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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中海上风浪多

    贡萨洛的到来给西西里带来了不少的改变,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巴勒莫城南的大堡垒被阿拉贡军队接管了,但是大堡垒虽然规模不小,可依旧无法为整支军队提供足够的住处,所以连带着堡垒附近的很多房子也被弗洛门萨宣布征用以提供给一下子多出来的将近万人的士兵们。

    这么一来巴勒莫城好像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了,到处都可以看到穿着红黄条纹外套,带着鱼状盔的阿拉贡人在街上晃悠,这些都是被派出来采购各种必需品的的军需官们,随着他们那夹带着古怪口音的讨价还价,巴勒莫的大街小巷就变得热闹起来,同时麻烦事也跟着变多了。

    阿拉贡士兵对当地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们一边粗暴的嘲笑西西里人是阿拉贡的附庸,而不愿意承认他们虽然是两个不同国家却都是由一个国王统治的事实,可又无法掩饰的羡慕着当地人在他们看来简直富庶得让人眼红的生活。

    伊比利亚是贫瘠的,至少在很多阿拉贡平民眼中是这样,与亚平宁半岛不同,同样是半岛的伊比利亚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北方比利牛斯山造成了与欧洲大陆之间的隔阂,缺少如伦巴第那样的粮仓平原,也没有众多可以连接地中海东西航线的众多港口,至于将来会创造奇迹的新世界航线,这个时候还只刚刚拉开序幕,是国王和贵族们眼中刚刚新鲜玩意

    或者说即便是在后来对新世界的大开拓时期,未来的西班牙也没有能完全把从新大陆获取到的巨额财富真正利用起来,所以当其他国家随着新时代的到来纷纷崛起时,曾经一度统治海洋的西班牙却在无限辉煌之后走向了衰败。

    当然这些现在还有人知道,不过西西里超乎阿拉贡人想象的繁荣已经让这些伊比利亚土包子们看得眼花缭乱,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当地人居然有那个闲情逸致在一些广场上修建那些堪称伤风败俗的大理石雕刻喷泉后,更是被这充满异教徒风格的玩意惊呆了。

    伊比利亚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与摩尔人多年的战争让他们变得甚至很极端,以至即便是在教廷里也有对伊比利亚人过于狂热可能带来麻烦的担忧,而伊比利亚的教会则普遍对教廷中一些堕落得和异教徒同流合污的举动深恶痛绝,譬如当听说罗马人居然把奥斯曼苏丹派去的使者奉为上宾后,很多阿拉贡贵族公开职指责“教廷已经被收买”,而一些激进的卡斯蒂利亚人甚至喊出了“亵渎”这个字眼。

    所以就立刻就有士兵想要把那些充满异教徒风格的罪恶之物敲得粉碎,如果不是有当地官员赶到及时阻止,或许那些阿拉贡士兵还会干出更过火的事来。

    这种种麻烦很快就传到了弗洛门萨那里,而对于这些麻烦事,总督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西西里人是不是受了委屈或是当地因为被那些大兵骚扰变得混乱不堪他并不关心,和那些阿拉贡士兵一样,在他眼里西西里更多的是阿拉贡王国的附庸,他只要能确保能够为贡萨洛的军队在西西里的时候提供足够的补给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士兵惹的麻烦,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让弗洛门萨有点意外的,是他没想到他的岳母,也就是戈麦斯宫相的妻子会随贡萨洛一起来了西西里,说起来对这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宫相夫人他没有太大好感,特别是在听说了她的来意之后,弗洛门萨就表现得更冷淡了。

    戈麦斯夫人不是来看望她的女儿,而是来向弗洛门萨求援的。

    做为卡斯蒂利亚望族,戈麦斯夫妻的婚姻是典型的利益联姻的结果,当初戈麦斯夫人的家族为她的丈夫出了不少力才谋到了西西里宫相这个肥缺,而他们夫妻计划的也很好,等到任期一满就请求返回阿拉贡宫廷,然后戈麦斯就可以仗着这个资历在国王面前谋到一个足够满意的职位。

    可是戈麦斯突然死了,而后西西里也陷入了当时的混乱,而弗洛门萨在西西里对贵族议团的清洗,令宫相夫人的家族又卷进了支持西西里议团的大麻烦当中。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弗洛门萨的举动,不论是阿拉贡还是卡斯蒂利亚都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宫相夫人的娘家更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一时间家族的处境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可能陷入绝境。

    在经过一番努力都无济于事后,宫相夫人为了家族不得不随着贡萨洛的船队一起来了西西里,她希望能从弗洛门萨这里得到帮助,毕竟如今弗洛门萨可以说是斐迪南最信任的宠臣之一,而且他也是这一切麻烦的根源,如果能由他出面为自己的家族洗脱罪名,那就太好了。

    宫相夫人的想法不错,不过她没有想到弗洛门萨对她的到来十分冷淡,甚至还有着少许敌意。

    这其实倒也不难解释,当初弗洛门萨与戈麦斯小姐那场年龄悬殊的婚姻完全是伊莎贝拉女王希望能够更紧密的团结两个国家做出的决定,这当然得到了斐迪南的支持,而当时弗洛门萨并没有想到妻子原本还可以给他带来足够好处的显赫身世却因为牵扯进了西西里贵族议团而岌岌可危。

    讽刺的是,把老婆娘家推向地狱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弗洛门萨原本对这件事就有些恼火,对于宫相夫人的到来更是心头不快。

    他借着邀请贡萨洛参加宴会的机会把妻子的老妈扔到了一边,同时无不暗示的询问贡萨洛和自己丈母娘之间的关系。

    弗洛门萨不想得罪贡萨洛,如今这位将军是在两位国王面前得到了双重宠信的红人,这让他不禁琢磨如果贡萨洛真的做了自己的便宜老丈人,倒是可以考虑伸手帮上一把老婆的家族。

    可让弗洛门萨意外的是,这位一向生冷不忌的花花公子这次居然吃了素,在经过反复暗示最终确认俩人没有什么关系后,弗洛门萨就对老婆娘家更是恶感频生。

    “难道你还要为自己的死鬼丈夫守节吗,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如今是国王面前的红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真是注定了整个家族都要衰落了。”

    就在弗洛门萨抱怨丈母娘不懂得利用自身资源的时候,宫相夫人正在奥斯本裁缝店的二楼享受裁缝提供的专业服务,在这期间店里的伙计曾经来敲过两次门,这多少有点影响到了主顾二人的兴致,不过夫人还是觉得这件衣服做的不错。

    “我得说这次我来并不顺利,总督的态度很冷淡,我让我有些担心我的女儿日子过的并不好。”宫相夫人略感担忧的说“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在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说到这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听说的既不是全部也不是最可怕的,要知道有些事哪怕只是听一下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奥斯本理解的点点头,他很早就认识宫相夫人,可在他记忆里那个傲慢的女人从没像现在这样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或许我可以帮助您,”奥斯本小心试探着说“您知道我认识一些人。”

    “你已经帮助我了,至少这是我这几年当中最快活日子,”宫相夫人难得的没有如往常那样显得盛气凌人“可你帮不了我的,能帮我的那个人却不愿意出手。”

    “总督他……”

    “不,我不是说总督,我说的是贡萨洛。”宫相夫人有点无奈的说“他似乎不想牵扯进这里面去,事实上很多贵族也曾经请求他帮忙可他都没有回应,这次我跟着他的船队来西西里,一路上我曾经暗示过不止一次,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奥斯本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夫人所说的暗示是什么意思,虽然这多少让他有点不痛快,可他倒也能理解她在这种时候的无奈之举。

    只是贡萨洛居然对宫相夫人无动于衷,这又让裁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替她感到恼火。

    “或许我可以去找加缪里,那个老头如今即使是在阿拉贡的宫廷里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夫人的话让奥斯本不禁摇头:“我劝您还是谨慎点吧,那个加缪里是有名的圆滑,他不会给出什么许诺的。”

    “可是我必须为家族想想办法!”

    宫相夫人突然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然后她无奈的坐下揉着额头:“你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现在大家都很惊慌,因为不知道谁会被牵扯进去,有人说这是国王在趁机收权,可实际上他们的权力已经比历史上任何君主都更强大了。”

    奥斯本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知道夫人其实只是在宣泄许久以来的积郁在心里的情绪,所以他并不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

    宫相夫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而奥斯本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之前伙计送来的一个便条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便条,和以往那些客人派人送来要求定做衣服的没什么区别,可奥斯本在看了便条上两处不起眼的暗记后就知道写信的是谁。

    “或许,您可以去试试,”奥斯本开口说,看到宫相夫人停下来看着他,裁缝解释着“我是说去找加缪里,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带个口信。”

    宫相夫人露出了笑容,她用力握了握奥斯本的手表示感激,同时神色间隐约露出松了口气的轻松。

    她这样子落在奥斯本眼中,倒是忽然觉得或许她之前的那些愤慨和不满都只是做戏,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自己为她与加缪里牵线搭桥。

    不过裁缝已经顾不上纠结这些,亚历山大那张边条上写的很清楚,要尽快把莫迪洛从王宫里救出来。

    1499年9月,当法奥两军在北意大利展开激战的时候,在地中海上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那就是因为经历了布加勒斯特失败而不得不暂定入侵的计划后,奥斯曼海军还是开始了对威尼斯在地中海上的最后几块殖民地的海上入侵。

    在8月的时候,威尼斯人的舰队就已经赶赴他们在地中海东部的基西拉岛,那里是他们迄今为止还能保留的少数几块殖民地之一,也是距克里特岛这个海上中转站最近的一个。

    虽然并不情愿,可是一直以来与威尼斯关系颇为密切的塔兰托同样也警惕了起来,塔兰托人很清楚自己会是奥斯曼人入侵亚德里亚海的障碍,这就让他们即便不愿意也不能坐视不理。

    塔兰托的战船也加入了威尼斯人的舰队,同时在得到威尼斯的丰厚酬劳后,塔兰托伯爵更是派出了又儿子带领的近千军队随船出征。

    这场海上大战注定会引起欧洲人的关注,因为如果包括克里特岛在内的众多威尼斯殖民地被攻陷,那就意味着奥斯曼人将彻底占据地中海东方,到了那时整个欧洲南方的沿海都将面临奥斯曼帝国的直接威胁。

    正因为这样,当奥斯曼舰队在克里特岛与罗德岛之间的海域迅速集结时,一封封的求援信也迅速向着梵蒂冈送来。

    写信的是威尼斯人,塔兰托人,还有刚刚从奥斯曼大军的威胁阴影下摆脱出来的巴尔干半岛的几位国王。

    其中以瓦拉几亚女大公与波斯尼亚国王的名义送来的求援信中明确表示,他们“希望罗马能够本着基督世界的荣誉与对上帝的虔诚共同抵御来自异教徒的入侵,让布加勒斯特解围战的光荣再次出现在地中海上”。

    这样殷切的期盼自然引起了很大的共鸣,甚至女大公那写得盛情并茂的内容还被当成了罗马贵族客厅里的谈资不住流传,以至当那封信的抄本被分别送到蒙蒂纳和比萨后,还各自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卢克雷齐娅表现出了难得的同情,也许是曾经颇为相似的经历让她对如今独自一人在布加勒斯特待产的索菲娅十分理解,她立刻以比萨女公爵监护人的身份表示了对求援信的支持。

    而巴伦娣的表现就截然不同了。

    在看到那封信后,她先是不屑的冷笑着讥讽不知道是谁替那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写了这么一份煽情的信,接着她就下令让向巴尔干输送货物的商会适当的提高所有军事装备的售价。

    “他们可以用他们的煤,铜还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来换我的商品,可如果想凭借着这么一封信就想得到更多是不可能的,至于要我派遣军队那就更不可能,要知道蒙蒂纳可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

    巴伦娣毫不犹豫的就把送信的人打发回了罗马,她觉得特意给她送来这封信应该是梵蒂冈教廷里那些对她变相夺走了费拉拉和博洛尼亚这两处教皇辖地感到不满的教士们的阴谋。

    而事实证明巴伦娣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梵蒂冈很快就有人提出要再次组织十字军抗争异教徒的入侵,而鉴于蒙蒂纳伯爵在布加勒斯特的壮举,应该由伯爵亲自带领这支军队。

    只是很可惜,这个提议刚刚提出就传来了蒙蒂纳伯爵夫人那冷酷无情的答复,一时间关于“伯爵夫人是要趁机报复情敌”的说法,在罗马城里喧嚣尘上。

    海上的消息也不可避免的传到了那不勒斯,甚至因为海上交通更加便利知道的也要更早些。

    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不勒斯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毕,在经过与法国人秘密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后,那不勒斯军队先是小心翼翼,然后就开始加快速度从与法国人对峙的地区撤退出来,除了保留下一部分必要的防守部队,那不勒斯军队随时最好了出发的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教皇的私人秘书诺梅洛来到了比利谢利。

    当见到箬莎的时候,诺梅洛不禁有些意外。

    他之前曾经见过箬莎,虽然次数不多但是对这位美丽的年轻贵族小姐倒是记得很清楚。

    在诺梅洛的印象中箬莎虽然美丽但是与卢克雷齐娅没有什么区别,至少他不认为这位年轻的王后能与她的嫂子相比。

    可在再次见到箬莎后,诺梅洛才意外的发现,关于这位王后的那些传说原来并非是捕风捉影,至少看着她身穿一身造型奇特的轻便铠甲的新奇形象,就让诺梅洛不由把她和如今在罗马也流通起来的拉迪亚金币上那个女神形象暗暗做了番对比。

    而得出的结论,则是面前这位年轻王后要比金币上的形象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对诺梅洛的到来箬莎虽然意外却也很快欣然接受,只是当听说了诺梅洛的来意后,箬莎原本显得威严却不失和蔼的神情不由发生了微妙变化。

    “陛下希望您和伯爵能够明白与西西里发生战争是很不明智的,”诺梅洛看着箬莎渐显冷漠的神色说明着自己的来意“不过如果您能详细的解释一下那不勒斯的意图,我是说如果您能证明这么做有多少把握,也许陛下会考虑您提出来的关于两西西里将来可能统一而在梵蒂冈引起的宣称问题。”

    听着诺梅洛拐弯抹角的暗示,箬莎神色有些奇妙的沉默了一会,然后她忽然轻声一笑,给了诺梅洛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如果说一定有个把握,我想应该就是奥斯曼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克立安的收获

    阿拉贡军队到达西西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那不勒斯,当听说贡萨洛带来了一支9000人的大军时,夏尔仑决定派人和箬莎好好谈谈。

    法军在那不勒斯有大约8000人,而那不勒斯方面则可以调动的军队将近4000,虽然双方这时候应该是相互敌对的,但是夏尔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而且通过诺尔梅齐留在比利谢利的人,他已经知道教皇的特使已经到了比利谢利。

    对于诺梅洛没有来见他这个那不勒斯占领者而是直接去见那位流亡宫廷的王后,夏尔仑没有感到不满,相反他觉得这才应该更正常些。

    那不勒斯对西西里宣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影响颇深的,梵蒂冈肯定会十分关注这件事,更何况对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来说,与这件事更有着异乎寻常的关系。

    亚历山大六世出身瓦伦西亚贵族,这就让他与阿拉贡有着非同一般的连续,而他又不可能不知道便宜女婿在那不勒斯做的那些事,这就让教皇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至于说这其中还牵扯到法国人,想来教皇一定正在为那不勒斯发生的种种变故头疼。

    夏尔仑很清楚诺梅洛在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分量,所以当听说他到来后,夏尔仑知道或许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果然在拜访比利谢利后的第三天,诺梅洛出现在了如今已经被法国人占据的那不勒斯王宫里。

    而诺梅洛给夏尔仑带来的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一句话:“请准时准备好那些船。”

    “那么说他们还是要去攻打西西里了?”夏尔仑没有感到很大的意外,虽然在任何人看来这个时候进攻西西里都已经不是不智而是发疯,不过夏尔仑却不想那么快就轻易下断语“不知道您是否能告诉我,是什么让那不勒斯人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知道如今在比利谢利是由那位女王说了算,可我们也都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会遭到多大的反对,难道就没有人试图阻止那位王后这么做,或者说,”夏尔仑看着诺梅洛面含深意的问“他们对自己的决定有把握?”

    看着夏尔仑满是探究的神色,诺梅洛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似乎放弃了选择措辞:“那位王后说,她的把握来自奥斯曼人。”

    听着这话,夏尔仑神态间先是显出一丝诧异,随后他好像若有所悟张开了嘴。

    “奥斯曼人的舰队要来了吗?”

    夏尔仑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应。

    再次拜访加缪里的时候,奥斯本发现这个西西里老贵族似乎显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了。

    他原本就被皱纹堆得如同贫瘠缺水纵横沟壑般的脸上,一块块灰黑的老年斑因为没有脸上没有擦拭化妆显得更清楚,当他用那双已经看不清多少东西的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别人时,因为空洞而没有神采显得颇为古怪的样子会让对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奥斯本现在就很别扭,他觉得在这么个人面前很不自在,因为完全无法从那眼神与神态间看不出一旦端倪,这就让他觉得心里很是没底。

    加缪里经历的的确太多了,他年轻时候经历过西西里合二为一,而后又被一分为二的分分合合,也参加过英法之间累计数代的漫长战争,正因为这样加缪里比大多数人都更知道该怎么样在这种战火纷飞的乱世生存,更知道该如何明哲保身。

    “你又来见我了,”加缪里让人推着自己在花园开慢慢走着,他太老了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又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奇怪怎么能活了那么久,毕竟和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几乎全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告诉我这次你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奥斯本看看推着轮椅的仆人,看到加缪里似乎对他完全放心的样子,奥斯本说:“是宫相夫人,我是说戈麦斯夫人,她希望能和您见面。”

    加缪里似乎想了下才记起这位戈麦斯夫人是谁,他有点费力的拍拍轮椅扶手,仆人就停下脚步然后看看他的手势,鞠躬离开。

    “那位夫人回西西里了吗,是来看她丈夫的墓地的?”加缪里问,不过没等裁缝回答他就又继续说“当然不是这样了,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那她来干什么?”

