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不勒斯陷落”

    在1499年10月29日之前,没有人会想到退守比利谢利的那不勒斯王室会对被法国人占领的那不勒斯城发动突然袭击。

    这的确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突然袭击,尽管在名义上双方处以战争状态,但不论是半公开的由诺尔梅齐在当中穿针引线的谈判,还是已经签署的法国人与科森察的互不侵犯条约,都说明双方的关系其实并没有糟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而法国人通过商人们暗暗提供给那不勒斯人的船队,更是让这种敌对显得颇为滑稽。

    所以不论是夏尔仑还是他手下的将领,没有人相信那不勒斯人会突然向他们发动进攻。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法国人有这种自信的还是他们强大的军队。

    尽管上次查理八世在意大利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回去,但是却没有人能否认法兰西军队依旧是如今欧洲大陆最强大军队的事实,特别是随着路易十二在北意大利获得一连串胜利后,法国人的气焰就更加嚣张。

    哪怕是已经传来马克西米安占领了米兰的消息,可在瓦雷泽对奥地利军队的重创,依旧让法军拥有着令人生畏的赫赫威名。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以谨慎著称的夏尔仑也并不认为那不勒斯人会选择与法军为敌这条在他看来怎么也说不通的路,因为这对那不勒斯流亡宫廷来说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相反,直到那不勒斯人突然发起进攻之前,夏尔仑还在考虑一个关于是否向那不勒斯人提出开放比利谢利陆上商道的要求,因为比利谢利扼制住了那不勒斯通往南方半岛的要道,这让夏尔仑觉得法国人的利益受到了削弱。

    对这样一个条件夏尔仑还是有些把握的,这个时候那不勒斯正是需要与法国人一起制衡阿拉贡人的关键时刻,所以他相信在这种压力下,那位那不勒斯摄政女王是会选择让步的。

    即便亚历山大已经回来,夏尔仑依旧不认为会有太大问题,在他看来蒙蒂纳伯爵或许要比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更识时务。

    可就是那个被他认为很识时务的亚历山大,突然向他驻那不勒斯法军发动起了突然进攻。

    那不勒斯军队是什么时候悄悄集结到距城市不远的地方的,夏尔仑始终感到不解,直到他接到报告,在战斗中打头阵的是科森察掷弹兵连时,他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那不勒斯人显然利用了法国人与他们签署的关于科森察严守中立的条约,他们通科森察把军队轻易的送到了距城市不远的地方,然后科森察人以王后军队的名义参加了战斗。

    “真是卑鄙。”夏尔仑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平静,至少旁边的人没有听出其中包含着多少愤怒,更说不上憎恨,就好像只是简单的阐述一个事实。

    那不勒斯军是在10月29日清晨时候突然从那不勒斯东南方向的主日山向法军发动进攻的。

    主日山是以那不勒斯城外著名的主日教堂而得名的,这座历史仅次于蛋堡的古老建筑是那不勒斯修建的第一座教堂,当初选择这里的修道士是因为这里坚固险峻的地形而建造了那座教堂,虽然已经荒废多年,可主日山却成了那不勒斯人心目中的一个神圣之地,甚至连那不勒斯城的主保圣人圣亚努阿里乌斯的遗骸都传说被被埋葬在主日山上。

    法军除了驻守城里的一部分之外,在主日山下有着一支大约3000人的驻军。

    夏尔仑并没有如在罗马时一样把几乎所有法军全部部署在城里,他这样是因为吸收了当初被联军包围在罗马城,以至动西北两边截断了与法国主力会合去路的教训。

    当时的驻罗马法军并非不想弃城而去,但是通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被截断,而联军又占领了从海上撤退的港口,这就迫使夏尔仑不得不在罗马城里苦苦支撑局面。

    这一次虽然占领那不勒斯异常顺利,可夏尔仑却吸取了教训,他除了把5000余人的法军部署在那不勒斯城里的堡垒要塞之外,在城外距城市不远的主日山下安排了一支3000人的军队。

    夏尔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有敌人进攻,从海上他可以轻易的封锁港口,而如果有人从陆地上发起进攻,他也同样可以先用这支城外的军队牵制住敌人,然后为他调集城中各部争取时间。

    即便是从没有轻视任何敌人的夏尔仑也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敌人和他即将面对的是那么不同。

    那不勒斯人的进攻首先从主日山上打响,科森察第一掷弹兵连翻过主日上出现在法国人面前时,发现了敌踪的法国巡逻兵只来得及把敌情向驻守的将领报告完,随后那不勒斯人的军队就已经到法国人阵地前。

    虽然对那不勒斯军队的突然进攻感到意外,可到了这个时候法国人还是没有显得太过惊慌的。

    对他们来说这些那不勒斯人就是来送死的,特别是远远看去几乎没有看到这些敌人有什么像样的长兵器,特别是几乎看到不到多少不论对付步兵还是骑兵都堪称当代利器的长矛时,法国人不禁为那不勒斯已经窘困到这个地步大笑不止。

    而后法国人向敌人发起了进攻,在这些有很多参加过上次远征的法军看来,这些那不勒斯人如果能够坚持到他们冲到近前而不逃跑,已经是勇敢的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而那些那不勒斯人表现的其实更加不堪,他们只是看到法军的影子就不禁向后退缩,到了后来干脆就开始不停的后退,这让法国人一边大笑着一边如驱赶羊群般的跟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这是因为法国人不但要保持前进时的队形,更是知道那不勒斯人的背后就是主日山,他们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那不勒斯人很快就被赶到了主日山下,然后法国人就发现那些戴着有一圈很宽边沿的扁平头盔的那不勒斯人纷纷推进了以废弃的主日山老教堂为中心的一片废墟壕沟的后面。

    那些壕沟看上去像是新挖掘的,而且除了壕沟还沿着老教堂的边缘修修起了的一道看上去不是很高的围墙。

    围墙是用挖掘的泥土和碎石搭建的,看上去不是很坚固,而壕沟更是只要骑兵发起一次冲锋就能被碾压填平。

    于是法国人的将领在观察一阵确定敌人只有这点手段,而从地形看敌人即便有援军也不可能对自己形成侧翼迂回后,发起了进攻的命令。

    这个时候已经是快要接近中午,虽然10月已经很冷,可在抬起手臂发出进攻命令时,法军将领还是感觉到了快到头顶的阳光照到脸上时那宜人的暖意。

    这也是他这一天当中最后感到一点舒服的时刻,在接下来的一整天中,直到因为深秋天短早早天黑为止,法国人彻底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之中。

    首先发动进攻的法**队在距离教堂不远的地方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在确定敌人不会从矮墙后面走出来迎战之后,他们决定向战壕发起进攻。

    他们开始向那些壕沟逼近,在前进的时候还有人不停的发出大声挑衅,试图激起那些胆小的那不勒斯人的勇气和他们正面交战。

    然后从第一声枪声响起之后,法国人就迎来了他们的噩梦。

    密集得甚至不需要瞄准就可以保证能够打到的队伍,为科森察第一掷弹兵连提供了让他们最满意的靶子。

    在训练中往往因为根本打不到靶子而受到体罚的士兵,忽然发现对面的法国人居然是那么可爱,因为他们既不像虽然不动却因为稀疏而无法击中的靶子,也不像虽然人数众多却因为行动迅速而难以瞄准的奥斯曼人,对他们来说,对面的法国人就像是抵在他们枪口前一样,唯一要做的这是开枪射击。

    掷弹兵们毫不客气的回应了法国人这盛情的邀请,随着命令,他们按照训练中的方式整齐的举起火枪,然后尖锐的哨声响起,枪声瞬间掩盖住了还在耳边回荡的哨声。

    第一排法国士兵倒下的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队伍虽然好像被无形的敌人狠揍了一拳般不由自主的一顿,可惯性却让他们依旧没有停留的向前继续前进。

    然后,第二阵枪声响了,这是从教堂另一边的胸墙后发出的,因为教堂另一边的地形较高,站在墙后的掷弹兵甚至可以把子弹直接射入法国队形的后方。

    随着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响,法国人发现自己队伍当中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最前面的法国人有些坚持不住了,他们竖起了盾牌抵挡着迎面而来的子弹,但是那些子弹显然要比弩箭可怕得多,它们不但力量奇大,打在盾牌上碎屑乱飞,跟可怕的是巨大的穿透力往往会直接洞穿盾牌,然后把躲在后面的人打得血肉模糊,伤亡惨重。

    法国将领一时间有些懵了,他们不是没与拥有火器的对手交过战,在他们看来火器虽然凶猛可是和弩箭一样也就在很远的距离上威力大些,一旦被敌人冲到近前,火器和弓弩一样都会失去作用。

    所以虽然敌人的火器似乎有些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交战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敌人的火器的威力不但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因为敌人完全躲在工事后面,他们面临的就是残酷的被屠杀的局面。

    冲过去,只要冲过去几可以了,法国将领不停的这么告诉自己,在他们看来最近的士兵距离那道土沟的距离是那么近,只要奋力完全可以冲到它的面前。

    于是一声声的号声急促响起,法国士兵随着号声开始了那看上去似乎并不远的冲锋。

    掷弹兵们有些麻木了,有些人已经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堵住了耳朵,有些则干脆已经对耳边那不停重复的声响多少失去了知觉。

    很多人的肩膀麻木得不再听话,那是不同交换,抵肩,射击后座造成的。

    不远处战壕里响起了一声炸裂的声响,同时还夹杂着一连串的惨叫,附近的人本能的向下弯腰,然后向声音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士兵手里火枪炸膛了,在击锤砸到砧石的瞬间,火星虽然引燃了药池里的火药,可枪膛里的弹丸没有被燃烧爆炸的火药推出枪管而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迸溅了出来,被炸烂的枪膛碎片直接扯开了紧贴脸颊的士兵的腮肉,然后带着他鼻子的一小部分肉片甩到了壕沟的墙壁上。

    那个满面血水的士兵抱着脸不住惨叫,早已经有人从旁边按住他,然后把他从战壕里拽了出去。

    血溅到了旁边人的身上,不过那个士兵只是低头看看,然后依旧转身结果后面的装填兵递过来的火枪,按照命令抵肩,瞄准,射击!

    那段通往壕沟的距离看上去似乎不远,但是对法国士兵来说却好像永远也无法冲到它的面前。

    虽然一度似乎就要成功,踩着同伴遍地的尸体已经有人冲到了矮墙不远的地方,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冲过矮墙,展开一场报复屠杀的时候,从矮墙的后面推出了一架看上去就十分可怕的东西出现在了法国人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人本能的意识到危险停下脚步,但是这并没能让他们逃离可怕的命运。

    伴着密集响声,那些如风箱般的机械里同时喷发出了漫天弹丸,大批的法国士兵甚至在没看清是什么要了他们性命的瞬间就被夺走了性命。

    法**队终于开始动摇了,有人不听命令向后退去,而一旦出现败绩,这种可怕的恐惧就开始在队伍里蔓延开。

    将军们不停的呵斥声越来越高,到了后来不得不拔出剑来威胁后退的士兵,但是稍微犹豫的士兵立刻被从背后射来的子弹撂倒一片,这成了导致法军彻底崩溃的最后稻草。

    一个士兵鼓起勇气用肩膀狠狠撞在举着剑威胁的军官下巴上,然后趁着他摔倒向前跑去,于是所有的人跟在他后面开始不顾一起的奔跑起来。

    军官们再也无法阻止越来越多逃离战场的士兵,当他们看到有些同伴甚至因为试图阻止逃兵被砍翻在地后,这些法国将领终于知道大势已去。

    他们也开始向后退去,对他们来说主日山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撤退之后立刻重新收集混乱的军队。

    而让他们担心的,是那不勒斯人会不等他们重新聚集起军队就一路追击,所以法国人立刻向那不勒斯方向撤退,他们必须摆脱可能到来的追杀,同时迅速重新阻止反击。

    但是他们似乎有些过虑了,那不勒斯人似乎并没有要追击他们的意思,这让法国指挥官在庆幸之余又不禁担心这是那不勒斯人的阴谋。

    而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明,就在跑出几法里之后终于缓下来收集军队时,法国人听到了一阵令他们胆寒的叫喊声,那是一种他们很多人都从没听过,就好像是来自什么蛮荒之地的野蛮人才会发出的吼叫。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队队从未见过的军队向他们疯狂的扑来了!

    亚历山大投入了他的巴尔干人,而时机恰恰是法国人刚刚停下脚步,却又还没来得及重新整顿军队的那个空隙。

    法国人不得不再次开始逃亡,他们不停的向着那不勒斯城奔逃,一路上每当稍微停下来时都会遭到后面敌人的追击,巴尔干人,科森察骑士带领的军队,到了后来甚至连那不勒斯军队也开始如之前法国人一样驱赶着败退的敌人一路向那不勒斯城逼近。

    当法**队终于逃到那不勒斯城下时,一路上的伤亡已经让这支原本3000人的法军损失惨重,几不成军。

    之前已经接到报告的夏尔仑派出了一队军队去接应这些法军,虽然所有人都对那不勒斯人的突袭感到愤怒,可夏尔仑除了惊讶却并很平静。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或者说是被利用了,但是在这种局面下愤怒和憎恨却不能解决这一切麻烦。

    他现在希望的就是尽快把那支快被打残的法军救回那不勒斯,同时他想要尽快从那些人那里打听那不勒斯军队有多少兵力,可以在一天之内就把3000法军彻底击溃。

    可是让夏尔仑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的援军在出城后不久遭遇了袭击,损失重大!

    到了这时夏尔仑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不勒斯军队一路上都是不紧不慢的追在法军的后面。

    他们是在为准备埋伏城内援军的同伴争取时间。

    到了这时,夏尔仑知道自己在兵力上的优势已经随着这两次损失荡然无存。

    果然,10月31日起,那不勒斯军队开始对由法军把守的那不勒斯城发起了猛烈进攻,而让夏尔仑大感意外的是,那不勒斯人的军队居然看上去要比他之前计算猜想的还要多。

    不过即使如此,夏尔仑依旧不认为那不勒斯人能攻破城市,直到2天后的11月2日,随着那不勒斯城内突然在不同地方同时爆发起的暴动,法国人对那不勒斯城终于陷入了一片混乱。

    11月2日下午,那不勒斯军队用大炮猛烈轰击那不勒斯的纳布里亚堡,同时在城内暴动者里应外合的帮助下,与当天傍晚攻下纳布里亚堡,随即以蒙蒂纳军队为前锋,向全城发动进攻。

    那不勒斯,“陷落”!

第一百二十章 终显狰狞

    路易十二接到关于那不勒斯战斗的报告已经是几天之后,这并不能怪法国人对于情报的传递过于缓慢,而是因为当夏尔仑发现情况紧急,在阻止抵抗同时准备派人从海上把消息传出去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法国和那不勒斯人都颇为意外的事情。

    出海的船只遭到了来自港外灯塔岛上的威胁,那门之前被腓特烈安置在灯塔岛礁上,用来防备敌人从外海入侵那不勒斯港口的火炮炮台,反而成为了封锁那不勒斯港的船只出去的障碍。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占领的灯塔炮台严密的封锁住了住了那不勒斯港的海湾,而岛礁上那门巨大的火炮只看着它那黑乎乎的粗大炮管,就足以吓住胆小的人。

    正因为这样,夏尔仑从一开始就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当2日下午城内突然出现了相应城外那不勒斯军队的暴动后,夏尔仑就知道事情可能已经出超出他的控制了。

    果然随着纳布里亚堡失陷,紧接着全城都许久陷入了混乱,到了这个时候夏尔仑没有纠缠,他迅速下令召集全城各地的法军向王宫方向集中,他决定做最后的抵抗。

    那不勒斯王宫是一座由诺曼人时代就建立起来的坚固堡垒,其险峻难攻甚至要比外城墙更加坚固而又不可征服,夏尔仑相信如果自己以这座王宫为依靠是完全可以和那不勒斯人对峙的,不过他并没有期待国王会派人来支援他,毕竟从北意大利调兵到那不勒斯实在是很困难,如果要由法国本土派来援军,他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夏尔仑也并不着急,他虽然觉得自己对那不勒斯兵力的判断也许出现了错误,从各个与敌人交战的军官送回的报告看,那不勒斯军队的兵力居然不少于将近8000人,这开始真的让夏尔仑大吃一惊,可随后他就很快从其中发现了一些颇为特别的地方。

    譬如不论是战斗能力还是战术技巧,蒙蒂纳的巴尔干人和科森察掷弹兵都无疑是这支军队中当之无愧的主力,可以说迄今为止给法国人造成如此意外巨大伤亡的主要是这两支部队,而同样是这两支部队,根据讨回来的士兵描述,科森察掷弹兵似乎更擅于阵地战,而蒙蒂纳人则更擅长迅速的机动与猛攻。

    夏尔仑会注意到这些,是因为这支那不勒斯军队看起来似乎强弱区分的过于明显,其中除了已经被他之前就确认的那几千军队之外,似乎“多出来”的那几千人,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方法,都明显与这几支军队有着很大的差距和区别。

    这让夏尔仑十分好奇,他很想知道其他那些军队的来历,因为只有知道了那些军队来历,他才能准确的判断死守王宫是否能等来他希望的援军。

    很快,夏尔仑得到了他需要的答案,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所谓多出来的军队居然是来自南方意大利各个城市的所谓商会护卫队。

    他当然知道这种商会护卫队都是干什么的,虽然他们当中很多都是些佣兵兼职,或是各地城市商会自己组织起来的当地武装,但是在夏尔仑印象中这种护卫队都是不堪一击,跟不要说是能与正规军队对抗的乌合之众。

    可就是这些乌合之众,居然就能配合着那不勒斯军队向法军发起了进攻,虽然他们表现的也许不尽人意,可只是这种能从这么多地方一下子调集这些人组织成一支军队的举动,就让夏尔仑吃惊之余,隐约不安了。

    夏尔仑不是个纯粹的士兵,或者说因为他身为萨伏依王室身份的特殊身份,让他拥有着比单纯的骑士看得更远的眼光,他是一个拿剑的外交官,一个能够指挥军队的占领者,和一个能国王出谋划策而不只是猛冲猛打的参谋,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被路易十二派到那不勒斯。

    甚至即便是那不勒斯城的陷落也不能归罪于他的无能,因为即便是堪称军事天才的贡萨洛,当只有亚历山大如今这样的实力时也是不敢轻易向法军发起挑战的。

    亚历山大敢于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止拥有这个时代最犀利的火器部队,更有着较之贡萨洛和奥斯曼人都更加完善的火器战争的训练方式。

    这不是两支军队之间的较量,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新旧战争思想的碰撞!

    而对夏尔仑来说,让他更担忧的,除了犀利的火器给他的震撼之外,就是那不勒斯对整个南意大利的影响,这才是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地方。

    即便那些商会与那不勒斯因为有着种种利益纠葛而愿意提供他们的护卫队,可是那些城市的领主和议会呢?

    皮肖塔,切特扎罗,卡坦扎罗,甚至也许还有塔兰托,那些城市的统治者难道就没有考虑到这可能会引起法国人的愤怒和报复?

    可是实际上从士兵们的报告中夏尔仑得出的答案,却是那支如同联军般的那不勒斯军队似乎就是来自意大利南部的各个不同地区,而在这之前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这些地方透出的一点风声。

    默许,夏尔仑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不论各自出于什么理由原因,那些城市默许他们当地商会的护卫队加入那不勒斯联军,参与了这次针对法军的袭击。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那不勒斯方面主动撤出城市避守比利谢利那一刻起,那对兄妹就从没想过要通过妥协与法国人达成协议,或者说他们或许因为阿拉贡的威胁的确这么想过,但是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却已经不再需要顾忌阿拉贡人,所以他们主动向法军发起了进攻。

    想通这一切的夏尔仑感到了畏惧,他不是畏惧那不勒斯人军队,而是畏惧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不勒斯对意大利南方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影响。

    这样的影响说起来与梵蒂冈是不同的,可正因为不同才更加可怕。

    因为这是不需要通过宗教束缚更直接和更世俗化的影响,不知不觉中,那不勒斯的王冠似乎正变得更加沉重而又分量十足。

    到了这时,夏尔仑感觉得国王之前的判断似乎是错了,或者说对那不勒斯王冠的渴望迷惑了他的眼睛,如今的一切可以说都是轻敌酿成的结果。

    只是让他始终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让那对兄妹忽然态度改变,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的直接与法国人交战的,难道他们不担心阿拉贡人最终渔利?

    毕竟贡萨洛已经到了西西里,亚历山大甚至刚刚还为这个不惜冒险前往西西里。

    想到这些的夏尔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猜想亚历山大一定在西西里做了什么,以至他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个疑惑让他干脆派诺尔梅齐作为使者向亚历山大提出了希望停战的条件,他总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说起来,夏尔仑还没有像如今这样盼着阿拉贡人的到来,

    但是诺尔梅齐给他带回的却是个让他失望的坏消息,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在几天前突然从西西里出海的,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不勒斯,而是希腊。

    到了这时,夏尔仑终于明白了一切。

    夏尔仑没有愤怒,甚至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解惑感。

    一切都清楚了,甚至连那些南方城市为什么会允许护卫队加入那不勒斯的联军都可以解释。

    对那些城市来说,不论是法国人还是阿拉贡人,他们对那不勒斯的统治都是没有两样的,而他们需要的是来自那不勒斯给他们带来的财富。

    很显然,在他们眼里法国或是阿拉贡人都没有这个能力提供这种让他们满意的结果,那么当他们发现阿拉贡人暂时没有参与,而那不勒斯王室似乎又不是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们就决定把注押在那不勒斯人的身上。

    8000驻那不勒斯法军对几乎同等数量的“那不勒斯南方联军”,这是一场或许在数量上看来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甚至法国人似乎似乎还更占上风。

    但是现在夏尔仑却知道他其实已经输了。

    主日山下的战斗让法国人损失惨重,所谓8000法军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多,而接近着在2天后的攻城战中因为城内那不勒斯人的暴动和埋伏而导致的混乱更是加剧了更多的伤亡,当他收拢军队退守王宫时,夏尔仑发现自己的损失已经将近原来兵力的两成。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夏尔仑在意的是自己面对的真的只是那不勒斯与商会护卫队的联军吗?

    他明显察觉到那些围攻的敌人当中有些军队与之前颇为明显的不同,那是所谓乌合之众与正规军队之间的对比,如果说那些乌合之众之前只能作为那不勒斯军队的辅助力量,那么现在夏尔仑一点都不怀疑打着同样旗帜的那些敌人如同完全变了样一样。

    各个城市的正规军,夏尔仑认出了他们的来历,也猜测到了他们目的。

    很显然,那些城市在看到局势向着那不勒斯有利的方向发展后,他们终于做出了选择,他们把自己的军队以护卫队的名义派到了前线,共同对付法国人这个让他们所有人之前都感到巨大威胁的外来户。

    “这就是你的计划?”在比利谢利的宫中,箬莎身上披着件厚实的袍子站在亚历山大面前,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虽然注意到在她进来时那个叫谢尔的巴尔干人立刻就很聪明的把外面走廊里几乎所有的卫兵全都找借口赶得远远的,可箬莎却依旧站在距亚历山大远远的地方不去靠近他“那么你这趟的西西里之行呢,我没有看到莫迪洛舅舅。”

    “伯爵,”亚历山大揉揉脑门,他也为伯爵的意外失踪感到恼火,虽然感觉对方应该不会伤害伯爵,但是空手而归的结果就是箬莎对他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只能肯定那些人不会伤害他。”

    “就因为他是那不勒斯伯爵,还是因为他们砍下的是别人的手指?”箬莎向前走了两步,不过和亚历山大还是隔着一个桌子。

    “的确是因为这些,不过真正的原因是那些人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先给我送了一根手指,”亚历山大笑着解释,看到箬莎似乎有些疑惑,他就向她招招手,不过得到的却只是箬莎向旁边绕过了桌子,却依旧停在两步之外“如果是我拒绝了他们提出的条件才会报复的送来手指,我也许还会担心,可是这些人什么都没提出却先要这么威胁一番,而偏偏又是用别人的手指,我倒是觉得他们似乎更多的是要掩饰什么。”

    “掩饰什么?”箬莎稍显困惑。

    “譬如他们与伯爵的关系,”亚历山大向旁边让了让,椅子很大,足够两个人并排坐着了“就如同我去西西里有着不同目的一样,我现在倒是觉得伯爵未必只是为了和加缪里那个老滑头见面。”

    “你是说莫迪洛舅舅是被人救走而不是劫持?”箬莎始终微皱的眉梢略微松弛了下,可看着那个让出来的半个椅子却并不为所动“那么你的蒙蒂纳军队呢,我知道你在刚回来的时候就给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写信要她向伦巴第派出了军队,而现在我们又向法国人发动了进攻,你是已经准备和法国人正式交战了吗?”

    听着箬莎用一种颇为奇特的腔调说着自己未婚妻的全名,亚历山大不由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那不勒斯正在与法国人交战,而她的军队进入了伦巴第,”箬莎把把双手掌心都按在椅子扶手上支撑着身子,微微弯腰让自己与亚历山大的目光齐平,然后仔细看着他“你不会这么蠢的对不对,或者说你之前宁可冒着那么大的宁可对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把富格尔家搞垮,并非只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捞一大笔钱对不对,那么告诉我你接着想干什么?”

