇佣兵也一样,否则就是花冤枉钱了。”
“可是到哪去找可靠的佣兵呢,要知道那些人都是些滑头的**。”见亚历山大似乎的确是在提出建议,教皇不禁也认真起来。
“我想有个地方的士兵是可靠的,”亚历山大笑着向老丈人提出了建议“瑞士人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勇敢彪悍,而且因为对上帝的信仰而意志坚定,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着严明的纪律和崇高的荣誉感,这些足以让他们成为最优秀的佣兵,虽说他们的价格稍微高了点,可我想这对您来说不是问题。相反如果您能以教皇之尊亲自招募他们,这对瑞士人来说肯定是无上的荣誉,这就足以能让他们为了教廷尽忠尽职,甚至您可以把招募一支瑞士佣兵做为给予他们的特权,我想这就足够更能激发他们的荣誉感和责任心。”
亚历山大六世认真的听着便宜女婿的话,随着亚历山大的描述,教皇脸上的神色时晴时暗。
过了好一阵他才忽然问到:“告诉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还是有的,”亚历山大没有掩饰而是坦然回答“因为我希望您的统治能够更久一些,至少这对卢克雷齐娅来说是最好的。”
说到这亚历山大稍微停了下似乎在想下面的话是不是该说,可随即他就开口说到:“至于找瑞士佣兵的花销如果您想要省下笔钱,我倒是有些门路,保证能给您个优惠价。”
听着亚历山大的建议,教皇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在一旁,始终默默看着这一幕的诺梅洛却不禁暗中摇摇头。
真是很奇特的一家人啊,私人秘书心里这么琢磨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罗马涅-托斯卡纳公爵
亚历山大知道,随着提出重新武装教皇国的建议,他已经在亚历山大六世和老罗维雷之间做出了个选择。
这个选择并非只是在两个老丈人之间挑一个那么简单,而是在未来由谁统治罗马上,他押下了重注!
他很明确的决定,选择亚历山大六世。
会选择臭名昭著的波吉亚,而不是未来的战神教皇老罗维雷,亚历山大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首先,老罗维雷的野心太大,或者说他是个完全只想自己独吞一切而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的人,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将来他们之间必有一场难以回避的冲突。
这个冲突或许会晚些,可也许很快就会发生,这势必会牵制亚历山大的精力和力量,而在接下来的计划中,亚历山大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伊比利亚,这就让他必须在两个未来会各自给他带来不同威胁的老丈人之间做出选择。
另外就是几年来的接触,让亚历山大对老罗维雷有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反感。
亚历山大六世同样贪婪,阴险,残酷无情更喜欢坑女婿,但他至少对自己的儿女还是真心喜爱的。
老罗维雷却是个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实现个人野心工具的人。
为了扩张势力他可以冷酷的算计自己的女儿,而为了谈条件又可以让儿子冒险出使蒙蒂纳,当他听说自己的堂弟被烧成了渣后,他甚至从未再向别人提起过托尼德拉罗维雷这个名字,这林林总总的事实让亚历山大深深感觉到了这个人冷酷无情和难以驾驭。
可以说,老罗维雷是个完全不会有任何顾忌的人,不论是亲情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都完全不能妨碍他为了遏取利益而不择手段。
这就让这个人变得十分危险,因为除了担心可能的报复,没有任何可以妨碍他做出极端事情的界限。
亚历山大对老罗维雷始终抱着很深的戒心,他相信只要需要,老罗维雷不但可以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手,甚至可以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下黑手。
这些都是让亚历山大决定支持亚历山大六世的重要原因,不过让他最终下决心的,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亚历山大六世,来自伊比利亚。
罗德里格斯波吉亚出身伊比利亚半岛瓦伦西亚的显赫贵族家庭,这个家族历史悠久,可以上溯到与阿拉贡王室有着密切姻亲的古老渊源。
虽然这个家族因为迄今为止相继出了两代教皇已经在罗马扎下了根,但是做为瓦伦西亚的大贵族,波吉亚家不但在瓦伦西亚,更在整个阿拉贡甚至是伊比利亚半岛都有着很深的影响和地位。
这对于即将展开伊比利亚计划的亚历山大来说,显然是十分重要的。
正是这种种原因,让亚历山大做出了选择。
而他做出决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在老罗维雷前面,为亚历山大六世组建瑞士卫队。
老罗维雷后来之所以会被称为战神教皇,除了他经常发动战争,以至如果不是死的早,险些在16世纪初就提前几个世纪统一了意大利之外,还有个很大原因就是他组建了著名的瑞士卫队。
这支完全由瑞士人组成的军队在后来的几个世纪当中忠心耿耿的守护着梵蒂冈,他们那狂热的信仰,近乎固执的忠诚和对责任的坚持为他们博取了美名。
这种偏执的责任感和对荣誉的追求后来被瑞士人带到了法国,在2个多世纪后,这些瑞士人为了这荣誉付出了惨重代价。
现在亚历山大要让大名鼎鼎的瑞士卫队提前出现在这个时代,虽然这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的差别,但是随着这支队伍主人的改变,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虽然没有立刻同意,不过似显犹豫不决的神情还是让亚历山大知道其实教皇的确已经动心了。
建立一支教皇**队原本就是亚历山大六世一直在极力推行的计划和野心,只是之前他把这些都寄托在乔瓦尼和凯撒身上,可现在随着两个儿子死的死,囚的囚,亚历山大六世不得不尝试着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了。
而直接指挥军队显然又是不太可能的,那么亚历山大六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把军队交给某个他值得信任的亲信手下。
不过亚历山大倒是没指望教皇会选自己,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对他有着很深的戒心,这也是他虽然愿意重建军队却又犹豫不决的原因,所以他是绝不会选自己指挥教皇军的,如果那样就等于意味着梵蒂冈向他投降了。
“我想你可能会成为未来的梵蒂冈掌旗官,”走廊里,亚历山大对和他并肩走着的诺梅洛说“你是教皇最信任的人。”
诺梅洛没有显得多意外,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在看到亚历山大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才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过我会一直维护陛下的利益,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波吉亚家的所有人就和我的家人一样。”
亚历山大停下脚步默默看了诺梅洛一阵,稍稍颔首,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2月2日,蒙蒂纳军巴尔干第二团正式接受了来自教皇亚历山大的命令,在命令中教皇宣布因为之前有人试图叛乱,而原教皇军很多人已经牵扯其中,以至掌旗官凯撒波吉亚被叛乱份子暗害身负重伤,如此危急之下教皇不得不密令亚历山大的蒙蒂纳军队进驻罗马平息叛乱,同时在教廷重新武装起来之前,蒙蒂纳军将一直负责罗马和梵蒂冈的安全,直到新的教皇军接管罗马。
这个命令无疑为蒙蒂纳军进入罗马找到了合法的理由,也堵上了所有人的嘴,与此同时也为凯撒的失踪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至于究竟有多少人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并没有人太关心。
人们只知道,在教廷重新武装起来之前,罗马和梵蒂冈的命运就掌握在那个蒙蒂纳伯爵的手里,结合当下的局势很多人意识到,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如今已经是呼之欲出。
属于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的时代,到来了。
和罗马人纷纷猜测,群情激荡不同,对于亚历山大六世近乎当面撒谎的宣布,老罗维雷的反应很平静,他甚至没有出息教皇发布声明时候的枢机会议。
老罗维雷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康斯坦丁的身上,他派人不停的在罗马和弗利之间传递消息,随时掌握着对弗利的战事进展。
康斯坦丁是个很正统的军人,和他的父亲相比他更适合在军队而不是宫廷里活动,所以在一回到军营之后他就立刻显得活跃起来。
在带领军队离开罗马后,立刻沿着海岸线向北进军,他的进军速度很快,虽然是在冬季,可只用了不到一周就已经逼近了弗利,而且在第7天顺利的占领了距离弗利只有20多法里的乌尔比诺。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直暗暗提着心的老罗维雷终于松了口气。
乌尔比诺虽然在弗利南方,但其实却已经很接近被威尼斯人视为自己天然势力的波河下游平原,正因为这样老罗维雷在这期间一直与威尼斯驻罗马使者不停接触,在频繁示好的同时也提出了种种许诺,唯一希望的就是威尼斯人能默许康斯坦丁对弗利的军事行动。
可是威尼斯人的态度却始终很暧昧,这让老罗维雷看似镇定可内心里异常焦急,他知道如果威尼斯人认为康斯坦丁的举动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一旦威尼斯出兵,以现在罗维雷家已经失去来自热那亚支持的情况,康斯坦丁很可能会遭遇惨败。
向亚历山大求援吗,这个念头老罗维雷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很快就被他抛到一边。
不说现在这种情景下亚历山大是否还会冒着得罪威尼斯人的风险出兵,即便亚历山大愿意帮他的大舅子,老罗维雷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老罗维雷已经开始对亚历山大势力的迅速扩张起了很大的戒心,而让儿子趁机占领弗利就是对这种扩张的反应。
弗利是连接威尼斯与南意大利的一个不错的关节,虽然与直接几乎把意大利半岛从中间截为两段的亚历山大的未来公国相比,占领弗利只是打通了濒临亚德里亚海边的一条很窄的陆上走廊,但是在老罗维雷看来,这个走廊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为此他不惜向威尼斯人妥协。
现在看来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随着康斯坦丁占领乌尔比诺而威尼斯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老罗维雷知道自己之前的种种努力终于成功了。
2月9日,康斯坦丁向弗利派出了使者,他给了弗利人一天的时间考虑是否愿意投降,而他得到的回应是被人送回来的使者的一只耳朵。
弗利的母老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用这种残忍而又血粼粼方式回答了康斯坦丁:没门!