    “那位夫人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弗洛门萨正在找她家人的麻烦。”

    “他正在找所以人的麻烦,可这不是我必须帮忙的理由,”加缪里不为所动得,他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奥斯本“不过我倒是想听听想要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她在卡斯蒂利亚的家族遇到了些麻烦,您知道国王正在国内到处捕捉异端和阴谋份子,似乎夫人的娘家牵扯进了这里面。”

    奥斯本尽量简明扼要的说着自己的来意,看到加缪里脸上一直略显呆滞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他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您知道有些人同样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我这次来也是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之前的决定。”

    加缪里发出“哦”的一声含糊回应,然后好像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动了动,然后费尽的抬起头看着离得很近的奥斯本:“让那位夫人来见我吧,一个人。”

    奥斯本点点头,他会来找加缪里当然不是只因为宫相夫人的请求,他是来再次试探这个老头的反应,因为按照密信上的消息,他知道亚历山大就要开始为救援莫迪洛伯爵行动了。

    现在看来,加缪里显然并非只是想简单的当个旁观者,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对这老头来说,再次有机会重新发挥影响才能证明在西西里依旧举足轻重,否则或许一些原本跟随他的人会因为他的老迈无力离他而去。

    奥斯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加缪里的宅子,虽然这似乎只是为宫相夫人捎个话,可他已经知道那个老头显然并不完全甘心就这么任由弗洛门萨继续肆无忌惮的在西西里胡闹下去。

    “伯爵什么时候动手,不过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啊。”奥斯本看着街上时而经过的阿拉贡士兵,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他听说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很厉害,可现在巴勒莫却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很彪悍阿拉贡军队,至于那些加泰罗尼亚佣兵就更不用说,完全就如同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这让奥斯本不能不怀疑亚历山大这种情况下怎么救出伯爵。

    克立安耐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可又不会让人察觉他是在监视着他们。

    自从跟丢了亚历山大的手下之后,克立安迅速把监视的目标重新放在了奥斯本身上,他知道这个裁缝和亚历山大关系很不一般,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在圣罗莎莉亚纪念日的染血之夜,这个裁缝就曾经参与过亚历山大跟踪袭击他们的行动

    所以他不会认为奥斯本只是个简单通风报信的,而且对于奥斯本这个巴勒莫的名人他在之前也多少有些耳闻,所以他更不会认为亚历山大会放着这个在巴勒莫上上下下都关系很广的人不用。

    果然,从上次拜访加缪里之后就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动静的奥斯本终于又有了新的动作,只是让克立安稍感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次与裁缝碰面的居然是前任宫相的夫人,而奥斯本在宫相夫人离开后就又再次拜访了加缪里的举动,让克立安一时间倒有些迷惑了。

    难道宫相夫人也参与了那个贡布雷的计划?

    克立安认为这实在有些荒唐,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当他再想到据说那位夫人如今是弗洛门萨的丈母娘之后,克立安甚至不得不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看着这份古怪的“名单”反复琢磨,却又一时间看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的确,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甚至可以虽然每个人似乎都与别人有着种种联系,可如果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却又不太可能。

    阿拉贡国王的宠臣总督,西西里当地贵族的翘首,前任西西里宫相的寡妇,显然试图对西西里不利的那不勒斯王后的哥哥,如果再把那位贡萨洛算进来,只是在一个巴勒莫就云集了这么多有着种种来历背景的人物,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却是一个裁缝?

    克立安觉得他实在想不出这背后都有些什么样的关系,虽然他这次来西西里其实是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但是却又因为牵扯到了莫迪洛,他一时间实在无法放弃看到的一切。

    等等,莫迪洛!

    克立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莫迪洛的名字也写进这份“名单”,然后他的双眼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亚历山大来西西里应该是为了莫迪洛,虽然克立安认为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可至少现在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而对克立安来说,他的目标也是莫迪洛。

    那么只要盯住这个奥斯本,应该就可以找到贡布雷,或者说盯着王宫方向,一旦有人想要救援莫迪洛,就意味着贡布雷已经开始动手了。

    克立安把盯着王宫的任务交给了布希达特老头和他那些手下,他有把握老头不敢欺骗他,而他那些当地手下正好可以到处打听到如今他不容易得到的消息。

    克立安自己则选择了盯着奥斯本。

    或许出于本能,他一直觉得奥斯本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并非这个人如何重要,而是他恰恰是联系所有人的一个枢纽。

    克立安的耐心很好,这是以往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兄弟坤托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也就注定做不成什么大事。

    克立安不同,他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观察力和耐心,正因为这样之前当他在市场上才只看到奥斯本的身影,就敏锐的发觉到这个裁缝身上可能带着什么秘密。

    而结果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克立安没有想到会在西西里再次遇到亚历山大。

    克立安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

    一个看上去和其他客人没什么区别的男人走进了裁缝店,看到这个人,正在把一把木头梳子递到眼前一个女人手里的克立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当地人,即便是克立安单单从他的外貌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是克立安知道这个人不对劲,因为在小半天前,这个人曾经从裁缝店的门口经过,只是当时他连看都没有往店里看上一眼。

    一个之前还若无其事经过的人却在不久后再次走进一家裁缝店,克立安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因为知道裁缝店没有后门,除非那个人不怕引起注意的从后面的窗子跳到另一条并不僻静的街上去,否则就只能再从店门走出来,所以克立安并不担心那个人会再次被跟丢。

    等待虽然令人焦急,可总会有收获。

    当看到那人再次出现后,克立安立刻推起收拾好的杂货车子,远远跟在后面。

    街上这个时候很热闹,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巴勒莫的大街小巷都变得乱哄哄的,这倒是为克立安提供了很好的隐蔽条件。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人似乎是要出城,这让克立安意识到他不能再继续推着这个显眼的杂货车了。

    他立刻在街边找了个地方放下车子,然后依旧跟在那人后面,看到他消失在城门外的身影,克立安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他知道这次应该是真的跟对了。

    自从当初西西里主教和他的**一起被人从床上拽下来,用床单裹着抬出卧室,随后又在那个混乱的染血之夜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西西里大主教一职曾经悬空了一段时间。

    而随后继任主教的阿方索则在罗马落得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这就让西西里大主教这个职务多少变得有点不吉利起来,以至新任大主教干脆决定一旦修缮完毕,就把主教宫搬到距离王宫不太远的新教堂去。

    而大主教本人干脆从上任之后就从没住在这个看起来不那么讨喜的主教宫里。

    因为这个,山下一些原本因为依靠主教宫还算兴旺的村子多少变得荒废了些,这对当地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是阿拉贡军队的到来,也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太大的好处。

    和巴勒莫城的那趣闻相比,这些村子里最近发生的大事是一批据说是来自地中海东部,为了躲避战火而到西西里避难的难民来到了村子里,开始这些看上去都很健壮的家伙引起了村民的疑惑,当从他们领头的人那里知道这些人其实是一批躲避战祸的佣兵后,村民们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自从奥斯曼人灭亡了东罗马后,多年来总是会有人从东方亡命逃亡,这些人大多是东罗马的遗民后裔,或是不愿意被强迫改宗不得不流亡欧洲大陆的基督徒,至于在战争中逃跑的军队或是佣兵也并不少见。

    这些人大多会取道西西里,然后辗转逃亡欧洲内陆,对他们来说奥斯曼人太可怕了,只有远远逃到异教徒找不到他们的地方才会感到安全。

    因为这样,没有人太过在意这些暂时留在村子里修整佣兵,甚至还有村里人向他们建议,让他们参加西西里城防军,虽说如今城防军不如当初贵族议团的时候那么吃香了,可毕竟也算是一个不错饭碗。

    而且巴勒莫的城防指挥官波鸿大人是有名的讲义气,“跟着波鸿队长有肉吃”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这个建议显然引起了那些佣兵的兴趣,他们决定试试运气,所以很快就有几个人进城准备报名参加巴勒莫的城防军。

    对于有一群似乎有点来历的佣兵准备加入城防军这件事,巴勒莫队长波鸿还是很重视的。

    染血之夜最大的变化就是一群之前无权无势的贵族一下子成了西西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而其中原本既不是贵族也不是西西里人的波鸿最走运,他因为顺利平息了叛乱而成为了巴勒莫的城防队长,而即便是后来因为弗洛门萨的到来他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因为原本并不是西西里人,他躲过了弗洛门萨对当地贵族的清洗,而且由于当时初来乍到需要有人帮着维持巴勒莫的秩序,弗洛门萨甚至还允许波鸿继续担任队长的职务。

    如今的波鸿依旧在民以上指挥着巴勒莫的城防军,只是他的权力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原本那些由他的老伙计们把持的权力已经被收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听说有一群佣兵可以加入城防军时,波鸿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亲自见了那几个士兵,在看他们展现了在使用武器方面的娴熟之后,波鸿觉得这是自己重新在巴勒莫城防军中培养势力的好机会。

    让他更高兴的是,这些十分彪悍可多少有点笨头笨脑的佣兵似乎并不是很懂得讨价还价,这对于老牌佣兵出身的波鸿来说更是个好消息,不过他也不是个只会吝啬而不懂收买人心的人,特别是听这些人说他们还有一批同伴在城外的村子里等着消息时,波鸿觉得这是上帝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

    他决定答应这几个人的建议亲自去看看那些佣兵,如果那些人个个都像这几个人这样让他满意,波鸿捉摸着他不介意主动这这些当兵的每个人多发两个拉迪亚的饷钱。

    就这样,巴勒莫队长波鸿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城外主教宫山下的村子里,只是当他走进一栋房子看到坐在里面的一个年轻人后,波鸿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而在这栋房子外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克立安不但看到了走进去的波鸿,而且也恰好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零六章 齐聚西西里

    一条挂着黄金展翅金狮子旗帜的威尼斯船慢悠悠的停在了巴勒莫港口外不远处的锚地上。

    随着一条小船放下,一批乘客顺着软梯爬下去,小船向着港口的方向缓缓划去。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坐在小船的一角,海风吹得他帽子后檐呼啦啦的掀起来,露出了他已经有些灰白稀疏的头发。

    男人罩在披风下的双手里紧抱着个十分结实的木头盒子,盒子四角包着铁皮包角,一把牢固锁头挂在上面,而男人胸前则用绳子挂着钥匙。

    当小船靠岸时,同船的旅客纷纷急匆匆的爬上岸,而这个男人却好像不着急,他先是在旁边仆人搀扶下晃悠悠的站起来向岸上打量一阵,然后才小心的下了船。

    岸上一个身穿短上衣和半截裤的人看到这个男人立刻迎上去,在低声自报姓名后,这个已经等了很久的威尼斯人低声向客人报告着:“大人,您可能不会立刻见到贡萨洛公爵,因为公爵去野外打猎了。”

    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看威尼斯人,他是带着重要使命来的,可现在却被告知他急于见到的那个人去打猎了,这让他失望之余更加焦虑。

    “那么弗洛门萨总督呢,我是不是可以先见到总督?”男人虽然想要让自己显得镇定些,可他那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焦急。

    迎接的人稍显无奈的摇摇头说:“对不起大人,总督现在也很忙,他正在为阿拉贡军队的到来做各种安排,我们之前已经向他呈报过您可能在近期会到,不过按照总督身边人的说法,您还是需要等待总督的召见才行。”

    男人脸上露出了恼火和失望,虽然知道这次来不会那么顺利,可是阿拉贡人的傲慢却依旧让他感到不快,只是他的不满只能忍在心里,因为他这次肩负着重要使命。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尽快见到总督吗?”男人神色阴沉的问“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尽快见到人。”

    “有个裁缝好像有点办法,”手下说“这个人人面很广,和很多贵族都关系不错,或许他能说得上话。”

    “那就找这个人。”男人顺手从身边仆人的腰带上抻下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手下“要快些,我等不急的。”

    手下点点头然后向远处招招手,一辆等待在路边的马车缓缓行了过来。

    看着男人钻进马车渐渐远去,手下扯开钱袋的拉绳,看着里面闪亮的金币在手上掂了掂:“遵命大人。”

    1463年,奥斯曼帝国发动了从海上蚕食地中海强国威尼斯海外殖民地的战争。

    当时没有人知道这场断断续续的战争会打上许久,一次又一次,威尼斯会因为比百年战争还要长久的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乱损耗国力,最后导致国库空虚,被拽入衰败的深渊。

    而从1463年开始的第一次对威尼斯战争中掠夺的好处让奥斯曼人尝到了甜头,他们忽然发现那些被威尼斯经营了许多年的地中海殖民地可以成为他们逐步紧逼地中海西岸的跳板,从一个岛屿到另一个岛屿,从一片海域到另一片海域,只要这么进行下去,他们总有一天能把曾经称霸地中海的威尼斯死死的封锁在亚德里亚那条狭窄的长条海湾里,最终把他们完全赶上陆地,从而让奥斯曼的舰队可以横向整个地中海。

    所以从1463年之后,奥斯曼人就没再停止过对威尼斯曾经的海上强国的侵蚀,从穆罕默德二世到巴耶塞特二世的短短30多年中,奥斯曼人的舰队从由他们占领的地中海上的各个角落出发,不停的向着欧洲大陆沿岸发起了大大小小的袭击。

    不过这些袭击始终都不是多么致命的,奥斯曼人有时候会出动他们自己的舰队,有时候则会指使那些被他们收买的海盗打头阵,他们不停的袭击来往的欧洲商船,也找机会进攻那些孤立无援的威尼斯人的殖民地岛屿,这种时大时小的战争在持续了30多年后,终于演变成了一场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海上入侵。

    从1498年4月开始,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上逐渐集结了一支强大的舰队,这是迄今为止地中海上规模最大的作战部队,与之相比,不论是历史上著名的波斯帝国入侵希腊的舰队还是十字军远征圣地的海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支舰队是在巴耶塞特二世的监督下建立起来的,不论是刚刚下水的新船还是经过修缮的旧船,或者是那些不久前还是海盗,如今却已经是奥斯曼帝国海军的士兵,一切的目的都只为了一个,那就是从威尼斯人手里夺取地中海的控制权。

    威尼斯人很精明,这从他们虽然只是一个城邦却不但积累了惊人财富,更长期以地中海霸主的身份纵横这片欧亚大陆之间的广袤海域就可以看出来。

    威尼斯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亚德里亚海深入海湾的地形成了他们保护自己的恩赐,只要牢牢的控制住亚德里亚海进入地中海的通道,威尼斯就不用担心本土会遭到来自海上的威胁。

    但同样是亚德里亚海,也成为了威尼斯进入地中海的瓶颈,如果一个强大的敌人从海上堵住亚德里亚海的门户,威尼斯人也就会被牢牢的封死在这条长长的海湾当中。

    因此从很早时候威尼斯人就开始向外发展,他们除了派出舰队与任何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进行海上较量,同时历代的威尼斯政府都会用丰厚的商业机会和种种优厚的报酬鼓励商人们积极开发海外殖民地。

    威尼斯的意图,是在深入地中海的海上建立起一连串的长久前哨,以确保本土不会被强敌封锁。

    十几个世纪以来,威尼斯的策略都进行的很顺利,不论是面对曾经一度恢复昔年荣耀的东罗马,还是在亚细亚迅速崛起的阿拉伯帝国,威尼斯人保护自己海上利益的意图都从未改变过,即便期间也曾经遭受过一些挫折,但是他们却始终能牢牢的把握着地中海线海上霸主的地位。

    可是这一次,威尼斯人真的感到了威胁!

    来自威尼斯的使者开始出现在很多欧洲宫廷,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与那些能够帮助他们的国家结盟,哪怕是曾经是长期宿敌的热那亚也迎来了他们的说客,虽然知道与热那亚人结盟几乎是痴人说梦,但是威尼斯总督巴巴瑞格依旧希望能说服热那亚人暂时放弃双方淤积多年的仇怨,不要在威尼斯全力对抗异教徒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

    而威尼斯所能指望的最大援助,则是来自阿拉贡和西西里。

    对于在那不勒斯发生的入侵,威尼斯虽然很关注但是关心的却是阿拉贡人什么时候派出军队,早在上半年当确定奥斯曼人的确已经决定发动入侵后,他就向阿拉贡派出求援的使者,理由就是奥斯曼人一旦控制了西海岸,那么西西里必将难免被入侵的命运。

    这个说法似乎打动了斐迪南,在随后的小半年中虽然阿拉贡没有明确表示会派兵支援,可威尼斯人能感觉的出来,那其实只是因为价钱没谈妥。

    法国人入侵那不勒斯,很多人关注的是那不勒斯王国的命运,而威尼斯人关心的则是阿拉贡会在什么时候派出援军,因为这支援助那不勒斯的愿军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威尼斯的强大支援。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巴巴瑞格的预料,流亡比利谢利的那不勒斯宫廷突然宣布向西西里宣战,而根据威尼斯留在那不勒斯的人传回来的情报,法国人似乎有在暗中与那不勒斯默契妥协的迹象。

    巴巴瑞格有些坐不住了,他派出了使者前往西西里。

    进驻西西里的阿拉贡军队将近10000人,这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海边大城堡方向的影子,威尼斯使者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服阿拉贡人。

    当1495年查理八世首次入侵意大利的时候,贡萨洛奉命带领阿拉贡军队援助那不勒斯。

    从最初战斗失利到不到1年击败法国人,甚至逼迫着查理八世不得不仓促退出意大利,贡萨洛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耀眼的明星。

    而当时贡萨洛的军队较之这次还要更少些。

    使者想到这些心头有点激动,如果能促使阿拉贡人出兵,这对威尼斯来说就太好了。

    使者这时候有点期待手下说的那个很有办法的裁缝不要名不副实,毕竟如今威尼斯面临的形势真的很严峻。

    贡萨洛是不是会接受自己带来的建议,或者还有其他的要求,这些都让使者心里没底,而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态度则是让他真正担心的原因。

    据威尼斯人所知,弗洛门萨似乎对支援威尼斯热情不大,在威尼斯连续几次向阿拉贡派出的使者半路途径西西里来拜访这位总督,希望能通过说明当下局势首先得到这位总督的支持时,威尼斯人失望的发现弗洛门萨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冷淡。

    哪怕是使者们向他陈述利害,并指出一旦威尼斯在海上的殖民地沦陷,西西里很可能会成为奥斯曼人接下来的目标,可弗洛门萨却依旧对与威尼斯结盟兴趣缺缺,以至没有多久在威尼斯上层就已经传出这这位西西里大权在握的阿拉贡国王的宠臣似乎对威尼斯人有着很深敌意的传言。