    迎着箬莎充满探究的眼神,亚历山大一边在心里暗暗叹息自己这个“妹妹”的聪慧,一边琢磨该怎么对她说。

    如果说还能有谁是亚历山大最信任的,那应该就是箬莎,因为只有她最了解他,也只有她最清楚他们所做的那一切都预示着什么,可即便是箬莎他有些东西也不想对她说的太多,或者说至少不想现在说的太多,因为那样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她很可能会因为在知道之后急于求成而打乱了他之前的种种安排,如果是那样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现在看来,箬莎显然已经对他的计划已经有了某些猜测,而随着贡萨洛对克里特出手,一切都已经将和历史上截然不同。

    “你觉得法国人为什么能不停的入侵罗马?”亚历山大问了句,看到箬莎有点疑惑,他干脆自己直接说“其实并非他们对那不勒斯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拥有多么合法的宣称权,而是因为法国国王们需要利用这一次次的战争消耗掉法国的贵族势力,就如同他们利用百年战争几乎放尽了所有法国大贵族们的血一样。”

    箬莎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她知道亚历山大说的不错,据她所知法国君主的权力在那场漫长战争之后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哪怕是如布列塔尼和奥尔良这样强大的公国也已经不如战争之前那么壁垒森严,而勃艮第如今甚至已经不复存在。

    可是这和亚历山大有什么关系?箬莎隐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那么你认为罗马呢?”亚历山大看到箬莎的疑惑,他放低声音小声问“你不觉得罗马也和法国一样吗?那些城邦,公国,伯爵领地甚至还有教皇国,就在一片土地上居然有那么多的割据势力,这一切和法国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这太让人觉得讨厌了些吗,可是如果通过与法国人的战争能够削弱这些势力呢,我们拥有军队,拥有巨大的财富,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彼此,那么我们可以做到什么?”

    箬莎先是有点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她脸上那困惑的神色忽然一僵,然后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

    “你是要……上帝,不要告诉我你是想统一整个罗马?!”

    亚历山大笑了。

    充满意外的语气神色就如同让一个孩子经过无数努力终于得到的珍贵奖赏般让他喜悦和兴奋。

    那个奖赏,是来自妹妹的惊讶与叹息,而那个孩子就是他。

    “那不勒斯的王冠戴在你的头上真是漂亮,”亚历山大看看箬莎的满头金发“但是我觉得这顶王冠还是太轻了,这配不上你的美丽和身份,你值得拥有一顶更辉煌的冠冕,那应该是包括整个南方的最强大也是最尊贵的标志。”

    箬莎看着亚历山大认真的表情,她停顿了下,附身捧起亚历山大的手,低头轻轻亲吻:“我亲爱的哥哥,如果你要实现你的理想就让我和你一起走下去,不论结果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11月8日,经过辗转周折,法国驻那不勒斯占领军指挥官终于送到法王路易十二手中的报告向他详细叙述了在那不勒斯发生的一切,其中不但包括关于贡萨洛军队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包括夏尔仑对整个意大利南方局势的种种推测。

    看着报告再结合蒙蒂纳军队突然进入伦巴第的举动,路易十二似乎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没注意到的隐藏的敌人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狰狞。

    “原来是你。”路易十二低声自语着,他不由向南方望去,那里是西西里的方向,他想起了那个几年前在西西里偶遇的青年。

    “那么说,也许真正要和我较量的会是你了,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时代之末

    在1499年末的最后2个月里,在地中海北岸的欧洲大陆,发生了很多熙熙攘攘的事情,这其中有些如过眼浮云很快就被人忘却了,而有些却在“时间”这本无形大书里记录下了浓重的一笔。

    10月末,阿拉贡将军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带领一支近万人的阿拉贡军队向希腊方向进军,几天后他们先是在伊奥尼亚海的一个威尼斯人前哨岛屿上登陆,在休整2天后,他们向着东南方已经出现了奥斯曼海军的希腊沿海地带出发。

    对于阿拉贡人的到来,威尼斯人欢欣雀跃的同时不禁军心大振,他们派出了大批的军舰为阿拉贡军队护航,经过一番商议,双方联军决定向位于爱琴海上基西拉岛南已经被奥斯曼海军占领的群岛海域进发。

    对于威尼斯人来说,夺回被奥斯曼海军侵占的殖民地固然重要,可稳固克里特却是更当务之急的大事。

    第二次威尼斯与奥斯曼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在陆地上,法国和那不勒斯在11月初发生的战斗则让欧洲人另外开了一把眼界。

    即便是在战斗已经结束了很久之后,很多得知了胜负结果的人依旧觉得他们听到的并非是真的,因为他们难以想象那不勒斯人是怎么击败法国人的。

    从双方最初交战到法军被围堵在那不勒斯王宫里,整个过程经历了4天,而在这4天当中,法军据说损失了将近3000人,而那不勒斯人却似乎只有几百,只是听到这个数字就给人一种怎么也不能相信的不真实感。

    法**队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即便是就在3年前查理八世刚刚在意大利吃了败仗,也没有人就会认为法国人是懦弱的。

    这个只要想想当听说法国人来了之后多少国家不得不组成神圣联盟才敢于抵抗法国,而法国几乎可以说是单挑硬抗半个欧洲的联军却依旧一度打得有声有色就可以知道法兰西军队是如何强大。

    而路易十二一路上几乎战无不胜的战绩更是让他似乎有凌驾与查理八世之上的气势,所以当听说那不勒斯人打败了将近8000法军时,开始是没有多少人相信的。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人们却不得不渐渐相信了这的确是事实,因为法国人向位于热那亚附近的蒙蒂纳热那亚团发起了进攻。

    这是一次迟来的进攻,因为当一星期前热那亚团向着亚历山大里亚推进的时候,虽然接到了报告可是路易十二似乎有些犹豫了。

    与热那亚,或者干脆说是与罗维雷家颇为微妙的关系让路易十二在这如何应对蒙蒂纳军队上稍微显得有些裹足不前,他很希望老罗维雷能如同当初支持他的前任那样成为他的盟友,虽然这个希望由于他与亚历山大六世之间的结盟变得有些渺茫,但是法王依旧不希望彻底与罗维雷家决裂。

    因为不论是热那亚在伦巴第,还是罗维雷家在梵蒂冈,他们的分量都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尽管蒙蒂纳人进入了北意大利,可路易十二依旧不希望与蒙蒂纳人发生冲突,毕竟从之前亚历山大与夏尔仑之间的频繁往来看,蒙蒂纳伯爵似乎更关心他的地盘是受到了威胁,而不是在法奥两国之间选边站队。

    可是那不勒斯军队对驻那法军的进攻彻底打破了路易十二对蒙蒂纳保持中立的期待,所以当确定了在那不勒斯发生的事情后,法王终于与11月8日下令向蒙蒂纳军队发起进攻。

    几天之中,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北意大利,传到了梵蒂冈。

    而紧接着,让人意外的消息就从比萨传来。

    一支蒙蒂纳军队在得到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的允许后,直接进入了比萨境内,然后这支据说是由最精锐的阿格里火枪兵为主力的4000人的蒙蒂纳军队在比萨城防军的配合下一举驱逐了停留在比萨的法军。

    双方在比萨城外进行了一场规模不大的短暂战斗,然后蒙蒂纳军队进入比萨,而法军则沿河向比萨港附近退去。

    没有人说得清那场短暂战斗的胜负输赢,不过从法军最终撤出比萨,很多人推测法国人吃亏了。

    这个猜测让人意外,更是觉得难以置信,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法国人还没有吃过败仗。

    所以在开始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梵蒂冈先是引起一片哗然,随后议论纷纷,接着罗马城就陷入了一股奇怪的气氛之中。

    蒙蒂纳与比萨,巴伦娣与卢克雷齐娅,罗维雷与波吉亚,这些好像天生就是宿命仇敌的人和事再次碰撞在了一起,人们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两位可以说是欧洲大陆身份最显赫的老丈人。

    这一次,教皇与枢机主教不得不再次见面,这也是几个月来两位梵蒂冈大人物之间第二次专门的单独会谈。

    依旧是那间很空旷的没有任何装饰摆设的房间,依旧只是两个决定欧洲教会命运的巨擘之间的单独会面,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的态度却要显得微妙许多。

    “比萨很重要。”教皇望着对面的对手,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觉得老罗维雷似乎是在笑。

    “的确很重要。”老罗维雷不动声色,这次会见时机有些过于微妙,他原本并不想应邀,但是巴伦娣连续几次派兵的举动让他担心可能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这让他不得不很不甘心的出现在这个房间。

    “那么法国人在比萨驻守似乎就不是很合适了。”

    亚历山大六世的话让老罗维雷有些意外,如今人人都知道波吉亚家与路易十二之间的勾搭,可现在忽然听到教皇这么说,老罗维雷一时间有点弄不懂这个对手在耍什么把戏。

    “法国人在罗马太久并不让人高兴,”亚历山大六世看向老罗维雷“或者我们可以再看看伦巴第会发生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

    老罗维雷多少有些意外的看着教皇,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六世会这么直接的向他袒露出对法国人的另一番心思,尽管知道即使自己把在这里的交谈泄露出去亚历山大六世也肯定不会承认,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毫不掩饰的说出对法国人的态度,老罗维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对于教皇的这个显然是打算对北意大利发生的一切持观望态度的建议,老罗维雷仅是用很小心的态度表示了谨慎的赞同,然后他就满怀心事的告辞离开。

    而看着枢机主教似是心怀疑虑的背影,教皇不禁露出了个愉快的微笑。

    这是自从他来到梵蒂冈后仅有的几次满心欢喜之后的笑容,上一次还是他加冕教皇的时候。

    老罗维雷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他的别墅,甚至连刚刚从热那亚来的儿女的问候都没有回应。

    康斯坦丁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不过他没有急着询问,因为他知道以老罗维雷的性格,如果他不想说出来,是没有人能问出什么的。

    自从上次从蒙蒂纳回来,康斯坦丁变得稳重了许多,他亲眼看到了巴伦娣的变化,也看到了他的叔叔托尼主教会烧成灰烬的可怕一幕,这让他对巴伦娣由愤怒变为畏惧的变化中也卡感受到了新的东西。

    他开始反思自己,也开始对以往尽30年所追求的骑士的荣誉进行审视,然后他诧异的发现那些锦标,荣耀和金马刺似乎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特别是是当与那个让他从心底里看不起的不把荣誉当回事妹夫相比时,他发现之前他所获得的一切荣誉在那个人面前似乎都变得一钱不值了。

    “康斯坦丁。”

    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声音,等在门外的康斯坦丁立刻推门走进去,他看到父亲坐在椅子里,手指在扶手上不住敲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可能要回蒙蒂纳去,”老罗维雷一开口就让康斯坦丁脸色变得煞白,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早已经猜到他反应的父亲抬手阻止,不等他表示反对老罗维雷已经继续说“听着我感到不好,我是说我觉得教皇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相信我这种感觉很准确,我可以肯定他正在酝酿什么阴谋。”

    “这和蒙蒂纳有关系吗?”康斯坦丁小心的问,他知道父亲是个很敏锐的人,从很早时候他就凭借这份敏锐避开了一次次针对罗维雷家的明枪暗箭,也是凭着这种敏锐的嗅觉,在几年前让他们一家能从刚刚登基不久的亚历山大六世手里逃得了一场几乎被灭族的灾难。

    那么父亲说教皇会有阴谋,那就肯定正有个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担心贡布雷已经和教皇达成了什么条件,如果是那样对我们来说来说就不止是糟糕还有尴尬了。”

    对父亲的这些话,康斯坦丁倒是深有体会,从蒙蒂纳回到罗马后他能感觉到人们对他那暗含嘲讽的态度,毕竟想想居然被自己的妹妹驱逐出境,这是怎么也无法让人忍受的。

    “你回蒙蒂纳去吧,放心巴伦娣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别忘了她可是个罗维雷。”

    原本想要拒绝的康斯坦丁听了这话终于没有再表示反对,他很认真的看着父亲。

    老罗维雷稍显赞许的看着儿子,他知道康斯坦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亚历山大如果面对如此情景时对凯撒说“她是个波吉亚”时提醒儿子亲情在他们家族中的重要不同,老罗维雷说到“她是个罗维雷”的时候,更多透着的骄傲中多少有着少许无奈。

    因为都是波吉亚,卢克雷齐娅可以为了保护凯撒挡在枪口前向亚历山大苦苦哀求,同样因为都是罗维雷,巴伦娣也可以在对家族彻底失望的同时为了蒙蒂纳的利益再次与罗维雷家握手言和。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谈成了什么,可是你不觉得教皇的态度有些奇怪吗,我怀疑贡布雷向教皇许诺了什么。记住如果他真的许诺了什么,我想巴伦娣一定知道,所以你得再去一趟蒙蒂纳,这次要让巴伦娣看到家族对她的诚意,相信我只要那样她不会为难你的。”

    看着儿子默默点头,老罗维雷轻轻叹口气,他并不是为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如果再有机会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么做,只是这次他发现的确有必要和那个令他自豪的女儿好好谈谈了。

    亚历山大六世很高兴,或者说是得意也并不为过。

    诺梅洛回来了,给他带来了让他异常兴奋的消息。

    亚历山大的野心让教皇吃惊,当听说他试图统一两西西里时,即便是亚历山大六世也不由因为意外发愣了许久。

    可也是在这阵沉思之后,亚历山大六世忽然意外的发现,这个想法不但完全有迹可循,甚至如果仔细想想也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

    莫迪洛伯爵做为当初西西里最古老的家族后裔,可以上溯到诺曼时代,而箬莎的婚姻则更是直接让她成为两西西里分支中那不勒斯的继承者,至于这样是否真的能向两个王国提出宣称暂且不提,关键是这一切让亚历山大六世似乎看到了个令他也难以置信的前景。

    而诺梅洛自己给教皇的报告,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蒙蒂纳伯爵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亚历山大六世对法国人的态度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依旧鼓励凯撒积极重建教皇军,这是对他们父子二人无疑都是最重要的,可同时他派人召见了那个据说一直在罗马城上蹿下跳的摩尔人。

    然后乌利乌就立刻连夜离开罗马赶往了比萨,与此同时老罗维雷也再一次派康斯坦丁前往蒙蒂纳。

    11月中,随着蒙蒂纳军队驱逐比萨法军,一直监视着对方动向的法**队终于开始向进入伦巴第后却始终保持中立的蒙蒂纳军队发起了进攻,而几乎与此同时,从瓦雷泽一路向南已经进入米兰将近一个星期的奥地利军队也开始向西推进,而在都灵方向,刚刚从新的金主那里拿到一笔贷款而扩充增援的5000瑞士与奥地利军队开始沿着都灵与亚历山大里亚之间的大道向南逼近。

    一时间,局势忽然显得对路易十二变得不利起来。

    而亚历山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莫迪洛伯爵的家里,见到了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命运眷顾之人

    几个阿拉贡士兵胸前挂着绑着纤绳的结实木棍,脚下蹒跚艰难的在沙滩上向前迈着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岸边浅水里,一条已经放下所有帆杆的卡拉维尔海船正向前缓慢的移动着。

    随着一阵命令,那些士兵终于停下脚步扔掉身上纤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同时他们嘴里也在暗暗咒骂着那把他们当苦力使唤的卡斯蒂利亚人。

    “他们肯定在骂我,我可以和任何人打赌,”贡萨洛对站在旁边的副将说,看到副将脸上不置可否的古怪笑容,贡萨洛用手摸着他那明显的大下巴继续说“我打赌你也在骂我,赌注就是在我领地里的那几处葡萄园。”

    副将脸上于是又露出了那种不言而明的笑容,然后随在贡萨洛后面沿着软梯下到了船边的小艇里:“大人您知道我完全可以为了得到您的葡萄园损失自己的名誉否认您的猜测。”

    “所以说你们的确是在骂我了,”贡萨洛低声嘀咕一声“我现在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不想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和异教徒大战一场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您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会毫不犹豫的冲向敌人,做为虔诚的基督徒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这个我绝对相信,可这还是不能阻止你们骂我是吗?”贡萨洛问了句,看到副将又露出了那种“你懂得”的奇怪笑容,贡萨洛不禁摇摇头“我已经向你们所有人保证过这将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们应该知道克里特在这些年里聚集的财富多得让人眼馋,我向你们保证每个人能够得到的一定比你们能想到的多得多。”

    “可是这毕竟没有得到国王的允许,”副将说着放低声音在贡萨洛耳边说“我得提醒您大人,虽然对您帮助威尼斯人没有表示反对,可国王似乎对您没有能尽快在那不勒斯登陆很不满,这在很多军官那里并不是秘密,如果您不能尽快平息这些对您不利的议论,我担心可能会有人站出来拒绝您的命令。”

    “谢谢,我的朋友,”贡萨洛漫不经心的用手拍拍副将的肩膀,同时目光投向了看似平静的海岸“这座岛上有多少人?”

    “大约不到2000,”一个向导赶紧回答“之前原本更多的,可奥斯曼人来了之后很多人都被吓得逃回了威尼斯。”

    “可是之前奥斯曼不是已经占领了对面的陆地吗,”贡萨洛向远处东北方向望了望,因为天气很好,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希腊海岸朦胧的海岸线“他们离基西拉岛这么近,难道之前从没来骚扰过岛上的人?”

    “大人您这个算是问着了,”向导略显自豪的说“之前虽然驻守在岛上的士兵并不多,可我们又足够能把奥斯曼人赶走的船队,那些占领希腊的奥斯曼军队他们只能在陆地上威胁我们,可到了水上他们的船就少的可怜,我们可不怕他们。”

    说到这向导无奈的摇摇头:“不过那都是之前了,听说奥斯曼人在布加勒斯特被打得大败,我们原因以为或许连希腊都能收复了,可接着奥斯曼人的舰队来了,我们最后那点船队都被派到了克里特,现在岛上的人都吓得要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奥斯曼人就来了。”

    贡萨洛无声的点点头,他向旁边的副将看了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到基西拉然后直接去克里特,相信我这绝对一次让你们不会后悔的旅行,我向你们保证过的东西都会实现,甚至或许得到的还会更多。”

    副将轻轻撇了下嘴,他很清楚这位统帅会如此充满自信只是因为他不但是伊莎贝拉的宠臣,更是曾经击败过法国人的统帅,为了对付明显比查理八世更难缠的路易十二,斐迪南国王不得不一次次容忍他的傲慢无礼。

    克里特的财富的确吸引着那些渴望通过战争获得财富的士兵,只是擅自改变进军目标,甚至是改变了交战的敌人,这让贡萨洛手下的军官们有难免有些犹豫不决。

    “相信我,奥斯曼人的舰队不会那么容易就和我们遇上,因为他们的敌人是威尼斯人,而我们只要把登上克里特的异教徒赶走就可以了,”贡萨洛向他的副将解释着“然后,那里的一切都将归我们所有,甚至如果可能我们就把奥斯曼人从克里特附近赶走,把他们赶回到地中海对面去,到了那时候相信我国王只会为我们把他的旗帜插在了克里特岛上奖赏和感激我们。”

    副将默默看了眼贡萨洛,然后向他微微低头鞠躬。

    贡萨洛的许诺是算数的,虽然过程并没有如他说的那么轻松,但是当阿拉贡军队从威尼斯以基西拉岛为基地的港口稍事补充,然后向克里特进发后,一路上与奥斯曼人的战斗证明了他之前的那些话。

    和向导说的不同,威尼斯人在基西拉有一支势力颇为强大的舰队,这也是威尼斯人用来抵御奥斯曼海军的主力之一,虽然奥斯曼人已经在克里特登陆,但是威尼斯人显然不想放弃这个对他们来说异常重要的海上基地,所以他们竭尽全力组织了几支舰队准备与奥斯曼人在海上进行一场决战。

    这支舰队的出现让贡萨洛最后的一点担心都消失了,他与威尼斯人会合在一起,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向克里特进发。

    11月9日,阿拉贡军队在威尼斯舰队的掩护下在克里特西南的斯潘特角登陆。

    至此,以威尼斯和阿拉贡联军为一方,以在克里特东北登陆的奥斯曼人为一方的克里特争夺战就此展开。

    亚历山大坐在莫迪洛伯爵那间奇特的水上木房里,11月已经很冷的,从木板下面透出冷风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过这点不便与他要见的那人带来的情报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一个衣着透着明显东方风格的中年人站在亚历山大面前不远的地方,这个人头上那顶看上去很大的古特拉包头巾让他看上去就象个来自远方的异教徒,不过他的容貌看上去却是个典型的欧洲人。

    “夫人让我向您问好,大人。”那个人边说边好奇打量着亚历山大,在他印象中那位神通广大的夫人是个真正奇人,可是从她以往说到这位伯爵时那谨慎的态度,让中年人不禁对这位伯爵究竟有什么样的奇特之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康妮欧夫人还好吗?”亚历山大问着。

    自从威尼斯一间后又是好几个月,亚历山大对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如今在干什么倒是兴趣盎然。

    “夫人如今正在东方,请相信我那是比您能够想象的还要遥远的地方,”使者特意说了一句“夫人如今正在波斯。”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已经知道康妮欧如今在干什么了。

    最近一次在威尼斯与康妮欧的见面让亚历山大得知了一个对他来说可以说是至关重大的消息,当听说那个佩洛托卡德隆居然是巴耶塞特二世的兄弟杰姆的儿子时,他在意外之余就立刻制定了一个对他来说不论如何都绝不会吃亏的计划。

    在这个计划中,佩洛托卡德隆成了关键,而更重要的却并非是这个可以与巴耶塞特二世或是他的后代争夺苏丹宝座的棋子,因为据亚历山大所知,不论是巴耶塞特二世还是他的儿子未来的塞利姆一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对于卡德隆是否能鼓舞起奥斯曼人当中杰姆早年旧部背叛如今的苏丹,亚历山大其实是并不看好的。

    他真正关注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一个有着非凡的天纵奇才,人生经历甚至堪称传奇的“小屁孩”。

    12岁成为教派领袖,13岁在经历过一场堪称毁灭性的惨败后迅速重新崛起,而到了15岁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这样一个人物在任何时代都只能用“妖孽”或是“奇迹”来形容。

    伊斯玛仪一世,一个只能用不可思议形容的少年,一个几乎险些动摇了奥斯曼人在东方统治的传奇的人物。

    1499年,他正好12岁,正是他成为萨菲教派谢赫领袖的那一年。

    “夫人想要从您那里得到指引,”使者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疑惑,在他的心目中康妮欧是个比大多数男人都更有心机也更加聪慧果断的女人,即便是在以男人为主的东方她也可以十分轻松的在那些势力之间游走,她带着大笔的钱财从一个部落到另一个部落,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到下一个部落,就是通过这种如同穿针引线般的活动,她在由奥斯曼人统治的遥远东方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康妮欧显然把希望寄托在了佩洛托卡德隆的身上,她希望通过说服当初杰姆旧部建立起一支反对巴耶塞特二世的武装,在能够让卡德隆发挥影响的同时,她也希望梵蒂冈能够发挥作用。

    “这或许可以,不过不要太过指望,”亚历山大对使者带来的康妮欧的要求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卡德隆或许能有那么点作用,可与那位奇迹之子般的伊斯玛仪一世相比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可是夫人让我来正是向您报告关于那个萨菲教团的事,”使者有点无奈的说“我们见过那个远在波斯的异教教团,他们不但贫穷而且如同一盘散沙,至于那个您让夫人注意的年轻领袖,那更是如同一个孩子,夫人正是因为这个才感到奇怪,她认为或许您应该更多的了解在东方发生的事,毕竟和更重要的事情比较起来,那个异教徒的孩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亚历山大知道康妮欧所谓更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指利用卡德隆拉拢杰姆旧部,虽然不能不承认康妮欧的想法不但没错,而且现在看来也的确十分有用,不过亚历山大却有着更大的目的。

    “夫人已经联系了很多人,他们完全可以给奥斯曼人找个不小的麻烦了。”使者充满自信,在他看来这位年轻伯爵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显然是不能和康妮欧夫人相比的“如果可能或许我们可以在奥斯曼人那里建立起一个足以和君士坦丁堡抗衡的力量。”

    “如果是那样,或许你们的夫人接下来就想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了,”亚历山大轻易的点破了康妮欧的野心,虽然正在合作,可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那个女人有机会一定不介意利用奥斯曼人的力量铲除掉她的所有敌人“你可以去告诉你的夫人,对于她的计划我不会反对,不过我让她做的事同样重要,如果她还想从我这里得到足够的帮助,那么就能她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尽快和萨菲教派取得联系,如果能和他们的领袖建立起足够相互信任关系那就更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向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帮助。”

    “可是那个伊斯玛仪只是个孩子,而且据说甚至就是一些教派内部的贵族似乎对他的继承权也有所质疑,难道您认为那样一个孩子要比一个奥斯曼的王子更重要吗?”