愤怒的康斯坦丁当即下令发起进攻,第二天的2月10,弗利攻防战就此开始。
老罗维雷密切的注意着弗利方面的动向,虽然已经得到了威尼斯人不会干预的默许,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康斯坦丁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也足以让老罗维雷引以为豪,虽然那位弗利的母老虎以凶猛彪悍著称,但是在经过两场惨败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不得不带领军队退守城里,试图凭借弗利的城墙阻挡康斯坦丁军队的进攻。
与此同时,她派人急赴米兰求援。
正是在这种局面下,米兰的使者来到罗马,求见亚历山大。
和米兰人一起来的,还有亚历山大在米兰的全权代表诺尔梅齐的一封信。
在信中诺尔梅齐向亚历山大报告了关于米兰和谈的进程和迄今为止的结果,看着那一连串的废话连篇,亚历山大不由满意的点点头,看的出来诺尔梅齐干的不错。
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求援信就直接了许多,他请求亚历山大向教皇说情,在保证卡特琳娜的儿子继续统治的弗利的前提下,他愿意说服弗利投降。
只是这个与其说是求助,可看上去更像是敷衍的求援信没有引起亚历山大的任何兴趣,对弗利是否落在康斯坦丁手里他丝毫不在意,至于那头有名的母老虎,在卢克雷齐娅听说米兰的使者来了之后就立刻跑到马力诺宫,然后用戒备的眼神盯着他好久之后,亚历山大也表示出了某种漠视。
老罗维雷或许认为占领了弗利就等于在陆地上隐隐打通了一条连接南北意大利的通道,甚至到了某种必要时候还可能摒弃成见与威尼斯人合作,可是亚历山大却并不在乎老罗维雷的这些盘算。
因为虽然时间似乎比历史上晚了些,但是从得到的种种情报看,威尼斯人最大的威胁很快就要来了,到那时候威尼斯人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再和老罗维雷勾结。
1500年1月初,奥斯曼帝国的传奇海军将领凯末尔雷斯聚集了一支大约由70条规模大小不一的船只组成的舰队向爱琴海西部刚刚被奥斯曼军队从威尼斯人手里夺走的几座小岛进发,他的目的是为驻守这些岛屿的奥斯曼军队送去援军和补给。
对于奥斯曼人的举动,威尼斯人既忧心忡忡却又不想悍然展开海上决战,于是在之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威尼斯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奥斯曼人的运输船队来往于爱琴海上后方与那些岛屿之间,然后把大批的武器和援兵送上去,然后再用火炮加固了岛上堡垒。
这种古怪僵局最终在1月底的一次惨败后被打破,而这次惨败的主角是贡萨洛。
贡萨洛在带领着阿拉贡军队一路向东杀到爱琴海上之后,得到了威尼斯人的热烈欢迎,为了让这位强大的援军统帅满意,威尼斯人下了血本的不停讨好,结果就是贡萨洛借助着威尼斯的舰队一路狂飙,不但一下子收复了好几处之前被奥斯曼人夺走的岛屿,而且还在1500年1月初夺取了奥斯曼人在东地中海凯法利尼亚岛上的重要基地。
贡萨洛一时间意气风发,兵锋所指所向无敌。
不过他的好运气很快也就到头了,随着奥斯曼人对那些岛屿防御的加固和源源不断到来的援军补给,贡萨洛在爱琴海上的行动越来越不顺利,特别是随着凯末尔雷斯的舰队不再满足于运送补给和军队,而是开始向东一步步逼近后,贡萨洛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
终于,在进入1500年1月不久,在距希腊海岸不远的扎金索斯岛的战斗中,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遭到装备精良,兵力更是他数倍的奥斯曼精锐守军的猛烈反击,而后更糟糕的是,他之前冒险在基西拉岛上建立的基地也被奥斯曼人夺走。
随后奥斯曼军队在凯末尔雷斯的海军支援下攻城拔寨,贡萨洛费尽心思在爱琴海上建立的优势几乎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这样的结果不但让贡帕蒂颜面扫地更是暴跳如雷,他把所有这一切的责任都归结为威尼斯人的消极避战上,在跑到威尼斯向老狐狸巴巴瑞格发了一通脾气后,贡萨洛威胁威尼斯人,如果再不阻止奥斯曼海军的行动,他将带领阿拉贡军队撤出这场让人恼火的战争。
贡萨洛的威胁很显然起了作用,同时威尼斯人也的确感觉到了来自奥斯曼海军的危险,毕竟如果再消极避战就有可能会被彻底封死在亚德里亚海里,面对这种局面,威尼斯决定反击!
亚历山大得到的消息要比威尼斯人稍微晚些,不过在情报的详细上却要比他们强得太多。
在巴耶塞特二世重伤失去对朝政的控制后,如今的奥斯曼帝国正面临着塞利姆与艾哈迈德两位王子争夺未来苏丹宝座的决战。
而凯末尔雷斯是塞利姆一派的将领,如今他这么咄咄逼人的向威尼斯发起挑衅,为的也就是在即将到来的王位争夺战中为塞利姆创造更多的优势。
亚历山大知道奥斯曼人在这场未来的海战中是取胜了的,而且经此一战后,威尼斯人几乎丢失了他们在地中海上的所有独自占领的殖民地。
不过他并不打算帮助威尼斯,特别是这个时候。
从2月中旬开始,在意大利持续发生了几件引人注目的大事。
首先是在经过差不多一周的围攻后,弗利终于抵抗不住康斯坦丁的进攻宣布投降,随后弗利公爵夫人,有名的弗利母老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被囚禁押解罗马。
紧接着,在米兰进行的和谈因为参与的几方都没有哪怕一丝的诚意最终宣布失败,而实际上已经借此机会休整调度完毕的法奥两军再次宣布进入战争状态,诺尔梅齐在可以说是圆满的完成了亚历山大赋予的使命之后,返回了蒙蒂纳。
而后,2月底,在再次被奥斯曼人占领的凯法利尼亚岛北部不远的希腊沿岸,威尼斯与奥斯曼海军展开了一场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对双方来说却有着重大意义的海上决战。
经过一天的鏖战,威尼斯人在损失了大小十几条战船后逐渐不敌,威尼斯海军司令格里马尼不得不被迫命令舰队撤出战斗。
至此,奥斯曼海军一举把威尼斯人堵死在了狭长的亚德里亚海里。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一时间不但让意大利半岛眼花缭乱,甚至就是整个欧洲都为之震动。
不过就在这些动荡当中,有一件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1500年2月的最后一天,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在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里被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加冕为罗马涅-托斯卡纳公爵。
第一百六十章 一切为了伊比利亚!