    因为忧心忡忡,所以当马车进入巴勒莫城时,威尼斯使者并没有注意一队和他差不多同时一起进城的小队伍。

    亚历山大对与波鸿的谈话稍微有点不满意。

    当经过刚一见面时的意外后,波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然还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巴勒莫,可想到两个西西里之间如今剑拔弩张的局势,波鸿立刻差不多就明白了他当下的处境。

    不过波鸿显然并不蠢,在确定亚历山大似乎并不想伤害他后,他立刻表现出了足够的圆滑。

    他首先说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然后又很干脆的告诉亚历山大,对于救出莫迪洛伯爵他“爱莫能助”。

    “伯爵,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现在甚至连巴勒莫城防军的一小部分都指挥不了,总督弗洛门萨不信任我,而你要救的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人物,弗洛门萨把他看管的很严,我甚至没有真正见过他的样子。”

    波鸿极力想向亚历山大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同时他又难免好奇的看着亚历山大。

    一直以来他很好奇那些关于亚历山大的种种传言,虽然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向别人吹嘘自己与那位蒙蒂纳伯爵是旧相识,可真的再次见到亚历山大时,他才发觉已经完全认不出这个曾经一起平息那场动乱的“搭档”了。

    而且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位伯爵提出的条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不过让波鸿最后妥协的是亚历山大向他许下的承诺。

    一大笔丰厚的报酬足够让这位如今混的不那么如意的城防军队长动心,在承诺事成之后不但可以支付这么一笔钱,更可以把他和他的人一起带离西西里后,波鸿终于答应对亚历山大的举动不闻不问。

    “我只能做到这些,我可以把你的人带进城堡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你要我帮你救出那位伯爵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样的许诺不太让亚历山大满意,不过他并没有过于强求。

    就如同加缪里一样,突然到来的阿拉贡军队对西西里人产生了巨大的威慑,波鸿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承诺,完全是因为亚历山大愿意出的那个价钱对他来说太诱人了。

    不过波鸿显然还没利令智昏到愿意铤而走险的彻底卷进来的地步,对他来说即便失败亚历山大或许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就不那么安全了。

    至于说把亚历山大出卖给弗洛门萨,这个念头波鸿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当他听说不久前刚刚生下的儿子如今就在这座村子里后,波鸿终于彻底放弃了最后的那点心思。

    他不得不答应带着那些以招募的名义跟随他一起回去的巴尔干士兵混进城里,到了这个时候他唯一指望的就是亚历山大的计划不要出什么纰漏。

    或许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着一笔钱带着全家远走高飞了,现在波鸿只能这么不住的安慰自己。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一直暗暗跟随亚历山大手下的克立安眼中。

第一百零七章 杀机(上)

    戈麦斯宫相夫人走在王宫的走廊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

    作为西西里国王,除了当初加冕,斐迪南来西西里次数少得几乎用双手就能数出来,对斐迪南来说阿拉贡才是他的家,至于西西里更像是一处虽然归在他名下,却并不那么受重视别墅。

    所以历代宫相都成为了西西里真正的统治者,而戈麦斯夫人当初在这里曾经享受过不输于王后的荣耀。

    可是在丈夫死后,回到阿拉贡的宫相夫人很快就体会到了寄人篱下苦楚,而现在她的娘家又面临着危机,这就让再次回到西西里的宫相夫人触景生情更加感慨。

    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几个仆人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从附近走过,一个过去王宫里的老人看到宫相夫人立刻习惯的站到一旁让出路来,而其他年轻的仆人虽然停下却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位总督夫人的母亲。

    戈麦斯夫人神色冷漠的点点头,她不会计较这几个仆人的无礼,不过也不会对那个认出她的老人有什么感激,她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有着显赫的出身和高贵的血统,这不允许她对来自一个仆人的尊敬就心生感慨。

    把女儿嫁给比她大上将近30岁的男人,这原本就是个无奈之举,戈麦斯死的太不名誉了,死丝毫没有为原本就显得很平庸的一生增添一点点的光彩,相反很多人认为正是戈麦斯软弱无力的统治才让西西里发生了染血之夜那种事情。

    不论是戈麦斯家族还是宫相夫人的娘家,一时间都因为的宫相窝囊的死陷入了窘境,为了能让家族从困境中摆脱出来,他们不得不为她的女儿找了这么一件婚事。

    事实证明家族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斐迪南派了弗洛门萨去收拾西西里的烂摊子,同时他的头衔也从宫相变成了总督。

    一个相比起来更具有统治实权的职务。

    宫相夫人看着那几个仆人的背影想着心事,她知道他们是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的,而宴会的客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贡萨洛。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如今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两个宫廷里最名声显赫的人,来自双王的恩宠让他一时风光无二,不过这个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恩宠,他那喜欢肆意妄为的性格其实很是让一些人看不下去,只是如今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公开指责他。

    宫相夫人原本想从贡萨洛这里得到帮助的期望落空后,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看上去有些莽撞的军人其实心思很细腻,他甚至未必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打发到西西里来,只是他很聪明的表示了沉默。

    弗洛门萨对贡萨洛的态度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他为了能给阿拉贡军队提供补给很是下了一番苦心,同时对那位骑士团长本人,更是伺候得很是周到。

    显然弗洛门萨是不希望贡萨洛在西西里的这段时候出什么岔子的。

    宫相夫人心里随意琢磨着她听说的那些事,同时心里惦记着奥斯本之前给她的许诺。

    奥斯本答应为她与加缪里之间牵线搭桥,说起来过去宫相夫人并不是很注意加缪里这个老头,可现在她却有些无奈的发现,如今她就是想要见上一见那个人似乎都不是很容易了。

    两个仆人在一个长相还算说得过去的女仆带领下从前面的岔道经过,向着不远处的一座独立的塔楼走去,那两个仆人手里同样端着装满菜肴的盘子。

    宫相夫人知道这几个人是给那个莫迪洛伯爵送饭去的,对那位伯爵她有所耳闻,不过她并不关心那个人的事。

    宫相夫人希望能通过加缪里说服弗洛门萨,她知道那个老头如今在西西里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这个人是否愿意帮忙却有些没有把握。

    一个身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宫相夫人看了一眼,认出这个人是来自威尼斯的使者。

    威尼斯人正面临奥斯曼的海上威胁,这个宫相夫人是知道的,虽然这么多年来这种威胁似乎就从没停止过,但是这次似乎是真的要发生一场海上入侵了。

    与弗洛门萨对威尼斯人的冷淡相反,当初戈麦斯与威尼斯人关系很好,如果他依旧是宫相,或许就会答应威尼斯人为他们在国王面前说好话的请求,可现在看来斐迪南国王好像对援助威尼斯不那么感兴趣。

    使者显然也看到了宫相夫人,他立刻热情的迎上去表示了足够的恭敬,当初威尼斯与戈麦斯之间的良好关系让威尼斯人在这个到处都冷冰冰的宫廷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这座王宫早已经易主,不过他还是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满怀希望。

    一个有点急匆匆的人正走过来,他的衣服看上去既不是仆人也不是贵族,不过经过的每个人都在和他打招呼,而这个人则总是笑呵呵的对所有人都显得很有礼貌。

    看到宫相夫人和威尼斯人,奥斯本稍微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快走几步走过去,在很远的地方就鞠躬行礼。

    “夫人,真是幸会。”

    “看来我在所有地方都能看到你。”宫相夫人故意用略显冷漠的语气说,以往她在旁人面前对奥斯本是很冷淡的,甚至还曾曾经传出过俩人矛盾重重的流言,虽然现在随着戈麦斯的死她已经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不过在当着外人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显得冷淡许多“或许你又找到为哪位夫人制作一件衣服的念头了?”

    “事实上我正要向您报告,我为您量身定做了一件我个人认为很满意的款式。”

    看到宫相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期盼,奥斯本稍稍点头,暗示正如她想的那样。

    一旁的威尼斯使者默默的看着这个人,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之前手下对他说过那个似乎人面很广的裁缝,而对这个人他丝毫没有一点的轻视。

    只是这人虽然对他同样很恭敬,可却没有露出什么暗示,这不禁让使者有点担心可能手下的事没办好,或是根本就还没有机会和这个人接触。

    使者心里胡乱想着,直到奥斯本在快要离开时忽然对他说:“大人,您有一位朋友之前刚刚来过我的店,他好像希望我能为您缝制一套衣服,所以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光临我的小店。”

    使者稍显意外的看了眼奥斯本,他没想到奥斯本会当中宫相夫人的面忽然主动提到这件事,不过能有个消息总是好的。

    而宫相夫人等使者刚告辞离开,就有点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问:“那个加缪里怎么说?”

    看着满脸期待的宫相夫人,奥斯本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不太好办夫人,执政官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他说自己对总督没有什么影响,也无法在总督面前为您的家族说话,事实上我觉得他说的其实没有错,弗洛门萨不是个容易被说动得的人,哪怕他是你女儿的丈夫。”

    “或者说这更糟糕,弗洛门萨一直希望通过和我家的联姻给他带来好处,要知道国王一直在鼓励阿拉贡贵族和卡斯蒂利亚人联姻,就和他与女王联姻一样,他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加强两国的关系,可是对弗洛门萨来说,我的家族现在成了他的累赘。”

    “这的确有些不幸,不过夫人我得说或许您并非完全没有希望的。”奥斯本意味深长的看着宫相夫人“或许有人这时候能够帮助您,甚至帮助您的家族。”

    宫相夫人露出了诧异神色,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奥斯本,她想不出如今还有谁能说服弗洛门萨。

    “不只是您,那位威尼斯人也同样可以得到帮助。”奥斯本向使者消失的方向看了眼。

    加缪里坐在他心爱的花园里,大片的紫色花束让他的庭院看上去和其他贵族的家多少有些不同,或者说与其他人相比起来,他更懂得如何享受眼前平静的时光。

    “威尼斯人来了,他们还是来请求支援的吗?”加缪里问着身边的人,他的精神不是很好,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会糊糊涂涂的睡过去,等他醒来时也许就忘了之前的事“还有什么?”

    “那个裁缝奥斯本为宫相夫人的事来找过您。”因为不知道大人是不是还记得这些,旁边的人小心的提醒着。

    “哦,对,”加缪里似乎这才想起来似的应了声,可随后他的眼神就落在眼前的花坛里不动了,直到那人以为他又睡过去准备叫醒他时,加缪里忽然开口说“也许我错了。”

    “您说什么大人?”手下有点不解的问。

    “我说我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愿还来得及改正。”加缪里向旁边的人有点费力的抬起手“去把奥斯本找来,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他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说完加缪里就有点急促催促了两声,直到看着手下匆匆离开,加缪里稍显激动的情绪才略微平静下来,他招呼着仆人推着自己在花园里慢慢走着,嘴里只是喃喃的说:“威尼斯,奥斯曼人,贡萨洛,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克立安再次来到了布希达特老头在小巷里的那所房子,这次房子里只有老头一个人。

    看着坐在对面安静的喝着劣质葡萄酒的克立安,布希达特老头神色阴沉。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救那个莫迪洛吗?”克立安问了句,看到老头没有开口他就放下酒杯,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神色“其实我也未一定要知道,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回西西里。”

    “不要告诉我,”布希达特老头忽然说“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我只要这件事结束之后你立刻离开西西里,至少不要在巴勒莫出现了。”

    “我会离开的,其实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克立安向屋子四周打量一下“不过在离开前我得办完我的事,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但愿这样吧。”布希达特老头低声嘟囔了句,他对克立安有着本能的戒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西西里,可就如他说的对克立安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多知道。

    “想办法把我送进王宫,”克立安忽然对布希达特老头说,看到老头似是要拒绝,他抬手竖起一根食指来回摇了摇“不要急着拒绝。”

    “你会给我惹麻烦的,”老头焦急的说“弗洛门萨是个很凶残的人,他会报复我们所有人。”

    “可你之前还想救出那个莫迪洛不是吗,现在反而害怕了?”克立安看着老头“不过你认为我一个人能在王宫里做什么?而且你认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能阻止吗?”

    布希达特老头沉吟了下,他知道克立安说的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这个人可怕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或许早就在克立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让人把他剁成了碎块,可老头知道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会那么大的胆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布希达特老头很担心克立安会用自己的家族亲友为要挟,所以他在克立安出现后他就把所有家人都打发出了城,可即便这样他也并不想和克立安公然闹翻。

    “只有我一个人。”克立安张开两臂似乎是在向老头证明自己无害似的“帮我进去然后再出来,我们之间的债就两清了,我不会再纠缠你,这不是很好吗?”

    老头有些发干的嘴唇微微动着,克立安的提议充满诱惑,能够摆脱眼前这个人比什么都重要的想法渐渐占据了上风。

    “完事就两清?”

    “我说话算数。”

    默默看着克立安那张平凡的脸好一阵,布希达特老头终于点了点头:“对我们来说进入王宫其实并不难,关键是进去之后怎么办。”

    看着老头神色低沉的样子,克立安笑着开口安慰着他:“放心吧朋友,你很快就会发现,有人比你更担心这个。”

第一百零八 杀机(下)

    亚历山大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巴勒莫城,他在过去几年前也曾经差不多在这个地方远远眺望那座城市,那时候他初到这个时代,虽然巴勒莫并不是个如何辉煌的城市,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

    这是现在它看上去却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亚历山大曾经怀疑过自己可能永远无法融入这个时代,或者可能会想着用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思想去改变他看到的落后与愚昧。

    但是几年下来他却意外的发现,除了依靠对这个时代某些熟悉的东西在一些事上做到了先人一步,他的内心却正随着留下来的时间越久,越是渐渐的接受了如今的那些思想与习惯。

    改变的永远不是社会而是个体,否则要么因为特立独行成为站在所有人对面免的罪人,要么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达芬奇,马丁路德这些人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宠儿留名历史,绝不只是因为他们惊才绝艳的才华与思想,更多的还是他们对现实的妥协。

    譬如达芬奇在艺术上的独特造诣更多的是为贵族所用,他在机械制造上的天赋则因为没有完全投入到那异想天开而是十分现实的军事武器方面而得以被后人所知。

    而马丁路德呢,他的95条训纲的确引起了一场基督世界从未有过的大地震,但是他本人却很精明的远离了风暴的中心,甚至当宗教改革的浪潮在他的引导下开始以异常激烈甚至残酷的方式席卷欧洲大陆时,他自己却站出来谴责那些决心跟随他的人,然后宣布自己从未有过那样过激的想法。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圆滑,远比后世的人想象的更加现实,毕竟像萨伏那洛拉那样的人是少数。

    亚历山大想着这些似乎与他没什么直接关系的人和事,如果有人这时候知道他正在想的是什么可能会感到奇怪,毕竟这些事看上去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

    不过亚历山大自己知道这些其实和他的关系不小。

    阿拉贡军队的到来打破了西西里的平衡,或者说是打破了原来两个西西里王国之间的的奇妙关系。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斐迪南早就垂涎那不勒斯,但是当初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横行霸道却是人尽皆知的。

    如今贡萨洛再次带兵而来,而那不勒斯宫廷却被迫迁往比利谢利,这就如同一个被抢劫的人被迫扔下万贯家财背井离乡,而一个他的同族兄弟却忽然在这个时候从远方归来。

    摆在这个同族兄弟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赶走强盗然后等待主人回来把家产悉数归还,而一条则是以这些家产是自己从强盗手里抢回来的,和原来的主人已经无关为名占为己有。

    斐迪南会怎么做,亚历山大已经早就知道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对亚历山大来说,他现在要决定的是他自己该怎么做。

    马丁路德虽然慷慨陈词,可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并有如那些他早年崇拜的殉道者一样为了他坚持的真理献身,而是依托着那些支持他的德意志贵族逃离了教皇的抓捕,而后当他意识到一场因为他的启迪而爆发的激烈改革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时,他立刻选择了与那些支持者撇清关系这条路。

    可这并不影响他后来成为了欧洲历史上最具影响的那些人中的一个,甚至无数后人把他视为欧洲开启新时代的关键人物。

    一声轻轻敲门声响起,谢尔带着个手下走了进来。

    “大人,奥斯本裁缝给您送来的信。”

    亚历山大接过信来认真看着,然后他不动声色的轻轻吐出口气。

    奥斯本的信里写的东西不多,但是却都是亚历山大如今正需要知道的。

    贡萨洛,威尼斯使者,还有态度含糊不清的加缪里,这些人形成了如今可能都会影响到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关键人物,而在这些人中,宫相夫人虽然看似并不重要,可亚历山大却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东西。

    这个时候大概可以继续和那位滑头的执政官再好好谈谈了,亚历山大想了想觉得再次与加缪里见面要比之前有了更大的把握。

    加缪里忽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只是因为担心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令天平向弗洛门萨一方倾斜,那个狡猾的老头肯定不会去做明显有着很大风险的事,所以他很干脆的的表示了反悔。

    他甚至不担心这么痛快的反悔会不会因为引起合作者的愤怒,而把他与那不勒斯人的勾结向弗洛门萨告密。

    因为加缪里知道他这么做虽然会引来不满,但是并没有彻底关闭合作的大门。

    也就是说如果能有办法解除阿拉贡军队带来的威胁,那么他还是会继续合作的。

    那么有没有办法让那个人相信贡萨洛的军队并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威胁和妨碍呢?