    看着使者满是疑惑的脸,亚历山大向他微微勾勾手指,让他靠近些说到:“我知道这不只是你自己的怀疑,我想康妮欧其实也肯定对我为什么会那么关注一个远在波斯的异教徒教派那么有兴趣感到奇怪,现在我告诉你,我会对那个孩子有兴趣是因为我知道他要比你们当中很多人都要聪明的多,当你们还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你们绝大多数人或许还没离开家,或是还在懵懵懂懂的任由他人摆布,可是这个孩子他不但亲身经历过了父亲被人谋杀,和哥哥为了保护他付出生命代价的悲剧,更是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个拥有足够武装的教团领袖,告诉我你们所有人在他这个年龄都经历过什么,或许有人有过不幸,但是我保证你们当中没一个人像他那样勇敢,我就是因为这个看好他,所以为我把我答应的那些武器给他送去,特别是那些火器,相信我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不但是完全值得的回报,甚至可能得到的要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就在几乎同时有两个人正在用差不多相同的话为别人画着香甜可口的大饼时,在北意大利的伦巴第地区,一场残酷的战斗在位于热那亚不远的塔罗谷镇附近展开。

    当路易十二下令他的士兵向位于塔罗谷镇的蒙蒂纳人发起进攻时,法兰西军队第一次遭遇到了以往总是令他们为之自豪的炮兵一样可怕的猛烈炮击。

    到了这是,法国国王才想起夏尔仑的报告中一再强调的“这是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法王的战地解说

    “他们的士兵十分勇敢,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法兰西的士兵有着同样高贵品德,而勇敢有时候付出的代价要比怯懦更加高昂,陛下请原谅我提起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不愉快的往事,克雷西会战的惨痛教训不但是那一代人,也是迄今为止法兰西人为之伤感的悲惨事件,当时参加克雷西之战的骑士自诩勇猛的擅自行动酿成的悲剧后果,导致一度令勇敢与忠诚成为了愚蠢和莽撞的同义词,这不能不说是法兰西式的悲哀和讽刺,不过正因为这样就更加证明了在一支军队中纪律是何其重要。”

    路易十二再次翻出了夏尔仑之前给他写的信认真看着,对信里的内容他其实是很熟悉的了,不过现在再看却又有了别样不同的体会。

    11月中旬,当寒冷的北风与来自地中海上的季风在欧洲大陆南方相互碰撞形成了令人感觉难受的湿冷气候时,法**队首先在塔罗谷镇北侧向驻守在那里的蒙蒂纳军队热那亚团发动了进攻。

    战斗开始还是很顺利的,热那亚式的剑盾兵虽然十分勇猛,但是正如夏尔仑说的那样勇敢并非是某支军队独有的品德,法国人在冲向敌人时候冒着热那亚人射出的弩箭的英勇气势足够让那些多愁善感的骑士写上整整一本书的赞美诗篇。

    所以热那亚团在抵抗了不到2个小时后就顶不住法国人优势兵力的进攻,毕竟他们面临的是将近比他们多出一半人数的敌军,路易十二派出了他漂亮的表弟,与夏尔仑一样来自萨伏依的尚伯桑伯爵亨利,对这个小伙子路易十二很欣赏,认为是将来自己在法国宫廷里的帮手。

    路易十二虽然对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同样尊重,就如同尊重自己的老师菲歇一样,可他还是希望能在宫廷里看到一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需要对法兰西看起来垂暮沉沉的宫廷做一场大扫除,不论是从习惯还是策略上,或者纯粹是个人感觉上,路易十二都觉得难以忍受如今法国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不思进取。

    这与是否主动发动一场战争无关,而是纯粹对整个法兰西风气的改变,路易更希望自己是一个如意大利的那些君主一样能够活跃在人民大众面前的充满活力的国王,而不是即便从民众面前经过,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萨伏依的尚伯桑伯爵亨利是个被他看好的年轻贵族,和他的堂兄夏尔仑不同,这位容貌漂亮的伯爵是个纯粹的骑士,当路易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立刻毫不犹豫的向国王保证,会在最晚当天天黑之前让国王看到法兰西旗帜飘扬在塔罗谷镇最高的建筑上。

    顺便说一句,塔罗谷镇最高的建筑不是教堂的塔楼,而是一座已经有了200多年历史建在镇子中央,外面有着一圈很结实的石头围墙的谷仓。

    亨利伯爵开始的进攻也的确十分顺利,虽然热那亚团给他的军队找了些麻烦,可当他下令让一队100多人重骑兵向热那亚团侧翼发起进攻时,原本还能苦撑一下的蒙蒂纳军队立刻放弃了他们的阵地。

    那是一些事先挖掘好的战壕和用当地的树木制造的拒马,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如100多年前在克雷西那样阻挡住法国骑士的进攻大潮,虽然只有100多重骑兵,但是在绕过那些正面铺展得并不很宽的拒马后,法国骑兵立刻追赶着仓皇后退的蒙蒂纳军向镇子方向追去。

    “当时很多勇敢的骑兵还在喊着‘为了克雷西’。”坐在国王对面木头墩子上,正由御医为他头上包扎伤口的亨利伯爵向国王叙述着不久前的遭遇,他脸上的泥污和血迹混在一起看上去很狼狈,脸颊上一道很深的口子把皮肉翻了起来不停抖动,看上去就好像同时有两张嘴在说话“然后,我们就遭到了炮击。”

    “我已经知道了,”路易十二点点头,虽然他的御营距塔罗谷镇还有些距离,而且从这里也听不到那猛烈的炮声,不过从退下来的士兵那惨淡的样子他也能想象到他们遭遇了什么“那么说你们是在进攻镇子的时候遭到的炮击?”

    “不陛下,其实是在在我们还没有靠近镇子时候就被敌人袭击了,只是当时我们看到那些蒙蒂纳人正在向镇子里撤退,所以我们想一直追下去,这样就可以在他们重新组织起反击之前拿下镇子。”亨利摇摇头,看到国王默默看着他,年轻伯爵无奈的摊摊手“我承认我的确是轻敌了,不过在当时那种时候,即便我下令停止前进也不太可能,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在乎什么命令了。”

    路易十二左臂横在胸前,右手拄着左臂托着下巴微微点头,他想起了夏尔仑信里的那些话:“那么说你们是在冒着敌人的炮火轰击之下发起的进攻,告诉我他们的火炮很厉害吗?”

    “就像大胆查理在南锡干的那样。”

    亨利的话让路易十二微微一愣,他知道表弟为什么会这么说,在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堪称跌宕起伏的一生最后一战的南锡战役中,面对勇猛坚韧的瑞士雇佣兵,查理用火炮对他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轰击,虽然当时查理的火炮数量其实并不多,可这依旧给瑞士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如果不是瑞士佣兵有着超越当时大多数军队严明纪律和山地民族特有的那股倔强韧劲,或许不等他们夺取了大胆查理的炮兵阵地就已经被打得分崩离析溃不成军了。

    亨利会用大胆查理在南锡战役来形容蒙蒂纳军队的火炮,这让路易十二先是认为这个表弟是在为他的失利找借口,可随即就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们的火炮数量不少,我是说超出了我之前认为的,”亨利摆摆手让刚刚剪掉伤口缝线的御医离开“原本我以为他们没有火炮,可在遭遇炮击之后我知道自己错了,可即便是在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么可怕,”伯爵拿起旁边仆人递过来的杯子狠狠喝下一口酒“他们先是对着我们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射击,这当然没有什么用,开头的炮弹全打空了没有伤到我们一个人,不过他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阻止我们的骑兵继续追击。”

    路易十二点点头,火炮虽然是很可怕的武器,但是以当下火炮准确来说,要对正在快速移动的骑兵造成威胁,或许还不如一波密集攒射的弓箭。

    “他们也的确达到了目的,骑兵的战马受到了不小的恐吓,所以我们也就看着那些热那亚人逃回了镇子。”

    “是蒙蒂纳人。”

    国王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特意提醒一下表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接下来亨利要向他报告的东西会给他带来的震撼,毕竟在路易十二的心目中,热那亚人应该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如此重创他引以为豪的法兰西军队。

    “是的是蒙蒂纳人,”亨利伯爵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所以跟着改了口“他们显然提前想到了可能在野外无法和我们抗衡,所以在镇子边缘和镇子里都修建了工事,而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这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里国王点点头,他已经差不多知道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

    “火枪,火炮,还有热那亚的弩箭,那些蒙蒂纳人拒绝出来和我们交战,却利用镇子给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造成伤亡,特别是他们的火炮,到了那时候我才发现他们火炮的数量出乎我意料的多,而且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想来他们一定有某种办法能够让他们的炮手打得更准,因为我注意过每次当我们的火炮射击后,因为火炮的反震总是需要经过一连串的矫正才能再次射击,可即便是这样,炮弹的准确程度也往往令人沮丧,可是蒙蒂纳人似乎就能够很快的再次瞄准,而且命中的次数也显然要比我们的炮兵高得多,陛下您知道这就意味着……”

    “这就意味着他们即便和我们的火炮数量相同,也会因为射击更加准确而给我们造成更大的伤亡。”

    亨利伯爵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国王的说法,只要想想双方在势均力敌的时候敌人却能用更短时间和更准确的炮击压制己方的火炮,只这个想法就足以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亨利也并不认为己方在火炮数量上就一定占有多大优势。

    “接下来的战斗也很糟糕,我们士兵冒着猛烈的炮击一次次的发动进攻,可是敌人除了凭借工事之外还表现出了很强大的战斗力,这是之前我们没想到的,要知道那些热那亚人只抵抗了很短时间就撤退了,可在镇子里重新组织起来之后他们却表现出了十分顽强的意志。”

    “或许开始是你上当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引诱到镇子外,”路易十二摊摊手,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他并不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不过这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蒙蒂纳人,我是说热那亚人在撤退的时候显得惊慌吗?”

    “很惊慌,这才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是因为我们的进攻在撤退,不过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样败退下去的敌人往往会因为惊慌失措变得混乱,没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重新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很多人甚至可能就这么慌慌张张的从战场上溜掉了,可是那些热那亚人他们的确被打败了,但是接下来他们很快就又出现在了战场上。”

    路易十二默默听着,他知道亨利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士兵,而且他也的确愿意栽培这个表弟,现在看着他那因为战败有些沮丧的样子,路易十二一边琢磨从他那里听到的一切,一边想着该如何重新的激励起他的斗志。

    而这时亨利有继续说:“我发现他们的战斗方式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区别,或许他们的火枪要比我们多上一些,可这并不是关键,另外他们除了和瑞士人一样倔强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我们的进攻却一次次的失败了,虽然我肯定在镇子里他们的确有一支援军,但是他们的数量即便和我相同我也不该被击败。”

    亨利的军队是大约4400人,这是驻亚历山大里亚南方最大的法军军团,为了防备来自西北和东南的奥地利军队,路易十二已经把他的军队分成了三个不同的部分。

    而在这之前,不论是法王还是亨利伯爵,都没有想过一支比对方多出将近一倍兵力的法军还会被一支蒙蒂纳军击败,或者正如亨利伯爵说的那样,即便就在这段时间里蒙蒂纳人得到了援军,可也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击败。

    不过亨利的话也忽然引起了路易的注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站起来走进另一个房间,在侍从帮助下一阵翻找之后,随行文官从众多文件中找到了一份备忘录。

    这是以往国王签署的众多重要文件内容的索引,原件虽然都收在本土的宫廷里,但是抄录索引却是必须时刻携带以便随时国王查询。

    “啊,在这里,”路易十二把备忘录拿到亮处仔细看着,然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这里说在夏尔仑出使比萨的时候,他曾经与蒙蒂纳伯爵达成了一份关于从我国进口一批半成品火枪的买卖,等等,这个半成品是什么意思?”

    “陛下,就是只有一部分零件的火枪,譬如卷好的铁质枪管,已经完成外形的木头枪托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旁边的文官侍从解释着“这些零件东西如果单独买,有时候要比直接买一支整枪划算的多。”

    “原来是这样,那个贡布雷还挺会做生意,”路易又看了看备忘录上的内容,然后随手扔给旁边的侍从“现在的麻烦是蒙蒂纳人似乎用我们卖给他们的武器在和我们对着干,这可真是件让人恼火的事,所以这是不是应该让夏尔仑承担这个责任呢。”

    亨利伯爵暗暗一惊,他没想到国王会在这种时候追究起早先夏尔仑的责任来,虽说路易十二登基以来以宽厚著称,但是一个被国王厌恶的大臣会有什么样什么样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至少如果国王真的迁怒夏尔仑,那么他后半辈子的前程算是到头了。

    “陛下,当时和蒙蒂纳伯爵签订合约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亨利伯爵隐晦的提醒着,即便是国王也没有想到如今这种局面的尴尬“另外陛下我发现蒙蒂纳军队的火枪似乎和我们熟悉的火器有着很大的区别,或者说即便他们使用的的确是当初我们卖给他们的那些火枪,可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办法,蒙蒂纳人火枪的威力要比我们知道的都大得多,或者说至少他们的火枪射速要比我们知道的任何一种火枪都要快得多。”

    “哦,又是这样,准确的射击,更快的速度,还有足够严谨的纪律和士兵,这一切好像都告诉我指挥这支军队的是个了不起的统帅,那你们告诉我我正在对付的是个什么人,凯撒吗?”路易十二皱紧了眉梢“他的确是叫亚历山大,可难道你们认为他真的和历史上的亚历山大大帝一样?”

    看到国王难得的露出不快和愤怒,随臣们心怀畏惧的低下头,然而路易十二并没有继续大发雷霆,他坐下来揉了揉有点发痛的额头,然后好像已经忘了刚才的愤怒,国王歪头向一旁的尚伯桑伯爵看了看:“告诉我亲爱的表弟,你认为如果我再给你一支军队,你是否能击败那支蒙蒂纳人?”

    说到这国王抬手伸出一根食指阻止了要开口的伯爵:“我得提醒你我没有太多的兵力给你,因为我还要对付我们的那位皇帝,奥地利人现在正从两个方向向我们逼近,我觉得那位奥地利大公似乎有点被之前的所谓胜利冲昏头脑了,所以我必须及时的提醒他,这么一来我能给你的帮助就很有限了。”

    听着国王的话,年轻的尚伯桑伯爵不禁微微攒起了眉梢,敌人异乎寻常的难以对付实在超出这位伯爵的预料,现在他甚至在想之前那么轻易的接受这个任务有些过于草率了。

    可是国王的态度却很明确的告诉他,如果现在他局促不前,接下来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果子,这固然让尚伯桑伯爵不得不接受国王的命令,同时当听说可以得到一部分援军时,伯爵的心里又不由得有些侥幸起来。

    “陛下,您能给我多少士兵?”伯爵觉得还是先打听清楚这个再说。

    “1500人,最多再给你2000,”路易十二微微摇摇头“这已经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大的帮助,要知道我要对付的是将近50000的奥地利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易十二脸上浮起了一丝微微的懊恼。

    路易十二一直认为他是了解马克西米安这个对手的,在他想象中奥地利人能够使用的兵力绝不会超过35000人,而一直到瓦雷泽战役开始之后,一切也都如法国国王预料的那样,而对法国人更加有利的,是马克西米安在并不占据优势的局面下还把他的军队分成了两部分。

    所以当在瓦雷泽与奥地利人遭遇后,路易十二毫不犹豫的下令向奥军发起了进攻。

    法王的目的很明确,他意图在奥地利人的援军到达之前首先击溃瓦雷泽的敌人,然后再以各个击破的方式痛击正赶来支援的奥地利援军。

    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在瓦雷泽路易已经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但是突然的,奥地利人不知道从哪里又召集了一支新的军队,而带领这支军队的奥地利宫相科茨察赫居然大胆的袭击了被法军占据的米兰。

    后勤基地的失陷,退路的威胁,还有在原本已经被敌人占据了兵力优势后突然出现的蒙蒂纳军队,这一切都让路易十二感到似乎他正上与他的前任相同的道路。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甚至连连当初查理被围困时的情景都异常相似,只是当初斯福尔扎的米兰军队变成了贡布雷的蒙蒂纳军,而指挥的联军的司令官也变成了马克西米安皇帝本人。

    “不到50000人。”当尚伯桑伯爵离开后,路易十二一边用手里的小权杖轻轻敲打着面前桌子上的地图一边低声自语。

    图上的形势看上去对法军不是很好,已经被逼迫得不得不退守亚历山大里亚的近34000名法军面临着大约48000人的联盟军队的合围,分别从都灵,米兰和热那亚方向同时逼近的联军正不慌不忙的向着亚历山大里亚推进。

    从图上看,这其中即便是由法军主动出击进攻的蒙蒂纳人在之前也是正沿着热那亚北部的大路一直向亚历山大里亚西南方向迂回。

    路易十二仔细看着地图,过了一会他手里的权杖再次戳在了地图上蒙蒂纳军所在的塔罗谷镇的位置上。

    “去把亨利叫来,”看到侍从稍微有点懵,国王不得不继续说“去叫尚伯桑伯爵。”

    原本刚刚回到住处躺下休息的伯爵很快闻讯而来,他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国王又有了什么想法。

    “告诉我亨利,如果我再给你4000人,你认为可以用多久的时间击败你的敌人?”

    国王的话让亨利伯爵先是诧异,接着就不禁喜出望外。

    “陛下,如果是那样我可以向您保证,只需要一天我就可以在塔罗谷镇的镇中心迎接您的御驾。”

    听着伯爵虽然满怀信心却显然并有盲目乐观的认真回答,路易十二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着亨利,拿下塔罗谷镇,”国王说到这停了下,接着说了句让尚伯桑伯爵大吃一惊的话“然后我们直接进攻热那亚。”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败了?

    一条颠簸起伏的大船迎着吹来的海风和大浪不时的隐显在还海面上,那船时而落入深深的浪谷之间,时而又被抛到海浪的峰顶,随着船身上下起伏,已经降下风帆的桅杆也时不时的升起降下。

    船上的人都是些常年在海上奔波的老水手了,他们并不因为眼前这恶劣的天气显得多么担心,虽然在海上讨生活难免要经历种种劫难,甚至可能会葬送性命,但是丰厚的报酬却依旧让这些人甘于冒险。

    毕竟纯粹是被探险的精神驱使来到海上的人还是少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渴求的不过是在这一次次用性命为代价的冒险后能够活的的回报。

    不过也的确有人似乎是真的不惧怕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个有着浓密胡须,脸颊消瘦的男人似乎就对这令人胆寒的场面兴致盎然,他紧紧的抓着船帮上的绳索,每当海水涌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他的身上,他都会兴奋的发出一声“哦吼”的叫喊,然后等海水落去,全身**的男人就会不停的对着海面大声叫嚷,似乎是在向大海发出挑衅。

    “那个人疯了!”一个水手一边用力扯着帆杆的绳子一边对旁边同伴大喊着“虽然他是船主,可他会把我们大家都害死的!”

    “可我们都得听他的,之前那些不听话都让他下令扔海里喂鱼了,”同伴劝着水手“我们现在就祈祷他别让我们大家都给他陪葬就行,上帝保佑我们这趟能活着回到岸上吧!”

    “放心,你们一定能活着回到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男人出现在了两个水手旁边,他不管俩人脸色难看的样子,一手紧抓着帆绳固定住身子,另一手拢在嘴边对甲板上的水手们大喊着“使把劲,你们每个人能得到额外的4个弗洛林!”

    男人的喊声显然激励了水手们,他们纷纷喊着号子奋力拉扯帆杆,随着横放迎着迎面而来大浪向上升起,船身被抛得更高了。

    “这可真是个好天气!”

    男人对砸到脸上的冰冷海水置若罔闻,他只是死盯着前方天空密布的乌云缝隙间泻下的那一道若隐若现的亮光,嘴里不停的喊着:“不要停下来,我们就要冲出去了!”

    海浪依旧在汹涌跌宕,风也依旧吹得那么猛烈,但是颠簸的海船却始终向前,直到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冲出了那片被狂风和海浪统治的海域。

    男人站在甲板上,他全身湿漉漉的,原本不多的头发一溜溜的趴在额头上,发角还在不停的淌着水,当他终于迈步时,灌满海水的靴子就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显得轻松了不少的步伐。

    男人顺着敞开的梯子走下了底仓,闻着舱房里隐约的恶臭他皱了皱眉,然后走到了一个角落。

    那里原本用一些成袋的粮食堆成了个小小的隔断,不过这时候那些粮食已经东倒西歪的到处都是,只有两个男人斜靠在几袋子粮食中间凹进去的一块地方,其中一个趴在那里不停的呕吐着,只是看他那只是干呕的样子,应该胃口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还好吗,说起来我们也没想到居然这点路都会遇到这种坏天气。”男人说着向个一直呕吐的人伸出手,当拉起那人时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男人也只是暗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所以我父亲一直反对我当个水手,他说宁愿我当个佣兵,那样即便我被人打死还有机会找回尸首。”不住呕吐的那人随意把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勉强向身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

    随从立刻把随身带的牛皮酒壶递了过去,在连喝了几口终于把心头那股恶心气息压下去后,那人才看点点头:“那么说我们现在平安了?”

    “当然,将军,”消瘦男人露出个笑容“而且我们很快就可以上岸了,我向你们保证接下来的旅行会很轻松。”

    “但愿是这样吧,虽然您之前也向我保证过这趟旅行都是轻松的。”

    听到这暗含讽刺的话,消瘦男人没有显得生气,他微微一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带头登上梯子来到甲板上。

    这时候海船的确已经脱离了那片令人惊心的海域,头顶的乌云已经散去,虽然冰冷却明媚的阳光投射下来,照在脸上让人有种睁不开眼的明亮。

    “我们就快到热那亚了,贡帕蒂将军,我向您的军队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船主向抬头眯着眼睛的贡帕蒂说,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说起来他对这个人早有耳闻,可现在他更好奇的是这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法国人。

    毕竟如今蒙蒂纳军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蒙蒂纳进入伦巴第的时机有些巧妙,或者在有些人看来就是恰到好处了。

    在瓦雷泽战役之后,法奥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休战,这是以为一方在意大利的老巢被对方端了锅,另一方则是因为之前战役中的伤亡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整一番。

    不论什么原因,11月初的整个北意大利都算是平静的,蒙蒂纳军队正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伦巴第地区。

    介于中立的暧昧态度让交战双方都对这支忽然闯入的外**队抱着很大的戒心,甚至就是在蒙蒂纳人忽然出兵比萨赶走了驻守城外的法军时,路易十二也没有立刻下令对以热那亚团为主的蒙蒂纳军发动进攻,而正是这短暂却宝贵的僵持时间,给了蒙蒂纳军难得的机会。

    在那些日子里,热那亚人忽然发觉码头变得繁忙起来了,一批批的船只从并不远的比萨驶来,从这些船上卸下来的不是大批的货物,而是武器,甲胄,一批批封得严严实实的成桶火药,和令人望而生畏的火炮。

    然后下来的就是一支军队,那是支走到哪里都肯定会十分显眼的军队,毕竟身着那种装束的士兵只有传说中的蒙蒂纳的阿格里火枪兵。

    热那亚人一度认为蒙蒂纳伯爵到了,这让他们很是兴奋了一下。

    对于亚历山大,热那亚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之前当亚历山大与热那亚人合作在奥拉尔镇一举击败了威尼斯人的时候,热那亚人对这位“热那亚好女婿”一片赞美和推崇,很多人在家里或是外面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位罗维雷家小姐的未婚夫是如何勇敢,而出于重重原因,在那场战役中大出风头的卡尔吉诺也为亚历山大说了不少好话,这就让热那亚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可惜好景不长,接下来热那亚议会因为决定干预蒙蒂纳事务的决定把亚历山大迅速推到了热那亚的对立面,而随着亚历山大连续两次在比萨附近击败卡尔吉诺,亚历山大一下子成了热那亚人眼中的敌人。

    同时热那亚人也痛恨上了巴伦娣,人们还是议论她为了自己的男人不惜背叛热那亚和她的家族,更有人说这只是因为那个男人能够满足她的需求。

    可是接下来,事情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巴尔干,萨格勒布,布加勒斯特,一个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传到了热那亚,热那亚人开始是怀疑,接着是诧异,到了后来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这个人是热那亚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是他们鄙视的占了便宜的暴发户可也是心目中抵抗异教徒的英雄,而他据说与巴伦娣和卢克雷齐娅之间那纷纷扰扰的纠葛也成了热那亚人经久不衰的话题。

    现在看到蒙蒂纳军队突然出现在热那亚的码头,热那亚人既感到意外又说不出的兴奋。

    特别是当有人认出这是蒙蒂纳军队中以精锐著称的阿格里火枪兵时,热那亚人更是被几乎被这些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士兵们迷住了。

    由暗红色军装衬托的队列行进在街上自然的产生某种让人说不出的压力,原本站到街上看热闹的热那亚人渐渐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这就让靴子踩在地面发出的整齐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响,然后热那亚人才诧异的发觉这些士兵的队列整齐得令人不安,那是一种刻板得令人压抑的规整和一致。

    这就是让尚伯桑伯爵亨利觉得自己的敌人兵力明显要比之前猜测的多得多的原因,由1300名阿格里火枪兵和22门野战火炮组成的蒙蒂纳北方第二团经由比萨海运到了热那亚。

    对蒙蒂纳人的到来,并非所有热那亚人都是欢迎或是不以为意,至少卡尔吉诺家对此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做为罗维雷家族在热那亚的最大对手,卡尔吉诺对任何一次可以诋毁罗维雷家的机会都不会放弃,所以卡尔吉诺家的议员立刻通过家族影响在热那亚议会里中的影响发出了强烈的声音,理由则是如果允许蒙蒂纳军队随意使用港口,可能会彻底激怒法国人,这对于处境已经十分微妙的热那亚是很不利的。