亚历山大独自走在台伯河边,冰冷的河面上时不时的飘过一块块破裂的碎冰,看着涌动的河水,亚历山大的心绪不由也如这河水一样,看似平缓,实际却激流涌动,似乎随时一个浪头冲上来,就可以涌上岸边的堤坝。
2月,这对亚历山大是个很特殊的月份,4年前2月的一天,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西西里岛外海的一块浮木上,当时的他因为快冻僵了,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海上,又是怎么从那么久远的未来跨越了这么久的时间来到这个时代都不知道,那时的他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是否能存活下去。
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迷茫,除了从开始执着的试图回到自己时代那段时间,那个叫丁慕的年轻人的日子过得昏昏浩浩,然后他就陷入了一个对他来说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弄明白的意外阴谋之中。
4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当再一个2月到来时,丁慕愕然发现自己似乎如同已经过了一个甚而是更多的世纪,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既充满好奇又全是戒备的懵懂青年,就在不久前,他被这个时代欧洲最具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的罗马教皇加冕为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的公爵,而这个加冕者,还是他女儿的外公。
亚历山大有时候在琢磨,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回到过去自己时代的机会,他是不是会甘心再次做回那个整天要仰老板鼻息,看上司眼神,而且还要和身边一群公司同事为了争夺业绩勾心斗角,而且几乎注定一辈子都只是个平凡人的那种生活当中去。
在被册封为公爵的当晚,亚历山大喝醉了,一直以来他从没喝醉过,对酒的自律其实是源自没有安全感的警戒心,他不能容忍自己就那么毫无戒备的把命运交给别人,即便是身边环绕着猎卫兵,他也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因为这不是那个即便因为宿醉耽误了上班时间,最多也就是被炒了鱿鱼的熟悉的时代,而是充满了阴谋,暗杀,背叛和种种随时会发生匪夷所思事件的16世纪的意大利。
可是他还是喝醉了,在半睡半醒中他还记得他依旧强迫自己要清醒些,直到后来卢克雷齐娅出现,彻底把他最后那点理性随着两人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不过即便是这样,第二天亚历山大依然醒的很早,他不顾宿醉后肯定会异常难受的脑袋,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当看到远远站在距卧室不远的走廊上,可只要有情况就可以迅速冲过来的谢尔时,亚历山大神情微微有点恍惚。
然后他立刻关上门回头向床上看去,看到用毯子盖着大半个身子,只有一条光滑手臂露在外面的卢克雷齐娅时,亚历山大才好像终于确定这并不是一个叫丁慕的人的臆想和梦境。
自己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公爵,也是蒙蒂纳的伯爵,一个孩子的父亲和四个女人的男人。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一个要比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更加宏大,以至这个时代的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计划。
亚历山大走到窗前打开半掩的窗扇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然后他深深吸了口那直通心肺的冰冷气息。
终于冷静下来了,亚历山大这么告诉自己,之前宿醉的头痛和恍惚悄然消失,他关进窗户走回到床边把卢克雷齐娅留在外面有些冰凉的手臂放回到毯子下。
走出马力诺宫的时候,天色都没有完全亮起来,亚历山大稍稍示意跟随的卫兵不要跟的太近,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老罗维雷占领了弗利,这倒是从侧面证明了他和威尼斯人之间有着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随着奥斯曼海军在希腊海上取得的胜利,威尼斯人如今正面临着自从威尼斯城建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所以一时间老罗维雷即便还有其他的举动,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了。
而且亚历山大也并不想就这么让罗维雷家消消停停的享受吞并弗利的果实,他已经给在蒙蒂纳的诺尔梅齐写了信,相信很快这位因为在米兰和谈中颇出风头的蒙蒂纳外交官就会给老罗维雷带来足以让他们更加心动的消息了。
至于教皇,关于重进建立教皇军的建议虽然还没有得到回复,但是亚历山大相信教皇最终会采取他的提议,为了这个他已经与教皇的私人秘书诺梅洛有过几次的交谈,而诺梅洛的回答也正说明了教皇如今唯一顾忌的只是这支军队是否会成为另一支蒙蒂纳军队。
为此亚历山大已经决定把重新组建教皇军的全部准备工作完全交由梵蒂冈自行准备,他相信这样的态度足以能打消亚历山大六世和那些主教们的顾虑。
奥斯曼人对威尼斯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这足以能牵制威尼斯人永远不能满足的野心,他们现在应该为海上的事情头疼而不是时不时的就给邻居找些麻烦,这就足以能保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蒙蒂纳为中心的公国东北方向的边境是安全的。
至于伦巴第,亚历山大相信虽然冬天阻碍了绝大部分的行动,但是自从被他牵引着打破了冬季休战的惯例后,即便双方因为天气和给养的原因只会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而不会爆发大的战斗,但是法奥两国依旧已经逐渐陷进了以米兰这个意大利北方重镇为中心的旋涡之中。
然后就在这种打打停停的消耗中,两国君主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在意大利消耗的金钱要比在国内做任何事都更加迅速,这场战争就如同一个看不到底的无底洞,迅速消耗着两国的国库。
不过他们这时候已经收不住手了,如果停下来不但要吐出以前吞下去的那些肥肉,更意味着之前的那些巨大投入也都打了水漂,更何况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会有新的对手下场参加这场似乎没有休止的角逐,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咬着牙继续坚持下去,直到其中一方或是几方坚持不住被逼下场去。
这些事情看似很凌乱,但是如果仔串联起来就会发现这是一张编织得异常严密,几乎在无形中覆盖了大半个欧洲的惊人的大网。
而这一切的开始,只是当初那不勒斯一座别墅里一对年轻兄妹看似悠闲随意的闲聊。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亚历山大的是箬莎,因为亚历山大能有如今的这一切,几乎有一半都是箬莎为他做到的。
“亲爱的妹妹,”回到马力诺宫的亚历山大给箬莎写着信“我真希望你能参加我的加冕礼,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盛大的加冕仪式也好像空落落的没有激情,加冕的时候教皇耍了个小小的花招,他在为我加冕的时候特意让人在我身边摆放了一顶空的公爵夫人的冠冕,这在以往的仪式上显然是没有的。我当然知道教皇的意图是什么,很显然他希望我趁势把公爵夫人的冠冕戴在卢克雷齐娅头上,不过他显然注定是要失望了,虽然我并不介意把我自己的公爵桂冠戴到埃斯特莱丝头上,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卢克雷齐娅是不可能成为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公爵夫人的。”
亚历山大写到这的时候向依旧还睡得很熟的卢克雷齐娅看了眼,虽然觉得有些歉疚,但是这并没有动摇他的想法。
“至于我希望这顶公爵夫人的冠冕应该戴在谁的头上我们都很清楚,不过这大概也是注定不会实现的,但是我相信注定会有另一顶冠冕能够安慰我们两个人的心,”写到这里亚历山大停下来想了想该怎么表达他心中的想法,在想好了措辞之后才继续写到“我从西西里来,那里就如同我的故乡,对我来说西西里有着比任何地方都更宝贵的意义,而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由你,我最心爱的妹妹来统治西西里,这样才会让我感到安慰和欣喜。”
写完这些,亚历山大轻轻吐出口气,他从桌上拿起蜡烛把封蜡烧热烧软,然后用印章盖在封好信封上。
这其实是他给箬莎写的第二封信,在加冕仪式还没开始之前他就已经派人给那不勒斯送去了消息,他希望箬莎能是第一个和他分享这一荣誉的人,即便因为路途遥远她不可能真的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但亚历山大依旧希望箬莎是自己第一个告知的人。
不过那封信却是公开的,这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哥哥把自己荣封公爵获得公国的好消息与心爱的妹妹分享,这原本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而第二封信,才是亚历山大要对箬莎说的心里话,其中既有对教皇耍的小手段的抱怨,也有不能与心爱的妹妹共同拥有这顶冠冕的遗憾。
不过更重要的是,亚历山大在信里告诉箬莎,对于伊比利亚的计划,要正式开始了。
2月初的罗马很冷,特别是一些因为建筑风格显得要比其他房子更加通风的诺曼式宫殿,过于繁多而又高大的门窗成了冬天冷风肆虐最好的去处,即便是费力的把很多地方用厚实的毯子盖上也依旧阻挡不住那猎猎寒风。
和马力诺宫比起来,位于大竞技场附近的切尼堡就显得有些简陋了,不过这里原本也不是让人居住,而是用来关押犯人的。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就关押在这里,就再不久之前的两年多前,这里还曾经关押过另一个当时同样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西西里主教阿方索。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同样大名鼎鼎,不过很多人对她的了解更多的还是因为她那彪悍以及要比绝大多数男人都更加果敢的性格。
这位弗利的公爵夫人以大胆和手段辛辣著称,不论是当初在她丈夫作为教皇的叔叔突然死后果断的占领天鹅堡威胁梵蒂冈,还是在丈夫被人暗害后对仇敌的血腥报复,这位弗利母老虎都表现出了异常强悍的一面。
不过现在她的样子不太好,虽然康斯坦丁不但没有虐待她,相反还表现出了一个真正骑士宽容大度的作风,允许她的女仆跟在身边伺候她,但是切尼堡似乎天生就有的阴森作为监狱的无形恐怖却让这里显得说不出的可怕。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被囚禁的地方要比其他牢房好得多,至少房间的窗子都是封得严严实实的,可也许是因为作为牢房建造的时候原本就没考虑过采光的需求,所以原来就有些昏暗的牢房因为窗子堵得严严的,就显得更加阴暗无比。
以至当有人走进牢房的时候,从门外照进来的亮光让牢房里的两个女人眼前一阵发花。
“是谁?”
一个习惯得透着威严和一丝恼火的询问从暗淡的牢房里传出来,即便已经成为了囚徒却依旧不改脾气的口吻,让骤然走进暗处一时还不太适应的康斯坦丁立刻就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希望您在这里还算习惯。”
康斯坦丁向眼前有些模糊的身影说,看到那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他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康斯坦丁这个动作并非是害怕,而是有些无奈,眼前这个女人凶悍的性格实在让人头疼,即便她不会猛扑上来用牙齿拼命撕咬,可如果被她紧贴着脸狠狠呸上一口,也足够让人恼火又无奈的了。
“你是来劝我放弃弗利统治权的吗?”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看着这个站在亮处的男人,这个人占领了她的领地而且囚禁了她,不过在武装占领之后这个人显然希望通过更合法和温和的方式获得关于弗利无可辩驳的统治权利,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一直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说服凯特琳娜斯福尔扎向他公开缴权。
“其实我有另外一个更好的建议,”康斯坦丁说到这的时候接着已经适应囚室里的亮光仔细打量着这头弗利的母老虎,同时心里琢磨着未来自己会和这个女人生下几个孩子“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求婚。”
虽然已经年到中旬,而且几天来的囚徒生活也她受了不少罪,可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风韵依存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意外愕然。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甚至想过也许眼前这个男人会对她用强,以此利用征服她身体的方式获取弗利的统治权,这些她都想到了,弗利的母老虎并非只是敢作敢当,她同样拥有聪慧的头脑,否则也不能和众多敌人周旋了那么多年。
只是即便想到了,可当亲耳听到康斯坦丁求婚时,她还是不禁有些愕然。
“我有儿子,而且不止一个,他们都是我丈夫的合法婚生子,拥有弗利不可辨驳的继承权,而且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我,都不会同意放弃这个权利。”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并没有开口拒绝,而是用异常平静而且理智的方式提醒康斯坦丁,即便她同意和他结婚,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们的孩子依旧没有机会继承弗利。
康斯坦丁点点头,他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如此坦率的性格,虽然这显然会让她和她的儿子陷入很危险的境地,可康斯坦丁知道她应该是明白自身处境的。
“您可以考虑一下,我可以保证您与前夫子女的某些权益,和我结婚后我也会同样把他们视为我的孩子,所以在这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
康斯坦丁用一个继父般的口吻讨论着几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拖油瓶的未来,在看到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没有立刻表示拒绝,而是好像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时,朗斯坦丁微微一笑准备继续劝说面前这个女人。
只是不等他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远处的走廊入口方向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康斯坦丁听到了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和他守在门外的卫兵说话。
接着一个人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因为一时间不适应眼前的黑暗,这个人几乎撞在康斯坦丁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认出是父亲身边随从的康斯坦丁抓住那个随从肩膀问着。
“少爷,大人请您回去,有很重要的事情。”随从说着的同时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问“少爷,这个女人还没答应您的求婚吧?”