    亚历山大觉得奥斯本信里提到的那些人应该足以打动加缪里了。

    阿拉贡军队远道而来不可能只是留在西西里,不论是那不勒斯还是奥斯曼人,都足以能影响到他们的去向。

    事实上阿拉贡军队在西西里只是暂时停留,然后他们就会出兵那不勒斯,在那里还有一直兵力与之不相上下法**队在等着他们。

    而贡萨洛也不会再悠闲多久,因为很快他就不得不忙活起来了。

    “告诉我们的人,做好救出伯爵的准备,”亚历山大向面前的手下说“然后接下来才是我们来西西里的目的。”

    几个当地人赶着驴车不慌不忙的向王宫方向走去,在一扇低矮的侧门前他们被拦下来,不过在一番检查后就被放行。

    这些人是给王宫送货物,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王宫的担负增加了不少,不论是各种蔬菜葡萄酒的供应还是要每天派人清理那些肮脏的粪便,增加的人手都足够让很多人找到份不错的养活家人的生计。

    这些活都是由当地人来做,而每天进出王宫的人也很多。

    之前巴勒莫的撒乱让弗洛门萨加强了王宫的防范,但是这些每天要供应王宫里的人生活就必须允许进出的平民却并没有减少,甚至现在要比以前更多了些。

    所以就如布希达特老头说的那样,想要进入王宫并不是很困难,可是要经过严密盘查进去之后做些什么,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今的王宫戒备森严,虽然不能和大兵营相比,但是却绝不是当初染血之夜时那么好对付的了。

    克立安随着送货的人进了王宫,没有人怀疑他,这个看上去就那么平凡的人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当他扛着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筐子出现在通往王宫内的走廊上时,除了被守卫的士兵呵斥着赶往厨房的方向,就没有人再去注意他。

    所以当他在厨房收拾停当后,克立安很顺利从厨房通向后面的小门混进了王宫内部。

    克立安对王宫还是很熟悉的,当初他就曾经不止一次的进出这座宫殿,因为那时候还是个小有地位的商人,他还曾经深入到王宫后面。

    克立安知道哪里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是根据布希达特老头的人探听,莫迪洛似乎并没有被关在地牢里,这让他多少觉得有点为难,不过根据他对这座诺曼时代王宫的了解,倒也能想到几处可能关押如莫迪洛这样重要犯人的地方。

    克立安沿着一条小巷向前走着,这条小巷位于王宫外墙一座独立的塔楼之间后面,这座塔楼早年曾经是一位王后独居的地方,而在稍晚些的时候则是安茹王朝有名的风流女大公让娜与她的请人们幽会的地方。

    只是后来渐渐被荒废了,之后的阿拉贡国王们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在这座塔楼生活,于是随着岁月流逝,这里已经变得没有什么人来了。

    克立安觉得如果弗洛门萨想要囚禁莫迪洛,这里应该是最好的地方,偏僻,安全,而又可以避人耳目。

    克立安知道弗洛门萨扣押摸莫迪洛可不是因为他策划了当初染血之夜动乱这个理由,或者说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纯粹只是个借口,因为当初的策划者就有他在内。

    克立安走出小巷,躲在暗处向塔楼的前门看去,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两个卫兵。

    以前这里可是从没有卫兵的,克立安心里暗自说了句,他知道自己大概找对地方了。

    克立安抬头看看天空,他这个时候进入王宫是有原因的,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仆人端着个装满食物的托盘走来,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看着仆人走进塔楼,克立安向四周看了看,他发现这座塔楼的位置其实很好,因为远离王宫中心而显得颇为偏僻的环境的确很适合幽会,不过也恰恰适合藏匿一个犯人。

    弗洛门萨如今在阿拉贡做的事和这个莫迪洛有着太大的关系,正因为这样他才要更加小心。

    克立安认真观察着四周,他需要确定不会在行动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士兵,虽然有着娴熟的杀人技巧,但他更希望尽量不要有用上的时候。

    几个人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这引起了门口的两个卫兵的注意,他们向那几个人看去,当他们走得近了的时候开始喝问起来。

    那几个人当中似乎有个喝醉了,浓烈的酒气迎面而来,他的同伴有些费力拖着他,当来到不远处的时候他们似是要停下里休息,而士兵的喝问似乎引得那个喝醉的人很不舒服,他干脆蹲在地上大口的干呕起来。

    “看在上帝份上,你们谁能告诉我们从哪能找到水。”这些人里的一个人有点不耐烦的说“我们要给他找点水,然后好让他回去睡觉。”

    “他怎么了?”一个卫兵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好像要把胃液都吐出来的人。

    “喝多了,说起来西西里的酒是我喝过的最好的,我们以前喝的都是些劣酒。”那个要水的人摇摇头“不过他这样子可不太好看,我们是刚被召进城防军的,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人喝多了被赶走,所以帮帮忙告诉我哪能找到水。”

    卫兵有点可怜又有点轻蔑的摇摇头,城防军如今的日子就和他们的队长波鸿一样不太好过,总督显然更信任由他自己带来的那些阿拉贡人组成的队伍,对于城防军则不停的消减着他们的费用,这样的结果就是很多人不得不离开了城防军,这也是为什么波鸿需要招收大量人手的原因。

    有些嫌弃的指了个方向,告诉这些人那里有口水井,然后两个卫兵就催促着这些城防军赶快离开。

    那几个人扶着摇晃的同伴渐渐走远,只留下两个卫兵低声咒骂着那个酒鬼到处呕吐留下的恶臭。

    克立安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嘴角翘了翘,他已经认出就是这些人之前跟着波鸿从亚历山大藏身的那个村子离开。

    很显然他们已经混进了王宫,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确定这里就是关押莫迪洛地方,还是和他一样还在到处搜寻。

    如果那些人想要救出莫迪洛,那么他们就不惜谨慎小心些,在确定莫迪洛被关押的准确地点之前这些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找错地方引起弗洛门萨的警惕,他们就会失去下次动手的机会。

    不过克立安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个塔楼里应该关押着莫迪洛伯爵,除了因为这里以前从没有卫兵这点让他觉得奇怪之外,更重要的是克立安知道对于弗洛门萨来说,莫迪洛伯爵固然是他帮助斐迪南铲除异己的工具,可这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弗洛门萨是斐迪南的宠臣,但是却并非是伊莎贝拉的宠臣,因为他在卡斯蒂利亚引起的风波,希望女王向斐迪南施加影响的卡斯蒂利亚贵族不在少数。

    克立安这么想着不由习惯的摸了摸腰带,上面空荡荡的,原本藏在那里的短剑没有带进宫来,不过这难不倒克立安。

    看看塔楼,他已经确定莫迪洛应该就是关在这里了。

    那么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来营救莫迪洛呢?克立安想了想,然后决定等待时机。

    塔楼里,仆人把托盘放在莫迪洛伯爵面前,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伯爵没有动,等到房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又听了一会他才拿起木头勺子。

    莫迪洛先是随意吃了几口,同时他的目光小心的看向门口,在确定的确没有人监视后,他小心的挪开了放在托盘上装着一条鱼的盘子。

    一张纸条露了出来,上面只有寥寥一句:“当心,有人要杀你!”

第一百零九章 西西里的敌人

    贡萨洛端着酒杯看着不远处正收拾着衣服的女人,他懒洋洋的躺在床边喝上一口酒,然后稍显疲惫的闭上眼。

    有点老了,这是贡萨洛对现在自己身体的想法。

    如今已经46岁的他已经不是当初收复失地战争时那个身体健壮,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他参加过的战斗太多了,丰富的战争经验和高贵的身份是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换来的,这让他有时候在深夜里也不得不和身上那些疼痛相互较劲,所以他需要喝很多的酒才能镇痛,而喝酒给他带来的麻烦除了让身体的负荷越来越重,还有就是他的脾气也因为酒的刺激变得越来越不好。

    贡萨洛是个杰出的军人,可他并非是那种大多数只能在战场上一展才能,可到了宫廷里就成了别人摆布的蠢货,他能圆滑的游走在贵族之间,同时也能很敏锐的察觉到宫廷里变化不定的风向。

    只是贡萨洛更大的心愿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收复失地战争锤炼了他,而意大利战争则让他对战争有了新的理解。

    这两年来他都在准备,同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欧洲大陆上正在不停爆发的大大小小的战争,这其中就包括亚历山大与热那亚人发生的冲突,以及不久前刚传到伊比利亚半岛的关于布加勒斯特之战的种种传闻。

    从那些战斗中贡萨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构想是正确的,如今的战争,火器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要,甚至可能会在将来有一天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武器。

    而伴随着火器在战争中被逐渐广泛使用,新的战术,新的思想,新的经验也会逐渐形成,这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至少贡萨洛可以确定的是在他们这个时代之前的先辈们没有人真正能为如何建立一支火器部队提供足够参考的先例。

    这会是个很麻烦的任务,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避免那些或许只是很低级普通的错误,可就是这些错误却要在战场上用鲜血和生命来证明它们的谬误。

    贡萨洛并不在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他却在意失败可能会给他带来的种种麻烦。

    首先是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向女王许诺会为她建立起一支足以能和欧洲任何强国抗衡的强大军队,他不想因为错误让一向赏识信任他的女王失望,其次就是贡萨洛虽然一直醉心军事,可他并非只是个莽撞的士兵,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在双王宫廷里发生的那些令人不安的种种风波,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针对他的潜流。

    因为受到女王赏识,贡萨洛一直是卡斯蒂利亚宫廷中的宠儿,而斐迪南的信任更是让他似乎成为了双王面前最大的宠臣,可贡萨洛却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之间的矛盾虽然因为双王联姻而被压制下去,可这并不意味着两国之间没有冲突。

    特别是卡斯蒂利亚人,他们很担心将来可能会被阿拉贡吞并,因为这个从双王联姻开始反对声就从没消失过,而现在即便是他们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婚,可反对两国走向合并的声音却依旧很强烈。

    贡萨洛是两位国王都信任的人,这就不可避免的在享受到双重重新的同时,也在承受着双重的诋毁和敌意。

    一些卡斯蒂利亚人认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而有些阿拉贡人则认为让这么个外人掌握阿拉贡的军队前景堪忧,双方都在排挤他的同时又在试图不停拉拢这个手握大权的人,希望他能成为自己阵营中的一员。

    女王显然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麻烦,所以当丈夫提出第二次任命贡萨洛为远征意大利的统帅后,伊莎贝拉女王立刻信任同意,而且她还从丈夫那里为贡萨洛讨到了一个可以在战争的确自由征收战争费用的权力,这就意味着贡萨洛只要向国王缴纳一份所得,就可以合法的劫掠。

    这么做的好处看上去只是贡萨洛可以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最大程度的发挥他的作用,不过女王的目的则是希望用这种方法把贡萨洛送到遥远的欧洲去避避风头,躲开那些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家伙。

    贡萨洛很清楚女王的心意,对女王的爱护也万分感激,只是他也知道女王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那些国内一直盯着他的人,却未必会在他离开伊比利亚后就变得消停些。

    所以他在欧洲必须用不停的战争和揭露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必须让那些人看到他关心更多的只是如何取得胜利和获取更多的战利品,他要扮演的就是个醉心战场而对政治毫无兴趣的莽夫,否则一旦他们觉得他开始对在宫廷里勾心斗角感兴趣了,那么那些人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贡萨洛一边琢磨一边喝着酒,他并不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从那位和他同船而来的宫相夫人的举动里就可以看出来。

    宫相夫人的娘家是卡斯蒂利亚的显赫贵族,虽然未必如贡萨洛这样得宠,但是因为历史悠久而颇受尊重。

    但是突然的,这么一家人就好像走了霉运似的开始倒霉了,先是家族中重要的人物在宫廷里失了宠,接着就被人告发这家人参与了反对双王的阴谋,这一切来的是那么快,以至他们还不知道是谁打算对付他们,已经被接连不断的打击搞得昏头转向,然后很多人就被送进了监狱。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糟糕的是很多人受到了牵连,一些人甚至直接被押送给了的宗教审判所。

    在伊比利亚,宗教升盘所意味着什么人尽皆知,在这个因为与异教徒的摩尔人相互征伐了几百年的半岛上,因为惨烈历史而变得异常狂热的浓烈的宗教气氛甚至连梵蒂冈来的使者都感到忐忑不安,而宗教审判所则是这一切中最可怕的一个地方。

    即便是贵族,一旦被送进宗教审判所也鲜有能安然无恙出来的,或者说不论是什么人,一旦进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命运的改变,即便侥幸能活着出来,可将来也会在种种重压下逐渐崩溃。

    宫相夫人一路上向贡萨洛做出了种种明示暗示,不过贡萨洛却和聪明的没有回应,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哪怕做出一点点的许诺的样子,都可能会让宫相夫人产生错误的理解,更重要的是那将会让很多人误认为这是他要参与到这场残酷的角逐中的信号。

    这是他一直尽量避免的,也是女王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贡萨洛才会在这时候带兵来到西西里,他现在需要的是一场战争。

    而据他所知,他的确很快就要和一个强大的敌人交手了。

    法国驻那不勒斯指挥官是那个颇为有名的夏尔仑,对这个人贡萨洛还是有些印象的。

    在贡萨洛的心目中夏尔仑并非是个真正的骑士,或许他在战场上的确很勇敢,但是两次出任占领军司令官,而不是跟随国王在野战中与敌人交战,这已经足以让贡萨洛把他归为政客不是军人的行列了。

    不过贡萨洛并没有打算轻视这个人,特别是如今那不勒斯的局势十分微妙的情况下,他觉得有必要认真的对待发生的每个变化。

    亚历山大现在正在那不勒斯的事贡萨洛已经知道了,从当初与他在罗马自己的住所里讨论未来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那一刻起,贡萨洛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有着同时代人所没有的敏锐眼光,而后他们更是一起做起了生意,如今贡萨洛能丝毫不在乎在宫廷里能够获得的那份利益和与别人为了一块丰饶的领地争得头破血流,一切都是得益与在那个人的生意里参了一脚。

    可最重要的还是亚历山大在战场上创造的那一连串的获胜记录。

    贡萨洛颇为意外的发现,当他在伊比利亚苦苦训练那支在他想来还只是实验的军队时,亚历山大已经把他们当初曾经激烈辩论的种种构想变成了在战场上付诸实际的经验,虽然其中有些东西和他们设想的已经完全不同,可这并不让贡萨洛感到意外,因为他自己在训练那些士兵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当初讨论的某些东西并不符合实际,他相信当他创造的冷热兵器相符辅助的新式战术一旦在战场上出现,同样也会让亚历山大大吃一惊的。

    按照一开始斐迪南的命令,贡萨洛的任务是在到达那不勒斯后就宣布不承认如今的那不勒斯国王,然后再顺势废黜那不勒斯王室,与此同时他是要和法国人达成短暂和平的,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由远在伊比利亚的斐迪南与路易十二去扯皮。

    可是那不勒斯王室出人意料的撤退到了比利谢利,而把城市完全扔给了法国人,这么一来阿拉贡军队到达那不勒斯后,就势必不可不免的要与法国人为争夺那不勒斯城的控制权发生冲突。

    而让贡萨洛更加意外的是,等到了西西里他才知道那不勒斯王后因为弗洛门萨逮捕囚禁了她的舅舅,已经向西西里宣战。

    这么一来,不但斐迪南之前试图利用那不勒斯人求援趁机出兵进而侵占那不勒斯王国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带得不知道歪向了什么地方,更麻烦的是原本很简单的分而治之,正向着三方混战的局面发展。

    贡萨洛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亚历山大的计划,或者即便知道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意义。

    虽然不论是家族还是对手都认为他会依仗着双王的信任和在军队里的巨大影响在宫廷中发挥作用,可实际上贡萨洛一直想做的只是个纯粹的军人。

    所以对他来说现在那不勒斯的局势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但是只要继续按照斐迪南的安排去做,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真正能够让贡萨洛关心的事情不多,而关于奥斯曼人在地中海上的举动显然是其中之一。

    贡萨洛已经听说了关于威尼斯使者的事,而且与弗洛门萨不同,他对奥斯曼人在海上的动向很关注。

    只是是否与奥斯曼帝国开战这并不由他决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在西西里休整完毕,然后出兵那不勒斯。

    只是贡萨洛的这个想法因为一个邀请被动摇了。

    对加缪里的邀请,贡萨洛稍稍有点意外,这个老人他是听说过的,特别是他曾经参加过百年战争的经历更是曾经让年轻时候的贡萨洛兴趣盎然。

    不过现在的加缪里在贡萨洛眼里却不但早已经风烛残年,而且还是个已经完全没有了荣誉感的老滑头了。

    所以当接到邀请的时候,贡萨洛内心是拒绝的,直到看到加缪里派人给他送来的一副地图。

    那是一副关于奥斯曼人可能会在地中海西岸各个地方登陆的地理图,在所有可能会成为奥斯曼军队入侵的港口上不但有着显著标记,而且还用不同的颜色表明了会受到袭击的大小可能,这种颇为独特的表述方式固然让贡萨洛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从这幅地图上他看到了欧洲大陆可能面临的重重威胁。

    这其中西西里岛看似并非会成为奥斯曼海军主要入侵的方向,但是看着地图上意大利沿岸的那些有着明显标注的城市,贡萨洛意识到看似置身事外的西西里,却正面临着一场很大的危机。

    正因为这个,他接受了加缪里的拜访。

    加缪里的宴会只邀请了贡萨洛一个人,而且在他的家人们参加完晚宴纷纷告辞离开后,厅里就只剩下了主客二人。

    加缪里让仆人把自己推得离贡萨洛近了些,这让贡萨洛猜测大概今天晚上真正话题这才开始。

    果然加缪里的一番话确定了他的猜想。

    “奥斯曼人在布加勒斯特遭遇了失败,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两只拳头中的一只受到重创而已,奥斯曼有着强大的海军,如果威尼斯被击败,等待西西里的会是什么,”加缪里这么问着贡萨洛“我已经快90岁了,这个年纪对一个人来说活的就太大了些,而且我也不想在我的有生之年看到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西西里在很久以前已经被异教徒统治过,我不想再看到这块土地上出现奥斯曼人的旗帜,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听着加缪里语调含糊,半靠倾听半靠猜的话,贡萨洛不由陷入了沉思。

    理智告诉他这个老头会忽然表现的像个勇敢抵抗异教徒的英雄这似乎不是很正常,毕竟关于他那圆滑处世的种种“事迹”即便是在卡斯蒂利亚宫廷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他现在这慷慨陈词就多少显得有些突兀而不合情理。

    可虽然这样想,贡萨洛心底里却又很清楚加缪里说的并没错。

    威尼斯是西西里抵御奥斯曼人的屏障,如果威尼斯的海军遭遇毁灭性歼灭,接下来西西里就势必不可避免的正面应对来自奥斯曼的海上入侵。

    “那副地图,只是个小小的猜测,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也许那也就只是个开始,”加缪里慢吞吞的说“那么您认为呢,团长?”

    贡萨洛稍显沉吟,然后忽然开口问到:“执政官,我现在只想知道,那副地图是谁为你画的。”

    听到贡萨洛的询问,加缪里不但没有因为这个明显质疑生气,反而发出了一阵似是感到有趣,带着喘息的含糊笑声。

    “你想要见那个人吗,团长?”加缪里用一种带着些调皮般的神情看着贡萨洛,然后他摇摇头说“现在可不行,不过你放心相信很快你们就可能见面,至于是在宫廷还是在战场上,我就不知道了。”

    1199年,9月中,奥斯曼舰队越过一直以来作为双方默契的海上势力中线,向着爱琴海上威尼斯殖民地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一支奥斯曼舰队在克里特东北的埃拉萨革角登陆,建立起了一个做为进攻克里特的桥头堡。

    一时间地中海上飘扬着新月旗帜的战船帆影如林,遮天蔽日!