    卡尔吉诺家的反对很快起了作用,经过一番激烈争论,热那亚决定拒绝蒙蒂纳军队再通过热那亚港口运送军队,而对于已经到达的蒙蒂纳军队也限期立刻离开热那亚城。

    当这个决定传到比萨的时候,正准备带领第三批军队坐船渡海的贡帕蒂不得不改变计划,而因为法军已经与蒙蒂纳军在塔罗谷镇外发生激战,贡帕蒂只能下令其余军队通过陆路迅速向伦巴第地区进发,而自己则带着随从以商人的名义坐船向热那亚前进。

    让贡帕蒂没有想到的,是在临行前卢克雷齐娅忽然到了码头,她下令以比萨的名义派遣一支军队援助远在伦巴第的蒙蒂纳军,这样一来贡帕蒂才得以能够带上数量不多的一支打着比萨旗帜的军队渡海前往热那亚。

    只是贡帕蒂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就认为不长的这条海路上会突然遇到这么大的风浪,当他再次见到陆地的清晰海岸线时,贡帕蒂不由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幸运。

    “上帝能够让我在海上那么大的风浪里活下来,我可以肯定以后也一定会给予我更大的恩典。”贡帕蒂有些激动对身边的船主说,看到船主似乎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不由追问着“难道不是那样吗,要知道当时我还以为我这次就要没命了,可我却活了下来这就是上帝的奇迹。”

    “将军或许是这样,不过我得对你说,这样的风浪其实不算什么,要知道和整个地中海上的大风大浪比起来弟勒尼安海里的风浪还是太小了,所以我觉得你在感谢上帝的时候稍微感谢一下我的船和我的水手也许也不错。”

    听着船主的话,贡帕蒂不由向四周的水手们看看,看到他们也是一副“你真没见识”的神色,贡帕蒂无奈的耸耸肩:“好吧,谢谢你把我们安全的送到了热那亚,”说到这贡帕蒂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这个船主“也感谢你让我的人上了船。”

    船主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知道的冒险并没有浪费,很显然贡帕蒂也知道他很清楚船上那些所谓的比萨士兵都是些什么人。

    “卡尔吉诺是热那亚的望族,但是他们把眼光都放在如何战胜罗维雷家上了,甚至因为这个他们看不到或者说是不在乎热那亚的安危,可是我们多利亚家不会这么想,法国人对热那亚早就有野心,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他们只想着依靠罗维雷家与法国的关系维持现状,可不要说罗维雷家和法国人的关系已经很不好,即便他们依旧是法国的盟友,也无法阻止路易吞并热那亚。”

    贡帕蒂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姓多利亚的船主,他知道和罗维雷与卡尔吉诺一样,多利亚家也是热那亚的望族,所以对于这个姓多利亚的热那亚人愿意帮助自己隐瞒运送军队的事并不很以为,这在他看来原本只是贵族倾轧的小事,而现在听着这个安德鲁多利亚的话,贡帕蒂有些意外的发现,似乎并非所有热那亚人都是那么短视。

    在他受命出发之前,他曾经受到一封由巴伦娣装交给给他的亚历山大的信。

    在信中,亚历山大明确的告诉贡帕蒂法国人有可能会占领热那亚,虽然亚历山大在信中对这个判断似乎并非那么肯定,但是贡帕蒂却丝毫不敢把这个想法当成儿戏,因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亚历山大那些近乎儿戏的种种假设猜想,后来几乎都变成了现实。

    而让贡帕蒂注意的是,亚历山大在信中似乎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不要把他的这个猜测告诉任何人,而当时看着巴伦娣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贡帕蒂忽然觉得或许将来自己不要生女儿才是最明智的。

    “您是要暂时在热那亚休整一下还是立刻启程?”安德鲁多利亚问着,这个热那亚贵族对贡帕蒂有着很大的兴趣,甚至在出海后不久他就试探过这位蒙蒂纳军队中的重要人物,可惜从谈话中他可以感觉到这位据说在布加勒斯斯特围攻战中名声大振的炮兵军官,似乎对那位伯爵十分忠心,或者说对在那位伯爵身边能够出人头地更感兴趣“我的家族会很愿意招待一位驱赶了异教徒的英雄。”

    “十分感谢,不过我必须到战场上去了,我的士兵和我的大炮在等着我。”

    贡帕蒂有点迫不及待,他是在阿格里火枪兵出发后的第三天带领最后的一部分军队出发的,那时候经过来往于热那亚和比萨之间的商船他们已经知道法**队似乎有向南进军的迹象,现在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了2天,他需要立刻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比萨军队”的到来同样多少引起了热那亚人的关注,事实上只要稍微清楚托斯卡纳与罗马涅那三个年轻统治者关系的就知道这支军队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所以当看到出现在码头上的卡尔吉诺时,贡帕蒂一点都没感到意外。

    “一支比萨军队,呃?”卡尔吉诺向正走下甲板列队的士兵歪头示意了一下,他看着安德鲁多利亚的神色阴沉难看“你这种行为我甚至可以认为是叛国。”

    “我认为把热那亚的安危抛在一边的人才应该是叛国,”安德鲁多利亚毫不犹豫的予以了反击“现在的热那亚正处于危险,可你们却还为了家族的利益相互倾轧,这可真是让我觉得难以理解。”

    “难道把热那亚至于危险中的不是你吗,”卡尔吉诺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我们都知道法国人一直想要吞并热那亚,可现在你们是在给他们制造借口。听着,如果能阻止法国人我甚至可以在罗维雷家的人面前跪下,可即便是罗维雷家现在也阻止不了他们了,因为法国人在塔罗谷镇击败了蒙蒂纳人,他们已经快到热那亚了。”

    “你说什么?蒙蒂纳人输了?”安德鲁多利亚神色大变,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高,这立刻引起了不远处的贡帕蒂的注意。

    “对,输了,”卡尔吉诺向后微微退了两步,他看着走过来贡帕蒂,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然后他大声说“就在昨天,法国人再次进攻了蒙蒂纳人,他们动用了将近10000人的兵力,所以号称不败的蒙蒂纳军队被打败了。”

    听着卡尔吉诺的话,安德鲁多利亚的脸上不由阴晴不定、

    而贡帕蒂,脸上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挫折

    贡帕蒂神色阴沉的走在潮湿的泥地里,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吱拗吱拗难听的声音,从透着冰冷气息的盔甲缝隙里不停往里面灌着风。

    前面树林里有人影在晃动,在旁边不远处的开阔地上也有人,不过贡帕蒂没有去注意那些,他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一队看上去散乱狼狈的阿格里火枪兵,看着他们满是泥渍的脸上那或是麻木或是呆滞的样子,贡帕蒂觉得心头很沉。

    蒙蒂纳军队败了,这是之前他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是所有蒙蒂纳士兵都没有想到的。

    连续的胜利,不停的战胜敌人,甚至连奥斯曼人都在自己面前屈服,这让蒙蒂纳军队已经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胜利化身的错觉,因为火器的犀利,在战斗中甚至连大量伤亡都已经较之以前越来越少的局面,让蒙蒂纳士兵们是甚至产生了自己刀枪不入的错觉。

    现在,他们遭遇了败绩,虽然敌人的数量几乎已经超出了他们自身两倍还要多,虽然他们即便惨败也依旧还是能组织起来退出了战场,但这一切并不能掩饰他们的确遭遇了惨败的事实。

    而当时失败的象征,正是阿格里火枪兵阵地的崩溃。

    当法军向守卫镇子的蒙蒂纳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即便法军依靠庞大的兵力已经对塔罗谷镇实施了合围,可蒙蒂纳军队依旧还是苦苦支撑着。

    热那亚团已经被迫退到了镇子西南的树林里,那里更高的地势暂时让他们能停下来阻挡住法国人的进攻,但是接下来法**队不住发起的一**的冲击却让热那亚团与镇子里的阿格里火枪兵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困难,更糟糕的是法国人显然吸取了上次遭到蒙蒂纳人火炮轰击的教训,从战斗开始之后就不停的对着蒙蒂纳军的火炮阵地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猛烈进攻,这让蒙蒂纳炮兵不得不连续几次改变火炮阵地的位置,这么一来蒙蒂纳火炮造成的威胁自然也就大幅下降。

    而阿格里火枪兵却忽然顶不住了,这是很出人意料的变化,但是当法军的骑兵一次次的冲过倒在地上的同伴叠罗在一起的尸体向着火枪兵的阵地猛冲时,看着那些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会冲到面前,挥舞着长矛和利剑把自己斩杀成碎片的敌人,终于有些火枪兵经受不住这可怕的煎熬抛弃阵地向后逃去。

    火枪兵的溃退是突然的,甚至没有人能说清究竟是谁先胆怯后退的,可是他们的确放弃了阵地,阿格里人一边射击一边从镇子里向外逃去,这其中甚至连累了位于他们后方不远处的的炮兵。

    当看到阿格里人向后不停退却后,炮兵不得不再次改变阵地,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次和之前不同,阿格里火枪兵撤退的不但匆忙,而且队形已经变的混乱,可怕的是法国人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后面紧紧追了上来。

    火枪兵败了!

    这是当时炮兵指挥官唯一的想法,这让他立刻下令拆除掉固定火炮的横栓,一群士兵奋力拉着火炮跟着火枪兵向后撤去。

    可是并非所有火炮都来得及运走,当看到法国人越逼越近时,炮兵指挥官不得不下令把火药倒进大炮,然后用石头和炮弹封死炮口。

    一门门的火炮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被摧毁,而蒙蒂纳军队在这爆炸中不停的撤退。

    贡帕蒂穿过那些火枪兵,现在他们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之前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了,肮脏,彷徨而又士气低落,整个队伍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贡帕蒂的到来让同样处于不安的军官们精神为之一振。

    第二次罗马涅战争中费拉拉的战斗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贡帕蒂的指挥和权威却已经得到了军官们的认可,可以说贡帕蒂是亚历山大手下第一个被所有人都认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

    在这方面来说,即便被认为是亚历山大得力助手的奥孚莱依,也略有逊色。

    “大人,我们败了?”一个军官更像是询问而不是讲述一个事实似的对贡帕蒂说,同时他向其他人看去,似乎想要他们告诉他没有说错。

    “我们的确败了,而且伤亡的很重,”贡帕蒂不得不提醒他的这些手下,看到他们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更加低落,他向这些人耸了耸肩膀“现在和我说说吧,我想你们从昨天到现在日子大概不好过。”

    贡帕蒂的话让军官们原本压抑低落的情绪好像有了宣泄的口子,他们开始向贡帕蒂报告着整个战斗的过程。

    他们说自己抵挡住了比自己多得多的敌人,说他们在撤退之前给法国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说即便是撤退当中他们依旧顽强的阻击着敌人追击,直到最后他们说到了这一战的损失。

    前后两批军队总共将近3300名士兵,共计22门火炮的蒙蒂纳北方军团,伤亡达到了600多人,而火炮包括丢失和毁掉了12门,这对从未尝到过失败的蒙蒂纳军队来说,虽然还没有变成灭顶之灾,但是却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谷。

    法军也的确遭遇到了很大伤亡,这也是为什么法国人最后没有乘胜追击的原因,他们在把蒙蒂纳军队赶出塔罗谷镇后继续追击了一阵就收兵回去,只留下一片零散的尸体,让他们在镇外的荒野里渡过那寒冷的夜晚。

    贡帕蒂的情绪同样有些低落,他其实同样对这样的局面感到束手无策,已经习惯了胜利的军队一时间无法接受失败和伤亡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和打击,这让贡帕蒂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手下的茫然。

    到了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当取得一次胜利后,伯爵似乎显得都不是那么兴奋,甚至有时候在交谈时还会隐约显露出某种担忧。

    “一支常胜的军队并不真正值得骄傲,而一支能在失败中耸立不倒的军队才是真的宝贵。”

    贡帕蒂想起了亚历山大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在当时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看着那些情绪压抑士气低落的士兵,他才真正领会到亚历山大这句话中虽然沉重,却饱含的深意。

    只是领会到这些的代价实在太才高昂了些。

    “重新集结起军队。”贡帕蒂终于下达了命令,他想到稍微高处的地方看着开阔地上的阿格里火枪兵,那些火枪兵已经不复之前的骄傲,他们现在聚集在一起默默的等待着,如同一群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大人,阿格里火枪兵的伤亡很大。”一个火枪兵军官沉闷闷的说“法国人向我们不停的进攻,重骑兵的尸体几乎把阵地前的土地铺满了,可即便这样他们一直不停的向我们进攻,火枪兵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他们都是好样的,可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贡帕蒂没有立刻回答这个军官,他这时候其实正在琢磨这样一支军队是不是还能继续对抗法国人,特别是在出现了这么大的伤亡,同时丢失了一半还多的火炮之后,贡帕蒂有些开始担忧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蒙蒂纳北方军团的总兵力将是4000人,这也是亚历山大远征巴尔干后组建的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毕竟就是亚历山大在那不勒斯也只带走了1500人的巴尔干人。

    而现在除了贡帕蒂以比萨军队的名义带来的200人,还有一支大约500人的军队正通过陆路向伦巴第进发。

    “即便是这样最后也不过3400人,”贡帕蒂有些头疼了,一下子伤亡了600多人的巨大损失让他已经开始觉得这次干预伦巴第战事的行动刚刚开始就遭遇了挫折,更糟的是看军队现在的样子似乎暂时是无法再次投入战斗了“或许我们应该暂时撤出战斗休整一下,只是该向什么地方撤退呢?”

    贡帕蒂紧皱眉梢,他不但需要重新集结部队,更需要把军队再次组织起来,遭遇惨败的军队要想再次投入战斗是很困难的,更何况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大败。

    最后经过一番考虑,贡帕蒂决定部队暂时向东撤退:“我们和来增援的部队会合,然后重新休整。”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贡帕蒂有点头痛的揉了揉脑门,他觉得接下来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他。

    他需要给准伯爵夫人写一份关于这场战斗的报告。

    在贡帕蒂,或者应该说在大多数蒙蒂纳人的心目中,都认为巴伦娣要比伯爵大人更加严厉而又苛责,这甚至就是在领地里的领民们也并无异议。

    伯爵是仁慈的,而伯爵夫人是严厉的,这样的说法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即便是蒙蒂纳的军官们私下里也认为巴伦娣似乎更像个严厉的领主。

    这其中贡帕蒂是深有体会的,在进攻费拉拉的时候,巴伦娣虽然给予了他十分充足的权力让他得以能够最大自由的指挥军队,但是当她怀疑贡帕蒂因为,卢克雷齐娅的原因按兵不动时,立刻用严厉的措辞给他写信予以询问。

    而在当初对待托尼主教那件事上,巴伦娣更是展现出了果断和严酷的一面,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会亲自下令对她的叔叔实行了极刑。

    这也让很多原本认为亚历山大长期在外,就不禁对蒙蒂纳有所企图的人收了心思。

    康斯坦丁再次出现在蒙蒂纳的新堡时,巴伦娣正看着一份由某个在巴尔干混的十分风光的商人派人送来的报告,那份报告一式两份,其中一封正由人一路急送那不勒斯,而另一份则送到了蒙蒂纳。

    “那个野丫头现在倒是嚣张起来了,”巴伦娣把信放下,用有些恼火的眼神看着坐在对面的哥哥“要知道如果你们不是那么急于拆我的台,或许亚历山大对我还能像对那个野丫头一样稍微好点。”

    “你这么说真是让我遗憾,不过据我所知贡布雷不是很信任你吗,”康斯坦丁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似乎在嫉妒的巴伦娣“你现在是蒙蒂纳的摄政,而那个如今叫亚莉珊德拉的女人却只能回到瓦拉几亚去等着生下她的孩子,你已经胜利了不是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巴伦娣看了眼康斯坦丁“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故意让布鲁托在信里向我炫耀她为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正在修建一座山间城堡,而花的钱都是亚历山大的,你还认为是我胜利了吗?”

    “这的确有点让人气愤,可你不能不承认最终胜利的还是你,你才是蒙蒂纳伯爵夫人,不是吗?”

    康斯坦丁的话多少让巴伦娣稍微好受了点,事实上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那两个女人都有了亚历山大的孩子,这就让她原本觉得无所谓的心渐渐变得不舒服起来了。

    “那么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巴伦娣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对面坐着的康斯坦丁“说起来你会再来蒙蒂纳的确让我意外,特别是在出了托尼叔叔那件事后。”

    康斯坦丁暗暗咽了口唾沫,想到当初托尼主教被点了天灯的惨相,他就觉得后背发凉。

    “父亲让我向你表达他对你的想念。”说完这句,看着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的巴伦娣,有点经受不住这沉闷压抑的康斯坦丁终于摆摆手放弃了伪装“其实是父亲认为也许可以再次和蒙蒂纳合作。”

    “哦?”巴伦娣的神色微微一正,她没有立刻接茬,而是稍微琢磨了下后才开口问“那么父亲认为可以怎么合作?”

    “巴伦娣,你认为法国人会不会占领热那亚?”康斯坦丁忽然问。

    巴伦娣脸上露出了诧异,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现在一切都是在为蒙蒂纳的利益着想,特别是随着猎卫兵进驻比萨,巴伦娣忽然觉得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事实上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些眼光的人也已经看出,一个由罗曼捏与托斯卡纳为中心的强大领国正在逐渐形成,蒙蒂纳,比萨,里窝那,佛罗伦萨,还有隐约已经受到控制博洛尼亚与费拉拉,以这些地方为核心,这个领国正以令人不安的速度在意大利中部向外扩张,而如今代表着这个领国权力的,就是巴伦娣。

    这让巴伦娣忽然对自己是否能统治这样大的一片土地感到有些担忧起来了,这也也是为什么法国人还在北意大利可巴伦娣在接到亚历山大的示意后立刻就派遣军队向伦巴第进军的原因,在内心深处,巴伦娣希望能把法国人挡在伦巴第的边境,因为对她来说意大利中部的这片土地已经贡布雷家族了,而她十分担心一旦法国人侵入这片土地,就可能会到来意想不到的动乱,甚至是可能会给其他那些觊觎这片土地的人趁机干预的借口。

    现在忽然听到康斯坦丁的询问,巴伦娣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心头不禁一沉。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康斯坦丁没有理会巴伦娣那显然很意外的神色继续说“如果那样,对罗维雷家来说虽然不能说是灾难,可你知道那肯定是很不让人高兴的,我们的家族还有商年都会落入法国人的手里,而那个路易现在正和教皇眉来眼去。”

    巴伦娣没有开口,她也想到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她想到如果热那亚被法国人占领,那么对比萨来说威胁就太大了。

    而从比萨到蒙蒂纳,如今修建一条被亚历山大称为“城际公路”的道路。

    如果法国人占领了热那亚,那就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通过海上,而不是陆路用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大批军队通过比萨运往蒙蒂纳。

    如果那样,她不惜动用大批兵力和物资组建北方军团试图把法国人阻止在伦巴第边境的想法,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这是决不能允许的,”巴伦娣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决绝“热那亚绝对不能落在法国人手里。”

    看着巴伦娣的神色,康斯坦丁终于松了了口气,到了这时他倒是对父亲说的“巴伦娣是个真正的罗维雷家的人”这句话有了些理解。

    “父亲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康斯坦丁对妹妹说“他决定让家族在热那亚获得更多的支持共同抵御法国人,而他希望你的军队能和皇帝的军队一起行动,而不是让法国人有机可乘。”

    康斯坦丁的话让巴伦娣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她突然意识到既然老罗维雷能够想到这些,那么法王路易十二不可能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她才感觉到蒙蒂纳军进入伦巴第后的单独行动显然是很冒险的举动。

    而随着亚历山大在那不勒斯对法军发动进攻,蒙蒂纳的北方军团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赶紧派人通知北方军团向米兰前进,务必要提防法国人的突然进攻。”巴伦娣急急的叫来了随从,她已经来不及通过贡帕蒂下达命令,虽然这显然会造成对贡帕蒂指挥权的干预,可是巨大的不安让她再也管不了这么多。

    就在随从带着巴伦娣的命令离开后的第二天,局促不安的巴伦娣接到了贡帕蒂从前线送来的报告。

    即便没有打开那封信,巴伦娣也已经从使者的神态间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巴伦娣手指却已经有些冰凉。

    “蒙蒂纳军队与塔罗谷镇大败,法军占领塔罗谷镇,继而进逼热那亚!”

    在稍晚的2天后,同样内容的另一份报告送到了那不勒斯。

    看着贡帕蒂的报告,亚历山大揉着额角,攒起了眉梢。

    “败了呀。”

    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丝苦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胜败之道

    1496年10月,有一支军队从意大利南部一个叫阿格里的小地方走出了大山。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3年后,这支军队成为了名震欧洲的强大军队。

    从阿格里走出来那一天开始,不停的战斗,不停的与不同的敌人周旋,不停的在不同的地方转战,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让欧洲人成为这是一支常胜不败的军队,更让这支军队里所有的士兵都认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一个叫塔罗谷的地方彻底打破了他们这个不可战胜的美梦。

    虽然他们面对的是号称欧洲大陆最强大的法**队,虽然面对的敌人数倍于他们,甚至还可以用他们同样给予了敌人远远大于自己的沉重打击和巨大伤亡,但是失败却是怎么也无法回避的现实。

    对于这个失败,,蒙蒂纳军队上下的反应很激烈,甚至可以说是震动,从军官到士兵,从巴尔干人到猎卫兵,整个军队的情绪似乎都一下子陷入了低潮,每个人看到别人脸上的神情其实都和他们自己一样,彷徨,茫然和难以置信。

    拥有着强大火力和几乎可以蔑视一切敌人的先进战术的蒙蒂纳军队居然败在了法国人的手里,这让很多士兵甚至对自己的战斗力产生了动摇。

    “居然败给了法国人,你的士兵是这样说的,”坐在亚历山大对面吃着香薰鳟鱼箬莎有趣的说“你应该去听听他们当时的语气,好像败给法国人是个多么荒唐的事情。”

    亚历山大拿着酒杯轻轻喝了口酒,独特的带着甜味的酒水让他不由微微点头,这种用蔗糖酿造的蒸馏酒喝起来味道虽然不如记忆中的朗姆酒好,可想想这些如今的酿酒工艺,亚历山大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关键是这种酒要比葡萄酒廉价许多,即便是当下最劣质的葡萄酒和这种朗姆酒比起来也要贵上不少,而对于亚历山大来时,至少在新大陆还没有推广开那著名的种植园之前,克里特的甘蔗园就是他的宝库。

    “是有点荒唐,”亚历山大的回答让箬莎轻轻挑起了眉梢“我的意思是,居然到了现在才打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败仗。”

    箬莎有些意外的想要说什么,随即又不由轻轻失笑:“难道你还认为应该早些打败吗?”