“还没有,不过……”
“太好了,”随从不等康斯坦汀说完就又急匆匆的说“老爷叮嘱说如果这件事还没有谈妥,他要您立刻停止再提出这个建议。”
康斯坦丁心中感到一丝诧异,说服这头弗利母老虎同意结婚的主意是老罗维雷给儿子出,可现在老罗维雷却又这么吩咐,这让康斯坦丁有点摸不着头绪。
回头看看正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康斯坦丁一时间竟然有种要逃避的心思。
找了个借口匆匆出了监狱的康斯坦丁着随从匆匆赶回了半山别墅,当看到坐在花坛前的矮墙边看着山下景致的父亲后,康斯坦丁稍微平复了下因为意外而不住胡思乱想的心情,然后才走到父亲面前。
“父亲,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因为什么?我已经快要说服那个女人了,其实她自己也很聪明,看来也只是等着我们能给她和她的几个儿子开出什么条件。”
“不要再去想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了,”老罗维雷转过头看着康斯坦丁“有一门更合适的婚姻可以让你得到比弗利大得多的领地和财富,最关键的是你通过这门婚姻可以成为公爵。”
“您在说什么?”康斯坦丁诧异的问。
“贡布雷派往米兰的那个全权使者诺尔梅齐来罗马了,他带来个很让人意外的消息,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两个儿子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在不久前一场与法国人的战斗中双双不幸身亡了,”老罗维雷看着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康斯坦丁“卢德维科的儿子都已经死了,除了一个女儿他几乎已经绝嗣了。”
康斯坦丁到了这时才骤然明白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欣喜,因为激动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诺尔梅齐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贡布雷,而贡布雷立刻告诉了我,那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只要和卢德维科的女儿结婚……”
“不,意味着贡布雷把一个香甜无比的诱饵扔给了我们,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麻烦我们还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不论是否成功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可一旦成功你就是米兰公爵。”老罗维雷慢悠悠的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换条件
在传说中曾经有过一根铁钉决定了一个国家命运的故事,现实中也曾经发生更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终成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开端。
这种例子已经太多太多,而米兰公爵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两个儿子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的命运,是由一段树枝决定的。
法军统帅布罗热伯爵被一段意外飞溅的树枝击中造成重伤的突然事件让法国人一度陷入了短暂的惊慌失措之中,这其中除了因为作为指挥官的伯爵的受伤令法军一时没了带头人有关之外,就是因为伯爵的身份太过敏感,这导致了包括路易十二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为可能会出现的变故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好在就在很多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几位帕威亚大学医学院医生的到来算是让事情有了转变。
几个只会放血的庸医被很不客气的赶到了一边,然后这些医生立刻对伯爵着手治疗,好在布罗热伯爵原本身体就很结实,在被几个庸医一通折腾之后居然难得熬了过来,虽然身体依旧显得很虚弱,不过在经过一番周折之后,伯爵的性命终于被抢救了回来。
路易十二异常高兴,因为伯爵的得救不禁拯救了法兰西军队,更可以说还是把法兰西从可能出现的内战中解救了出来,在慷慨的酬谢了那些医生之后,路易十二为了表示对伯爵的关心,他决定让人把伯爵送到远离战场的地方去暂时修养。
路易为伯爵选择的地方,是一处风景秀美又颇为安静的好出去,一个距米兰不算太远,在谈判期间由法军控制的一个小镇,罗沃尔。
伯爵在那里也得到了很细心的照顾,路易十二特意安排了一批机灵的仆人侍女供伯爵使用,同时他还下令在小镇上留下了一支虽然虽然不多,却颇为精锐的法国士兵保护伯爵的安全。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伯爵自己也决定安心的在这个镇子上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虽然接下来不能指挥法**队了,可只是之前获得的那些战绩已经足以让伯爵在法兰西宫廷里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很满意,直到米兰和谈失败的消息传来。
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在和谈期间曾经为了押运一批物资从罗沃尔附近经过,不过那时候大家还都在谈判,而在如今这个时代对很多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保密这种念头,所以他们无意中知道了布罗热伯爵正在这个镇子里养伤。
和谈的失败意味着战端再次重启,在这个时候马西米利亚诺想起了关于布罗热伯爵事来。
对马西米利亚诺来说,他觉得伯爵的存在是对米兰的巨大威胁,而伯爵独自在罗沃尔养伤让他觉得这是个难得好时机,于是他鼓动自己的兄弟和他一起偷袭那个镇子,他相信如果能够俘虏或是杀死伯爵,肯定会给予法国人沉重的打击。
弗朗切斯科没有犹豫就同意了马西米利亚诺的建议,两人带着一队士兵决定突袭罗沃尔镇。
这原本是个很不错的计划,法国人没有想到会有人袭击小镇,而罗沃尔的法军人数又少得可怜。
但就是这么一次原本万无一失的袭击,却因为个小小的意外成为了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的送掉性命的灾难。
一个为伯爵取药的仆人发现了米兰人的行踪,这个仆人立刻回头去给罗沃尔报信,而是跑到了附近不远一处法军军营求援。
驻守法军立刻倾巢而出,他们在通往罗沃尔的半路上从后面追上了原本准备狩猎的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
顷刻间猎人和猎物调换了角色,只是当战斗结束之后,法国人才惊讶的从俘虏嘴里知道他们在战斗中杀死了什么人!
当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的死讯传到米兰时,据说卢德维科先是一阵发愣,然后他整个人就一下子从椅子里滑倒下去,他的身子不住发抖嘴里吐着白沫,任由旁边的人疯了般的叫喊,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在蒙蒂纳的诺尔梅齐正是听说了这件事后得到巴伦娣的许可立刻连夜赶往罗马,不过他终究有点晚了些,当他把消息告诉亚历山大不久,关于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的死讯就很快也传到了整个罗马城。
一时间,很多人的眼睛都变得炙热起来,无数目光投向了米兰。
因为人们知道,随着马西米利亚诺和弗朗切斯科兄弟的死,卢德维科就只有一个女儿了,这就意味着斯福尔扎家正面临着绝嗣的处境。
当初斯福尔扎家族的开创者弗兰西斯科斯福尔扎就是从绝嗣的维斯孔蒂家手里得到的米兰,现在他们自己也面临着这个局面了,而对其他家族来说,斯福尔扎家的绝嗣就意味着他们的机会。
“那个叫诺尔梅齐的来过了,”老罗维雷这样对康斯坦丁说“贡布雷让他告诉我们,愿意支持你与卢德维科的女儿结婚。”
康斯坦丁深吸了口气,他微微觉得有点头晕,他知道父亲说的不错,亚历山大的支持未必就是按着什么好心,但是想想作为如今能够在伦巴第与法奥两国君主抗衡的力量,亚历山大的支持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支柱。
“父亲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接受贡布雷的这个建议,或许他的确有其他心思,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却未必是个坏事。”
康斯坦丁有点犹豫的说,他知道父亲肯定要比他考虑的周到得多,但是米兰公爵的诱惑实在太大,这让他即便明知道可能是个麻烦,可依旧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老罗维雷看了眼儿子,他知道康斯坦丁动心了,其实面对这个机会老罗维雷自己也并非那么淡然,毕竟觊觎米兰的人太多,如果让最擅于利用儿女联姻扩大地盘的马克西米安抢了先,那可就痛失良机了。
“贡布雷提出了个条件,”老罗维雷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微微露出丝古怪“他要求释放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什么,他怎么敢……”康斯坦丁本能的想要发怒,这倒是纯粹是出于一个做哥哥的反应,不过随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在稍稍皱了下眉头后,他也神色古怪的说“他对那个女人感兴趣?”