第一百一十章 不速之客

    几个带着软趴趴的布帽,身上揣着当地常用的莱尼奥短刀的男人晃悠悠的从离王宫大门不远处的街上走过,卫兵先是打量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理会他们。

    又是一群到处惹是生非的当地小混混,卫兵心里嘟囔了句,阿拉贡人很是看不起这些当地人,对于刚刚结束了荣耀而又惨烈的收复失地战争才不久的阿拉贡人来说,他们很难理解西西里人那种看上去毫无志气慵懒无聊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他们对于异教徒的宽容态度,更是让来自伊比利亚的虔诚信徒表示难以接受,这让阿拉贡人哪怕是知道双方都是同一个国王的臣民,可依旧无法认同他们是自己的同胞。

    而西西里人恰恰也有着同样的心思,在他们眼里阿拉贡人在某些方面和异教徒没有什么区别,不论是大的风俗习惯还是小的生活细节,总是多多少少的会透露出某些因为与摩尔人的多年接触而被潜移默化熏染的痕迹。

    哪怕他们表现的要比任何人都更加虔诚,可即便是这种虔诚中也难免会有着异教色彩的痕迹,这其中就包括阿拉贡人那对待犯人的刑罚和种种在西西里人看来充满异教风格的残酷手段。

    卫兵没有再去注意那几个人,所以也没有看到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不远处的街头拐角。

    克立安看着王宫沉思着,距上次混进王宫已经过去1天,他在等着一个来自王宫里的消息。

    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布希达特老头的手下,这些人并不知道克立安是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他们知道老头似乎对这人很忌讳,这让几个人对克立安充满了好奇。

    不过他们倒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胡乱打听,而且这个人虽然有些奇怪,可却又显得很普通,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布希达特老头在王宫里是有眼线的,只是因为身份很低所以能打听到的东西不多,可是克立安走了趟王宫就把消息探听的差不多了,这么一来里面的人只要按克立安的吩咐盯着那座可疑的塔楼,应该很快就发现点什么。

    克立安知道亚历山大的人已经混进了城防军,虽然王宫的守卫都是阿拉贡卫兵,可只要有波鸿这个内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救援莫迪洛的行动。

    克立安曾经几次试探布希达特老头,可都没打听出究竟是谁要他救出莫迪洛,不过克立安已经不关心这个了,他有他的目的和打算。

    至于那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克立安认为会是2天后,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弗洛门萨要为贡萨洛的到来召开一场欢迎晚宴的时候。

    欢迎骑士团长的宴会之所以会延迟了好几天,这主要还是因为要等待来自墨西拿和锡拉库萨的一些贵族。

    弗洛门萨把这次宴会看成是向这些地方的当地贵族展示自己强大力量的机会,向西西里人展示阿拉贡军队的力量,让那些依旧顽固的试图保留他们权力的当地贵族示威,这是弗洛门萨的目的。

    至于贡萨洛是不是猜到了他这个想法,弗洛门萨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从宫相夫人没有能从贡萨洛那里得到帮助和任何许诺这件事上,他就已经看出贡萨洛显然不是很愿意牵扯进那些麻烦的权力之争当中去,所以在他想来自己趁机小小的借用一下这位骑士团长的威慑给自己增加筹码,也不会引起贡萨洛的不满。

    只是让弗洛门萨稍微有点没有想到的,是贡萨洛居然接受了加缪里的邀请去了他的家,这多少引起了弗洛门萨的注意,不过当他听说这两人更感兴趣的似乎是奥斯曼人与威尼斯的战争后,弗洛门萨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点多心了。

    弗洛门萨不喜欢威尼斯人,这是他上任这么久之后很多人都已经知道的。

    而弗洛门萨会对威尼斯人感到厌恶的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是威尼斯妨碍了阿拉贡在地中海势力的扩张。

    威尼斯对地中海贸易的把持对很多阿拉贡人来说都是一件很讨厌的事,特别是他们与奥斯曼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被阿拉贡人视为典型的两面三刀。

    而早些年阿拉贡曾经试图借着西西里之便在地中海扩张势力的几次常识也是被威尼斯破坏的,这就让包括弗洛门萨在内的众多阿拉贡贵族对威尼斯人普遍怀揣恶感。

    成为西西里总督后的弗洛门萨依旧没有摒弃这种反感,甚至还认为这是上帝给了他一个为国王在地中海抢地盘的好机会,即便是奥斯曼人的威胁到来,可在他看来,这或许反而是趁机逼迫威尼斯人向阿拉贡服软的良机。

    所以他一直对威尼斯使者表现冷淡,就是为了趁机让对方不得不最终接受他准备好的那些苛刻的条件,因为知道做为西西里总督在威尼斯事物上对国王有着天然的建议权,所以弗洛门萨相信威尼斯人最终会向他妥协的。

    而据他所知道,那位特使这段时间显然没有放弃努力,正在到处斡旋,希望能够得到帮助,不过弗洛门萨并不担心有人会站出来和他唱反调,如今的西西里已经没有人能和他为敌了。

    2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贵族们也已经相继到达,他们上次来巴勒莫还是弗洛门萨奉命接任西西里的时候,从那之后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大半个西西里,除了一些偏远地方根深蒂固的当地贵族,即便是如墨西拿和锡拉库萨的教会和贵族们也不得不向这位总督低头。

    而现在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西西里贵族们意识到,或许自己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贡萨洛对于参加宴会这种事倒是很高兴,即便知道弗洛门萨别有用意,可他也不是很在意,能够有丰盛的菜肴和美酒为伴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漂亮女人,这让贡萨洛觉得自己或许还很年轻呢。

    接受邀请的人有很多,这要比之前阿拉贡军队刚到时弗洛门萨准备的欢迎宴会规模大上不小,而几乎所有西西里贵族都到场的场面,则让王宫变得热闹非常。

    严格的说弗洛门萨和他的国王斐迪南很像,或者说他在刻意模仿费迪南。

    斐迪南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君主,和那些把心思都放在穷奢极欲的享受上的国王相比,斐迪南虔诚,果敢,而又能够自律。

    而他对身边的人虽然没有苛刻的要求和自己一样的谨守那些规矩,可对于有着相近习惯的人总是更青睐些,这么一来他身边的那些亲信们就自然而然的模仿国王的习惯,时间久了倒也养成了这一代的阿拉贡宫廷颇为简朴而不浮夸的风格。

    而弗洛门萨作为斐迪南最信任的亲信之一,即便是已经远在西西里成了如同“副王”般的人物,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严守着在宫廷里的习惯。

    就这点来说,他要比他之前的任何前任都更值得称道。

    只是弗洛门萨可以自己保持这种谨守清规戒律的风格,但是却不能阻止当地贵族们的奢华,虽然他们或许对这位手段残酷血腥的总督心生畏惧,但是却还没到那种连过享受奢侈生活都要看他脸色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教会在西西里的表现成为了他们最大的依仗,主教们的堕落行为和教士们不知廉耻的私生活让贵族们变得理直气壮,而这一切的根源又都是来自梵蒂冈。

    而关于教皇本人还在瓦伦西亚当大主教的时候甚至曾经带着一群贵妇人关起门来开欢乐大会的轶事,更是成了他们有恃无恐的理由。

    “所以我讨厌这些堕落的西西里人,他们一点都没有荣誉感,就如同他们的祖先一样,他们曾经被罗马人,摩尔人,还有诺曼人和我们相继征服,可他们对这一切都逆来顺受,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奥斯曼人征服了他们,他们也一样会像一群羊羔似的听话。”

    弗洛门萨毫不掩饰对西西里人的厌恶,他一边用带着傲慢眼神与那些远远向他们的方向鞠躬行礼的贵族回应,一边压低声音对站在一旁的贡萨洛说着对西西里人的看法。

    “说到奥斯曼人,之前加缪里倒是和我说了些有趣的事情,”贡萨洛像是无意中想起来似的说“他认为我们应该帮助威尼斯人,因为如果他们被奥斯曼人击败,西西里就会成为奥斯曼人的下一个目标。”

    “哦,那个老家伙,他一定是得了威尼斯人的贿赂,别以为我不知道威尼斯人通过那个裁缝找过他,说起来我到现在还奇怪像他这么个人怎么还能活那么久,上帝难道不是应该早就把他的灵魂带走了吗,说句冒犯上帝的话,我觉得哪怕是让他死后上天堂也比留在人世要好得多。”

    贡萨洛有趣看看弗洛门萨,他现在倒是多少有点佩服加缪里了,毕竟如今这个时候能让弗洛门萨这么痛恨,却又没什么办法的人在西西里已经不多了。

    “不团长,我不会同意支持威尼斯人的,我觉得他们唯一能为自己过去干的那些坏事赎罪的方法就是用牺牲证明他们还是信仰上帝而不是信仰金钱,所以他们应该做的不是到处求援而是与奥斯曼人打一场真正的战争,至少以往他们和异教徒做生意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像现在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

    弗洛门萨说着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贡萨洛向不远处正与一群人热烈交谈的威尼斯特使。

    “我唯一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去拜访您,原本我还以为他会第一个去向您请求出兵支援呢。”

    贡萨洛并没有在意弗洛门萨似是稍显挑拨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在那些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流连忘返,而那些女人显然也对这位传奇将军颇有兴趣,一时间俩人身边时不时的会有一个个自恃容貌的女人经过,然后向这位将军投去个满是热情的眼神。

    “看来我这时候应该暂时失陪一下。”

    弗洛门萨很快注意到贡萨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无奈的微耸肩膀正要准备离开,却被贡萨洛忽然叫住:“总督,你对那不勒斯人的宣战怎么看?”

    听到贡萨洛问起这个,弗洛门萨的神色稍稍显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神扫过那些那些贵族,然后落在远远站在离大门不远的波鸿身上。

    “我们更担心的是法国人可能会从当中做手脚,据说法国人突然开始征收船只,可他们如果不是要渡海要那么多船干什么?”

    “那不勒斯人?”

    “是的,我怀疑他们和那不勒斯人已经谈好了条件,要知道一旦我们的军队加入反对法国的联盟,这对路易十二来说是将是很糟糕的局面,所以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时候法国人和那不勒斯媾和,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所以这也是你反对我们支持威尼斯人的原因?”

    “对,我们没有足够多的军队再去帮助威尼斯人,而国王要求我们做的是必须拿下那不勒斯,”弗洛门萨把声调放低“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不勒斯人会先是连起码的抵抗都没有的就逃掉了,另外他们居然还会向我们宣战,这么一来我们已经没有了合法进入那不勒斯的理由,这真是很糟糕。”

    贡萨洛默默点头,他虽然对这位总督投其所好的讨好斐迪南的举动有些不齿,但是对弗洛门萨的看法却是很赞成的。

    阿拉贡军队的确失去了合理进入那不勒斯的理由。

    原来在斐迪南的计划中,面临灭国之危的那不勒斯王室肯定会像以往那样向兄弟之国请求援助,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进军那不勒斯,然后他们就可以找个借口罢黜国王,进而宣布吞并那不勒斯。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莫迪洛这件事,更没想到的是逃亡中的那不勒斯王室会有那么大的魄力向西西里宣战。

    似乎察觉到贡萨洛的眼神,弗洛门萨有点不自然的动了动脖子,他能猜到贡萨洛这时候应该是正想着正是因为他逮捕了莫迪洛才会造成这种事端。

    但是弗洛门萨并不认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而且在他的看来,能利用莫迪洛趁机铲除在卡斯蒂利亚的那些敌对势力,这或许要比失去个合法吞并那不勒斯的机会更加重要。

    只是这个理由当然是不能和贡萨洛说的。

    而贡萨洛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关于那不勒斯军队。

    当听说亚历山大的军队就在那不勒斯时,贡萨洛忽然有种想要立刻带兵渡海登陆的冲动,他很想用一场与亚历山大正面交锋的方式验证自己这几年中对军队的变革与训练的成果,而唯一能够证明的方法,就是在战场上与敌人交战。

    “那不勒斯的军队会直接入侵吗,我是说如果他们和法国人真的谈好了条件?”贡萨洛对宫廷伎俩不是很热心,所以在这这件事上他只能求教弗洛门萨。

    “尊敬的骑士团长,如果您没有带着您的军队来西西里,或许这个时候我已经在考虑该如何应对那么一个强敌了,可现在倒是更希望他们能变得愚蠢些。”

    听着弗洛门萨的奉承,虽然知道他是在有意讨好,可贡萨洛还是不由微微笑了笑。

    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喧闹,然后人们看到一个侍从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向那个侍从看去,看着他什么都顾不上的直接跑向总督,大厅里的声音不由降低下来。

    “大人!”侍从跑到总督面前来不及喘气匆匆行礼,然后他立刻急急的说“梵蒂冈派来的特使到了!”

    弗洛门萨神色不由一滞,听着四周发出的透着意外的轻声惊叹,他向侍从低声问:“特使,梵蒂冈派来的,是谁?”

    “是托斯卡纳与罗马涅都主教大人。”侍从有些焦急的说“都主教大人的队伍已经快要进入王宫了。”

    又是一阵惊叹声传来,同时几位西西里的主教已经在大主教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怎么会突然来了位特使?”大主教神色沉沉的和几个主教一起望向弗洛门萨“而且是事先完全没有任何消息的。”

    “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惜我和您一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弗洛门萨对大主教的态度很清楚,自从巴勒莫主教阿方索死后,西西里教会与梵蒂冈之间就变得关系微妙起来,而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位都主教特使,这不能不让人产生种种想法。

    “我想我们还是等着迎接这位梵蒂冈的贵客吧,或许他带来了教皇给我们的命令。”弗洛门萨向大主教提议,而与此同时,几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宫殿的门口。

    看着走在前面,身披法衣,头戴红色小毡帽的都主教,西西里的主教们和弗洛门萨纷纷抬手划了个十字。

    就在弗洛门萨要开口时,站在一旁的贡萨洛忽然很没礼貌的抢先开口了:“真是意外,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被贡萨洛吸引,然后又随着他看向跟在都主教身后的一个人。

    随着那人掀起头上的帽子,大厅里瞬间响起一阵意外惊诧的低呼。

    “我也很荣幸,尊敬的骑士团长,不过相信我,这不是个意外。”

    亚历山大向着贡萨洛微微一笑。

第一百一十章 刺

    惊呼声响起又消失,意外之后的瞬间的寂静让整个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然后接着不断响起的阵阵窃窃私语,所以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站在马希莫身边的亚历山大。

    在这个房间里认识亚历山大的人有很多,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在染血之夜前就身居西西里高位,有些则是在那之后很机灵的投靠了加缪里,而更多的则是在弗洛门萨到来后选择向他屈服才得以免于受到牵连。

    可不论这些人过去曾经怎么样,他们都对亚历山大有着很深的印象,因为是这个年轻人在那天晚上改变了西西里的一切。

    很难想象如果那天晚上骚乱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或许一场更大的动乱就会从巴勒莫扩散出去,然后在整个西西里掀起一场可怕的风暴。

    所以不论如何看待这个叫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年轻人,巴勒莫的贵族们都知道他的确是平息那场圣罗莎莉亚纪念日的功臣。

    可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功劳,他才被从西西里赶走,当时同样是这些巴勒莫贵族们,他们冷漠的看着他被驱逐般的赶出了西西里,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和想起这个人。

    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甚至可能再也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了,因为那不勒斯虽然似乎并不遥远,可那里对西西里并不友好,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一旦到了那种地方,要么会很快沉溺在那奢靡与堕落之中,要么就会被卷入一个个无法想象猜测的麻烦旋涡,最终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可这个年轻人却再一次出乎他们意料的创造了奇迹,关于他的各种传言渐渐开始在西西里流传开,随之而后的是越来越让人难以置信的有关这位年青伯爵的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所做作为。

    可是最让西西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对西西里的宣战,西西里人已经知道这位伯爵与如今的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同母异父的关系,可正因为这样当看到亚历山大本人居然出现在这里时,很多人因为意外不禁目瞪口呆。

    弗洛门萨在不解之后终于从旁边人们的议论中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他同样意外的看着这个这人,因为过于意外他不由向旁边的贡萨洛看去,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证明。

    “这还真是个让人惊喜的夜晚,”贡萨洛这时已经从意外中冷静下来,他慢慢走过去站到亚历山大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好像是要确定之前是不是看错了,然后他微笑着张开了两臂“你是要我向你表示欢迎吗,伯爵,不过我也是这里的客人。”

    “应该是我向你表示欢迎,”亚历山大也同样张开手臂与贡萨洛轻轻拥抱了下,然后他退后一步转身向那些依旧挂着满脸诧异的贵族们说“你们没有看错,的确是我,我回来了,被你们承认的西西里的灯塔守护者。”

    好像一根拉到最大绷紧的弓弦终于放手松开,随着“轰”的喧嚣四起,整个大厅里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

    那不勒斯在不久前向西西里正式宣战,而其中的主力据说就是蒙蒂纳军队,而现在这支军队的主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西西里宫廷的宴会上,就是再大胆的人也想象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蒙蒂纳伯爵?”弗洛门萨终于开口了,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这个早有耳闻的年轻人,就在刚刚他还在猜测这个人如今或许正在那不勒斯与法国人讨价还价,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弗洛门萨觉得这有点不真实,可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不但来了,而且是和教廷的特使一起来的。

    “总督。”

    亚历山大向弗洛门萨稍微鞠躬,然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阿拉贡人。

    弗洛门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听说了他利用莫迪洛被捕这件事在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大做文章后,亚历山大的脑海里就曾闪过几个说起来与他形象很相近的人,而这些人不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绰号:“棍子”。

    他们不会被称为君王之剑,或是皇帝之鞭,因为那些称号的意义更多的是褒扬和肯定,而“棍子”这种绰号却是完完全全的贬义。

    政争或是党争中的棍子是用来打击人的,拿着棍子的手或许是一位君主或者是一个派别,但不论是什么,扮演棍子的人总是最残忍无情,也是最为人所厌恶的。

    弗洛门萨显然是甘心为斐迪南当这个棍子或是猎犬,而他用来撕咬对手的牙齿,就是莫迪洛伯爵。

    “伯爵我只能说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即便是宴会上的小丑,也不可能表演出这么令人惊喜意外的节目了。”