    “我是认为以他们的傲慢,应该在这之前就该受到些教训的,”亚历山大说着拿起贡帕蒂送来的报告“看看这个,他们在第一次击败法国人后根本没有改变任何战术,而是依旧以那个塔罗谷镇为中心等着敌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着用同样的办法第二次再击败法国人而已,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吃了亏,因为法国人不但增加了兵力,而且也懂得了该怎么对付他们,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次简单的失败,而是对迄今为止蒙蒂纳军队使用的所有战术的挑战。”

    箬莎想了想然后慢慢点头,她不能不承认亚历山大说的不错,这甚至让她想起了在巴尔干的经历。

    “你说的不错,如果当初我在斯洛博齐亚城遇到那些奥斯曼人稍微聪明点,或许结果就不是那个样子了,不能不承认,最强大的火器未必就能发挥出最好的作用。”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颇为欣慰,他其实对箬莎有着同样的担忧,担心她因为沉溺与掌握的强大武器而无法接受失败的挫折,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妹妹的确是真正的聪明女孩。

    “可是你不担心吗,法国人似乎正准备进攻热那亚。”箬莎若有所指的问“那可能会让你面临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

    看着箬莎似乎隐含调皮的神情,亚历山大不由苦笑,他知道箬莎是在暗示什么,现在他的确正面临一个有些微妙的选择。

    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其实亚历山大也并没有完全站在某一方而是依旧自由,他围攻了法国占领那不勒斯的军队,驱逐了驻比萨的法军,他的的军队还在塔罗谷镇给法国人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是这并不就说明他是路易十二的敌人。

    相反,在这个时候他展示出的足以和法王掰手腕的力量和决心,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讲条件增加筹码。

    甚至就是箬莎也是这么认为。

    这原本倒也没有什么,所有的战争都是这样,也正因为如此,英法战争打了100多年,而意大利战争将要打上70年。

    可是对亚历山大来说如今有个小小的麻烦,那就是他需要在亚历山大六世和老罗维雷之间选择究竟该站谁的边。

    亚历山大六世一门心思和法国人勾勾搭搭,而老罗维雷不论是出于他个人需求还是对热那亚的责任,都已经令他几乎公开的站到了法国人的对立面上。

    这就给亚历山大出了个很大的难题,毕竟做为巴伦娣的丈夫,他似乎应该和老罗维雷更亲近些,但是做为卢克雷齐娅女儿的父亲,他却又和教皇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而对亚历山大更重要的,是做为支撑着他的贸易联盟重要支柱的拉迪亚金币,是经由梵蒂冈发行的,这就让他绝对不能和亚历山大六世决裂。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不过好在这场失败帮助了我。”亚历山大向箬莎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箬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微微托腮歪着头,一副似乎在琢磨亚历山大这些话里含义的样子,那专注的神情让有些着迷的亚历山大不由赶紧低头喝了口酒。

    “别想了,我准备把对王宫的围困撤掉。”亚历山大用喝酒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说起来这场失败固然给了多少出现骄妄之气的蒙蒂纳军队一个狠狠的教训,可也同样提醒了亚历山大,他所面对的敌人绝对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你要放了那个夏尔仑?”箬莎有些意外的问。

    “准确的说是和路易做个交易,”亚历山大抬起双手做个无奈的手势“我可以和法国人签订一个保持中立的协议,条件就是我可以解除对夏尔仑的围攻,而法国人必须保证不越过伦巴第地区。”

    箬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让亚历山大赶紧低头吃了口切碎的大块鱼肉酱,只是那鱼肉酱吃在嘴里的味道却没没什么感觉。

    “你这样可不太好,这会惹恼你妻子的父亲。”箬莎的眼睛缓缓睁大,然后似乎若无其事的说。

    “巴伦娣会为我解释,对她来说蒙蒂纳的利益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亚历山大先说了句,然后又不由自主的解释“未婚妻,她现在还只是我的未婚妻。”

    “你这样还是不好,会惹恼你情人的老爹。”箬莎依旧用那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

    “卢克雷齐娅需要为埃斯特莱丝的利益着想,毕竟她是她的妈妈,”接着亚历山大又继续说“她的确只是情人,我为这个对她甚至有些愧疚。”

    箬莎面无表情的慢慢举起了酒杯,看着亚历山大的脸,一口口的喝下了杯子里的朗姆酒。

    法国驻那不勒斯占领军指挥官夏尔仑的日子不太好过。

    作为前罗马占领军指挥官,夏尔仑有着足够的对占领区统治的丰富经验,正是因为这个,当选择驻那不勒斯指挥官的人选时,路易十二没有选择对这一职务志在必得的普罗斯旺伯爵,也没有选择其他自认可以胜任这一职务的其他贵族,而是选择了夏尔仑。

    这的确是个殊荣,因为这不止可以在占领地的行使如同国王般的巨大权力,更意味着在未来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很有可能成为法兰西宫廷的首席大臣。

    法国宫廷是没有宫相的,这就意味着几乎每一个重臣都有机会成为或是取代他人担任国王面前的首席大臣。

    夏尔仑作为两次出任占领区指挥官的重要人物,显然是首席大臣的有力竞争人选。

    只是现在夏尔仑却被困在那不勒斯的王宫里,凭借着高墙城堡和王宫里还算充足的储粮,夏尔仑对坚持到援军到来还是有些信心的,只是对于如今的处境,他却是实在无法释怀。

    夏尔仑并没有抱怨亚历山大对他近乎偷袭的进攻,毕竟双方的所有协议更多的只是私下里的秘密交易,这些东西甚至是不能拿到阳光下的,否则或许法国人就要向和阿拉贡打上一仗了,所以对于那不勒斯人的进攻,夏尔仑是没有任何可以指责那不勒斯人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夏尔仑就会原谅,或者说是理解亚历山大。

    在被围攻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象亚历山大为什么要忽然对法军发动进攻,直到他听说了贡萨洛和威尼斯人组成的联军在克里特岛西南登陆。

    夏尔仑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和贡萨洛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但是他迅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化。

    夏尔仑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却又一时间无法确定,被包围在城堡里闭塞让他根本无法了解外面都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亚历山大派出了他的行军队长做为使者。

    对奥孚莱依的来访,夏尔仑表现的很冷淡,在听取了奥孚莱依提出的希望停战的来意后,夏尔仑先是有些意外,然后他忽然有所感触的猜测到了什么。

    “告诉我队长,你的伯爵遇到什么麻烦了,”夏尔仑虽然问的随意,可他包裹在那身黑色盔甲下的身体却已经绷紧,虽然没有得到奥孚莱依的回答,可他还是迅速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伯爵如今的处境应该不是很好,否则他不会主动提出停战。”

    奥孚莱依不动声色的望着夏尔仑,他想起在来之前伯爵就说过这个法国人大概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而且伯爵也并不反对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不过奥孚莱依并不想那么容易就对夏尔仑说出实情。

    “我的伯爵希望您能和平的交出王宫,毕竟这座王宫对那不勒斯王室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为了能让王后陛下满意,伯爵认为如今停战对双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是这样吗,”夏尔仑打量着奥孚莱依“或者其实是如我说的那样,你的伯爵需要用我和国王做什么交易,告诉我是什么,要知道如果我这个交易成功了,我就必须离开那不勒斯,或许今后还会在战场上见面,不过这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奥孚莱依稍微沉吟,然后缓缓点头:“大人,事实上这对您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伯爵需要用您和您的军队换取路易国王对他保持中立的认可。”

    夏尔仑的呼吸忽然变的有些急促起来,他向奥孚莱依投去关注的目光,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从这个蒙蒂纳人这里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是他却已经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

    “队长,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更多的东西,譬如法**队是不是正在向罗马进军。”夏尔仑望着奥孚莱依,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这让他感到很激动。

    奥孚莱依最终没有告诉夏尔仑在北意大利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给亚历山大带回了夏尔仑同意停战的回复。

    当听完奥孚莱依的报告后,亚历山大是这样对箬莎说的:“塔罗谷镇的失败对蒙蒂纳军队是不幸而又幸运的,不幸是因为我们的确遭受了很大的伤亡损失,而幸运是因为我们败的很早,这样至少让我们能在遭遇更大挫折之前能多的知道该如何面对逆境。”

    “同样,这场失败也给我创造了一个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的理由,”亚历山大看着再次被赋予了重大使命的诺尔梅齐背影对身边的箬莎说“你知道我最讨厌法国人的什么吗?”

    “是什么?”箬莎有点好奇的问。

    “我最讨厌他们那种喜欢从一个极端摇摆到另一个极端的愚蠢,”亚历山大盯着慢慢诺尔梅齐慢慢消失的背影“而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这个愚蠢付出代价。”

    1499年11月底,受命于蒙蒂纳伯爵的诺尔梅齐再次出现在了法王路易十二的军营里,正如当初恰好赶上路易战胜米兰军队时一样,不过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正在向热那亚发起进攻的法国大军。

    让路易十二颇为意外的是,亚历山大在提出愿意用被围困的夏尔仑部的自由换取中立的同时,还向路易十二提出了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条件。

    “陛下,我愿意向您提供一笔对您来说很有必要的资金,而交换就是请务必确保在1500年之前,击败皇帝的军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停战协议

    一场大雪突如其来的在深夜降临了,当打开窗户的时候,冰冷的寒风立刻迎面吹来,这让还躺在床上的路易十二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场雪下的有些突然,头天还到处都是灰色的肮脏街道一夜之间就披上了银色的漂亮外衣,而一栋栋的房子从远处看更是如一块块奶酪。

    看着外面的雪景,路易十二先是有些意外,接着不禁发出一声轻轻叹息,他想起自己以前的领地奥尔良,在他记忆里奥尔良是个湿润多雨的地方,一到冬天那里就总是会不停的下雨,寒冷而又湿冷的气候让奥尔良的城堡并不是那么舒服,有时候甚至在晚上还会因为那种难受的潮湿而无法入睡。

    所以看到这场雪,路易十二不禁想起在他印象中热那亚应该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雪的,可是看着外面那白雪皑皑的情景,法国国王倒是觉得有些神奇了。

    “陛下,听说这几年天气冬天都一直很冷,而且有些地方甚至在10月份的时候就已经下雪了。”国王身边的随从帮着国王穿戴起来,在找了件厚实的披风给国王罩在外面后,随从才打开房门。

    早已经等在卧室外的几个将领立刻站起来迎接国王,看着全身裹得很严实的路易十二,普罗斯旺伯爵德鲍威肯赶紧走上几步,在他身后的几个将领神色间也隐约露出了一丝担忧。

    “发生了什么?”路易十二察觉到了手下将军们神态间的异样。

    “陛下,下雪了的,”德鲍威肯先是说了句,似乎是怕国王还没有完全明白,就又解释着“我们的士兵有很多没有足够的冬衣,说起来我们从没想过这里的冬天会这么冷。”

    路易十二脚下停顿了下,他看看德鲍威肯和其他几个人,略微沉吟之后挥挥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向房子外走去。

    塔罗谷镇是距热那亚很近的一个地方,有一条还算顺畅大道一直通往热那亚,在这段不到10法里的距离上,地势平缓,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据守的地方,可以说如今的热那亚已经在法国人的眼皮底下了。

    正因为这个,路易十二并没有急于对热那亚发动进攻,他派人向热那亚提出了献城的条件,法王希望通过这种不流血的方式占领这座地中海西岸的重要城市。

    路易十二之所以认为热那亚人可以被说服,是因为据他所知热那亚如今正面临着个很不好的局面。

    自从经过历史上几次与威尼斯争夺地中海贸易权力的战争失败后,热那亚的国力已经早不如前,在最近这几十年当中,热那亚虽然也曾经出现过短暂的复兴,但是总的来说日子是很好受的。

    特别是在十几年前,热那亚当时一个由卡尔吉诺家族出身的总督在几次平息海外殖民地叛乱失败后,做出了个让很多热那亚人都大感意外的决定。

    这位总督认为作为当时热那亚在地中海上的殖民地,科西嘉岛并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而热那亚每年还要为了科西嘉投入大笔的钱,这对于这些年近况每每愈下的热那亚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为此这位总督在位的时候干脆把科西嘉售卖给了当时刚刚打完收复失地战争的阿拉贡。

    而当时的热那亚人之所以没有表示发对,是因为科西嘉距撒丁实在太近了,虽然同样与热那亚看上去依旧遥相呼应,可热那亚人却并不认为自己能与觊觎科西嘉的阿拉贡人相比。

    所以在经过仔细考虑后,当时的卡尔吉诺家的总督认为科西嘉对热那亚来说更多的像个负担,而不是什么有利可图的地方,所以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热那亚把科西嘉卖给了阿拉贡。

    如今的热那亚,虽然依旧是地中海西岸的重要港口,可与以往相比却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可以与任何海上强国一争高低的锐气和实力。

    路易十二相信现在的热那亚人当中应该是有很多人愿意接受自己统治的,这让他自然就把能够和平占领那座城邦国家视为最好的办法,因为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他依旧在为之前与蒙蒂纳的战争造成的损失感到肉疼。

    在投入几乎两倍于敌的兵力终于击退蒙蒂纳人之后,法国人却没有乘胜追击他们的敌人,这是因为法国人发现他们付出的代价要比想象的高得多。

    蒙蒂纳人中的热那亚士兵虽然撤退却始终保护着整个军队的退路,这就给了他们得以脱离战斗的机会,而正面进攻那些阿格里火枪兵的法国重骑兵虽然最终击败了敌人,却付出了令人吃惊的惨痛代价。

    以至当德鲍威肯下令追击的时候,除了少数的重骑兵还能执行命令,剩下的大多数不是已经死在那条被法国士兵视为地狱般的战线前面,就是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负了伤不能再继续战斗,或是因为之前被打得太惨,以至到了追击时候却完全无法组织起来。

    法军出现的巨大伤亡曾经让路易十二一度担心可能无法再承受紧接着可能会出现的奥地利军队,他知道如果是那样,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干脆放弃亚历山大大里亚,然后迅速向西撤退,或许接下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如查理八世那样灰溜溜的逃回法国,再做打算。

    但是让法国人没有想到的是,奥地利人并没有趁机发动进攻。

    事实上由都灵出发,首先到达亚历山大里亚的奥地利军队在距法军很远的地方就停止了前进,他们构筑工事修建堡垒,完全是一副准备和法国人耗下去的样子。

    而法国人显然没有浪费时机,在察觉到奥地利人似乎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图后,路易十二迅速调动足够多的军队向蒙蒂纳人发动了进攻。

    蒙蒂纳军队的失败让原本处于不利局势下的法**队有了一丝喘息之机,而或许是因为被之前在瓦雷泽被打怕了,在近乎三面包围的局面下,奥地利军队却依旧试图想要等到都灵和米兰两方军队会合之后再与法军交战。

    路易十二准确的抓住了这个机会,趁着奥地利人还在局促不前时,首先以优势兵力一举击退蒙蒂纳人,随后迅速调动所有兵力向热那亚推进,如今法军已经差不多是兵临热那亚城下,如果再能说服热那亚人放下武器,那么法军完全可以在奥地利人到来之前,占领热那亚。

    而让路易十二对能够占领热那亚有着更大信心的,还是由诺尔梅齐带来的亚历山大向他提出的密约。

    法王对亚历山大要求法军在1500年到来之前击败奥地利军队的目的显然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对于他愿意主动解除对那不勒斯法军的包围,路易十二是很高兴的。

    奥地利军队将近50000人的兵力始终是路易十二心头的一个心病,所以如果能让蒙蒂纳人在这个时候保持中立,同时又能及时把被围攻的那几千法军解救出来,这对路易十二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

    而亚历山大在提出中立的同时甚至愿意掏钱请求法国人教训奥地利人,路易十二认为这是亚历山大对马克西米安的报复。

    很显然奥地利人在关键时刻那不靠谱的举动激怒了亚历山大。

    至于说亚历山大强调要法军在1500年到来之前击败或是重创奥地利军队,这更多涉及到的是个双方协议的限期问题。

    没有任何条约是没有限期的,亚历山大的要求让路易十二意识到与蒙蒂纳人的协议只能维持到1499年的年末,也就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超出这个时间,蒙蒂纳军队就有可能再次干预北意大利事务。

    对亚历山大的条件,路易十二的回答,是对奥地利军队发动的进攻。

    1499年12月1日,法军总计约33000人抢先对都灵方向的奥军发起了猛攻。

    对于法国人的进攻,奥地利军队多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随着科茨察赫宰奥地利调动的大约10000人的加入,奥地利军队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将近50000人,这不但给了马克西米安信心也让所有关注北意大利的国家都对奥地利军队取得胜利抱着很大的希望。

    即便是亚历山大六世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法国人的局面似乎有些糟糕,虽然蒙蒂纳军队在遭遇了失败后似乎因为怯战远远避开了法军,但是奥地利人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兵力依旧让很多人并不看好路易十二。

    但是就在12月1日,法军向奥军都灵方向发动了进攻。

    法军首先用火炮向奥地利军队实行了猛烈射击。

    这是法军以往从未使用过的战术,法国人摒弃了之前在战斗开始后才会让火炮打击那些首先逼近的的敌人,而是在奥地利人刚刚进入战场后集中所有炮火首先向奥军队形最密集的地方先发制人的倾泻出了如雨的了的炮弹。

    而在足够近的距离上,法军的火炮更是直接把炮口平伸,对准了对面的敌人,随着一枚枚炮弹掠过双方之间的空地,奥地利军队阵型中立刻出现了几条弥漫着猩红血雾和皮肉残渣的血肉缺口。

    随后,法国重骑兵雪亮的铠甲出现在了阵地上,伴随着一面面图案迥异的旗帜,法国骑兵在响亮的号角声中,向奥地利军队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路易十二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远处的战线,他现在很清闲,因为法**队并不是由他,而是由布列塔尼的郎瑟热伯爵指挥。

    路易十二继承了查理八世的王冠,国家甚至是老婆,但是他却很明智的知道自己并没有继承这位前任的军事才华。

    与所有同行相比,查理八世是欧洲君主里最能打的将军,也是将军里最能打的君主,而路易十二更多的是擅于在宫廷而不是战场上施展他作为君王的能力。

    所以法王很放心的把指挥权交给了郎瑟热的伯爵这位老婆领地上最可靠的军人,而这一战只是这位伯爵在之后很多年中以法军统帅的身份投入漫长的意大利战争的开端而已。

    听着在己方阵地上不时响起的隆隆炮声,和看到随即在敌人阵地上升腾起的道道烟尘,路易十二不由微微摇摇头。

    他向旁边的随从招招手,随从立刻把一支火枪递到了国王的手里。

    这是一支造型奇特的火枪,缺少火绳和由一堆看上去有些复杂的零件组成击发装置的外观看上去颇为显眼,而枪柄上刻着的标记和编号,说明这是一支蒙蒂纳军队中阿格里火枪兵使用的武器。

    “陛下,这种枪的射击速度远远要比我们使用的火绳枪快得多。”一个随从报告着“这大概就是那些蒙蒂纳人会给我们造成很大伤亡的原因。”

    “大概是这样的,”路易十二说着举起火枪对准远处显然不可能射中的敌人阵地瞄准了下,然后扣动扳机。

    “啪~”

    清脆机扣敲中火板的声音隐约可闻,国王慢慢把没有装填火药和弹丸的火枪放下。

    “我们得立刻制造出这种武器,”路易十二说着看看向远处的敌人看了看,他知道这场战斗应该不会很快结束,毕竟对面得到敌人兵力数量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而让路易十二关心的则是米兰的奥地利军队什么时候会来。

    马克西米安显然是太在乎米兰了,或者说他太在乎他在意大利的影响。

    当从法国人手里抢回米兰后,马克西米安立刻迫不及待的在米兰公开宣布承认卢德维科为米兰公爵,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扩大他在罗马地区的影响。

    而米兰作为北意大利最重要的城市,马克西米安是绝对不能允许法国人再把它从自己手里夺走的。

    正因为这样,马克西米安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他很想找路易十二决战,特别是在得到那10000人的援军后,皇帝更是想要趁机挫败法国人意图侵占意大利的计划。

    但是对米兰可能失守的担忧和瓦雷泽战役失利造成的畏惧让马克西米安不禁举步不前,哪怕是在听说法国人与蒙蒂纳军队在塔罗谷镇发生激战,他也因为担心蒙蒂纳军队兵力稀少根本无法牵制法军,以至自己到达战场上很可能会被法军趁机各个击破,而没有做出趁机迅速进兵,前后夹击法军的决定。

    相反,马克西米安希望尽快和都灵方面的奥军会合,然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再向法军实施进攻。

    而当终于知道法国人在塔罗谷镇伤亡重大,甚至不得不动用了10000人才击败蒙蒂纳人后,马克西米安还没来得及回味后悔的滋味,法国人已经向着都灵奥军首先发起了进攻。

    “1500年之前击败奥地利军队,”站在高处的路易十二看着手里要比自己军队先进了整整一代的火枪微微皱紧了双眉“蒙蒂纳伯爵是要在1500年到来之后再次干预伦巴第吗?”

    心里捉摸着可能随时出现的种种可能,路易十二看向站在不远处等待召见的那个那不勒斯人。

    过了一会示意随从把诺尔梅齐带过来。

    “去告诉蒙蒂纳伯爵,我答应他的条件。”

    12月5日,在被围困了整整一个月后,由夏尔仑带领的大约7000多名法军向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王后箬莎科森察投降。

    按照双方签署的停战协议,在向那不勒斯军队缴出了所有火炮之后的法军,与12月6日由那不勒斯港登船出发。

    目的地,热那亚。

第一百二十八章 1499世纪末

    1499年最后一个月的欧洲,和以往其他时候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寒冷阴湿或是刺骨凛冽的风从如今还是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一直吹到大西洋东岸,或是从冰天雪地的斯堪的那威亚的半岛刮到还算温暖的地中海岸边,总之这个时候的欧洲大陆不论是战火纷纷的意大利,还是侥幸还算太平的其他地方,其实依旧到处是纷纷扰扰。

    虽然是世纪末,可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眼里,1499年和以往任何都没有什么区别,人们相信日子还会这么继续过下去,也相信以后一百年,2百年,甚至之后更长时间也都会如同过去漫长的千百年一样继续过下去。

    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十六世纪是个什么样子,会有无数人举出不同的无数例子,但是这所有例子都只说明一件事,16世纪是个变革的时代,是个彻底给之前得到千年黑暗画上句号的时代。

    这个时代会出现些什么人呢?

    会出现让整个西方教会世界分裂瓦解的马丁路德,或出现彻底颠覆了人类千百年对天地认识的哥白尼,也会出现把目光投向遥远星空的伽利略和用人文主义精神把一幕幕悲喜剧搬上舞台,让无数观众为之创造的艺术痴迷颠倒莎士比亚。

    这些人或是掀起社会上对已经根深蒂固了上千年的宗教统治的质疑,或是公然挑战已经完全被视为天经地义的恒古道理,或是用完全让人颤栗的词句批判那些被历史早已公认和绝不敢予以评价的权威。

    十六世纪注定是个将会彻底改变太多过去,和创造太多未来的时代,正是这个时代,让人类从之前长久的愚昧无知中慢慢醒来,向着展露出丝丝曙光的未来投出畏惧却又好奇的目光。

    同时,十六世纪也是个真正弱肉强食的时代,新大陆,新世界,这些听上去何其美妙的词汇背后隐藏的是野蛮的占领和血腥的屠杀,伴随着从新大陆劫掠来的难以估量的巨大财富的,是那片土地上印第安人被无情杀戮的可怕而又残忍的黑暗。

    亚历山大对这些都很熟悉,他知道接下来会在这个时代里发生的很多事,而以他的年龄,他相信只要自己不那么倒霉的半路挂掉,只要活得够久他或许就能见证到太多那些注定会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时刻,甚至可能还会见到他们当中的某些人。

    12月初,奥地利人与法军在亚历山大里亚以北进行了一场很大的会战,会战双方是以法国郎瑟热伯爵指挥的33000名法军和由奥地利宫相科茨察赫为首的大约32000名奥地利都灵方面军团。

    这是一场可以说很典型的集中兵力形成局部优势的经典战斗,尽管即便是集中了兵力可是双方也并并没有形成什么真正的优势,但是以法国人原本面对来自三方合围,敌人总兵力曾经一度高达55000人的局面来说,路易十二其实已经算是很完美的军事统帅了。

    在迅速以压倒性兵力优势击败了蒙蒂纳军队后,路易十二一边向热那亚施压,一边迅速调动军队重新集结,然后趁着马克西米安皇帝还没有完全从错失战机的懊恼中清醒过来,就带着三万多名法军向着还没来得及与皇帝会合的科茨察赫部发起了进攻。

    路易十二之所以选择和他兵力几乎不相上下的科茨察赫,而不是明显兵力薄弱,只有大约18000人的马克西米安,还是因为对蒙蒂纳军队的担忧。

    被击败的蒙蒂纳军队选择向东撤退而不是退入热那亚城,这让法王暗暗松了一口气,否则这显然会影响到他之后夺取热那亚,而蒙蒂纳人会做出这个选择,路易十二认为这可能和罗马的那些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关。

    只是向东撤退的蒙蒂纳军队并没有退出伦巴第地区,而他们和马克西米安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这让路易十二很担心如果与皇帝交战,很可能会引来蒙蒂纳人的两面夹击。

    对于蒙蒂纳军队的表现,路易十二的印象很深,不论是娴熟的使用火器,还是给他的军队造成的伤亡,这些都让法王清醒的意识到这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而给国王印象最深刻的则是他们即便是在败退,却依旧能保持没有彻底溃散的令人惊讶的组织,这让路易十二并不怀疑蒙蒂纳人很有可能会在很短时间内重新集结起来,如果在他与马克西米安交战时,在他的侧背突然出现这么一支军队,路易十二觉得他很难猜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虽然都灵方面军团的奥军兵力雄厚,可法王还是选择了这个相对“弱了点”的对手。

    这场会战的时间并不长,或者说对双方来说原本应该很漫长的战役,却是因为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被打断了。

    12月6日,就在会战开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当原本还不紧不慢的向亚历山大里亚进发,可随即才得到法军向都灵军团主动进攻,然后才急着下令加快进军速度的马克西米安反应过来,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法**队突然在热那亚附近的菲诺港角登陆,然后这支如同天降一般的法军迅速向热那亚逼近。

    在这种意想不到的意外面前,热那亚人完全慌了手脚,虽然有如多利亚家族这样坚决反对的声音,可热那亚议会在总督维可莱卡尔吉诺的把持操纵下,依旧通过了向法国人投降的决定。

    12月7日清晨,热那亚总督维可莱卡尔吉诺带领热那亚议会代表,出城向法国人请降。

    夏尔仑第三次成为了一座意大利名城的占领者。

    面对如此结果,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不得不承认,他在北意大利的军事行动,实际上已经完全失败了。

    占领热那亚的是7000人的法军,这支军队原本和皇帝相比是居于劣势的,但是随着闻讯迅迅速停止进攻的路易十二退出亚历山大里亚,随后第二次占领塔罗谷镇,法军的总兵力就达到了将近40000人,虽然这和奥军的50000大军相比依旧处于兵力上的劣势,但是热那亚的投降却实在是狠狠打击了马克西米安的锐气。

    同时马克西米安很清楚随着热那亚的陷落,法国人再也不需要通过陆路长途跋涉的把援军送到意大利,而是只要从法国的那些港口把军队装上船,然后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大批军队送上意大利的土地。

    相反,奥地利军队从在瑞士的施瓦本到意大利,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一直在不停的征战,思想和厌战的情绪正在整个军队里蔓延,甚至就是一些贵族也已经开始表现出对战争的厌恶。

    即便是皇帝本人也开始对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告一段落的战争有些不耐烦了,虽然夺取了米兰,可却又丢了热那亚,而接下来越来越冷的天气让军队的行动也变得越来越困难,要知道原本计划从米兰到亚历山大里亚的这段路,奥军居然走了一个星期才走了一半。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让皇帝担心的,让马克西米安真正担心的,是原本通过枢机主教老罗维雷谈好的那个大金主,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

    马克西米安其实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塔罗谷镇战役时的懈怠显然激怒了亚历山大,所以即便蒙蒂纳军队撤出战场后没有和他会合,而是采取了一种保持中立似的奇怪态度,马克西米安也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断了他的资金,这就让皇帝觉得有些难受了。

    自从富格尔家轰然破产之后,马克西米安曾经一度有些彷徨,他很担心可能会因为没钱供养军队而逐渐失去对意大利的影响,一想到法国人有可能吞并那些城邦,马克西米安就觉得寝食难安,所以当老罗维雷告诉他,蒙蒂纳伯爵愿意向他提供一笔足够让他与法王打上一场战争的资助后,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白吃的午餐,但是马克西米安还是立刻欣然接受。

    靠这笔钱,他得以从奥地利本土和瑞士重新组织了10000人的援军,从而有了底气与法国人开片。

    可是塔罗谷镇一战,奥军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蒙蒂纳,根据派到蒙蒂纳的使者写信描述,当听说了塔罗谷的失败后,那位未来的蒙蒂纳伯爵夫人气得对着奥地利使者大声怒吼,那种失态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夫人”。

    而后,蒙蒂纳军队立刻奉命撤到了罗马涅北方附近的拉斯佩齐亚,这是一座海港,按照奥地利使者给皇帝的报告中的说法,“伯爵夫人认为如果必要,蒙蒂纳军队就应该从那里直接上船返回比萨,而这一举动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更不应该承受任何道义上的谴责,因为‘我们已经遭遇到了背叛’。”

    蒙蒂纳人是靠不住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的钱似乎也靠不住了,这就让皇帝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甘心就这么把意大利拱手让给法国人,可又没有信心能单挑对手,这让皇帝对自己之前的局促不前有些后悔,可这一切显然已经于事无补。

    局势,似乎已经完全被法国人控制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亚历山大,他动了动身子,然后感觉到半个身子都麻木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了。

    亚历山大小心的扭头看了看,看到窝在怀里,脑袋紧紧抵着他胸口的箬莎,就又慢慢躺回到了沙发上。

    俩人身上盖着毯子,亚历山大猜想这应该是箬莎的侍女给他们披上的。

    对于王后与伯爵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妹”,除了谢尔,箬莎身边的人也都已经渐渐发觉了他们之间那绝对难以为外人道的关系。

    其实这原本就是根本无法保守的秘密,特别是箬莎身边的贴身侍女和女官,更是难以隐瞒。

    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情不自禁的亲密动作,当这一切逐渐变得自然起来的时候,这对兄妹那奇特的感情对于他们身边的人来说,就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一开始,箬莎的侍女的确被自己看到的情景吓到了,她很担心伯爵会杀了她灭口,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些,不过在向箬莎发誓保守秘密和忠于女主人后,箬莎最终选择了相信她。

    “我们不可能永远守着这个秘密的,而且你不觉得将来有一天或许我们需要有人帮助我们解决更多的麻烦吗?”