“谁知道,或许他改对年纪大的女人感兴趣了,毕竟之前他的女人年龄都很小,”老罗维雷也皱起了眉,他很肯定亚历山大会愿意如此帮助康斯坦丁应该是没有抱着什么善意,只是他一时间想不通亚历山大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这个女婿,老罗维雷很不喜欢。
虽然和波吉亚家专业坑女婿不同,老罗维雷也没打算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婿怎么样,可如果有人妨碍到他,他是不会介意用比波吉亚家更冷酷无情的手段对付任何人的。
亚历山大表现让老罗维雷觉得他已经算得上是个妨碍,只是现在的亚历山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上去可以任由被人摆布的乡下小领主,如今的他是罗马涅与托斯卡纳的公爵,更是能够决定米兰甚至是整个伦巴第命运的那几个少数人中的一个。
既然这样,老罗维雷倒也不介意继续与这个女婿合作一次,至于说他是不是真的对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感兴趣,当老丈人的反而不那么在意。
弗利已经注定要被吞并,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个吃相问题,既然有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老罗维雷自然不会让儿子把联姻的机会浪费卡特里娜斯福尔扎的身上。
“告诉贡布雷,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不过他必须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他对你的支持,譬如以他的名义公开宣布支持你向卢德维科的女儿求婚,”老罗维雷像是丝毫没有想过巴伦娣的感受似的对康斯坦丁说,在看到儿子点头应允之后,他又忽然淡淡的说“然后你可以给巴伦娣写一封信,把这件事稍微向他透露一下。”
康斯坦丁看了父亲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诺尔梅齐很久以前来过罗马,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一次来报信他是打算在罗马多呆上一段时候。
在那不勒斯叛乱被俘后,原本以为可能会被处决的诺尔梅齐已经对未来感到了绝望,可他没想到接下来自己不但会和那个蒙蒂纳伯爵合作,而且到了后来他还被亚历山大委以重任。
虽然从开始他决定答应为亚历山大做事纯粹是为了抱负阿拉贡人对他的背叛,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诺尔梅齐却发现他越来越着迷与现在的工作。
特别是在他担任了米兰和谈的全权代表之后,看着那些法奥两国大名鼎鼎的的显赫贵族在很多时候不得不无奈的听取他提出建议和批评,甚至有时候为了拉拢他那些人还不得不屈尊降贵的讨好他以便在谈判中获得支持,诺尔梅齐就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
来到罗马后,诺尔梅齐忽然对那些充斥罗马大街小巷,甚至是把梵蒂冈的广场当成了做生意的场所的娼妓感起了兴趣,这让他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的繁忙工作,好好的慰劳一下自己。
当亚历山大听说了关于诺尔梅齐一夜之间逛足了半条花街的壮举时,他没有对诺尔梅齐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而是简单的命令人为诺尔梅齐在外面找了栋房子,同时给还在蒙蒂纳的吉娜布列吉特写信,要她派几个手脚干净的医生过来。
“我会安排人教会他们怎么照顾病人,特别是一些看上去很糟糕的。”亚历山大在给吉娜写信的时候多少有点无奈,说起来他对诺尔梅齐还是很看好的,不过在知道了他干的蠢事后,亚历山大觉得还是让他离自己远点比较好。
亚历山大并不反对男人的放纵,至于说那些妓女,当然有很多是迫于生活,但是其中也不乏纯粹是希望用这种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就赚大钱的女人,对这种女人亚历山大同样也不想去申斥,毕竟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至于究竟要为这种选择付出什么代价,那也是选择的结果。
不过他却不想看到梅毒这种肮脏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更不希望因为放任这种行为带来严重后果,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就是无节制的放纵让很多法军染上了梅毒,而后他们有把这种在当下还没有被人发现和关注的可怕病症带回了法国,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被法国人被称为“罗马病”的病症肆虐法兰西,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让后来路易十二的第二次入侵意大利因为军队大幅减员不得不半途而废。
诺尔梅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亚历山大眼里成了个废人,他兴致勃勃的等着公爵给他安排新的任务,同时也在琢磨该怎么在未来公爵的宫廷里发挥更大的影响。
诺尔梅齐知道自己是个“外来户”,这固然是因为他是被俘之后才投靠过来的,自然就注定和那些从开始就跟着亚历山大的老人不能相比,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目的不纯”。
诺尔梅齐从没忘记过亚历山大向他许过诺言,其实在享受眼前权力的同时,他却从没忘记过斐迪南对他的背叛,他想报复斐迪南,尽管如果没有斐迪南的出卖他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切,但是他依旧想要让斐迪南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诺尔梅齐知道自己将来总有一天可能要离开亚历山大的身边,而他现在要想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在亚历山大面前有足够大的影响,以便能够促使他尽快兑现诺言。
整个2月里,罗马城里传得最多的传言之一就是关于米兰公爵卢德维科两个儿子的死,这意味着斯福尔扎家族绝嗣的预兆让很多人动了心思。
这时候,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公爵贡布雷公开支持他的大舅子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向卢德维科唯一的女儿,米兰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求婚的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到了现在,即便是最愚笨的人也承认在北意大利的战争中,真正获得了好处的正是这位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公爵,就在法奥两国不知不觉的陷入一场已经逐渐变得毫无意义的消耗战时,亚历山大却利用他在伦巴第的特殊地位左右逢源,而后更是直接促使教皇册封了他为罗马涅与托斯卡纳公爵。
现在,这位在意大利炙手可热的年轻公爵再次发出声音,这一次他要支持他的大舅子成为米兰公爵。
一时间,在很多人眼里,亚历山大风光无二。
1500年3月初的一天,原本应该已经转暖的天气却显得比往年这个时候要冷上许多,就在2天前还下了场大雪的罗马,被完全覆盖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一辆马车在衣着醒目的猎卫兵护送下来到了马力诺宫前,卢克雷齐娅在侍女搀扶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冷风一吹她先是微微打了个寒战,然后就赶紧把侍女递过来的厚实披风裹在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积雪向马力诺宫里走去。
几个站在门口的仆人赶紧为公爵夫人打开门,然后在看到她脸上显然不是很好的神色后,几个仆人机灵的选择躲到了一边。
卢克雷齐娅走进庭里,她阻止了原本要去通报的仆人,单独一个人沿着宽大的大理石台阶走上二楼,当来到亚历山大房间外时,她停下来先是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在确定这个样子似乎要比平时更漂亮后,她才先是轻敲一下,然后就在谢尔无奈的目光中推开了房门。
正坐在桌前忙着的亚历山大有点意外的抬起头,看到卢克雷齐娅他就停下了手里正在写的信,在马力诺宫,能够这样不经通报就直接闯进来的人只有那么几个,现在是只有卢克雷齐娅自己独享这个特权。
“听说你要把那个卡特里娜斯福尔扎放出来?”卢克雷齐娅难得露出了一丝恼火,说起来这让她自己都有点意外,因为在她记忆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与亚历山大因为其他女人发生不愉快。
卢克雷齐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她也甘于做为一个情人这种角色,所以她即便是嫉妒和吃醋也没有真正露出过这种神情,不过在听说亚历山大居然为了救出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而决定支持康斯坦丁时,她感到了愤怒。
自己的哥哥被送到了厄尔巴岛囚禁,而为了那个老女人他却愿意帮助那个坏心眼的康斯坦丁争取米兰公爵的宝座,这让卢克雷齐娅感觉受到了轻视。
看着卢克雷齐娅硬邦邦的表情,亚历山大稍微苦笑,他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甚至他还瞥了一眼桌子上一封来自蒙蒂纳的信。
那是巴伦娣写来的。
“你难道不想解释……”
“我这就解释。”亚历山大站起来向卢克雷齐娅走去,这让卢克雷齐娅的脸立刻红了。
她一边向后退,一边有点气喘吁吁说:“我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解释!”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解释?”亚历山大好笑的问了句,然后把巴伦娣的信递到了卢克雷齐娅面前“这个解释可以吗?”
“你要我看你妻子的信?”卢克雷齐娅满脸意外,虽然知道不该看,但是好奇心却让她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然后在亚历山大的示意下,一段让卢克雷齐娅颇为意外的文字出现在她眼前。
“正如你之前警告过的那样,康斯坦丁把你试图解救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消息透露给了我,虽然他没有说的很详细,可我也能猜到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想让我相信你又一次背叛了我们的婚约。”
卢克雷齐娅愕然的抬起头看向亚历山大,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然变成了个小傻瓜,似乎她认识的每个人都要比她聪明许多,在亚历山大的示意下,她低头继续看下去。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这应该是我父亲的授意,目的也只是想要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只是尽管知道这些,我倒是同样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下那个弗利的母老虎,要知道以她的年龄真的还能引起你的兴趣吗,对这一点我稍微有些好奇……”
看着这封透着嬉戏意味的信,卢克雷齐娅有些因为一时转不过弯有些发呆,过了一会她才满是惊讶的问:“难道她并不担心吗?”