    弗洛门萨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让四周的人又是一阵低声惊噫,与此同时有些机灵的已经看到一队队的士兵身影出现在了厅外。

    “以罗马主教赋予我的权力,”一直站在旁边始终沉默的马希莫开口了,他向前一步看着弗洛门萨“总督大人,请您注意,蒙蒂纳伯爵是与我一起来到西西里的,他现在是在十字架的庇护之下。”

    马希莫说着转身从身后随从的手里拿过高高的十字架枪标戳在亚历山大身边,同时他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西西里主教们。

    西西里大主教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认识亚历山大,甚至连关于他的那些事都是在成为大主教之后才逐渐听人说到的,所以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应该站在这个人一边,可是都主教的眼神却又让他难以回避。

    “等一下,我想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解决眼前的麻烦,不过看来这个宴会是开不成了,”贡萨洛向四周看了看,看到贵族们纷纷点头,他这才向弗洛门萨说“总督,也许今天恰好就是上帝安排我们解决麻烦的日子,要知道我们可是刚刚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贡萨洛的提醒让弗洛门萨已经举起的手慢慢落下,他知道贡萨洛这话的意思,同时他也想起了刚刚说到的那不勒斯可能与法国人暗中勾结的可能。

    这让他觉得贡萨洛说的有些道理,同时他也的确不能不把教廷特使的态度放在心上。

    只是这却多少让弗洛门萨心头不由涌起了一层阴影,因为他这时候忽然想起,这个蒙蒂纳伯爵是教皇唯一外孙女的父亲。

    “maldicion……”

    弗洛门萨在心里用家乡话暗暗骂了句,同时他迅速向主教们的方向瞥了眼,看到主教们似乎没有什么明确表示,这才稍微满意了些。

    对西西里教会,弗洛门萨同样是不喜欢的,他觉得那些教士们都太仁慈了,既没有惩罚异端又对异教徒视而不见,这让他觉得西西里的教会不但软弱无能,甚至已经彻底堕落了。

    弗洛门萨正在考虑是否请求两位国王向教廷要求从本土派遣一位更加严厉而虔诚的主教,哪怕只是做为巴勒莫的都主教,也要比现在好些。

    “那么伯爵,也许我们可以单独谈谈,毕竟你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现在巴勒莫,应该不只是为了代替小丑让我们大家感到意外。”

    听着贡萨洛同样有些讥讽的话,亚历山大却只是笑了笑,他知道贡萨洛显然也对他的突然出现颇为不满,不过这倒是并不怎么让他担心。

    反而是弗洛门萨,亚历山大知道这个人的确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别说他是教皇的便宜女婿,就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正牌子女婿甚至是他的儿子,如果需要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动手。

    亚历山大知道这不是猜测,因为他的大舅子凯撒在几年之后就会经历这么一场劫难,他会被阿拉贡驻那不勒斯的总督抓起来囚禁,而那时候亚历山大六世还没死多久尸骨未寒呢。

    客人们已经纷纷离去,也有一些譬如大主教和加缪里这样的贵族被要求留下。

    弗洛门萨脸色阴沉的走在前面,他的是身边跟着几个卫兵,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关于这位伯爵似乎不止一次的身先士卒在战场上厮杀的传言,这让他觉得如果不留几个卫兵在身边就难免有些不安心了。

    而在后面,贡萨洛则和亚历山大边走边聊:“伯爵,我听说你在布加勒斯特的壮举了,那可真是个壮举,说实话我知道之后很妒忌,因为我觉得如果当时在那里是我,或许会做的更好些。”

    听着贡萨洛毫不谦虚的自吹自擂,亚历山大不禁有点好笑。

    “我承认如果在布加勒斯特的是团长你,也许真的有可能会做的比我更好,”看着贡萨洛露出了得意神色,亚历山大笑着继续说“不过请您相信我,虽然您或许能在正面战场上取得比我更辉煌的成就,可最终您能得到的胜利却肯定不会比我更多。”

    “哦,为什么?”贡萨洛面露怀疑的问,同时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也不由认真的听着。

    “因为您没有一个当您与苏丹的主力决战时,能够用自己虽然兵力微博却起了决定作用的妹妹帮您消灭来自侧翼的威胁,也没有一个能调动起整个布加勒斯特的贵族军队,与您一起战斗的希腊公主。”

    说到这里的亚历山大停下了脚步,这让走前前面的弗洛门萨在又走出几步后看到后面的人都停了下来,不得不也站住转过身看向亚历山大。

    “我的妹妹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而瓦拉几亚女大公即将为我生下她的继承人,”亚历山大的目光望向神色难看的弗洛门萨“我可以从瓦拉几亚得到源源不断的军队,这些军队将会由我的未婚妻,未来的蒙蒂纳伯爵夫人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指挥,不论我身在何处,做为我的摄政她都会遵循我的意志,而比萨甚至是那不勒斯,可以为我的军队提供一支足够进攻任何地方的舰队。”

    弗洛门萨的脸变得阴沉沉的了,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挑衅,他的目光迅速瞥向贡萨洛,希望这位将军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出阿拉贡远征军统帅的威严。

    果然,贡萨洛似乎被亚历山大的话激怒了,他和亚历山大面对面的相互对峙,在过了一会后他才用稍显低沉的声调问:“那么说你的军队会进攻西西里了,伯爵?”

    “或者任何地方,”亚历山大好笑的看了眼弗洛门萨“你们不会认为我会愚蠢到当阿拉贡军队到了西西里之后,依旧试图进攻这里吧,我可以进攻的地方很多,譬如撒丁,譬如巴里阿里,甚至是阿拉贡本土。”

    “你疯了!”弗洛门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指着亚历山大的胸口“伯爵你或许有这么一支军队也有这样的计划,可你忘了一件事,你自己现在就在这,在巴勒莫的王宫和几百名卫兵的包围当中,不要对我说你的女儿是教皇的外孙,也不用炫耀你在梵蒂冈有多大的影响,我可以随时让你和你的舅舅一起成为我的囚徒,如果你的军队敢于进攻西西里,我会让人把你们两个都吊在城墙外边,你们大概没经历过收复失地战争。那我告诉你,我们和摩尔人打了几百年,这几百年当中我们从异教徒那里学到了一件东西,那就是怎么用最残酷的方法让我们的敌人屈服。”

    弗洛门萨说完双眼闪着怒火狠狠瞪向其他人,他觉得有必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警告一下那些西西里人,让他们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实还是很仁慈的,如果这些人一定要见识他严酷的一面,他并不介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四周那些人显然被弗洛门萨的话吓住了,他们不由向大主教和加缪里看去,对他们来说只有这两个人或许还能与这位显然已经十分愤怒的总督抗衡。

    可是他们却失望了,大主教站在一旁默默的捻着挂着十字架的手珠,而加缪里靠在由仆人推着的轮椅里只是深一口浅一口的喘着气,似乎随时都会睡去。

    弗洛门萨脸上划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经过几年的残酷统治,他已经在西西里建立起令人畏惧的权威,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说是西西里真正的无冕之王,已经没有人能再动摇他的地位。

    弗洛门萨的目光从那些人脸上掠过,看到了他们忐忑躲闪的眼神,也看到了他们内心的畏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亚历山大脸上,就在他要再次开口说话时,亚历山大抬手阻止了他。

    “你大概误会了总督,我不是来威胁你的,也没打算用言语就让你屈服,”亚历山大向弗洛门萨笑了笑,看着弗洛门萨听了他的解释脸上不禁闪过得意的样子,亚历山大接着说“我只是来告诉你该怎么做才不会成为一场战争中的牺牲品。”

    说着,亚历山大抬起右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砰砰砰~”

    响指过后,枪声大作!

    弗洛门萨身边的卫兵应枪倒地!

    几乎与此同时,王宫里关押莫迪洛的塔楼下,一条黑影藏在后面巷道的阴影里迅速接近塔楼门前的卫兵,当卫兵察觉到异样时,随着那人手中发出透着沉闷的弓弦响声,一支弩箭已经贯穿卫兵的咽喉。

    同时伴着一道亮光掠过,那人手里的锥形刺剑划开了另一个卫兵的喉咙。

    “真是轻而易举,”那人低声自语一句迅速从卫兵身上搜出钥匙打开木门闪进塔楼。

    他沿着木头楼梯一路向上,然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找着。很快他就在登上塔楼第三层时,看到了背靠大海方向的一个房间里闪出的灯光。

    “找到了。”

    那人迅速向那房间走去,当他透过房门上面的窗口看到里面的人影时,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伯爵大人。”那人喊了一声,看到里面的人似乎一愣,他立刻接着问“莫迪洛伯爵大人?”

    “你是谁?”莫迪洛稍显警惕的问,从没有人在这么晚的时候来看望他,这让他觉得有些不正常。

    “大人,我是来救您的。”那人说着立刻找着手里那串钥匙试图打开房门,可让他意外的是,几把钥匙似乎全都无效。

    “楼下的卫兵是没有这个房间钥匙的,”莫迪洛走到离房门不远的地方看着外面那人焦急的摆弄对他说“听着只有每天给我送饭的人才能打来这房间,或者是总督本人来的时候会带钥匙来。”

    “该死!”

    那人恼火的随手砸了下门,随后就知道这门的厚度不是他能凭力气打开的。

    “大人,我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不过您现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是说对您的外甥蒙蒂纳伯爵说,是他让我来救您的。”

    莫迪洛贴着房门上窗口:“哦,他可真是个好外甥,好吧你去告诉他我正打算要对他说的,我发现……”

    “什么大人?”那人也贴近过去仔细听着。

    突然,一道亮光骤然闪过,刺剑锋利的剑锋顺着窗口直挑门后暴露的咽喉!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纵横捭阖亚历山大

    枪声响的急促,同时随着惊叫声,几个人影飞快的从包围的队伍里冲出来,他们越过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卫兵冲向大厅里的那些贵族,在卫兵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已经冲到亚历山大他们身边。

    几把锋利的马刀立刻架在了弗洛门萨身前,同时其他人身后也有人拿着武器隐约威胁着。

    “你在干什么?”弗洛门萨呆呆的看着胸前明晃晃的刀尖,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立刻暴跳如雷的对亚历山大吼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想要劫持我们吗,这是盗贼才干得出来的勾当,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而且侮辱了你自己吗?”

    亚历山大没有理大声吼叫的弗洛门萨,而是看向一旁的贡萨洛,看着贡萨洛开始吃惊随后就平静下来的脸,亚历山大向他微微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贡萨洛瞥了眼还在说个不停的的弗洛门萨,又看了看四周那些不做所措的卫兵,随后轻皱眉梢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向不远处角落的几把椅子走去。

    “伯爵你这么干可不像话,”贡萨洛丝毫没有被劫持后的惶恐不安,他看着为他斟满酒杯的亚历山大,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相信我你以后会因为这个名声扫地的,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没有人愿意再相信你。”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知道贡萨洛说的没错,这次之后或许他真的要落个坏名声了,毕竟使用偷袭的手段公然劫持一位总督和将军,在这个时代看来的确是很不名誉,甚至会被视为是破坏规则的举动。

    只是亚历山大却并不在意这个。

    “时代变了,骑士团长,有些事真的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亚历山大说这话的时候略有感慨,他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代将会向什么方向走去,在这个号称彻底粉碎了中世纪黑暗与最后一场古典战争的时代里,很多东西都会消亡,而很多东西又会应运而生。

    阴谋,背叛,收买和出卖,在这个时代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频繁,而人们评价这一切的标准已经不是那些流传许久充满浪漫与荣誉感,却又冗长腐朽的骑士规则,而是胜利与失败,生存和死亡。

    对亚历山大的话,贡萨洛没有表示反对,他其实并不是个迂腐的人,事实上这位后来被成为伟大的贡萨洛的军事天才有着跳脱的性格和见机行事的冷静,同时更不缺乏勇于探索新生事物的精神,正是因为他的这些性格,当听说他带兵到来时,亚历山大才决定稍微改变计划,找个机会干脆直接的面对这位将来可能会是他平生大敌的优秀统帅。

    “那么你准备把我们怎么办呢,就这样押着我们出去,然后带着那位莫迪洛伯爵一起离开?你知道这不行的,你不可能逃掉,”贡萨洛抚摸着颌下浓密却并不很长的胡须,他有些好奇的看着亚历山大,同时琢磨他会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而根据他对这个年轻人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一时冲动就干出这种怎么看都是完全没脑子的事来。

    亚历山大稍微点头,然后向前倾出身子,稍微压低声音说:“将军,我觉得如果我们谈谈条件或许能解决如今的麻烦。”

    果然……

    贡萨洛默不作声的看了眼亚历山大,他知道这应该才是亚历山大会采取这种极端得近乎不智的真正原因,他是来提条件的,可什么样的条件能解决眼前的糟糕局面?

    那不勒斯已经向西西里宣战,而蒙蒂纳军队则是他们的主力,虽然在战场上妥协讲和完全不是问题,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却让事情显很十分棘手,那么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弗洛门萨那个快要发疯的家伙冷静下来,甚至还能接受?

    “释放伯爵,”亚历山大直接开出了条件“将军,我们都知道总督这么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那不勒斯必须救出莫迪洛伯爵,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你说的不惜一切,也包括和法国人结盟吗?”贡萨洛敏锐的察觉到了亚历山大话中透出的意思,虽然这也的确是他们早就有所猜测的,可从亚历山大自己那里听到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包括一切可能,莫迪洛伯爵是我的妹妹,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舅舅,只是这一点就决定了救出伯爵关乎的不只是亲情,还有西西里王国的尊严。”

    贡萨洛的眉梢轻轻一挑,他注意到了亚历山大的用词。

    尽管许久以来两西西里王国对外都宣称自己是西西里,但这往往是在更正式的场合下,平时人们更愿意为了区别把他们分别称为西西里与那不勒斯,而现在亚历山大却直接宣称西西里,这让贡萨洛意识到他似乎正把话题有意向着某些他还没有猜想到的方向引导。

    贡萨洛一下提起了小心,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很多都让人先是觉得意料之外,可当事情发生了却又有种原本就该如此的感觉,贡萨洛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可以想象如果在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很可能意味着他的对手已经中了圈套。

    “这或许是两个西西里之间的矛盾,我也可以理解为是那位总督个人对兄弟之邦的偏见,但是如果他试图通过借用阿拉贡军队与我对抗,那我就不能不考虑与法国人,甚至是与更强大的势力结盟了。”

    “等一下,你说的更强大的势力是指谁?”贡萨洛一下抓住了亚历山大话里的关键,虽然他并不想相信,可那些话里已经透露出的明显含义却又让他不能无视“不要告诉我你要和奥斯曼人结盟,这不符合你的身份,要知道整个欧洲都知道你是抵抗异教徒的英雄,难道你要毁了你自己吗?”

    亚历山大暗暗撇了撇嘴,如今的人当然还不知道什么叫经营形象,不过不论是贡萨洛的放荡不羁还是阿斯胡尔克的豪爽大方,其实都是这种意思。

    那么他呢,他的形象是什么?

    年轻风流的伯爵,基督世界抵抗奥斯曼人的英雄,还是如同斯科普一样,在别人眼里就是个靠着女人爬上高位的幸运儿?

    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就如同路易十二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女婿未来的法国国王富朗索瓦一世一样,那个号称最后的骑士国王的法国国王在享受着这个称号的同时,也并不妨碍他与奥斯曼人结盟,甚至在几次关乎欧洲命运的战争中,法国不但向奥斯曼舰队提供港口,甚至还出兵向其他国家挑衅,暗中策应当时的奥斯曼苏丹苏莱曼。

    但是这些依旧并没有影响到富朗索瓦一世的名声,他依旧被视为是法兰西历史上最受爱戴的国王之一,甚至有人说如果没有富朗索瓦一世当时那明智理性的外交选择,就不会有后来波旁王朝崛起后路易十四的辉煌。

    历史就是这样,从不以动机为依据,而是以结果论功过。

    亚历山大心里这些念头一闪而过,看着贡萨洛探究的目光,他稍微想了想放低声调说:“那么将军你认为如果我只与法国人结盟,你们能拿下那不勒斯吗?”

    贡萨洛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动,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亚历山大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来帮助你们的,国王顾念两西西里的兄弟情谊派兵援助你们,可你们的态度却让人很意外,或者说是失望更合适,忽悠弗洛门萨总督的做法的确有些不妥,可这难道就是你们对国王善意的回报?”

    听着贡萨洛的话,亚历山大轻轻一笑,他向卫兵招招手,示意他们把已经停止咒骂的弗洛门萨押过来,看着满脸不忿的总督,亚历山大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么就让一切都明白些吧,将军你的军队不是来救援而是占领那不勒斯的,你的任务是驱逐那不勒斯王室,甚至逼迫王室宣布放弃那不勒斯的王位废黜国王,而你总督,你则是想要用伯爵铲除你在阿拉贡的敌人,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你只要说伯爵策划了染血之夜的暴动,而他在阿拉贡有很多同样的支持者,这就足够了,我想事情就是这样对吗?”