    箬莎当时这样问亚历山大,至于是什么样的麻烦她并没有说,不过亚历山大倒是也能猜到。

    感觉到旁边的妹妹动了动,亚历山大微微欠起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点。

    “下雨了?”箬莎慢慢睁开眼,刚刚醒来的懵懂让她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和平时那聪慧而又不失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

    亚历山大露出了微笑,他是唯一能看到箬莎这个样子的男人,只要想想这些,他就觉得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箬莎似乎清醒了些,她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揉着有点发疼的额头晃晃悠悠的走到桌边,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然后她又无力的坐下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哦,我的头疼。”

    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宿醉之后的箬莎,然后又看看扔在一边桌上的空瓶子摇摇头“我告诉过你这朗姆酒的后劲很大,你这是自找苦吃。”

    箬莎把身子向后靠着,后脑勺向后用力仰着枕在椅背顶端上,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她扭头望过去。

    “我记得你说过卢克雷齐娅喝多之后总是很疯狂的。”看到亚历山大似乎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箬莎就不由一笑,随后她似笑非笑的问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认为巴伦娣更适合成为你的妻子吗?”

    “因为她和你很像是吗?”亚历山大捉摸着,他其实也一直奇怪这件事,说起来箬莎似乎对卢克雷齐娅没有什么好感,至于索菲娅就更不用说,当然索菲娅是和谁都是合不来的,不过比较起来,箬莎也的确是从开始就不反对他和巴伦娣的婚姻。

    这让亚历山大在想了许久之后,只能归结为她们两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是因为她绝不会计较你有了什么女人,”箬莎转过身子疏懒的趴在椅背上,用手背垫着下巴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亚历山大“除非那个女人危及到她的地位或是对贡布雷家造成了不利,否则她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休,她是个聪明而且理智的女人。”

    亚历山大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他知道箬莎说的其实不错,巴伦娣是个冷静而又理智的人,她关注的永远是家族的利益,以前是罗维雷家,如今是贡布雷家,她把这视为是她的责任,认为上帝赋予她甚至超过很多男人的智慧就是为了让她担负起这份连会被很多男人都无法承担的职责。

    箬莎站起来,她扯了条毯子披在身上,然后慢慢走向阳台。

    这个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由十几个的小天使像作为栏杆的大理石托柱把整个阳台完全突出的架空在面对桑塔露西亚海湾的墙外,下面是个种育着大片花树的硕大花园,虽然是冬天,可是地中海温暖湿润的气候却让这个花园里即便是在12月也依旧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这里是箬莎如今在那不勒斯王宫里的起居室,法国人撤退后立刻接受了王宫的那不勒斯人痛苦的发现王宫已经被洗劫一空,说起来这是这座王宫在最近几年来第二次遭遇这样的劫难,上次是5年前查理八世的军队干的。

    虽然一片狼藉的王宫并不适合入住,但是贵族们却已经亟不可待要求箬莎立刻进入王宫,因为这预示着那不勒斯正统王室再次归来。

    回到王宫的箬莎拒绝了回到原来结婚时候的房间,也没有按有些人提议的那样搬进腓特烈之前住过的房间去,而是选了这间在王宫里并不很显眼的套房做为她的起居室。

    对于选择这个套房的理由,对外的说法是这里清净而且阳光充足,而不论是对如谢尔或是箬莎的贴身侍女这些亲信的人来说,王后选择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距离伯爵在王宫里的房间比较近。

    外面阴雨连绵,湿冷的雨水落在阳台的大理石扶手上四下溅落,箬莎感到有点冷就把毯子又往身上裹了裹。

    “热那亚据说下雪了,”亚历山大看看黑沉沉的天空“这可是很少见的,不是吗?”

    箬莎稍微愣了下,她有点不太明白亚历山大的意思,这让她不禁有点怪昨天晚上喝的那些朗姆酒实在是害人不浅,以至到了现在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你没有发现吗,这几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亚历山大问“这对很多人来说可不是好事。”

    箬莎又稍微愣了下,美丽的蓝色眼眸中先闪过丝困惑,随后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我记得你和路易的协议上提出的是要他在1500年之前必须结束在伦巴第的战争?”箬莎隐约有些激动的问。

    “是的,很显然这个约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限期。”亚历山大说着和箬莎并肩站在阳台上,任由面前从栏杆上溅起的冰冷雨水落在身上“一直以来当进入严冬以后交战双方就会进入东营过冬,这时候就会宣布暂时停战,这种传统已经在战场上延续了很久,也许已经有几百年了,可是从现在开始这种传统要改变一下了。”

    亚历山大说着扭头向箬莎问:“你之前不是问我知道你为什么更愿意让巴伦娣成为我的妻子吗,现在我也要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让路易击败皇帝吗?”

    看到箬莎疑惑的微微摇头,亚历山大轻轻笑了笑:“我必须给那位皇帝找点事做,因为我听说他的儿子要去卡斯蒂利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主情深

    1496年的初秋,一个少女怀揣着忐忑不安和憧憬浪漫的心情离开了她生活了17年的家乡,虽然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但是出身卡斯蒂利亚王室的高贵的出身,以及有着双王父母的血统,却让她成为了当时欧洲身份地位崇高的那一小群人中的一个。

    17岁正是天真而又喜欢做梦的年龄,如果再有一个让她埋藏在心里,一直为之渴望和憧憬的影子在召唤她,那么就会很容易坠入自己编织的美梦不可自拔。

    少女叫胡安娜,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样。

    白皙的皮肤,金红色的长发,蓝色的漂亮眸子,和一副虽然还稍显稚嫩却已经初初的展现出青春婀娜的身影,这是这个女孩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地方,而她当时要做的,就是经过漫长的旅行,把这样一个美丽的自己展现在一个比她大2岁的陌生年轻男人的面前。

    不过他们虽然陌生,可是关系却很亲密,因为按照一场严格按照教规在家乡举行的代理婚礼的程序,那个叫菲利普的年轻男人已经是她的丈夫,而她正是要去见她的丈夫。

    很多人都对少女说她的丈夫年轻又英俊,是个真正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他的身份更是无比尊贵,做为神圣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安的长子,菲利普不但继承了被视为大公继承人身份的维也纳公爵的爵位,而且还被他的父亲任命为低地地区的总督。

    对于这么一个丈夫,胡安娜有的是无比的好奇和种种有时候会让人为之发笑的猜想,在她还依旧天真的头脑里,菲利普被想象成一个保护公主与恶龙战斗的勇敢骑士,一个如同她的父亲一样充满威严却又不失浪漫的君主,一个寄托着她未来一生的男人。

    只是这些毕竟都只是想象,所以年轻的卡斯蒂亚公主一路上是既兴奋又不安的,

    胡安娜绝不会想到,当她第一眼看到那个人人都称赞的丈夫时,她就坠入了无法自拔的情网之中。

    维也纳公爵,低地总督菲利普,有着漂亮的菲利普的外号,这个年轻人就如同一个走到那里都在散发着炙热光芒的太阳一样耀眼,他聪明,机智,而且勇于面对挑战的性格让很多跟随他的人都坚信这是一位真正的君主,而他英俊的外表则让无数女人对这位高贵的公爵深深着迷。

    当第一眼看到菲利普的时候,胡安娜知道自己恋爱了,不是这个人是她的丈夫,而是因为她自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让她痴迷的男人。

    在夜晚,胡安娜虔诚的跪在皇帝命人给她精心安排的卧室的十字架前,感谢上帝赐给了她一个如此优秀的丈夫,更感谢命运安排她在这最美丽的年龄遇到了心爱的人。

    1496年的10月,一场正式婚礼在低地的利尔城举行,结婚的双方是卡斯蒂亚与阿拉贡双王的第二个女儿胡安娜公主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安一世的儿子维也纳公爵菲利普。

    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是两个强大国家联盟的证明,这在马克西米安一世一连串的利用婚姻纽带建立起强大的哈布斯堡王朝的策略中是很关键的一环,因为他的女儿不久前刚刚与那对双王夫妻的长子,也就是***安结婚,按照马克西米安一世的盘算,不论是将来他的女婿继承两个王国的王冠,还是那对夫妻把国家给儿女一人一半,以继承顺位的顺序自己家都是不会吃亏的。

    只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胡安娜对菲利普的一见钟情。

    所以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不涉及私情的婚姻,也就是说如同这个时代其他贵族婚姻一样,没有人指望这对夫妻能够相亲相爱,甚至没有人能指望他们和睦相处,他们只要他们能维持一个最起码的婚约就算是完成了所有人对他们的期望。

    但是胡安娜却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菲利普,她完全被他迷住了,那种痴迷甚至到了一分钟看都不到他就会感到不安,而如果有哪个女人接近菲利普,不论是什么身份,也不论容貌年龄如何,她都会立刻妒火中烧难以自持。

    暴风骤雨般的爱给胡安娜带来是对菲利普近乎固执的占有欲,她坚持要和丈夫在一起,除了有些实在不适合她出席的场合,胡安娜几乎就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丈夫身边,似乎害怕稍不留神就会被什么女人抢走似的。

    这样爱的结果,就是在2年后,她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这是个女孩,马克西米安一世给这个孙女起名叫莱昂朵儿。

    女儿的降生并没有影响胡安娜对丈夫的爱,她依旧是那么激情火热,依旧是那么近乎舍生忘死的迷恋着菲利普。

    只是这种过于执着的爱多少让她身边的人开始感到有些不安起来,特别是她身边的那些女侍,她们开始受不了胡安娜那有些神经质的疑神疑鬼,因为她怀疑所有她见到的出现在菲利普身边女人都在觊觎她的丈夫,这让她曾经试图驱逐所有女侍,只是这个想法最终被马克西米安阻止了。

    在这段时间里,胡安娜和菲利普坐在弗兰德斯,那是她最幸福的日子,虽然似乎因为菲利普在低地地区的责任越来越重,而且他还因为陷入了试图改革低地地区的贵族议会而遇到的麻烦,可是这个时候对这对年轻夫妻来说的确也是最无拘无束的好时光。

    但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的坏消息却忽然打乱了胡安娜的生活,她的哥哥***安突然病倒,随后医治无效,在举国上下的焦虑中,王储终于蒙了圣召。

    胡安娜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巨大变化。

    王储生前是没有子女的,而做为双王的长女,胡安娜的姐姐阿拉贡的伊莎贝拉则已经嫁给了葡萄牙国王,虽然这是当初双王为了拉拢葡萄牙做出的决定,但是那对夫妻君主是绝不希望看到将来自己的国家被葡萄牙人吞并的。

    所以当长女无疑被刨除在继承人考虑之外后,作为次女的胡安娜就成为了继承人的第一人选。

    这当然对马克西米安一世来说是个好事,当初决定与那对夫妻双王联姻的时候就想着不论结果如何总是能够占到些便宜,而现在的结果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在伊比利亚,随着***安的辞世的时间越来越久,希望国王尽快选定新继承人的呼声也就越来越高,最终因为没有了儿子,而姐姐又不被考虑,胡安娜以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成为了卡斯蒂利亚王储。

    按照当时的决定,胡安娜原本是应该在1498年的时候就和她的丈夫弗兰德斯亲王菲利普一起回到卡斯蒂利亚的,但是偏偏在这一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件说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低地地区最大阿姆斯特丹港在那年冬天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塞港事件,因为被无数船只堵塞港口码头而造成的港口运输瘫痪,直接导致从北海到大西洋沿岸的货物根本无法通过阿姆斯特丹港疏通出去,这种堵塞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港口冬季封港,这让整个阿姆斯特丹陷入了直到转年3月开春后才得以贯通,恢复开港。

    而就是在这一年,在阿姆斯特丹并不远的内陆湿地地区,一个叫鹿特丹的港口的出现一举取代了当时已经陷入冬季封港的阿姆斯特丹的地位,一时间整个低地地区与内陆的贸易完全被那个鹿特丹把持了。

    当时的菲利普正在对低地地区的进行改革,港口的封堵与新港的出现一时间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位年轻的公爵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可是当他终于查到蛛丝马迹准备对那个来自北方,叫做格罗根宁的汉萨商人采取行动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不但早早得到消息溜之大吉了,而且他很快察觉到似乎整个低地地区都陷入了由某个无形的巨大力量暗暗操纵之中。

    先是当地商会对他的命令明里暗里的对抗,然后是原本已经初见成效的议会改革似乎遇到了巨大的潜力,已经决定暂时不再提出种种自治条款,而换取税赋减免的议会却意外的提出了“金币换不来自由”的口号,这让菲利普希望用利益换取和平的努力一下子落空了。

    这让菲利普不得不一再推延与胡安娜一起返回卡斯蒂利亚的时间,虽然已经被父母不止一次的派人催促,可胡安娜却依旧固执的不愿意单独一个人回国。

    时间被不停的向后推迟,1499年6月爆发的施瓦本战争更是让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菲利普为了帮助父亲筹集补给和军费不得不再一次推迟行期。

    卡斯蒂利亚在等待中度过了没有王储的整整2年,直到1499年的年底,才接到来自低地地区送来的消息,胡安娜将和她的丈夫和女儿一起回到她的家乡,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王储。

    在向两位国王报告的时候,使者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告诉他们,他们要再次当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因为“公主殿下又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位国王只是例行公事似的表示出了应有的喜悦,然后他们就又去考虑随着胡安娜成为王储,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又应该与他们那位精明的亲家形成什么样的新关系。

    不论是这对外公外婆还是做为未来父母的年轻夫妻,他们都并不知道,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会在将来完全统一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建立西班牙王国。

    1499年12月中旬,占领了热那亚的法军在经过短暂休整后再次主动向奥地利军队发起了进攻。

    路易十二之所以会在这么个季节打破以往常规的主动出击,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1499年除了是世纪末之外,最为特别的就是与以往相比这一年的冬天不但来得格外的早,天气更是出奇的冷,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开始这种冬天特别寒冷的气候就已经慢慢显现出来,只是今年不但冷得更早,而且冷的也更厉害,很多地方不但罕见下起了大雪,甚至一些地方还出现了雪灾。

    对于法兰西来说,这一年的麻烦更多。

    早在年初,一场很大的地震给卢瓦尔河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不但很多地方受到波及,甚至连当初国王加冕的布卢瓦城堡也遭到了破坏,而后路易十二宣布对意大利的用兵命令对法国人绝不是什么愉快的消息,法兰西的战争机器转动起来的后果就是民众的生活越来越糟糕了。

    而进入冬季之后,让法国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北部很多地方甚至在10月就下起了雪,而进入11月下旬后,甚至连巴黎都变成了一座雪白的城市。

    大雪给“巴黎岛”带来的坏消息越来越多,哪里因为的大雪已经冻死了大批的羊群,哪里因为河道结冰导致粮食无法运抵而出现了饥荒,而在距离巴黎更远的地方,因为消息闭塞交通不便而造成的来往断绝,则让原本就对王室颇有异心的一些贵族领地态度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借着交通不便的理由,他们派往巴黎的使者明显少了许多,其中一些领地甚至干脆暂时断绝了应该运抵的月季赋税。

    可是路易十二依旧下令征召国内的贵族,准备组织一支大约20000人的军队支援意大利,这样法军的兵力就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60000人,路易十二相信这不但可以让他一举击败马克西米安一世,而且可以再次派遣一支军队远征那不勒斯,甚至如果必要,他还可以与有可能与他争夺那不勒斯的斐迪南一决高下。

    但是这一次法国人对国王的命令表现得十分冷漠,当看到来自本土的军队居然还不到他要求的四分之一,而且他提出的粮食补给也远远没有达到要求后,路易十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占领热那亚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利用港口得到支援,但是现在他能够得到的帮助却是那么少,而会合起来的奥军虽然只是趁机占领了法军已经放弃的亚历山大里亚,可是奥军无疑是占据着主动的。

    因为他们控制着伦巴第的绝大部分粮仓和田地,而法军却是和热那亚人一起被包围在了城市里。

    将近4000名法军和整个城市的人口每天巨大的消耗足以让人生畏,而长期在外思乡情绪在折磨着奥军的同时也在法军中逐渐蔓延。

    继续等待就等于消耗生命,而今年出人意料的寒冷更是彻底击碎了了路易十二原本准备与奥军把战争拖入冬季休战期,然后逼迫奥地利人不得不撤出意大利的美梦。

    在这种不利局面下,路易十二终于下达了命令,他打破了已经延续几个世纪以来形成的冬季休战的惯例,首先向奥地利军队发动了1499年冬季进攻的第一战。

    就在法国人向奥地利人发起了冬季攻势的时候,在那不勒斯,亚历山大正在向正不解的箬莎做着解释。

    “今年太冷了,所以法国人不可能再得到他们需要的补给,这个时候除了主动发起进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出路……”

    “至于说以后,相信这样的天气会越来越多,然后他们为了能速战速决也只能打破那些以往的传统,他们会在冬天作战,会在即便是大雪纷飞的时候作战,他们没有选择,因为这种漫长的冬季会变得很长,”亚历山大说着看向外面,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自语“因为这是小冰河期。”

    说着亚历山大的目光瞥向桌上一封已经打来的信。

    信是从卡斯蒂利亚送来的,上面写的是关于胡安娜即将返回卡斯蒂利亚的情报。

    在信的末尾,提到了胡安娜的再次怀孕。

    “西班牙的查理五世?”

    亚历山大心中暗想,随即轻轻一笑。

第一百三十章 新时代

    和路易十二希望大力启用年轻人试图改变法兰西宫廷逐渐颓废的气氛明显不同,布列塔尼的郎瑟热伯爵是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

    为了不让布列塔尼从法国脱离出去,路易十二选择与他的表侄女法兰西的让娜离婚,而后娶了和表侄的老婆布列塔尼的安妮,虽然这很贵族,不过布列塔尼也的确从此成为了法兰西王国重要的一部分。

    路易十二会选择郎瑟热伯爵成为法军战时指挥官,固然因为这位将军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个人是布列塔尼的显赫贵族,因为在法国有人一直在宣扬国王正准备夺取贵族权力,这让路易十二不得不以重用公国将领的方式消弭这种不好的传言。

    可是这传言显然依旧吓坏了不少人,特别是那些国内的贵族们,他们不再那么积极的为国王提供士兵,骑士和粮食补给,明哲保身的想法开始让他们冷眼旁观的看着路易十二一个人在意大利表演。

    其实这种传言也并非完全针对如今的法王,有人就说从查理八世和更早的路易十一开始,这种利用征伐外国趁机消耗领主实力,以便达到削弱贵族的手段就已经在暗中进行了,这就让很多贵族更是对国王们固执的意图入侵意大利的想法有了更多的猜忌。

    这样的结果就是法军原本应该得到的补给增援因为种种原因变得迟缓起来,路易十二最终不得不宣布还在冬季就向奥地利人发起了进攻。

    法王之所以会如此迫不及待,除了增援补给的巨大空缺让他无法继续和奥地利人耗下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蒙蒂纳人的顾忌。

    由贡帕蒂带领的蒙蒂纳军队在退入临海的拉斯佩齐亚之后,就在原地休整待命,可是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举动,实际上根据派出去带回来的报告,路易十二却知道蒙蒂纳人正在积极的调动兵力。

    那个始终没有举行婚礼却早已经俨然以蒙蒂纳伯爵夫人自居的罗维雷家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法王并不是很清楚,可正因为这样他不得不考虑蒙蒂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再次进入伦巴第。

    路易十二能够理解巴伦娣这么做的理由,她显然是担心这场战争会波及贡布雷家族已经逐渐成型的未来的罗马涅-托斯卡纳公国,哪怕是交战双方任何一支军队派出零星的士兵进入他们的领地,都可能会引来其他国家趁机寻找借口进入这片土地,接下来根基未稳的未来公国就有可能都会卷入没有头绪的漫长战争当中。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可看着蒙蒂纳人不停的的向拉斯佩齐亚增兵,路易十二变得焦虑起来。

    他不会忘记亚历山大与他的停战协议只维持到1499年的最后一天,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想给蒙蒂纳人干预伦巴第事务的借口,他至少要在1500年开始之前用一场有利的战斗逼迫着马克西米安改为守势。

    所以路易十二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打破以往冬营休战的惯例,向奥地利人发起了进攻。

    法军的攻势是迅猛而又突然的,这完全破坏了已经许多个世纪以来的战争惯例,以至当得到报告说法军向亚历山大里亚东北运动,似乎有截断奥军与米兰连续的情报后,马克西米安一世开始是不肯相信的。

    可很快皇帝就发现他犯了个错误,法军以虽然速度不快,可的确出人意料的举动在漫天大雪的严冬里向已经进入冬营的奥军发动了出人意料的进攻。

    郎瑟热伯爵参加过大大小小多少战争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从一个普通的贵族骑士到成为布列塔尼的将军,然后再到成为法军指挥官,这位伯爵的能力是无毋庸置疑的。

    在开始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路易十二为了达到击败皇帝的目的,曾经想要直逼迫亚历山大里亚,在法王心目中,除了那些让人头疼的瑞士佣兵,奥地利军队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可是郎瑟热伯爵却固执的否决了国王的建议,在伯爵看来冬天发动战役本身就是冒险的,而如果想要在这种时候去进攻敌人的冬营那更是愚蠢之极,毕竟冬营和普通的临时宿营地是不一样的,冬营里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和过冬物资,而且冬营构建的更加坚固和舒适,这就足以让敌人能在有利的局面下长期抵抗,而只要不截断敌人的补给线,那么他们就不用担心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奥地利人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躲在温暖的营地和坚固的工事后面和在野外苦撑的法军消耗时间,等到法国人忍耐不住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伺机反击了。

    路易十二不是个固执的人,至少在战场上他很有自知之明,于是他很快就同意了郎瑟热伯爵的建议,在留下5000守军后,带领着大约40000法军向亚历山大里亚东北推进,其目的是为了切断亚历山大里亚与米兰之间的联系。

    一场冬季战役在大雪漫天的北意大利的土地上展开了。

    “冬营和临时营地是不同的……”

    远在那不勒斯的亚历山大接到伦巴第战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雨已经停了,天气有些凉可却并不难过,最让人高兴的是经过这些日子的忙碌,那不勒斯港口再次繁忙了起来。