亚历山大知道卢克雷齐娅问的是什么,他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揽着她走到长椅前坐下。
“你不该这么急躁躁的来质问我。”
“可是……”
亚历山大竖起一根手指挡住卢克雷齐娅的话:“我不是怪你来质问我,而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要知道这对你的身体可没有好处。”
说着亚历山大温柔的用手抚摸着卢克雷齐娅的小腹。
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得知卢克雷齐娅又怀孕了。
1500年3月中旬。被囚禁了将近一个半月的卡特里娜斯福尔扎从切尼堡里被释放了出来。
在监狱外等待她的是一辆舒适的马车。
当马车把她送到马力诺宫后,站在大门前等待她的亚历山大向这位弗利的母老虎微微张开了双臂:“欢迎您公爵夫人,您自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衣主教马希莫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一丝冷意透过车窗缝隙吹进来,让坐在厚毯子上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目光向不时飘起的窗帘外望去,终于她忍不住掀开窗帘把头探出车门,向后望着越来越远的那座城市。
米兰公爵加来亚佐马里亚斯福尔扎的私生女,弗利公爵夫人,有着弗利母老虎之称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离开了罗马。
当马车离开这座曾经给她留下无数屈辱的城市时,她并不知道将来是否还会有机会回来,或是是否还能再回到度过了她短暂却颇为美好的童年和少女时代的米兰,还有那曾经让她花费了无数心血,只为了能保住早已去世的属于她丈夫领地的弗利。
所以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要尽量看看这座城市的样子,同时她也想记住那个让她感到困惑不解的年轻公爵。
当见到亚历山大的时候,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想到了许多,她已经知道了康斯坦丁忽然改变了态度的原因,虽然不追求姑姑改追求侄女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很平常,可让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在意的不是康斯坦丁的“见异思迁”,而是随着他态度转变,可能会对她的儿女造成什么样的不利影响。
所以当听说自己被当成一个交换条件交由罗马特西亚(罗马涅-托斯卡纳简称)公爵处置时,卡特琳娜也曾经很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接受那位公爵的某些条件。
只是她没有想到迎接她的除了亚历山大,居然还有那位有名的罗马公主。
当看到卢克雷齐娅的时候,卡特琳娜就知道事情应该和她之前想的似乎有些出入,至少这位公爵似乎不太像是要通过卧室政治达到目的,至少这种带着现任情妇搞卧室政治的,她还真没见过。
事实也证明她的推测不错,在卢克雷齐娅稍显敌意的关注下,亚历山大把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邀请进了自己的马力诺宫,他对这位落难的公爵夫人表现出了很高的尊重,同时向她许诺会尽量让她和自己的子女团聚。
至于卡特琳娜表示出的对他这种关心的目的感到的疑惑,亚历山大的回答很让这位公爵夫人感动:“我对您十分敬仰,因为您是这个时代当中难得令人佩服的勇敢的女性,您的勇气和果断甚至让很多男人都为之惭愧,这种时候能够为您做些事情对我来说是很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如此的真情实意至少让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很感动,特别是当听说她很快就会被送到佛罗伦萨之后,卡特琳娜甚至为自己之前对公爵的种种猜度感到有些惭愧。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在马力诺宫住了几天,在这几天里她小小的回报了亚历山大为她做的事,那就是她给卢德维科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表示了对公爵帮助自己的善意的感激,也同时表示支持公爵对康斯坦丁的支持。
这封信的作用当然说不上有多重要,不过亚历山大还是表示了对公爵夫人的感激,这个感激最直接的表示就是他买下了佛罗伦萨的一座虽然不算大却颇为幽静舒适的小宫殿,然后把它转赠给了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对于自己可能以后要一生都在其中度过这座房子,在听到事先赶去看过之后又回来的仆人描述后,卡特琳娜觉得倒是十分满意。
那是一座规模不大却很适合她如今现状的房子,这能够让她不用因为花费太多而手头拮据,虽然知道公爵应该还会有些馈赠,不过想想以后漫长的日子,卡特琳娜觉得有必要从长计议。
卡特琳娜并不知道这座房子其实是卢克雷齐娅相中之后买下来的,在派出身边的仆人挑选了一阵后,卢克雷齐娅选中了那座她觉得很合适的房子。
按照当时做出决定时卢克雷齐娅的说法:“这座房子足以能让那个女人在里面舒适的过上漫长的一生而完全不必考虑再出来。”
对卢克雷齐娅这明显带着暗示的说法,亚历山大只是轻轻一笑。
他的确很愿意看到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能有这么一个还算强差人意的结局,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这个有名的女强人,他还是很佩服的。
不论东西方,女性在历史上的地位都始终不高,即便是在一些国家先后涌现出过很多杰出的女性,但不论是从史学家们对她们非凡表现的惊叹还是民间传说中对这些女性近乎神化的赞美,其实恰恰都说明女人在漫长的文明中始终居于次要地位的事实。
而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就是这种时代里女性当中的佼佼者,她的坚决果断让很多人都为之惊讶,和她的几任丈夫相比,她都要远远的比他们更加优秀,而在她的众多子女当中,能够继承她那大胆勇敢作风的更是少得可怜。
历史上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在兵败被俘之后也最终选择了佛罗伦萨度过她后来的余生,就这一点来说,亚历山大觉得这么安排她倒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让康斯坦丁认为愿意帮助他谋取米兰公爵的头衔是因为有利可图,这样即便老罗维雷对他有所猜忌,可因为米兰公爵的诱惑实在太大,即便是心存疑虑,在他想来罗维雷父子最终还是会答应下来的。
事实证明亚历山大的猜测很准确,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老罗维雷选择让康斯坦丁放弃合法的吞并弗利,而是在决定直接武装占领后释放了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以换取亚历山大的支持。
“去佛罗伦萨过安静的生活吧,那是你应得的。”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亚历山大有感而发低声自语。
不过接下来他倒是想起了还有另一个女人也正要去佛罗伦萨,不知道吉娜布列吉特和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这样两个在如今时代如此不同又都这么杰出的女性相遇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样的故事。
乌利乌悄悄的给亚历山大写了信,在信里摩尔人把巴伦娣想要给那个吉娜布列吉特个下马威的事情报告了老爷,只是在信的后面摩尔人很小心的说:“似乎夫人的打算没有成功,那个博洛尼亚的年轻女人显然不太好对付,倒是夫人似乎在她那里吃了亏,这从夫人在见了那女人之后就忽然很严厉的下令要领地里的每个村子都必须按比例多缴一份数额不等两季物税就可以看得出来……”
看着莫尔人的告密信,亚历山大忽然意识到或许应该在远赴伊比利亚之前好好安抚一下身边的这些女人,随着卢克雷齐娅再次怀孕,亚历山大能够感觉到巴伦娣的信中有意无意透出的对渴望有个孩子的强烈愿望,这让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巴伦娣内心里一直隐隐不安。
因为没有子嗣而被抛弃的妻子自古有之,在这个极端重视子嗣后裔的时代,拥有一个继承人是保证妻子能够稳固自身地位的最好手段。
虽然对老罗维雷的挑拨把戏早有准备,不过亚历山大也知道如果能够有个自己的孩子,对巴伦娣来说才是让她真正放心的办法。
而且根据时间算,索菲娅也差不多快要生产了,这对亚历山大来说可是件大事。
索菲娅的孩子将是未来的瓦拉几亚大公。
如果从历史上看,这似乎不是个好的出身,因为过不了几年随着塞利姆的登基,瓦拉几亚将会迎来更加动荡不安的外部局势,而后再未来的很长时间里瓦拉几亚风雨飘摇,终于随着苏莱曼大帝在巴尔干展示出他的雄才大略,瓦拉几亚最终陷落。
但是现在,随着巴耶塞特二世在远征布加勒斯时的受挫重伤,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号称征服者的塞利姆是否还能顺利登基已经变成了个未知数,那么那位苏莱曼大帝呢,又会怎么样?
1500年3月底,姗姗来迟的春天似乎终于赶走了漫长冬季最后的统治,让稍稍的暖意零星的漂泊在了意大利的土地上。
因为比以往来得太晚而被耽误的春耕终于可以开始了,罗马城外的土地上开始出现忙忙碌碌的农民,他们要抢在最后的时候把之前损失的时间尽量的抢回来,否则一旦错过播种的季节,接下来不但可能会影响秋天的收成,甚至还会影响全年缴纳的各种税收。
已经延续了将近11个世纪的什一税永远是无法摆脱的一笔债,不论土地会有多少新主人,可向教会缴的税却是永远不变的。
这以至让很多人认为缴纳什一税是这个世界从诞生以来就既定的法规,所以当有一个教士沿途询问他遇到的那些农民“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恭顺而不是用愤怒,讽刺,或是直接咒骂的方式反对什一税这种最像强盗般的掠夺”时,很多农民因为意外目瞪口呆,而一些大胆和粗鲁的农民更是直接拽出家伙一边追赶着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教士,一边大声的喊“抓住他他是个骗子,刚骗了我闺女,别让他跑了!”