    弗洛门萨愕然看着亚历山大,然后又猛然扭头望向贡萨洛,他的眼神明显怀疑两人刚才在交谈的时候贡萨洛透露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别这么看着我,”贡萨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给亚历山大,至于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这么秘密的事,他却懒得去琢磨,然后他又对亚历山大说“继续说。”

    至于弗洛门萨的怀疑,贡萨洛是不屑去解释的,在他看来虽然都是以君主身边的宠臣而得势,但弗洛门萨是绝对不能和他相比的,就这点说,贡萨洛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傲慢。

    亚历山大对贡萨洛的这个态度很满意,看着弗洛门萨在俩人之间满是探究的眼神,他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翘了下。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个了不起的军事天才,世人对他的推崇往往来自由他一手缔造的威力巨大的西班牙大方阵,而在亚历山大看开大方阵固然成就了贡萨洛,可真正让西班牙军队在未来2个世纪中横行欧洲大陆的,其实是他对火器战术的变革和那远超常人的对火器在未来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的远见卓识。

    可以说如果没有贡萨洛,热兵器取代冷兵器的过程,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样子。

    面对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再有自信也不能忽视他,而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聪明,至少迄今为止他在战场上战胜的敌人都是他凭借着犀利的火器武装才得以取胜,而当要面对拥有同样装备的敌人,特别是贡萨洛这种堪称天才的军事统帅时,亚历山大并不能保证自己就真的能在战场上完全战胜他。

    或者说即便取得胜利,他也势必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贡萨洛或许可以不在乎,因为他的背后有两个强大的王国支持,但亚历山大就不能不考虑损失会给他带来的得失利弊。

    所以,如果能够不在战场上就消弭掉一个巨大的隐患,这才是亚历山大认为最好的结果。

    种下一根刺,一根在弗洛门萨心里拔不掉的怀疑的刺,让他怀疑自己与贡萨洛之间有了什么默契,然后等着这根刺不停的生长,直到让那个稳坐在阿拉贡宫廷的斐迪南也为之坐立不安。

    这个方法或许对其他人没有什么用,当知道可能会被怀疑时,其他人会凭借着伊莎贝拉女王的宠爱为自己辩解,然后乖巧而又竭尽全力的讨好两位国王,直到国王们的怀疑消除。

    可是贡萨洛不会,他太骄傲了,根本不屑解释,更不会为了挽回国王们的好感刻意讨好。

    女王的恩宠让他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而在战场上的辉煌更是让他觉得即便是国王也无法和他相比。

    这从他当初肆无忌惮的当众羞辱亚历山大六世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已经狂妄到了什么地步。

    亚历山大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不止是他接触过的贡萨洛,也是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结果。

    在将来贡萨洛会为他的傲慢与狂妄付出代价,当伊莎贝拉再也不能庇护他的时候,他与斐迪南之间蕴藏许久的矛盾将会彻底爆发。

    而亚历山大要做的,只是给这个原本会在许久之后才会爆发的矛盾之火添加些柴火,让它们提前迸发出争斗的火焰。

    为了这个,亚历山大不惜冒险显身,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因为对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已经早有计划。

    “国王不会这么干……”

    弗洛门萨想为斐迪南辩解,但是却被亚历山大抬手打断。

    “国王是不是会这么做我们都很清楚,而且总督你真的觉得我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丝毫不顾个人安危的潜入西西里?”

    弗洛门萨的脸色忽然变了,他向贡萨洛望去,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可能会发生什么的答案。

    “你的军队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集结了,”贡萨洛开口了“可是你们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是我到了西西里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你想干什么?”

    看着亚历山大并不开口,却只是望过来的微笑神色,贡萨洛忽然想到了他刚才的话。

    “撒丁!”

    撒丁岛,距离西西里并不很远,在地中海上这座岛的位置显然不如西西里那么重要,但是却是阿拉贡遏制法国南方海岸线的桥头堡,虽然再向东北还有科西嘉岛可以做为牵制法国在地中海上势力的据点,但是却显然不如撒丁岛那么重要。

    那不勒斯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西西里,而是撒丁?

    这个想法瞬间让弗洛门萨吃惊之余又暗松口气,他已经被这个贡布雷搞得有些头昏眼花,谁能想到一个身份高贵的伯爵会忽然扮演起了强盗的角色,或者说是强盗并不合适,可眼前他的举动却让弗洛门萨感觉就是专干绑票行当的。

    贡萨洛的眼神阴沉,他不能像弗洛门萨那样因为那不勒斯人没有入侵西西里就觉得万事大吉,他是阿拉贡军队的统帅,当听说那不勒斯人要入侵撒丁时,他想的是如何迅速阻止这一切。

    “伯爵你自己来到西西里,可却让军队入侵撒丁,这真是让我感到意外,”贡萨洛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入侵撒丁这个突然之举的确很出人意料,不过让他更好奇的是亚历山大的突然出现,他不相信亚历山大会愚蠢到自投罗网的地步,毕竟即便是与一位都主教同来,也完全不能保证他能再离开这里,至于说用他们作为人质,贡萨洛觉得这个办法太蠢了点“不过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所以告诉我你要怎么样?”

    亚历山大看了一眼贡萨洛,同时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加缪里。

    老头依旧是那么半死不活的,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这就是我来西西里的原因了,”亚历山大的目光扫过厅里的每个人,看着那些满心狐疑的贵族和主教,他缓缓向前伸出手“萨丁科西嘉,甚至还有更多的阿拉贡岛屿,如果我不能带走伯爵,那么这些地方不但会遭到进攻,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接下来这些地方将会迎来的不止是我们,甚至包括那不勒斯在内,这些地方会交给法国人,到那时候你们面对的将不止是我们,还有法兰西军队。”

    亚历山大的话让四周的人脸色各异,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不勒斯难道宁可屈服在法国人面前,也不愿意与它的血脉同胞成为一家人吗?”

    贡萨洛开口了,而他的话让所有人不禁都意外吃惊。

    这是贡萨洛第一次正面回答亚历山大之前对阿拉贡试图吞并那不勒斯的指责质疑,而他话里的意思无疑是证明亚历山大说的没错。

    阿拉贡的确对那不勒斯有着野心!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贡萨洛扫了眼那些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惊得目瞪口呆的贵族们“两个西西里已经分离的太久,现在该是重新合二为一的时候了,这很正常不是吗,而你伯爵,你想阻止这一切吗?”

    亚历山大轻轻摇头,他看了眼虽然留下来,可却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的威尼斯使者。

    “我当然不会阻止你将军,相反我也同样这么认为,只是将军我要提醒你,你大概忘了奥斯曼人的威胁,我向你保证,只要阿拉贡军队踏上那不勒斯一步,你们将会发现威尼斯将受到来自瓦拉几亚的威胁,他们会不得不为了保护本土撤回在地中海上的军队,而那时候西西里就会直接面对奥斯曼人的舰队。”

    厅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和抽气声,所有人,甚至包括马希莫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一时间厅里没有一个人开口。

    贡萨洛认真看着亚历山大,虽然不知道这些话他是否会真的付诸实施,但是贡萨洛却觉得这个人真的疯了,甚至就是他都不能不承认这个威胁真的狠狠戳到了西西里的要害。

    威尼斯人在海上的抵抗为西西里争取到了时间,即便是对威尼斯人没有丝毫好感的弗洛门萨也必须承认,正是威尼斯在海上的抵抗让西西里避免了与奥斯曼人的正面碰撞。

    所以在将来,阿拉贡军队是必须支援威尼斯的,否则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奥斯曼人统治整个地中海。

    贡萨洛的目光这时同样瞥向不远处的威尼斯使者,他看到使者满脸愤怒却又不得不让自己沉默的听着的愤懑表情。

    做为几个世纪以来地中海上的霸主,威尼斯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命运居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伯爵你是在威胁我吗?用勾结异教徒威胁我?”贡萨洛压低声音说,他并不想在这种事上纠缠不清,他很清楚勾结异教徒这种罪名或许在伊比利亚可以作为严厉的罪行予以追究,可在意大利这个罪名对很多贵族其实并不算什么,或者哪怕的确可以令亚历山大的名誉受损,但是只要想想他在梵蒂冈的显赫关系,贡萨洛一点都不认为这会成为让他一败涂地的致命罪行。

    而最重要的,是贡萨洛不相信亚历山大会冒险跑到西西里来就是为了让别人抓住把柄。

    “你想干什么?”贡萨洛忽然问,他觉得好像抓住了亚历山大话中的线索,却又忽然没有了头绪。

    “和我结盟将军,”亚历山大同样压低声音“不要再想那不勒斯了,斐迪南的阴谋已经暴露,阿拉贡军队永远不要想要踏上那不勒斯的土地,否则就如我说的,西西里,撒丁和科西嘉将会遭到我们和法国人的共同进攻,可是如果和我结盟,我保证有一个更能彰显你的武功和有巨大利益的地方可以让你去征服。”

    “哪?”贡萨洛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眼角忽然迅速向威尼斯使者扫了一眼“克里特?!”

    听着贡萨洛说出“克里特”时,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了微笑,同时他一直暗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知道贡萨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接下来,一切才会变得轻松些。

    看着贡萨洛神情间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亚历山大却回头向弗洛门萨说:“不过在谈判之前,我觉得现在最好先把我的舅舅莫迪洛伯爵释放出来,相信你一定不会表示反对,对吗总督?”

    弗洛门萨脸上神情阴晴难定的掠过一丝阴郁,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可从贡萨洛那一丝难掩激动的情绪上他还是猜测到亚历山大一定对他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总督,把伯爵释放出来,或许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

    看到贡萨洛不耐烦的目光向他望来,弗洛门萨暗暗咬着牙。

    这个伊莎贝莱女王的宠臣是这么傲慢,他那语气完全是在把西西里总督当成他手下的大兵在指挥。

    弗利门萨很想拒绝,而且他也的确有权力和理由拒绝这个明显已经越权的命令,但是只短暂的想了想之后他决定听从贡萨洛的话。

    他们刚才在秘谈什么?

    有别人不能知道的话题可以讨论?

    或者,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阴谋,否则很难想象蒙蒂纳伯爵居然会大胆到公然独自来到西西里。

    弗洛门萨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他一边谨慎的注视着那俩人低声私语,一边下令让手下去把莫迪洛伯爵带来。

    “伯爵你完全可以放心,莫迪洛伯爵在西西里享受到了完全符合他身份的待遇,他的尊严没有受到一点侮辱,至于他的生活我向你保证当你见到他的时候,或许还会发现他比在那不勒斯的时候更胖了些。”

    弗洛门萨用暗含嘲讽语气说着,他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好,如果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显得对刚刚劫持了自己人毫无敌意,只会让对方对自己更加小心。

    有些怨怼不忿,却又在贡萨洛的霸道面前无可奈何,这就很巧妙的掩盖了他内心里的想法。

    对弗洛门萨的讥讽亚历山大看上去毫不在意,只是当看到总督向他们两人似乎无意瞥来的目光时,亚历山大心里就不由闪过一丝暗笑。

    一根根无形的刺正埋下去,或许一个弗洛门萨并不足以让斐迪南对贡萨洛产生疑心,但是如果这种怀疑日积月累,最终斐迪南将无无法容忍心底里的这根刺。

    亚历山大边想着边回头向正陷入沉思,大概已经开始在考虑征服克里特的可能与步骤的贡萨洛张嘴欲语,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接着一个士兵慌张的闯了进来,不等看清弗洛门萨在哪,那个士兵已经大喊起来:“大人,总督大人,那个莫迪洛伯爵,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目标:克里特

    空荡荡的房门敞开着,一摊血迹顺着铺在地上的石缝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房门里。

    即便离着老远,也能闻到的隐约血腥味让人觉得不舒服,而走进房间后看到的一具尸体则让这种不适变得更强烈了。

    其实当在塔楼外看到被隐藏在角落里的卫兵尸首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预想到这一幕,可当亲眼看到时,亚历山大还是不由深深吐了口气。

    尸体并不是莫迪洛,这是个陌生人,一张很普通的脸,大睁的双眼似乎在说死者至死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致命伤是喉咙上的一个很平整的缺口,似乎是被人从正面直接戳穿了似的,而牢门上窗口留下的血痕也证明了这一点,很显然这人是被人从窗口刺出的一剑直接洞穿了咽喉送的命。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个真正可怕的刺客。

    弗洛门萨脸色难看的盯着房间里,他觉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发生的这一桩桩的事情。

    突然出现的蒙蒂纳伯爵,莫名其妙消失的莫迪洛,还有就是这个谁也没见过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莫迪洛去哪了?

    总督阴沉着脸向同样满是玩味的贡萨洛望去,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一切都太仓促,或许贡萨洛会怀疑是他在暗中搞的小把戏,以此来阻止释放莫迪洛。

    如果可以弗洛门萨的确是很想阻止释放莫迪洛的,只是现在莫迪洛却忽然失踪,而房间里却出现了一具尸体,这就让弗洛门萨一下子陷入了被动甚至是难堪。

    “这是怎么回事,或者说总督在你的家里我们都是不安全的?”贡萨洛用嘲讽的语气问着,看到弗洛门萨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继续说“或许我们大家应该穿上内甲了,要知道就在刚才我们还险些让人用火枪打碎了脑袋。”

    贡萨洛的冷嘲热讽让弗洛门萨一阵恼火,却实在无法回答,他愤怒向亚历山大看去,同时心里不住捉摸着刚才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亚历山大也很意外,他冒险潜入西西里当然不完全是为了解救莫迪洛伯爵,但这肯定是很重要的,可现在莫迪洛却突然失踪,而眼前的尸体让事情也变得诡异复杂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也怀疑这可能是弗洛门萨耍的花招,但是只要看一眼地上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渍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很显然弗洛门萨是来不及准备这一切的,除非他未卜先知。

    “总督,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莫迪洛伯爵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舅舅,是尊贵的那不勒斯伯爵,可是现在我看到的是这种情景,你认为我应该怎么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亚历山大目光严厉的盯着弗洛门萨,不等他开口就又继续说:“或者你认为我之前的话都是在空洞的恐吓你,或者你认为可以像囚禁伯爵那样囚禁我就可以避免我说的那一切,如果是那样我现在可以留下来成为你的囚徒,不过请你记住你将要为即将发生的一切负责。”

    弗洛门萨的嘴唇抖了下,他不知道贡萨洛俩人刚刚悄悄说了些什么,可只从亚历山大扬言进攻撒丁和科西嘉,甚至是要用打击威尼斯促使奥斯曼人进入地中海西岸的威胁上,他就知道其实已经击中了他的软肋。

    西西里是否能顶住来自奥斯曼人的直接进攻,这个弗洛门萨是很清楚的,正因为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比谁都更担心亚历山大的威胁会变成事实。

    如果真的那样,即便囚禁了亚历山大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到了那时一旦奥斯曼的舰队铺天盖地而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底的灾难。

    至于说用亚历山大要挟那不勒斯或是瓦拉几亚,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弗洛门萨抛在脑后。

    他不认为这会有用,不是眼前的这位蒙蒂纳伯爵不够重要,而是他很难相信在这种近乎灭国的争斗中会有人为了一个人改变策略。

    那不勒斯应该不会,而瓦拉几亚如果有机会入侵富饶的威尼斯,难道就会放弃吗?

    弗洛门萨有些慌了。

    “封锁王宫!”

    总督的吼声在这一刻有点走调,虽然在亚历山大出现后整个王宫就早已经戒备,可随着弗洛门萨的命令,依旧有大批的卫兵开始在王宫里搜索起来。

    “找到伯爵,不论是死是活。”弗洛门萨觉得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喉咙火辣辣的,似乎随时都会烧起来。

    “伯爵,也许我们可以到更舒适点的地方去等消息,”贡萨洛顺手从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指挑起件女人的女裙看了看又随手扔掉“虽然这里也不错,不过毕竟在这里谈话不太方便。”

    弗洛门萨的脸上烫呼呼的,为了能从莫迪洛那里得到更多可以用来制造把柄的消息,他不惜给予这个囚犯优渥的待遇,甚至还为他提供了女人,他当然可以通过用刑得到同样的东西,只是如果那样或许莫迪洛就不会那么甘心情愿的提供一些他不知道的了,只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变成了个巨大的讽刺。

    亚历山大也注意到了那件女人的衣服,这倒是让他稍微放心了些,伯爵既然能在当囚犯的时候日子过的都这么惬意,不论是谁劫走了莫迪洛,情况应该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贡萨洛显然对莫迪洛伯爵的下落不是很关心,他更在意的是亚历山大向他提出来的有关克里特岛的想法。

    自从君士坦丁堡陷落,克里特就成了东罗马遗民逃亡避难的一处场所,而威尼斯人也通过几个世纪的努力同样在克里特站住了脚跟,从开始沿着爱琴海西南海域的大片群岛逐渐建起的众多小据点,到在克里特开辟大片的殖民地,威尼斯人在克里特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征服克里特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至少在贡萨洛看来是这样的,这固然是因为克里特作为地中海东岸地区最大的岛屿一旦占领几乎就等于把势力推向了奥斯曼人的边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贡萨洛知道亚历山大在克里特有着特别的利益。

    而这多多少是和贡萨洛也同样有着密切关系。

    权力与财富,这是任何时代都会被人永远追求的目标,而贡萨洛并不认为自己会免俗,相反他对权力或许要求的不多,可是对财富他有着较之常人更大的兴趣。

    如果能征服克里特,那就意味着可以占有几乎是半个地中海的财富,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夸张,至少由亚历山大提供的香水生意已经让他的家族在伊比利亚赚了盘满钵满,而与香水比加起来让贡萨洛更在乎的是贸易联盟展出的巨大力量。

    与后者相比,香水生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而如果能拿下克里特,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地中海真的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家的金库。

    贡萨洛动心了,奥斯曼人的入侵虽然令欧洲人胆寒,可在他看来却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亚历山大很清楚贡萨洛的这些想法,或者说正因为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才敢于冒险。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的确是是这个时代的军事天才,但是这并不能掩饰他也同样是个贪财好色的人。

    通过战争追求财富原本就是这个时代军人的通病,而贡萨洛则把这种贪婪发挥到了极致。

    这也是最终导致他在不久后与斐迪南彻底决裂的一个根源,在忍耐了他无数次傲慢无礼而又欲壑难填的索取后,斐迪南最终再也无法忍受他。

    而亚历山大现在要做的,只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一下而已。

    弗洛门萨很想知道那两个人究竟在策划什么,他觉得自己也许会发现个大阴谋,但是莫迪洛的失踪让他不得不调集人手大肆搜捕,毕竟这件事实让他颜面扫地,而亚历山大的威胁还言犹在耳,这就更让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寻找莫迪洛的下落。

    亚历山大在西西里王宫里的出现显然是有些让人尴尬的,特别是他劫持总督的举动更是让西西里人看到他后感到十分别扭。

    王宫已经被完全封锁,卫兵们到处寻找蛛丝马迹,只是所有人却又都隐约不安,因为之前亚历山大的手下突然出现让这些士兵警惕了起来,除了弗洛门萨自己的阿拉贡士兵,谁也不知道在巴勒莫城防军里是不是还隐藏着亚历山大的人,这就让西西里人之间变得相互猜疑起来。

    弗洛门萨显然也这么想,他下令要所有的巴勒莫城防军撤出王宫,然后命令阿拉贡士兵占据了整个王宫的所有紧要岗位。

    耐人寻味的是,即便是哪怕这么一来原本就不多的王宫士兵显得更加人手不足,弗洛门萨也没有向贡萨洛请求调动他带来的军队帮忙。

    搜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让人失望的是,唯一可疑的人似乎是个很不起眼的送货商贩,在发生意外之前那个人就已经赶着送货的马车离开了王宫,而在询问厨房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很显然莫迪洛伯爵就是被这个人带走的,只是那个出现在牢房里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却又没人能说的清楚了。

    很显然这应该是两拨不同的人,其中一拨劫走了伯爵,而另一拨却似乎是来暗杀莫迪洛的,只是那个刺客很不走运,他没有能杀掉伯爵却被事先潜入的那个送货的商贩干掉了。

    只是这两拨人究竟都是什么来历,还有他们为什么都对莫迪洛伯爵如此感兴趣,却是一时间解释不清楚的。

    弗洛门萨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他愤怒的痛斥手下人的无能,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而让他更担心的还是亚历山大与贡萨洛之间似乎在密谋什么。

    弗洛门萨可以肯定自己猜测的不错,这也让他不禁想起国王会把贡萨洛打发出来的原因。

    虽然因为贡萨洛带领的是阿拉贡的军队而不必担心会发生最可怕的事,可是那个贡布雷却给弗洛门萨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那个人居然现在能够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大放厥词,而就在刚刚不久前他是用火枪逼迫着自己就范的。

    这让弗洛门萨觉得如果那个人真的说动了贡萨洛,他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弗洛门萨的担忧显然不是胡思乱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不是担忧,而是已经变成了现实。

    “伯爵,我得承认我从没看明白你这个人,原本我以为你是个精明的商人,或者算是个优秀的军人,但是现在你却让我意外的发现你还是个很不错的外交官,这可真是让我感到吃惊,”贡萨洛舒服的坐在椅子里向对面的亚历山大举杯致敬“克里特?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你从开始就已经在策划这一切了,我是说在上次你建议我们的朋友科茨察赫拿下克里特的蔗糖生意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要对克里特下手了?”