    “冬营更像个长久的营地,因为可以储备大量的过冬物资,那就是个临时的城镇,而在冬营休战期间双方军队甚至可以相互往来。”在对箬莎说到这些的时候,亚历山大微微笑了下,他并非完全不理解这种奇妙的战争,其实甚至是到了几个世纪后也曾经发生过这种看上去很莫名其妙的事,在暂时停战的时候双方士兵也会暂时放下你死我活的仇怨和平相处,在那宝贵的短暂时刻,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战争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人类行为。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书法情怀的时候,亚历山大低头看看正盯着面前桌子上的一份命令紧皱眉梢的箬莎,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箬莎的满头金发顺着她的肩膀披散开来,完全挡住了被耸立的山峦撑起的裙领。

    这让亚历山大稍微感到有点遗憾,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很显然他需要说服箬莎,因为他又缺钱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为法国人付账?”箬莎微微皱着眉向上抬起头瞥了眼站在身后的亚历山大“你知道我们现在多需要钱吗,要知道我刚刚下了一份订购40门火炮的订单,这些火炮除了用来弥补之前在热那亚损失的之外,我希望用它们加强那不勒斯的防御,另外那个叫约瑟夫布契尼的犹太人正在为我们和威尼斯人洽谈关于订购战船的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加强我们的海军力量。”

    “亲爱的妹妹,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王后了,”看着箬莎稍显严肃的诉说,亚历山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然后他用下巴轻轻敲了下箬莎的头顶,这引来了妹妹稍显不忿的嘟囔“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得拿出这笔钱来让法国人把日子过下去,要知道接下来可是要面临真正的凛冬了。”

    亚历山大说着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思,16世纪的确是曙光即将来临的前夜,在经过整整一个世纪的酝酿后,随后的世界将会进入一个完全崭新的时代,一个真正可以被称得上是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化的时代。

    可是16世的这100年却并未完全是充满阳光的,除了人类自己造成的无数杀戮破坏之外,大自然在这个100年中也是冷酷无情的。

    在未来很久,天气的变化将会彻底影响到整个世界,从东方到西方,小冰河期逐渐恶劣的气候造成的破坏将会越来越明显的影响到方方面面,这其中最大的明显变化就是一年当中不但冬季变的更加寒冷漫长,就是春秋季节的天气也会要比以往冷上许多,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很多地方会出现大幅度的农田减产,饥荒会变得越来越频繁,而因此引发的动乱甚至可能会动摇一个看似强大,可在这种自然环境的变化下却显得弱不禁风的国家的根本。

    东方是这样,西方同样如此,法国会因为粮食欠收而在很长时间里陷入国内的动荡,这种动荡虽然不会影响到法兰西王室的统治,但是却会让路易十二不得不被迫停止在意大利的冒险。

    是两年还是三年后,路易十二就会发现意大利是个看不到底的泥潭深渊,然后他最终会选择放弃在这个深渊里继续挣扎。

    再过些年,法国人会干脆和之前被他们视为天生敌人的奥斯曼人眉来眼去,到了路易十二那位好女婿弗朗索瓦一世的时候,这两个原本很不得灭了对方的国家干脆就穿了一条裤子。

    亚历山大可不想看到这一幕。

    “让法国人在伦巴第和奥地利人势均力敌才符合我们的目的,你难道忘了之前法国人甚至侵入过比萨,而且贡帕蒂在费拉拉作战的时候,法国人也曾经有要干预的迹象,”亚历山大耐心的向箬莎解释着“所以我必须确保他们都有些事情做,哪怕是在冬天里也不要闲着,因为以后天气会变得越来越冷,这种时候如果他们都建立冬营可不是好事,让他们完全陷在北方的战争中才符合我们的利益,因为我需要他们在很长时间里无法从这场战争中脱身。”

    箬莎托着下巴耐心的听着亚历山大的话,她有时候微微困惑的皱皱眉梢,有时候又若有所悟的琢磨着亚历山大的话,过了好一阵她才攒着眉梢开口问:“你真的觉得法国人会在这样的冬天继续发动战争?”

    看着箬莎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态,亚历山大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尽管箬莎对他有着近乎执着的信任,但他也知道箬莎是聪慧而又富于主见的,所以她会选择毫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却又不会那么盲目的把他的话当成信条。

    其实这对亚历山大来说多少有些麻烦,因为如果想要让箬莎完全支持他,就必须拿出足以让她信服的理由,而有些东西,亚历山大是无法说得明白的。

    历史上的法国人当然不会在这一年的冬季发动进攻,他们会和长久以来以往任何一次战争一样,暂时与奥地利人休战,然后等到来年春季时候再和冬眠醒来的熊似的慢吞吞的活动起来。

    可是那样的结果,就是法国人将会因为耽误了整整一个冬天而遭遇到一场意想不到的挫折。

    这场挫折会给路易十二造成巨大危机,以至他会和他的前任一样,不得不一度暂时退出意大利。

    这个挫折,来自一个法国人之前没有想到的对手英格兰。

    百年战争的失败让英格兰与法国完成了一个彻底的分裂,抛弃了与法兰西藕断丝连关系的英格兰开始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历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想重新在欧洲大陆发挥影响。

    查理八世对意大利的入侵让英国人看到重新参与欧洲事务的机会,可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查理就因为战败而心灰意冷的撤回了法国。

    随后路易十二的再次入侵让英国人再次看到了机会。

    威尔士亲王亚瑟与斐迪南的女儿,阿拉贡的凯瑟琳的订婚,让英国与阿拉贡成为了盟友,而这其实只是英国人试图重返欧洲的一个步骤。

    亚历山大知道英国人会在1500年的夏天加入以阿拉贡和奥地利为主的神圣同盟。

    而后,英国和阿拉贡依仗着他们强大的海军对被法国占领的热那亚进行了严密的海上封锁。

    亚历山大不想看到法国人遭遇那样的挫折,因为那样会给斐迪南喘息的机会……

    把斐迪南牢牢的牵制在意大利北方,以至让他无暇顾及那不勒斯,这才是亚历山大的目的。

    亚历山大无法告诉箬莎他可以准确的预测到英国人会加入神圣联盟,更不能说出英国人出兵的准确时间,但他还是可以找到些理由。

    “我们已经给皇帝提供了很大的资金,可我们不是慈善家,任何投资都需要回报,既然这样我们就必须确保我们的投资能够收回丰厚的收益,那么我亲爱的妹妹,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索取回报?”

    “这就是你要钱的理由?再给法国人一笔钱?”箬莎有些奇怪的问。

    “一笔足够让我们收回所有投入的钱,”亚历山大低头在箬莎光滑丝亮的金发上轻触了下,感觉到箬莎的头似乎微微一僵,就抵着她的头顶继续说:“事实上我看重的法国的那些港口,现在鹿特丹已经逐渐能够和阿姆斯特丹较量,但是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港口为我们服务,地中海还是太小了,和大西洋相比就像个澡盆的,可是和更广阔的世界相比,即便是大西洋也显得那么小了,所以我们需要港口,越多越好的港口,而不是只有一个鹿特丹。”

    箬莎安静的听着,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亚历山大的意思,就如同当初他给她讲自由贸易联盟一样,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让箬莎认为自己是最能明白哥哥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亚历山大很多事情都和巴伦娣商量了呢,箬莎想了想,然后觉得应该就是从热那亚向蒙蒂纳宣战,而巴伦娣从她父亲那里离开,独自一人到了蒙蒂纳之后开始的。

    箬莎其实很佩服巴伦娣,这是个虽然理性却又能够把为了幸福做出选择的女人,只是不知怎么,即便是自己亲口承认了赞同巴伦娣成为亚历山大的妻子,可她的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你要让法国人出售港口吗?”箬莎虽然皱着眉梢,可已经开始在心里估算着要想从法国人那里得到亚历山大说的那些港口,应该掏多少钱才合适。

    “不,法国和罗马是不同的,即便我们把路易的军队用黄金包裹起来,那些拥有港口的贵族们也不会因为国王的一个命令而自愿让出港口的拥有权,”亚历山大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从刻着标志的格子里拿出一份地图,这份地图看上去绘制有些粗糙,但是却已经是亚历山大能够拿到手的最详细的法国地图了“我们需要的那些港口有很多并不在路易的直接统治之下,有些甚至不承认他的统治地位,譬如这儿。”

    亚历山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濒临大西洋沿岸的一个地方点了点。

    “相信我,这里可以成为我们把自由贸易联盟的触角渗入法兰西的起点,而且这里的地理位置完全可以让法国与弗兰德斯的低地地区连成一片,甚至可以让鹿特丹的影响力直接延伸到法国内地。”

    听着亚历山大充满自信的话,箬莎的目光不由凝聚在那个看上去不起眼的海岸城市上,看着标注的城市名称,她微微抬头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用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安特卫普?”

    “对,安特卫普,相信我吧,这个地方能让我们发财的。”

    亚历山大说着再次低头轻触箬莎的柔顺发丝,同时他眼睛的余光落在被箬莎的手指覆盖的地图安特卫普的名字上。

    安特卫普,葡萄牙人将在这里建立的西欧沿海最大的香料供应地。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里是未来西班牙无敌舰队在北方借以遏止英国的重要军港。

    所以这个钱,亚历山大觉得还是值得花的。

    心里这么想着,亚历山大低头轻触箬莎的额角,用如梦语般的低声轻吟着:“亲爱的妹妹,新的世纪要来了,相信我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曙光即临

    法国人最终还是占领了亚历山大里亚与米兰之间一个很重要的城镇,进而一举切断了奥地利军队的退路。

    虽然通向同样做为后方的都灵的道路还是畅通的,但是这对奥军来说却是个巨大的威胁,因为都灵当初是做为从瑞士撤退的奥军临时驻扎的后方的,囤积的补给并不够50000大军使用,更多的补给还是需要来自奥地利本土,而后米兰成为了奥军的补充基地,现在法国人切断了通往米兰的道路,除了亚历山大里亚现存的粮食之外,奥地利人很可能要饿肚子了。

    这对一支几万人的军队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特别是那几千瑞士人,如果没有薪饷随时都可能会跑路走人,更糟糕的是听到这个消息,路易十二未必不可能用高薪笼络收买他们,毕竟这些瑞士人刚刚从奥地利的统治之下独立出去,想要收买他们似乎并不是那么困难。

    又是就在这个冬天,双方在冰天雪地的北意大利展开了一场鏖战,这是很罕见的一场战争,双方在大雪漫天的日子里艰难的行军,困惑的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寻找敌人,然后再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握着冰冷的武器,嘴里喷着薄雾扑向敌人。

    在这样的天气里往往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冰冷的盔甲沾在皮肤上异常难受,冷风灌进盔甲的缝隙会让人觉得好像骨头都冻僵了,而喷出的血水很快就会凝固冻结,这是一场其实双方都不想打,可却又不得不打的苦战。

    路易十二希望在与蒙蒂纳的停战协议到期之前击败马克西米安一世,至少是要让局势对自己变得有利些,把皇帝赶到更北的地方,如果可能暂时驱除出意大利,这是法王内心认为最好的结果,至于接下来可能和蒙蒂纳人的冲突,法王就觉得就要轻松许多了。

    按照路易十二的估计,即便是加上比萨和那不勒斯军队,蒙蒂纳军队的总兵力应该不会超过15000,而这可以说是亚历山大能够拿的出手的最大兵力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考虑法国人从陆路上的进攻,可是各地也依旧需要留下足够数量的守备。

    如果蒙蒂纳人加入战斗,路易十二还是要有些担心的,蒙蒂纳军队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只想到使用比对方多出一倍的兵力才能击败对手还要付出沉重伤亡,路易十二就觉得这个敌人真是难缠。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停战协议到期前首先击败皇帝。

    北意大利的冬季战役从12月中旬开始,一场场激烈的战斗完全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人们想不到法国人一改以往那种贵族而有风度的行事风格,而是如同暴徒般把战争带向了他们以前从未经历过的野蛮与血腥的世界之中。

    当敌人撤退的时候,法国人一反常态的没有用长时间的站在战场上宣示胜利的传统方式展示他们的荣誉,而是不依不饶的一路追击,而且在这冰天雪地当中,他们的骑士也不得不放弃了骄傲的列队冲锋,而是形成了一个个的小队不顾一切的在战场上猎杀从贵族到骑士,从军官到伙夫的所有敌人。

    奥地利人最终承受不住法国人这种已经完全放弃了荣誉般的疯狂打法,原本准备驱赶法军,打通通往米兰道路的奥地利人不得不向亚历山大里亚撤退,他们试图利用这座城市的坚固城防进行抵抗。

    可是马克西米安一世看到了这其中的危险,亚历山大里亚是不可能为这么多奥军提供补给的,如果退守亚历山大里亚,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和当初查理八世一样,被围困后的全军崩溃。

    在经过一番考虑后,皇帝最终归做出了向都灵撤军的决定。

    虽然都灵储备的补给依旧很紧张,但是这无疑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就在奥地利军队决定向都灵撤军的时候,亚历山大接到了从蒙蒂纳送来的一封信。

    在信中巴伦娣向他陈述了这段时间以来蒙蒂纳发生的一些事,这其中除了平时俩人来往信件中的一些内容,还有她对如今北意大利形势的看法。

    信写的很正式,字里行间完全符合一位贵族女性应有的礼貌和智慧,不过亚历山大从其中还是察觉到了巴伦娣希望他能尽快返回蒙蒂纳的心意。

    “我知道在圣诞节之前你是无法赶回来的,不过虽然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主持在蒙蒂纳举行的新年弥撒,这对我们大家都很重要,特别是在这个时候,领地里每个人都希望看到领主和他们在一起。”

    这封信让亚历山大不禁心头感动,他知道对巴伦娣来说这段时间有多么艰难,特别是在经历了家族近乎背叛的行为和蒙蒂纳军队初受挫折的失败之后,她身上的压力肯定是巨大的。

    而巴伦娣的话也的确说的不错,在这个时候是应该和她在一起,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一连串的变故,才是最考验人的。

    没有出现的1499年的冬季休战,让法奥两**队卷入了历史上所未有的更多战乱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便是亚历山大也不知道,这样一来他就根本无法给在蒙蒂纳的巴伦娣提供任何线索和帮助,一切都需要随机应变。

    历史已经在发生着越来越大的变化,卷入其中的已经不是几个城邦,而是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那些国家。

    这当然已经不是巴伦娣能够对付的了,亚历山大感到了她虽然没有在信中明示,却完全可以察觉到的忐忑不安。

    “看来我得回蒙蒂纳了。”亚历山大向坐在对面,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箬莎说“你已经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那么我可以等你的好消息了。”

    箬莎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忽然开口说:“你很喜欢你的妻子吗?”

    亚历山大愣了下,随后无奈的露出个苦笑:“难道你忘了不久前你还说你认为巴伦娣最适合做我的妻子吗?”

    “可我现在觉得她不适合了,很不适合,”刻意强调了下的箬莎回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气又变的阴沉沉的了,风很大,即便是管着窗子也可以听到那呼啸的风声“你要坐船走吗?”

    “陆上太耽误时间,”亚历山大也看了外面的天气“我要赶在和路易十二的停战协议到期前回到蒙蒂纳,接下来,”说到这亚历山大走到箬莎面前弯下腰,让两人的额头轻触在一起“我们就要去做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事情了。”

    箬莎挪开了脑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亚历山大的额头,让他离自己远些,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那封信对不对?”

    “什么?”

    “我是说并不是因为巴伦娣的信你才要走的,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回蒙蒂纳了?”

    迎着箬莎探究的目光,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你知道我必须回去,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巴伦娣能够解决了,特别是接下来我要做的更不是她能办到的,所以我得亲自去面对现在的局势。”

    箬莎细密的眉毛轻轻挑了挑,这是她似乎心里有什么疑惑时就会做出的小动作,看到她这样子,亚历山大就不由自主的用指尖轻柔的捋了捋她的额头:“别皱眉,容易出皱纹。”

    “我才20岁,”箬莎又挑了下眉梢,不过这次似乎是因为不高兴了“我觉得你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就这样说你的哥哥,‘阴谋诡计’?”亚历山大笑着问。

    “一个想让妹妹给他生孩子的哥哥?”

    说完,箬莎就用似笑非笑的神态看着他。

    这话让亚历山大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刚要为自己这很中世纪的行为分辩几句,箬莎已经学着他的样子先是拽着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随后用自己白皙柔嫩的额头抵着亚历山大的脑门轻声说:“告诉我哥哥,你想干什么,也许我能帮你呢。”

    亚历山大想了想,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因为过于大胆而是在冒险,所以才没有提前告诉箬莎,不过到了现在也就无所谓了,这些想着,亚历山大侧头在箬莎耳边低声说了个让她错愕的词:“米兰。”

    有那么一小会,箬莎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平静的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她的眼神就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她仔细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似乎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当终于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箬莎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讶和过于意外的神态,而是光滑细腻的肩膀微微向下一坠,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息。

    “原来你一直想的是这个,”箬莎稍微歪了下满头金发的漂亮小脑袋,然后嘴角慢慢噙起一丝微笑“这才是你挑拨路易和皇帝之间的战争的真正目的,你早就想夺取米兰了是吗?”

    亚历山大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是能够给箬莎的最好的借口,毕竟到现在为止,箬莎还在为他要的那么一大笔钱感到不高兴呢。

    毕竟,小冰河期,英国人,还有那个漂亮的菲利普,这些还真不是理直气壮的找妹妹要钱的理由啊。

    箬莎对哥哥显然是不会小气的,不说亚历山大向她描述的那些更遥远的东西,只是一个安特卫普就已经足够让她愿意下大本钱投资了。

    也许是受到亚历山大的影响,或者是原本身体里就有着一颗不愿意甘于平淡的心,箬莎已经深深迷恋上了这种让自己的每一天再也无法平静下去的充满激情的生活。

    如今的那不勒斯是她的,也是他的,可这已经无法满足她,她渴望与亚历山大一起去做更激动人心的事,或者说她渴望有一天能不需要再顾忌世人的眼光,能够公开的站在他身边,伴随着他一起走向他所说的那个迎来曙光的时刻。

    “告诉我亚历山大,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呢?”

    箬莎用很低的声音在亚历山大耳边轻吟。

    看着箬莎似乎有些朦胧的眼神,亚历山大心底不禁荡漾起一丝涟漪。

    他用手捧住箬莎的脸,目光深深的注入箬莎如大海般湛蓝的双眸深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很大的,大到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在很遥远的地方有比欧洲更加广阔的土地,我一直想要去的就是那些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足以能让任何人都嫉妒的财富,可以拥有即便是最大的国家也会垂涎的肥沃土地,可是如果没有你陪伴在为身边,我即便得到了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箬莎探出手轻轻拥抱住亚历山大,把头放在他的肩头看着场外,同时用如梦呓般的轻咏说着“答应我哥哥,不论有多远都和我一起走下去好吗?”

    “我答应你。”

    亚历山大也同样拥抱着箬莎的腰肢,在这一刻他的心很平静,这种平静和与其他女人在一起不同。

    和索菲娅在一起时是宠溺的,因为那个波西米亚女孩即便自己也快要做母亲,可依旧是个任性而又坏脾气的孩子。

    和卢克雷奇娅,则是一种谁也说不清的近乎毫无理智的激情,在亚历山大记忆里,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不停的亲热,那种似乎要把对方和自己撕扯成碎片然后合二为一的疯狂甚至让亚历山大自己都感到吃惊不已。

    而巴伦娣,俩人之间似乎更多的是责任,结婚是责任,对家族的维护是责任,甚至连用最亲密的方式互诉情意时,其中也包含着履行责任的意思。

    可是箬莎,这个他最亲密的‘妹妹’,更多的却是因为让亚历山大感到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不但成为了他心爱的人,也成为了他珍贵的伙伴。

    “你想要安特卫普吗?”箬莎这时有趣的看着亚历山大,见他点头就又问着“可你还想得到米兰?”

    “我的确需要那座城市,”亚历山大想了想这么回答,看到箬莎露出疑惑的样子,他解释着“有时候需要有很多种解释,而米兰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

    箬莎有点不解的想了想,然后决定不去深究这其中的区别。

    “那么我会帮助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看着箬莎冷静下来的样子,亚历山大就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同样认真的对她说:“听着,我已经决定在回到蒙蒂纳后就对北意大利采取行动,我这么做是为了让路易和皇帝的这场战争更加激烈些,相信我这很有必要,所以虽然这可能会让给那不勒斯带来些麻烦,可是相信我都是值得的。”

    “我相信你,”箬莎很干脆的回答,她的神情看上去是那么随意,和在那些大臣们面前时截然不同,然后她微微抿起嘴唇用一种带着淡淡微笑的奇特神情望着亚历山大“既然这样,告诉我你用什么来回报我?”

    看着箬莎这神情,亚历山大稍微有点恍惚,随后低声说:“一位王子,还有一顶王冠。”

    12月23日,圣诞节有一天的清晨,天刚刚蒙蒙亮,亚历山大已经带着一支100人的猎卫兵卫队来到了港口。

    一条很大的海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扬帆。

    箬莎没有惊动其他人,只带着很少的几个随从在码头上为亚历山大送行。

    在冰冷的海风中,箬莎的头发随风飘扬起来,在远处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晨光的照拂下,她的满头满头金发闪着丝丝柔光。

    “相信我,莫迪洛舅舅没有事,”亚历山大对箬莎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或许他还很享受如今这种隐士一样的生活。”

    在离开西西里之前,亚历山大让奥斯本继续寻找莫迪洛伯爵,不过从奥斯本传回来的消息看,亚历山大有种感觉,伯爵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实我更担心你,”箬莎伸手用力拥抱了下亚历山大,然后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给我一个王子。”

    说着,箬莎借着用力一推亚历山大向后退来几步大声说:“别忘了你的许诺,我会在王宫里等着你,等你给我献上一顶符合我身份的王冠!”