马希莫,罗马涅与托斯卡纳都主教,已经被提名而还未经由枢机会议通过的红衣主教暨准枢机主教,就是这样在大街上被人追着赶着一路哭爹喊娘的在意大利的土地上旅行了一圈,然后慢慢悠悠的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罗马。
当出现在罗马城的街道上时,很多认出了都主教的人都大吃一惊,在他们眼里都主教大人肯定经历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从他那破烂的法衣,翻着毛皮的靴子和一头一看就有几个星期没洗过的干草般的头发散发出的酸臭味道上,就可以猜测到都主教大人之前过的真不是很好。
马希莫的归来在梵蒂冈稍稍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震动,这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靠山是谁,之前在罗马时候他虽然也很活跃,可很多人并不认为这个人会起到什么大用,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罗马涅与托斯卡纳,两个原本各自独立的地方因为一个人的原因统一了起来,现在马希莫的归来更是让这两个地区的教区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时候人们才渐渐意识到,一个公国正在意大利中部之间形成。
回到罗马的马希莫没有赶赴梵蒂冈,而是直接去了马力诺宫,当他和亚历山大拥抱时,他察觉到了亚历山大皱着鼻子嫌弃的样子,可这不但没有让他感到不好意思,相反还满是兴奋的讲起了他这段时间在诸多教区巡视时的所见所闻。
“民众唾弃教会,更唾弃让大家名声扫地的教皇,也就是您的老丈人,”马希莫特意说明之后才继续说“很多见过梵蒂冈惊人堕落的人把教会称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妓院,因为里面呆着的都是些不要廉耻的婊……”
“注意你的言行,”亚历山大不得不打断马希莫稍微提醒一下他“我正要告诉你卢克雷齐娅又怀孕了,我可不希望她因为听到你这些词而生气。”
“哦,好吧,我稍微改一下,其中有些人不是婊……”看到亚历山大无言投过来的眼神,马希莫无奈的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过接着他又说“不过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不是吗,和萨伏那洛拉相比,这些人都该下地狱。”
亚历山大默默看了眼马希莫,他知道最后一句话才是修道士要说的。
亚历山大已经发现了在佛罗伦萨的那段时间让马希莫发生了些变化,他从之前的玩世不恭变得有些愤世嫉俗起来,或许真是那些萨伏那洛拉留下文章打动和影响了他,,马希莫变得喜欢思考起来,而这趟巡视无疑让他看到了更多以往即便看到可也不会去注意的现象。
“大人你知道民众是痛恨教会的不是吗,”马希莫的脸上逐渐认真起来“我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在以前我也知道,可从没以现在的身份和方式去看待,民众依旧把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但是人们对那个,或者说是对所有自称能代表上帝的那个人都感到痛恨,这不止是亚历山大六世,任何人坐在教皇的宝座上都只会因为教会的**和坏名声被咒骂。”
“那么如果是你坐在上面呢?”亚历山大看了眼马希莫,问了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要忘了你自己也说是任何坐在那张宝座上的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自己。”亚历山大微微眯起眼盯视着教士,这让马希莫忽然有种似乎被野兽盯上了的不舒服“你会在下一次枢机会议上被选为枢机,这没有任何意外,因为提议你为枢机的是我,”说完这句让马希莫感到一丝陌生的断语,亚历山大接着说“任何一位枢机都有成为教皇的资格,即便以你的年龄和经历现在还不适合,但是这也不过是晚些时候的事罢了,关键是我会支持你竞争教皇的宝座,不过你要想从众多枢机中脱颖而出,就需要做得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
马希莫的目光发直,过了好一阵似乎才终于换过口气,他动了动眼神向亚历山大看去,看到亚历山大似是肯定他没有听错的点点头,他才终于把堵在胸口那口气吐了出来:“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说允许我们的想法太早了些,我是说您老丈人看上去还很硬朗呢。”
马希莫的话让亚历山大对他狠狠瞪了一眼。
在想什么呢,难道认为自己也会使用坎特雷拉,而且还是用在自己老丈人身上?
亚历山大有些气愤的看着马希莫,然后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问问修道士,是不是在外面已经听到什么“毒药公爵贡布雷”之类的传言了。
“我是说以你现在的资本,即便当今的教皇蒙了圣召,可一时间你也没有机会坐上那张宝座,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一个完全和当下的腐朽堕落截然不同,可以让大家看到新的希望和新气象的影子,相信我梵蒂冈的确已经堕落的太久了,人们已经对这种没有任何道德与底限的现象感到厌烦,所以教廷会考虑选举一位至少不那么堕落的人作为重塑教会形象的希望,可是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树立起你作为教廷新贵的拥有非凡魅力的一面。”
“我该怎么做?”马希莫有些激动的问“我知道一个教士应该甘于清贫的,因为上帝告诉我们财富会引起人们心中的魔鬼,还有……”
“够了,你用不上这些,”亚历山大开口打断了就要高谈阔论的马希莫“我这里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可以看看,相信我也许你将来会成为梵蒂冈教会历史上最特别的一位教皇。”
马希莫有点懵懂的接过亚历山大递给他的那厚厚的一沓手稿,看着封皮上《论纲总要》的标题,脸上不禁一阵困惑。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件事
让马希莫成为教皇,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反而是一件即便是如今看上去也依旧颇为艰难,甚至有些在做梦般的不自量力。
梵蒂冈教廷千年的沉淀凝聚出的是无与伦比的深厚力量,就如同马希莫在巡视当中看到的那样,人们对占据教皇宝座的那一个个道德败坏,腐朽堕落的伪君子们无比痛恨,可即便这样当一提起教廷时却依旧对那顶统治着整个基督的信仰世界的冠冕无比崇敬和小心翼翼,而所有的枢机,和全世界所有有资格成为枢机的红衣主教们,最终的目标就是那顶冠冕。
每一个教区的红衣主教背后都有着不可忽视的靠山,有些更是自己就有着强大的实力,这就让这种竞争显得无比激烈,而对教皇宝座的角逐更是直接牵扯到了各强国之间的斗争和博弈。
可以说教皇冠冕的争夺,不但要比对一顶王冠的争夺更加复杂,有时候甚至还要激烈也更加残酷。
扶植马希莫成为自己在梵蒂冈的代言人,这是当初还在那不勒斯的时候亚历山大就已经在策划和逐渐实施的计划,现在看这个计划进行的似乎还不错,马希莫已经被提名为枢机,尽管这个时代的枢机身份已经因为被权贵们把持和滥封已经多少有些贬值,就如同凯撒在不到20岁时就成为了红衣主教,随后成为了枢机,这固然对于很多普通教士来说是永远无法达到的地位,但是也由此可见原本枢机的崇高地位已经变成了权贵们自抬身价的手段。
但是即便这样,和整个庞大的基督世界的芸芸众生相比,能够成为红衣主教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成为枢机更是少之又少。
一个原本浪迹在那不勒斯和其他什么地方的骗子,只因为穿上了一件修道士的僧袍,而成为了红衣主教,如今正向枢机宝座发起挑战,这听上去怎么都显得颇为奇怪,不过只要想想梵蒂冈历史上还有强盗当上教皇的事,骗子成为枢机也就不那么新鲜了。
不过亚历山大也知道能走到这一步看似颇为顺利,可其中的种种困难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或者是只要想想老罗维雷在经过那么多年努力下才成为枢机,也就知道想要走上这一步还是很不容易的,而马希莫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挑战枢机宝座,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站在他身后的亚历山大。
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这个已经得到了亚历山大历史承认的位于中意大利的新兴国家不但占据了几乎整个亚平宁半岛的中部,更是把势力和触手分别向着与之接壤的伦巴第和南方的那不勒斯延伸,这就让很多人看到了一个来势汹汹的强大公国的出现和迅速崛起,而亚历山大在梵蒂冈的影响也随着世俗权力的扩张逐渐显现出来。
亚历山大六世正在推行的对梵蒂冈的财政改革同样来势汹汹,这位以贪婪堕落著称的教皇却是个手腕高超的外交官,他划下的教皇子午线成为了西班牙与葡萄牙瓜分世界财富的一条海上准则线,这个举动也同时让他成功的重新掌握了梵蒂冈教皇一度失去的对大国纠纷的仲裁权。
而亚历山大六世显然还不满足,现在他的目光投向了一直被枢机会议单独掌握的教会司库权,进而试图染指即便是那些历史上拥有赫赫权柄的教皇也没有能够拿到手的财政大权。
只是教皇很清楚,要想得到这个梦寐以求的权力,就必须得到亚历山大的支持。
拉迪亚金币在欧洲的大力推行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容易了,由教廷的信用做为担保的拉迪亚发行的货币数量截止到1500年的二月已经高达170万,这个数字或许和已经颇为成熟的弗洛林和杜卡特相比似乎依旧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如果考虑到整个自贸联盟内部很多商品交流都是先以拉迪亚标注交易金额,然然后以货物价值相互抵消为交易手段,然后才用拉迪亚作为余额计算的方式后,就会发现这个以拉迪亚为结算标准的巨大市场,究竟有着多么惊人的流通潜力了。
亚历山大六世需要的就是这样强大的支持来帮助他推行梵蒂冈的财政改革,而且不能不承认的是,虽然他推行改革的本心实在有待商榷,但是梵蒂冈多年来的固守成规让这个原本积攒了千年财富的教廷却在财政上显得漏洞百出,举步艰难。
亚历山大六世就是希望彻底摆脱这种现状,他希望能让梵蒂冈的财富发挥更大作用,当然如果能完全被他掌握在手里,那就更令他满意。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依靠亚历山大的自贸联盟强大的财力。
让马希莫成为枢机,就是这个合作当中亚历山大提出的一个主要条件。
另一个,则是对凯撒的囚禁。
亚历山大不能允许在他把精力转向伊比利亚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拖后腿,而凯撒显然就是这种人,所以即便大舅子没有想要对他干点什么,为了防备意外亚历山大也已经做好了种种准备,而凯撒也没有让他失望,这倒是让亚历山大在卢克雷齐娅面前好交代了许多。
凯撒的一次次挑衅显然让卢克雷齐娅很失望,虽然大概等到事情过去后她又会因为兄妹之情而挂念凯撒,可至少在这个时候卢克雷齐娅是已经无法容忍凯撒的种种举动了。
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差不多,在亚历山大心目中还有三件事的完成将是他真正开始实施伊比利亚计划的标志。
第一件是马希莫成为枢机,这意味着在梵蒂冈将有个足以能够代表他说话的有足够分量的声音。
第二件是索菲娅的生产,不论索菲娅的孩子是男是女,这不但意味着瓦拉几亚将会迎来他们的公国继承人,更意味着未来的“亚历山大帝国”在东方版图当中不可或缺的一角的稳固。
至于第三件,亚历山大给在那不勒斯的箬莎写了封信,这封信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小心翼翼落笔的,在考虑尽量不要触及箬莎可能会忽然爆发的丝毫不逊色与索菲娅的破坏力的脾气后,他在信中邀请箬莎来罗马。
“我亲爱的妹妹,我诚挚的邀请你来罗马一趟,因为我决定在罗马举行婚礼,之前巴伦娣为我付出的一切是有目共睹的,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维护了我的领地的安全和利益,为此她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家族发生了激烈冲突,我认为我对她是有义务的,就如你当初认为她很适合成为我的妻子一样,我也认可你的这个选择,所以我决定正式举行婚礼,这是对她这些付出的回报也是对你为我精心选择的认可,所以我希望当我结婚的时候你能站在旁边证明这一切,因为你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个婚礼也就毫无意义。”
亚历山大把信反复的看了几遍,在确定的确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用词之后才封口盖章。
这封信因为将会作为对那不勒斯王国摄政女王正式邀请的附属文件,而不能有任何含糊不清而又会引起种种歧义,所以亚历山大在遣词琢句中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而在另一封纯粹私信中,亚历山大用密语写了封大胆的,一旦泄露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信。
与巴伦娣结婚,是第三件事。
从两人订婚到被称为蒙蒂纳伯爵夫人,巴伦娣的确如亚历山大信中所说为了他们两个人做了很多事,只是这还不够,现在亚历山大决定为她戴上罗马特西亚公爵夫人的冠冕。
这显然是个激动人心的事情,当第一个听到消息的时候,老罗维雷决定送给自己的女婿一份很厚的大礼,而这份礼物居然是一支船队。
“安德鲁多利亚,这个人是个真正的热那亚人,也就是说他的确很有野心,不过如果你能够很好的使用这个人,你会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水手和船长,如果可以或许他还是个不错的海军司令官。”老罗维雷在把那些船的买卖契约交给亚历山大的时候顺便介绍着一些船员的情况“多利亚家族在热那亚是望族,不过现在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法国人来了之后多利亚家族很多人都逃了出来,这并非是他们多么忠于热那亚,只是因为他们更恨法国人,这个安德鲁多利亚带着一个船队逃到了科西嘉,不过当地的阿拉贡人不喜欢他们发生了冲突,所以他们就不得不继续流亡,因为走投无路最后把船全部卖给了我。”
“您这么慷慨,让我受宠若惊,”亚历山大看着船主契约向老罗维雷躬身行礼“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巴伦娣幸福的。”
“这个我相信,”老罗维雷哼了声,然后目光微微闪动“另外就是康斯坦丁的事,我听说皇帝有意让他的一个表侄,乌德勒斯的亨利和米兰的卡特琳娜结婚,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略有耳闻。”亚历山大点点头,对于这个意外他也是早有准备的,毕竟以马克西米安那一贯使用的伎俩,用联姻方式吞并盟友甚至是敌人地盘这种手段是再平常不过的。
“那么你认为是不是应该考虑给予康斯坦丁更多的支持?”老罗维雷望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又瞥了眼被他拿在手里的船只契约。
这是笔真正的交易。
“大人您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亚历山大对老罗维雷点头许诺。
老罗维雷目光炯炯的看着亚历山大,虽然这个人很快就会正式成为他的女婿,但是老罗维雷从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相反,即便是现在他很爽快的答应了愿意帮助康斯坦丁争夺米兰公爵,可老罗维雷始终相信他这么做不但有自己的私心,更可能是有着什么让人不安的原因。
亚历山大丝毫没有因为老丈人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丝毫忐忑,他面含微笑的迎着老罗维雷的眼神,直到老丈人微微点头示意交易成功。
亚历山大并不担心老罗维雷发现他的目的,因为他怎么也不会知道他陷入的是个什么样的泥潭。
历史上的意大利战争,可是打了整整60多年。
而这一次要打多久,亚历山大决定由他说了算!
马希莫的教区巡视很成功,虽然据说这位都主教经常一身破衣嗦的扔下他的随从们单独跑到一些村子里去和平民厮混,而且好像还有几次在向女性信众们独自讲解圣经奥义时被人家家人追着打出来,可都主教的归来还是获得了梵蒂冈的热烈欢迎。
而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亲自为马希莫举行归祈仪式的举动,让很多人意识到这位都主教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高升一步了。
果然,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明,在三月第二个星期日的枢机会议上,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辩论,罗马涅与托斯卡纳都主教马希莫兄弟被梵蒂冈枢机会议宣布册封为当时的第114位枢机,位列诸罗马教区主教与各教区枢机主教后,各司铎与执事枢机前,排名第47位。
当身穿黄色法衣,披挂着枢机围带和护圣冠的马希莫从西斯廷教堂里与其他枢机一起走出来时,人们纷纷向这些基督世界里最具有权势的人弯腰行礼。
终于有了些的暖意的太阳似乎在这一刻也很照拂这位新晋的枢机,所以当他们走下来时,一道刺破乌云的阳光恰好落在马希莫身前的台阶上,这让看到这一情景的很多人不禁心生诧异。
马希莫的脚步停顿了下,他看看眼前那块虽然不大却十分引人注意的明亮光斑,在稍微沉吟后向前迈出了踏实的一步。
一瞬间马希莫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这光亮当中,这一刻的情景也映入了的很多人的心里。
马希莫被册封为枢机的时候,亚历山大并不在罗马。
依旧带着一支数量不多的卫队,亚历山大在头天悄悄离开了罗马城。
在亚历山大的“大陆开拓计划”中,他希望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以罗马为中心,以罗马特希亚公国为基础,建立起一个涵盖整个意大利中部,进而向南北两方同时辐射扩张的公路网。
而从罗马到蒙蒂纳的公路,是现阶段中的重中之重。
只有随时可以向罗马和公国任何地方迅速的派出军队,同时可以威慑来自任何方向的敌人,才能真正确保整个公国的安全,这是亚历山大早就意识到的。
公路当然还需要很久之后才能修建开通,不过现在从罗马到蒙蒂纳却已经要比当初亚历山大因为乔瓦尼的死赶赴罗马时的艰难旅行方便了很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他回到蒙蒂纳时也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
已经接到消息的巴伦娣带人在城堡外迎接归来的丈夫,当看到亚历山大出现后,巴伦娣向前几步从迎接的人群里走出来。
她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的前面,望着越来越近的队伍,巴伦娣用双手微微提起裙子的两端,然后低头躬身,向队伍前面的亚历山大屈膝行礼。
“欢迎您回来,殿下。”
所有的目光这一刻都投向从队伍里催马快步奔出的亚历山大,那些目光里透着种种含义莫名的神色。
这一刻巴伦娣的头低着,而她牵着裙边的手指则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颤抖。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亚历山大已经因为身份的变化和以前截然不同,即便是一位强大公国君主的婚姻,有时候也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或许重新考虑是否应该迎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想到这些巴伦娣的身子不由轻轻颤抖。
一声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清脆声响惊醒了因为忐忑不安有些恍惚的巴伦娣,不等她闻声抬起头来,一个带着股远行寒风的黑影已经笼罩住了她。
接着巴伦娣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亚历山大拦腰抱起!
“你的花招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这可是要受到惩罚的。”亚历山大在巴伦娣耳边急促的说了声,然后就抱着她大步向迎接他的人群走去。
在那些人面前,他停下来望了望他们,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宣布:“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全力准备婚礼,我已经等不及要迎娶我的新娘了!”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人们的目光不由同时向被他抱在怀里的巴伦娣看去。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感觉到被他抱在怀里的巴伦娣的身子瞬间一僵,接着后背就被她的手紧紧抱住。
罗麦特西亚公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成为了纷纷扰扰的1500年开始之后唯一还算称得上的一件好事。
虽然对这段婚姻很多人其实并不看好,但是就如同接到信后的箬莎表示的那样:“热那亚的巴伦娣是我能够接受的唯一一个可以成为我的嫂子的人选”,亚历山大用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他对巴伦娣的诺言。
只是亚历山大并不知道,箬莎在公开表示了她对巴伦娣的支持后刚一回到寝宫就匆匆催促着侍女为自己准备行装。
“我要去参加我哥哥的婚礼了,所以一定要让他满意。”
箬莎这样用一种很喜悦的语气对贴身侍女说着,只是看着她那似乎是真心为哥哥感到高兴的样子,站在一旁的侍女的额角却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溢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