    亚历山大无声的望着箬莎,随后甩开披风,向她抬手深深行礼。

    12月23日,蒙蒂纳伯爵带领卫队乘船启程。

    12月24日,伯爵的队伍在比萨登陆。

    12月26日,在比萨盘桓了2天的伯爵带领猎卫兵前往蒙蒂纳新堡。

    同一天,法军在距亚历山大里亚东北的梅代击败帕奥地利军队,迫使奥军不得不退出梅代。

    转天,也就是12月27日,法军统帅郎瑟热伯爵第二次在梅代击败试图打通与米兰取得联系的奥地利宫相科茨察赫指挥的奥军都灵部,随即郎瑟热伯爵伯爵命令由普罗斯旺伯爵德鲍威肯指挥的法军向由皇帝亲自指挥的奥军主力发起反攻。

    28日,亚历山大返回蒙蒂纳新堡,以巴伦娣带领的蒙蒂纳贵族们在城堡里为伯爵的凯旋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这的确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凯旋,当亚历山大从布加勒斯特载誉而归之后,虽然人人都在赞美这位击败了奥斯曼苏丹的英雄,可巴尔干毕竟是太远了,很多人其实并不能真正体会到那个胜利所带来的巨大的震撼。

    可是当他去了罗马,随后又去了那不勒斯,接下来甚至还冒险到了西西里之后,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变化却是真正震撼了太多的人。

    正如巴伦娣在终于来人得以独处时说的那样:“你现在拥有了一个公国,可惜你还没有一顶公爵的冠冕。”

    “会有的,”亚历山大对巴伦娣露出的遗憾轻笑回答:“相信我巴伦娣,公爵夫人听上去虽然很高贵,可这还并不能衬托出你的身份。”

    12月30日,出人意料的,刚刚回到领地的亚历山大只在家里停留了2天,再次离开蒙蒂纳新堡。

    这一次他带领着巴尔干第一团,和新组建的从瓦拉几亚招募的已经训练了将近半年的巴尔干第三团,以及留守蒙蒂纳的阿格里火枪兵,总计3700人,向西进军。

    12月31日,蒙蒂纳援军在拉斯佩亚与由贡帕蒂指挥的北方军团会合。

    1500年1月1日清晨,蒙蒂纳军队在亚历山大的带领下越过罗马涅与伦巴第之间的天然边界马吉奥拉斯卡山,进入伦巴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侵伦巴第

    冬天的北意大利明显要比南方寒冷得多,或许是因为近年来天气逐渐变冷的缘故,没到冬季都都会是漫天大雪的天的看上去银装素裹,可是迎面而来刮在脸上凛冽如刀的寒风却实在让人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欣赏这寒冷天气下的美景。

    雪很厚,有些地方甚至一脚踩下去直接末到了小腿上,人走在雪地里是很困难的,要比平时费力许多,以至走不出多远就会浑身冒汗筋疲力竭。

    蒙蒂纳的队伍就是在这种天气里越过了马吉奥拉斯卡山。

    马吉奥拉斯卡山的海拔很高,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准确的测算出这座山峰的高度究竟是多少,但是看着那常年笼罩在蒙蒙云雾中的山顶,很多人首先就感到害怕了。

    亚历山大没有急着催促队伍加快行军步伐,因为他知道其实并不要那么紧张。

    法奥两国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打出了火气,之前那种贵族娱乐式的战争已经逐渐被残酷的厮杀取代,骑士们再也不能上了战场上相互砍杀,下了战场喝酒寻欢,更重要的是双方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场战争似乎是要以消灭对方的军队,而不是以那种如同争夺配偶的孔雀似的,只要亮出漂亮的羽毛恐吓一番就可以令对方胆怯退却。

    古典式的文雅战争正在悄然退出舞台,随着16世纪姗姗而来,战争的方式也正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两个欧洲强国之间的对峙以至激烈的冲突显然不是那么快就会出结果的,特别是当两位君主出现在战场上时,这种战争往往就会变得漫长而又复杂,即便很多人发现这场战争明显要比不久前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时要残酷激烈得多,可能够决定双方军队甚至是国家命运的决战,一时间还是不会爆发。

    亚历山大就是利用这个时候带着他的蒙蒂纳军队用了4天时间翻过马吉奥拉斯卡山,进入了伦巴第平原。

    马吉奥拉斯卡山虽然高耸入云,但是却并非完全没有可以通过的道路,而翻越马吉奥拉斯卡山的过程,因为之前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和富裕的时间,所以虽然十分辛苦却也并非多么艰难。

    而最关键还是蒙蒂纳军队有着任何其他同时代的军队所没有严厉纪律。

    亚历山大并不想用所谓精神激励去哄骗他的士兵,在他看来任何不讲好处只讲情怀和信仰的鼓动都是耍流氓。

    蒙蒂纳军队是用鞭子和军棍训练出来的,一遍遍的重复动作让士兵们已经完全变得麻木,他们不需要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和危险,只要知道当战斗打响之后自己该干什么。

    而维持士兵纪律的动力,也不所谓信仰与荣誉,而是亚历山大向他们许诺下的战利品和获取战功之后的奖赏。

    土地,金钱,最后才是荣誉,每个人有不同的愿望,亚历山大只是承诺他们可以得到自己最希望得到的。

    巴尔干士兵彪悍而又勇猛,他们想要得到佣金,阿格里火枪兵则是一群已经被训练得有些呆板的木头士兵,他们渴望土地,而有些圆滑却战斗经验丰富的热那亚人则希望在战争中发财,至于猎卫兵,除了财富之外,他们才是有着较之其他人都更加强烈的荣誉感的士兵。

    6000人,在留下了一支大约不到1000人驻守拉斯佩亚后,这就是亚历山大进入伦巴第的全部兵力了。

    1月4日,蒙蒂纳军队首先出现在了伦巴第的盖夫纳平原上,当看到远处那虽然被大雪覆盖,可依旧能够想象到在收获季节是何等美景的麦田时,看着那绵延远去一望无际的广袤土地,亚历山大不由深深吐出口气。

    气息在冰冷的天气里变成了一团白雾,随后飘散,可亚历山大心里燃烧的一团火焰却反而在这寒冷的季节里变得更加炙热。

    “这里真是上帝的恩赐。”站在亚历山大身边的贡帕蒂由衷的感叹着,虽然早就听说过伦巴第富饶,可是当亲眼看到这看不到头的肥沃土地时,贡帕蒂觉得似乎除了叹息上帝对伦巴第人的偏袒,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别的说法了。

    “可是越是富饶的地方越是会成为被人觊觎的目标。”亚历山大不以为然的说,在他记忆里伦巴第的富饶也的确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原罪,无数人垂涎这片土地,这也就造成了在此后几十年当中的意大利战争,甚至是再过几个世纪后的众多战争,都是以争夺伦巴第地区为目的。

    “那么大人您呢,您对这片土地有兴趣吗?”贡帕蒂有趣的问。

    “有兴趣,”亚历山大并没有掩饰内心里对伦巴第的渴望“要知道伦巴第除了财富之外还有个更吸引人的东西,”他说着望着远处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这里可是有一顶真正尊贵的王冠。”

    天空灰蒙蒙的很阴沉,雪下得很大,走在路上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不是滑倒就是被埋在雪下的什么东西绊倒。

    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有些艰难的在街上走着,虽然因为怕冷把整个头脸都包裹了起来,可从她那健康的身形和很灵巧的步伐上依旧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年龄应该很年轻。

    噗呲一声,女人穿着厚实靴子的右脚踩在了一个雪坑里,雪坑虽然不深,可这一下子却让她的身子失去平衡,然后身子向前一栽,就整个人趴到了雪地上。

    雪很厚,所以摔倒了倒也不是很疼,可年轻女人却趴在雪里没有动,直到过了一会有些冷得受不了了,她才有点艰难的小心爬起来。

    她头上裹着的头巾已经摔了出去,一头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显得乱糟糟的,而她的脸上则沾满了积雪。

    年轻女人似乎很有耐心,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身上,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摔倒时丢出去的一个不大的包裹。

    包裹是皮质的,有着一条长长的背带,这个更像是书包的东西上面也沾满了雪,女人小心的解开皮带搭扣,看到里面放着的一些纸张本子并没有被浸湿,这才好像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那女人忽然把书包调转过来,哗啦啦的就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雪地里。

    然后她用足力气狠狠的一脚脚的踩在那些本子上,然后好像还有些不解气似的弯腰抓起那些本子不停撕扯,直到完全破碎稀烂,然后她把那些撕烂的碎纸随手一扔,撒得漫天都是。

    这一通折腾让女人不禁累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后把书包往肩上一挎,有些茫然的继续向前走着。

    远处两个推着车子的男人费力向前走着,他们车上的东西堆得满满的,车轮在雪地里碾出两道很深的痕迹,沉重的车身让他们推起来显得很艰难。

    女人很快赶上了两个人,不过因为迎面而来的风雪忽然变得大了些,女人干脆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让前面的车子为自己遮挡一下这突然变大的风雪。

    那俩人显然没怎么注意后面的女人,虽然风雪很大,可两人的心情却似乎出奇的好,甚至一边走还一边聊天,只是因为风雪很大,俩人不得不大声说话,这么一来身后的女人也就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但愿上帝保佑,这些东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前面拉车的人转过头对后面的同伴的喊了一句“这样的天气我们可是够遭罪的,希望那位大人看在我们不容易的份上价钱公道些。”

    “你真是敢想啊,”后面的人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讽刺的说“贵族们不都是一个样子吗,吝啬的要死,有些穷的叮当响还喜欢摆谱。”

    “可这位伯爵老爷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前面拉车的人有些拿不准的说“听说他的军队穿的都很好,很多当兵的看上去就像个体面人,这样的军队可是少见,也许我们的运气来了,另外听说这位伯爵很有钱的。”

    “如果是那样也许好些,不过有钱的贵族也未必不小气,”后面的人有点故意抬杠似的回了句,不过随后想了想也跟着说“但愿我们运气好,毕竟在这种天气里能给他送来东西的人可不多,这是我们的机会,只要那个蒙蒂纳伯爵别太小气,我还是愿意把这些菜卖给他的。”

    两个人边说边奋力推着满是货物的车子向前奋力走着,而那个年轻女人在听了他们话后却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车子背影,又回头向身后远处一栋在风雪中隐约可见的高大建筑看了眼,在想了想之后,女人迈开步子向那两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帕维亚是位于伦巴第平原中部的一座的城市,绵延的波河给帕维亚提供了充沛的水源,而这里除了大片有着肥沃土地足以供给足够多的人丰衣足食,还因为四通八达的交通而成了伦巴第地区很重要的商业城市。

    帕维亚人是聪明的,欧洲历史上记载的第一座用于农田灌溉的水车就出现在这里,而做为与博洛尼亚大学一样享誉欧洲的皮亚琴察大学,则是当初以帕维亚大学为前身建造起来的。

    做为米兰的附庸,帕维亚一直是米兰统治者的顺臣,不论是当初的维斯孔蒂还是后来的斯福尔扎家族,帕威亚都是很顺从的成为了他们的附庸。

    只是现在,帕威亚人有些茫然了。

    法国人来了之后直接就把已经统治了米兰将近50年的斯福尔扎家赶走了,然后法王宣布自己成为了米兰的统治者,帕威亚人没有犹豫,他们按照多年来的传统立刻宣布接受路易十二为他们的君主。

    可不等帕威亚人把全城带有斯福尔扎标记的各种物品清理干净,卢德维科斯福尔扎就在皇帝的保护下重新回到了米兰再次掌权。

    这就难免多少有点尴尬了,虽然见风使舵一直以来是帕威亚人自保的秘诀,可这风云变化得太快,也让他们感到有些难以适从。

    而现在,帕威亚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占领者,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对帕威亚人来说,这位年轻的伯爵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只要提到倒霉的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寡居妻子卢克雷齐娅,自然就会有人说到这位伯爵。

    关于乔瓦尼斯福尔扎死因的各种小道消息,在帕威亚有着很大的市场。

    人们津津乐道于公爵家的各种秘闻轶事,如果这其中再牵扯上奸夫**谋杀亲夫这种段子,就更是喜闻乐见了。

    现在那位传说中与卢克雷齐娅勾搭在一起,然后俩人合伙给乔瓦尼斯福尔扎下毒的伯爵突然到了帕威亚,一时间当地人既害怕又好奇,而因为乔瓦尼是被毒杀的传说又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在帕威亚的大街小巷里,亚历山大就有了个颇为拉风的绰号“毒药伯爵”。

    亚历山大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抢走了大舅子的称号,他带领蒙蒂纳军队翻越马吉奥拉斯卡山之后,经过连续2天的行军,与1月6日抵达了帕威亚。

    当远远看到帕威亚城的时候,亚历山大隐约有些激动,因为帕威亚可以说是米兰的门户,一旦占领这个地方,也就意味着米兰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了。

    亚历山大能够猜到如今法奥两国的君主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不过现在他们显然已经顾不上他了。

    法军切断奥军退路的代价,就是因为前进的过于深远,以至自己的补给线也同样暴露在了奥地利人的面前,虽然马克西米安在坚决果断上显然不如路易十二,而他手下的将领们也显然不如郎瑟热伯爵那样是有着非凡的智慧才能,但是当面临可能会被法国人彻底击败,甚至皇帝自己都有可能成为俘虏的巨大危机时,奥地利军队还是表现出了勇敢的精神和顽强的斗志。

    这样的结果就是双方在伦巴第西部的平原上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冬季战役,双方总共将近90000人的大军在被大雪覆盖的北意大利陷入了空前未有的残酷战斗之中。

    这个时候的战斗已经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止的了,双方也根本不敢主动退出战斗,甚至即便是在短暂的停火对峙时,两军也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显得轻松惬意,而是纷纷派出大批斥候侦查敌人的动向,以便随时制定对策,准备迎战。

    中世纪传统的骑士战争方式正在以一种令人意外的速度迅速瓦解消亡,战争变的不再是游吟诗人们歌颂的浪漫与激情,而是恐怖而又残酷的血腥屠杀。

    就是在这个时候,蒙蒂纳人出现在了帕威亚。

    亚历山大对帕威亚感兴趣的原因,除了因为这里是通往米兰的必经之路,还有就是帕威亚大学。

    对于帕威亚大学,亚历山大印象最深的就是欧洲的近代医学启蒙就是起源于帕威亚大学的医学院,这里有着几乎堪称当下欧洲最先进的医学教育体系。

    亚历山大对这所大学有着很大的兴趣,当他站在帕威亚的临湖宫的环形廊柱下时,他想的并非是如何从这座富裕的城市里多榨些油水,而是如何把那座大学“搬走”。

    就在亚历山大打着这个盘算的时候,谢尔向他走来,侍卫官黝黑的脸上挂着丝奇怪表情,当他站到亚历山大面前时犹豫了一下才说到:“大人,有个女人要求见您。”

    “什么?”亚历山大微微一愣。

    “一个年轻女人,”巴尔干人说了句,然后又鬼使神差的强调着“一个不太漂亮的女人。”

    “哦?”亚历山大依旧默不作声的看着巴尔干人。

    “她说她叫吉娜布列吉特,是来自博洛尼亚的学生,她要求您的接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执拗的女人

    亚历山大发誓自己不认识,甚至没听说过过一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年轻女人,至于谢尔说她是不是漂亮,这个他倒是没怎么在意。

    只是侍卫官的眼神让亚历山大觉得有些恼火,特别是想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箬莎的关系后,亚历山大就觉谢尔看他的眼神有点像是在看人渣。

    “那个女人说她从博洛尼亚来?”亚历山大问,听说她是博洛尼亚的学生,这倒是更引起了他的好奇。

    “是的,她说她是博洛尼亚大学在帕威亚大学的留学生。”说这话的时候谢尔脸上露出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似乎这听上去是什么新鲜事。

    亚历山大知道,侍卫官会觉得这女人的身份很奇怪,是因为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女人上学对这种事。

    而这也恰恰是亚历山大对博洛尼亚大学颇为看重的原因。

    整个欧洲,或者说是当今这个世界上,博洛尼亚大学是唯一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高等学府。

    在这个不论是东西方都是森严的男权统治的时代里,这座欧洲历史上最古老的大学不但建立起了近代意义上第一座高等学府的学科形式,更是开了招收女生的先河。

    而这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女人居然是来自博洛尼亚大学的留学生,这倒是引起了亚历山大浓厚的兴趣。

    “好吧,让她来见我。”

    看到谢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亚历山大不禁觉得这个巴尔干人还是有需要向乌利乌好好学习的必要了,至少如果是摩尔人,就绝不会对老爷和什么样女人来往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

    吉娜布列吉特走进大厅的时候,正看到亚历山大端详着一座雕像,那是一尊古罗马皇帝戴克里先的骑装像,手指直指前方的罗马皇帝神情严肃,气势不凡,他胯下的战马更是一足翘起,似乎随时都会跃下基座,踏步而来。

    吉娜布列吉特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看到伯爵转身向她望过来,她就恭敬的屈膝行礼。

    亚历山大有些好奇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然后确定谢尔倒是没说错,她的确不漂亮,至少不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能吸引人的出众容貌,可以说除了眼神看上去很有灵性似的,其他地方显得有些平庸。

    这倒是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巴伦娣,大概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巴伦娣和这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女人一样只能说很平凡,不过亚历山大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明白巴伦娣的奇特之处在什么地方。

    “听说你要见我?”亚历山大看着这个女人,这说起来有些奇怪,一个女人会贸然拜访一个刚刚占领了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如果她长得容貌动人也许还可以理解,可现在想来似乎应该不是那么回事。

    更何况他还注意到这个女人身上的裙子底摆湿漉漉的,有些地方更是沾满了泥水,这样一副模样如果说是来勾搭自己的,亚历山大觉得这女人肯定是发疯了。

    “大人,我叫吉娜布列吉特,我的父亲是佩波内布列吉特。”女人平静的回答,看到亚历山大似乎有些茫然,她只好继续说“我父亲是博洛尼亚大学的……”

    “佩波内布列吉特?!”不等女人说完,亚历山大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说出,他有些诧异的盯着这个年轻女人“你父亲是编撰了那本《法学的解释》的佩波内布列吉特大师?”

    看到亚历山大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她点点头,再次向亚历山大行礼:“是的大人,我父亲就是那位布列吉特大师。”

    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自称佩波内布列吉特女儿的年轻女人,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对她的来意感到好奇,现在他倒是对这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女人本身有了些兴趣。

    佩波内布列吉特是博洛尼亚大学的瑰宝,这不是人们的形容,而是这座欧洲著名学府实实在在的财富。

    做为第一个系统的把自中世界以来的遵例法编撰成文的法学巨匠,佩波内布列吉特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学术之宝。

    甚至可以说,再过几个世纪以律师出身进而成为了新大陆开国元勋的那些人,他们学习法律定义的基础,正是从佩波内布列吉特的那本《法学的解释》开始的。

    至于说佩波内布列吉特的这个女儿,在想起那位法学巨匠之后,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有些好奇了。

    “大人,我是来向您控告您手下的军官,我说的是您的军官保罗布萨科。”吉娜布列吉特并不显得多紧张,不论是她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她父亲的名声让她相信足以能够保护自己,即便这可能会引起这位据说野心勃勃的伯爵不满,吉娜认为自己也可以然然无恙。

    最主要得,还是她很清楚自己长得并不好看,这就足以能让免于被这个据说很喜欢漂亮女人的伯爵骚扰了。

    “你要控告布萨科,为什么?”亚历山大稍微看了眼面前的年轻女人,同时心里不由闪过个古怪念头,虽然布萨科在阿格里的家乡不但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了好几个孩子,可眼前这个女人即便并不漂亮可也还不是布萨科的老婆能比的,而且就是亚历山大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气质,那是种似乎对什么都处之泰然的镇定。

    “您的军队在占领了博洛尼亚之后对博洛尼亚大学采取了十分粗暴的统治,”吉娜字斟句酌的说,出自法学巨匠的家庭熏陶让她的言辞更加冷静而又富于理智“保罗布萨科以您的名义限制博洛尼亚大学学生的自由,侵犯了自1088年博洛尼亚大学建校以来被赋予的基本权利,也就是该大学拥有的……”

    “中立,无税,以及被无限豁免的权利。”

    亚历山大打断了吉娜布列吉特的话,他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目光显得异常凌厉。

    1088年,当博洛尼亚大学建立起来之后,当时的博洛尼亚统治者在捐赠土地建造学校的同时,赋予了博洛尼亚大学诸多权利,而随后神圣罗马皇帝亨利四世则是以“罗马人的皇帝”的名义向博洛尼亚大学许诺了“中立,无税,无限豁免”三项权利。

    这三项权利后来成为了让博洛尼亚大学能够在那个动荡漫长的黑暗时代不但得以幸存下来,进而成为了欧洲最有影响的高等学府。

    而这三项权利,更是成为了后来巴黎大学得以从路易十二那里获取自治权力的基础依据。

    所以当听到吉娜布列吉特的指控后,亚历山大立刻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话题,更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布萨科真的如她所说侵犯了博洛尼亚大学的这些权利,那么亚历山大就必须严肃对待这件事。

    “那么布列吉特小姐,能否请你说出你要指控的具体行为是什么吗?”

    “当然,”吉娜布列吉特并没有因为亚历山大的严厉神情而显得不安,她像是在寻找该如何阐述要说的话,先是想了想然后才开口说“是这样的,按照与帕威亚大学的协议,博洛尼亚大学将向帕威亚大学派出一批学生进行学习,而您的那位将军以种种名义禁止我的同学赴帕威亚大学学习,这是对博洛尼亚大学所拥有的固有权利的公然侵犯。”

    亚历山大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法学大师的女儿,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布萨科要这么做,可他相信这个女人应该是不会无根无据的就随便做出如此严重的指控,可是他却又实在想不出布萨科这个做的理由是什么。

    禁止一个博洛尼亚大学的学生到帕威亚求学,这对布萨科究竟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发现那个学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如果那样他应该做的就不是禁止那个人离开博洛尼亚,而是直接把这个人抓起来了。

    毕竟当初亨利四世赋予博洛尼亚大学的是大学本身的权利,而不是赋予某个人这些特权。

    “布列吉特小姐,我可以问一下你是否知道保罗布萨科将军这么做的理由吗,我必须要知道我的军官是否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和原因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想我可以提供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吉娜望着亚历山大,神色平静而又自然的说“很显然,您的将军认为我所说的那位同学对我抱着什么特殊的好感,而他并不希望看到我和别人过于亲热,所以他利用自己的权力横加干预。”

    亚历山大有些愣住了,他注意到这个年轻女人在说出这些话时神态间自然的令他意外,似乎说的完全是别人的事情。

    这种近乎冷静得有些过分的举动让亚历山大不由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意外的看着这个女人,同时不由在心里对布萨科暗暗大骂。

    对布萨科居然争风吃醋到利用权力去拆散别人,亚历山大真有些无言以对,而让人更无奈的是居然还让人家告到了自己面前。

    不过现在亚历山大倒是对这个女人的兴趣要比布萨科来的似乎有些迟的第二春更大。

    他还没见到过能够这么冷静的对待这种事的女人,哪怕是巴伦娣或是箬莎都不可能,至于索菲娅和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觉得她们在这个女人面前甚至显得有些幼稚了。

    “您是说,布萨科他爱慕您吗?”亚历山大尽量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太过关注这种是是非非,可他却又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您在指控我的军官利用职权破坏您的生活?”

    “不,他破坏的不是我的生活,因为我已经很明确的对他和另一个人说过,我是不会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有丝毫瓜葛的,我的兴趣不在这里。”

    说到这儿似乎终于有些激动的吉娜向亚历山大微微鞠躬:“大人,您的军官禁止我的同学和我一起来帕威亚学习的结果,就是因为我自己单独在这里学习而受到了帕威亚人不公正的待遇,我无法在这里学到我渴望的知识,帕威亚大学无法容忍一个女人和他们一起学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的将军的粗暴干预。”

    亚历山大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自从知道了这个年轻女人居然是佩波内布列吉特的女儿后,他就不禁有些好奇,现在听着她的话,亚历山大只想在心里说:“不愧是法学大师的女儿,这么一件事都能让她把布萨科钉到十字架上去。”

    亚历山大的默不作声似乎多少有点热闹了吉娜布列吉特,她再次向亚历山大鞠躬行礼,随后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脸:“大人,或许在您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您还会认为这其中充满了骑士般的爱情,但是请原谅让我在这里向您说明,我对爱情没有兴趣,我只希望能学习到我一直感兴趣的知识,您的将军粗暴的行为已经伤害了一个博洛尼亚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对于我这件事的影响就更大,最重要的是他干预了这座学府不可侵犯的神圣权利,所以我在这里正式向您提出控诉。”

    看着神情肃穆的吉娜布列吉特,亚历山大稍微沉默,随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的指控看似是在为她自己失去了个一起留学的同伴而导致在帕威亚大学遇到了不公正而愤怒,可是正如她说的那样,真正关键的还是布萨科的行为的确侵犯到了博洛尼亚大学的几个世纪以来都未曾动摇的权利。

    布萨科居然是这么爱这个女人吗?

    亚历山大好奇的看看这个最多只能用不难看形容的女人,然后脸上浮起一丝有趣的微笑。

    “那么小姐您认为我应该如何补偿您的这个损失呢?”亚历山大轻笑着问。

    “不,不是我,而是您需要向整个博洛尼亚大学证明您依旧遵守自亨利四世以来都一直遵循的那三项不可侵犯的权利,同时您必须对您的军官的行为予以应有的惩罚。”

    听着吉娜布列吉特还不犹豫提出的要求,亚历山大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

    很显然,正如这个女人自己说的那样,她至少是对布萨科没有什么特别感受的。

    “布列吉特小姐,您是怎么认为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想法惩罚我的军官,或许您不知道布萨科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或者您不知道他都曾经做过什么?”亚历山大试探的问。

    “不,恰恰相反,我很清楚您的这位将军曾经在布加勒斯斯特所的勇敢举动,不过这和我的指控没有任何关系,您这位将军的行为是对一项已经延续了几个世纪的神圣权利的侵犯,这才是最关键的。”

    吉娜布列吉特寸步不让,她毫不退缩的和亚历山大对视,丝毫不在乎她指控的不但是博洛尼亚的占领者,也不在乎面前这个人如今也同样统治了帕威亚。

    亚历山大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有着一股很奇特的近乎执拗般的精神,这种精神似乎并不是强烈,可却足够让人感觉到她的顽固,这让亚历山大相信,如果他不答应,或许她就会一直这么不依不饶的纠缠下去。

    “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您的要求。”亚历山大向吉娜布列吉特微微点头,他这时候心里忽然觉得布萨科说起来还真是有眼光“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了布萨科的举动的确给您带来的麻烦,既然这样或许我可以稍微为您现在的处境想想办法。”

    “您这是在进行妥协谈判吗?”吉娜缓缓的问,看到亚历山大露出一丝苦笑她不以为意的继续说“您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我的指控并非只是因为我个人的遭遇,而是因为您的将军本身的错误。”

    “保罗布萨科会受到应有惩罚的,我向您保证。”亚历山大无奈的说,他知道吉娜说的其实不错,布萨科的错误的确并非是为了争风吃醋滥用权力,而是他侵犯了一项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有人触犯的规则。

    “那么我等待你公正的判决。”吉娜说着向亚历山大再次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她向后退下一步准备告退。

    “布列吉特小姐,”亚历山大忽然想起来什么,随意的问“请问我能知道您在帕威亚大学都学习些什么吗,我知道在帕威亚大学是没有女学生的,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帮助您。”说着亚历山大想起之前吉娜的诘问,不由微微一笑“请放心,这不是什么妥协谈判,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看着亚历山大那似乎的确像是想要满足好奇心的神情,吉娜布列吉特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回答:“是学医大人,我在帕威亚大学学习医术。”

    说完,她再次躬身,然后退出两步转身离开。

    吉娜布列吉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谢尔就立刻走了进来,不过看着伯爵老爷望着门口微微出神的样子,侍卫官不由又向已经空荡荡的大门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谢尔听到了亚历山大的自言自语:“学医,在帕威亚?”

    谢尔有些奇怪的看向亚历山大,迎上的则是伯爵老爷好像忽然变得炙热起来的眼神:“谢尔,去找奥孚莱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8/ 第一时间欣赏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实心熊所写的《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为转载作品,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那一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没有露出她迷人微笑。那一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还没有屹立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厅前。那一年,马丁路德振聋发聩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没有震撼教廷。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正窥伺整个欧罗巴。那一年,遥远的新大陆刚刚揭开神秘的面纱。那是漫长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那是灿烂黎明就要到来的前夕!那是“曙光的时代”!!本书Q群:79180533“征服天国的朋友”,欢迎大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