    对贡萨洛的质疑,亚历山大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知道贡萨洛会答应与他谈判是因为的确被克里特的计划打动了。

    而克里特计划,正是亚历山大一直以来不停努力的结果。

    虽然在陆地上遭受了挫败,但奥斯曼帝国的舰队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力量。

    在随后的近两个世纪里,奥斯曼舰队将会不停的向地中海西岸发动一次次的入侵战争。

    这无疑让他们与威尼斯人之间爆发了不可避免的冲突。

    将近2个世纪,威尼斯将会因为与奥斯曼的漫长战争掏空国库最后的积蓄而逐渐走向衰落,而奥斯曼人的海上力量也会在这一次次的冲突中渐渐消耗殆尽。

    克里特就是在这种反复争夺中最终落入奥斯曼人手中。

    但是克里特的反抗从没有停止过,在之后的几个漫长岁月里,奥斯曼帝国将不得不在克里特一次次的投入必要的军队,予以防备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生的暴动,这种动荡同样令奥斯曼帝国颇为恼火。

    而在现在,克里特还没有陷落,即便奥斯曼人已经在克里特东部强行登陆,并且建立起了几个颇为顽固的堡垒,但是这一切却还没有发生。

    亚历山大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说说吧伯爵,你准备怎么做,”贡萨洛开口催促着,他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事实上在战场上他的耐心和毅力令敌人生畏“或许这只是你用来拖延的借口,如果是那样对你可不太妙。”

    “帮助威尼斯人。”

    “你说什么?”

    “帮助威尼斯人,”亚历山大重复了一遍“现在威尼斯正遭受威胁,他们在地中海上的所有殖民地都面临陷落的危险,而您可以成为威尼斯的拯救者。”

    “然后他们就会乖乖的把克里特交给我了?”贡萨洛一脸讥讽的问。

    “不,可这能够成为您顺利干预每一块威尼斯领地的机会和借口,至于克里特,并非只是威尼斯人的地盘,对您来说您援助的威尼斯,但是占领的却可以是当地已经失去主人的无主之地,这才是您应得的回报。”

    听着亚历山大的话,贡萨洛稍长的下巴也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随着轻轻嚅动着,然后他就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等待分娩的母牛。

    直到过了一会,贡萨洛似乎才从亚历山大描述的美好前景里清醒过来似的,他右手食指向亚历山大点了点,语气中透着一丝嬉戏:“我知道这是你的小把戏伯爵,我们都知道克里特有你的生意,如果克里特失陷了你的损失会有多大?我想也许不会让你破产可一定不好受,所以你就怂恿我去为你占领克里特,是不是这样?”

    “准确的说是我们的生意,将军,”亚历山大轻轻纠正了下“你认为那些香水的利润有多少,或者是你的家族与我在阿拉贡的代理人为你做的那些甜酒生意的能为你带来那么丰厚的回报?”亚历山大看着贡萨洛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将军,不论是从北方的德意志诸侯的宫廷还是大西洋上的那些港口,包括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我们的生意做的要比你能想到的大得多,我可以向你保证整个欧洲每个宫廷和贵族家里餐桌上的任何一道甜食都可能由我们种植园榨出的蔗糖调味,而这还只是我们所有生意当中的一部分。所以将军,你要明白你今天的选择影响的将不只是到了年底你能够得到多少弗洛林,杜卡特,或是拉迪亚,而是你在将来能够得到什么。”

    贡萨洛默默听着亚历山大的话,他的嘴里依旧发出那一声声听说上去毫无意义的“哦,哦,哦”的低吟,可他的目光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为这个来西西里的?”贡萨洛忽然问,看到亚历山大无声默认,他站起来来回走动然后停下低头盯着坐在那里的亚历山大的眼睛“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在贡萨洛满面狐疑盯视下亚历山大端起了酒杯,他低头看了眼杯子里殷红的酒水无声的一笑,然后用一种透着讽刺的语气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被一个小小的狱卒逼的你会相信吗?”

    看着贡萨洛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亚历山大咧嘴一笑一口喝下杯中酒:“你没听错,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家发财才是真的发财

    莫迪洛伯爵失踪了,还是在戒备森严的王宫里,尽管这个王宫的警戒后来看上去其实并不是那么靠谱,可至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依旧如难以逾越的天堑,可就是这么个地方,先是有蒙蒂纳伯爵的人混进去,用威胁的方式迫使总督弗洛门萨不得不答应谈判,接着就是一直被关押的莫迪洛伯爵莫名其妙的消失,而留下的那具无名尸体也是来路迷茫,让人无从猜测。

    弗洛门萨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都丢光了,或者说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对弗洛门萨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亚历山大与贡萨洛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用撒丁和科西嘉威胁的结果就是弗洛门萨开始为西西里的未来担心起来,他知道亚历山大有一点说的很对,即便弗洛门萨把他囚禁起来,可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不勒斯和法国联合进攻撒丁和科西嘉,而瓦拉几亚则从陆地威胁威尼斯,那么等到奥斯曼人跟着下场的时候,用亚历山大做为人质的意义也就完全失去了价值,或许可以威胁一下那不勒斯和瓦拉几亚,可奥斯曼人是不会理会这个的,而到了那时西西里却要倒霉了。

    “我已经完全丢了面子,现在难道要让我连里子也丢个精光?”看着一筹莫展的站在面前的几个军官,弗洛门萨气愤的质问着“那个莫迪洛在什么地方,我要立刻知道他的下落,还有那个人是谁,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王宫里怎么会突然就多了具尸体吗?”

    总督的质问没有换来太多的答案,军官们显然已经尽力,可他们却根本不知道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好在通过仔细勘察他们倒是多少看出了点端倪。

    “大人,我们猜测定那个人不是来救莫迪洛伯爵的,他的剑扔在一边,而且我们发现房门的窗户上有两道不同的血渍,很显然这个人和里面的人都想杀死地方,只是里面的人似乎更走运些。”

    “哦,你是说一个人费尽心思混进王宫只是为了杀掉伯爵,可是自己却被杀了,而且还和伯爵调换,那么莫迪洛又在哪?”

    “据厨子说,那个送货的商贩……”

    “猜测,据说,难道您们就没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吗?”弗洛门萨怒气冲冲的打断了手下,虽然也知道想要这么快就弄清楚事实真相多少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他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或许我们可以找些当地人打听打听,大人您知道那些当地人总是消息灵通。”一个手下试探着问。

    “那就快去!”弗洛门萨愤怒的呵斥“把一切弄明白了来向我报告。”

    看着手下们匆匆离开,总督神色难看的瞥了眼远处还没有离开的加缪里,他不知道这个老头打算凑什么热闹,不过这个老滑头看上去精神似乎比刚才好了些,他甚至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宫相夫人低声说着什么。

    让弗洛门萨觉得丢人的还有亚历山大似乎完全不他当成谈判对手这种令他难堪的举动,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只想与贡萨洛打交道,这让弗洛门萨心里就更不痛快。

    那几个劫持他的卫兵是巴勒莫城防军的人,弗洛门萨觉得这给了他趁机对波鸿下手的借口,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盘算着想等这件事结束后好好收拾一下城防军,或者干脆直接把城防军完全归入自己的阿拉贡卫队。

    弗洛门萨这么盘算着,直到看到亚历山大和贡萨洛俩人再次出现。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关起门来聊了些什么,从两人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而贡萨洛似乎也并不想分享这件事,弗洛门萨心里的疑团就更浓重了。

    而贡萨洛一开口,则让弗洛门萨感到更加恼火。

    “蒙蒂纳伯爵是来和平访问西西里的,在这个对双方都很敏感的时候,伯爵为了争取最后的和平不惜冒险来到西西里,总督我希望你能积极的回应伯爵的这份诚意。”

    和平访问?用劫持和火枪访问吗?

    弗洛门萨很想这么直接驳斥回去,可看着贡萨洛把这种好笑的谎言说的那么认真的样子,弗洛门萨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毫无头脑的与这个人硬碰硬,虽然他带领的阿拉贡军队不会跟着他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但是如果他在那不勒斯对西西里发动进攻的时候故意拖延,甚至回避作战,那弗洛门萨可就要倒霉了。

    弗洛门萨这么想着,脸上就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这时候他已经更加肯定国王派贡萨洛远征意大利有着更深的目的,很显然这个人是斐迪南的眼中钉,在这个铲除异己的关键时刻,斐迪南绝对不希望他成为那些卡斯蒂利亚贵族们的主心骨。

    “为了和平是必须要有所牺牲的,”亚历山大接过话茬,他同样不理会弗洛门萨瞪过来的暗含恶狠狠的目光,而是向那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还没有转过弯来的贵族和主教们说“哪怕是再危险,只有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必须要为此而努力,我很高兴这也是尊敬的骑士团长的愿望。”

    “是我们两个人的愿望,我的朋友。”

    厅里很安静,看着商业互吹的两个人,人们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西西里灯塔守护者,如今的蒙蒂纳伯爵忽然造访西西里的消息一夜之间在巴勒莫传开了,对于那个曾经参加过染血之夜的年轻人,有些人还有着印象,有些则完全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当听说蒙蒂纳伯爵亲口许诺会与包括那不勒斯在内的各个港口商会协商解除对西西里的商业封锁之后,西西里的商人们不禁高兴的走上街头好好庆祝了一下。

    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西西里的市场就变得一片狼藉,物价飞涨,货物紧缺,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多少了解内情的人则对弗洛门萨干的蠢事愤怒不已。

    一直以来,至少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商会联盟展示出的威力莫过于当初汉萨同盟利用强大的财力组建的军队一举推翻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丹麦国王阿尔弗雷德二世,那也是商人们第一次向世界展示金钱的力量。

    但是即便是决定了一顶王冠归属的汉萨同盟,他们更多的也只是想通过金钱的力量影响一个国家的走向,但是这一次自由贸易联盟的做法却并非只是这样,虽然那不勒斯人同样也准备发动战争,可他们的军队却始终没见踪影,而只是贸易联盟却已经让西西里的市场遭遇到了一场巨大打击。

    根据有人猜测,只不到一个月当中,西西里因为航运停滞,市场萎缩造成的损失已经达到十几万弗洛林,更糟糕的是为了弥补这些损失,西西里必须投入更多的钱才能挽回这突然出现的颓势。

    这就意味着自由贸易联盟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就让西西里损失了高达几十万弗洛林。

    资本真正的屠刀,首次在西西里斩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商人们对这个变化是感触最深的,很多人已经死攥着手里的金币不肯花出去,可这样的结果则是市场的颓势势必无法得到缓解,哪怕是亚历山大已经许诺会与那些港口协商解除封锁,可商人们小心翼翼的观望态度已经注定西西里的经济短期内是无法挽回了。

    弗洛门萨并不是很懂这些赚钱的把戏,看到在亚历山大许诺后得到的却只是商人们的欢呼而不是积极配合,弗洛门萨也终于开始有点慌了。

    西西里无疑是斐迪南很重要的钱袋子,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地中海东岸最大的岛屿,阿拉贡宫廷才能那么大方的大把花钱,而一直到不久之前,西西里的一切都还很正常,在弗洛门萨担任总督的这两年当中,他甚至因为较之以往历代前任都更强硬的征税,得到了斐迪南的嘉奖。

    但是突然的西西里的市场就好像要崩溃了,这是谁都不能想象的,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就真的很难说了。

    正是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出乎意料的向弗洛门萨伸出了温暖友谊之手。

    以等待伯爵下落的名义留下来的亚历山大这一次公开住进了奥斯本裁缝店二楼原来自己的房间,而他手下则也纷纷租下了裁缝店附近的几座房子。

    对亚历山大的公开露面,西西里人开始显得很谨慎,毕竟弗洛门萨的残酷统治让他们心存忌讳,可是随着一些与那不勒斯有生意往来的贵族因为不堪损失不得不冒险拜访,观望逐渐的被打破了。

    人们开始频繁的出入裁缝店,当然理由都是来做衣服的,这让奥斯本很是大赚了一笔。

    随着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奥斯本的裁缝店俨然已经成了蒙蒂纳驻西西里的大使馆。

    可是这并没有改变西西里经济依旧颓势不起的局面,而亚历山大对莫迪洛伯爵下落的催促更是让弗洛门萨懊恼不已,有几次他甚至有着想让士兵冲进裁缝店把亚历山大抓起来的冲动,可最终他还是压下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弗洛门萨没有想到,就在他为西西里的现状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个引起这一切麻烦的贡布雷却主动伸出了援手。

    来自裁缝店的邀请让弗洛门萨犹豫了一阵,不过从一些打听消息的手下那里他听到的是那些商人都从亚历山大那里得到了某种许诺。

    这从他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信心十足的开始活动起来就可以看出来。

    这原本是件好事,可很快弗洛门萨就愤怒的发现那些商人似乎有信心的是那个贡布雷而不是西西里的市场,所以接二连三的弗洛门萨手下的官员们开始向他报告,很多商人似乎正在变卖手里囤积的货物或是一些用不着的房产,然后这些人大有收拾收拾捐款跑路的迹象。

    这让弗洛门萨终于坐不住了,而裁缝店的邀请在这个时候到来,让弗洛门萨在暗暗松口气之后变得更加多疑起来。

    而接下来的会面也并非多么愉快,就在弗洛门萨以向亚历山大通报关于寻找莫迪洛伯爵的消息为借口刚刚走进裁缝店二楼的房间,亚历山大就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

    “只要投入足够多的资金就可以挽回眼下的局面,总督我们都知道时间很紧迫,相信阿拉贡宫廷应该已经期待用1499年下半年的税收缓解一下他们的财政麻烦了。”

    亚历山大的直接让弗洛门萨满心厌恶,可却又不能不承认这话恰恰击中了他的要害。

    西西里需要迅速恢复经济,更需要在后面不多的时间里把之前的损失弥补回来,这需要的资金数目庞大到让弗洛门萨感到绝望。

    “我们可以向西西里提供贷款,当然利息也许还会稍微高一点,但是请相信绝对合理,而且总督您认为在这个时候您能从威尼斯或是其他地方得到这样的帮助吗?”

    最后一句话刺到了弗洛门萨。

    威尼斯使者已经离开了,就在亚历山大公开露面的第二天,在离开之前使者跑到裁缝店和亚历山大密谈了好几个小时,出了裁缝店后就直接上船离开了西西里。

    很显然弗洛门萨的冷漠引起了威尼斯人的强烈不满,而亚历山大展现的威胁也让威尼斯人觉得或许和更有用的人打交道可能更好些。

    对威尼斯使者的离开弗洛门萨感触不多,他原本就对援助威尼斯兴趣不大,只是当那些商人紧紧捂着钱袋子就是不肯往外掏钱的时候,他才发觉似乎是自己亲手赶走了个财神爷。

    只是从这个贡布雷那里借钱?

    这让弗洛门萨立刻警惕起来了。

    “利息很高吗?”

    “稍微高点,你知道大家都要赚钱,不过与恢复西西里的市场比较起来你会发现这点代价是完全值得的。”

    “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如果一定要说有倒是有一个,我能提供的不是弗洛林和杜卡特而是拉迪亚,相信你应该见过,一种足量而又信誉良好的的货币。”

    “这听上去似乎不错,但是伯爵我想知道你的真正目的,”弗洛门萨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勾当,于是决定干脆直接挑明了说我们“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而就在几天前我们还是敌人,所以我不信任你伯爵,除非你能给我个足以说得通的理由。”

    看着弗洛门萨从开始就只有怀疑的眼神,亚历山大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你说的没错总督,我这么做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向你提供拉迪亚为的是获取更大的利益,大概你想象不到我在低地地区的生意是什么样子,而那里已经是迄今为止我所有产业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所以我贷给你的是拉迪亚,因为这种货币已经成了那里最值得信赖的货币之一。”

    “你在其中会赚到很多吧,”弗洛门萨脸色不忿的看着亚历山大“你在利用西西里赚钱,而我不知道你将来会发生什么。”

    亚历山大看着依旧面露怀疑的总督轻轻摇头。

    弗洛门萨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的经历让他注定对别人难以信任热闹,这一点亚历山大从没忽视过。

    “总督我记得摩尔人有句话,金子就是金子,请不要忘了这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担心我同样可以赚更多的钱?可是,”亚历山大顿了下,看着弗洛门萨神情不定的脸,他慢悠悠的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确可以在其中赚上一笔,但是别忘了对你来说,西西里现在的麻烦才是关键,那么你是以为自己的疑心而宁愿放弃一个难得的机会,还是应该,”亚历山大伸出手做了个抓住什么的手势“然后一切问题都这么解决了。”

    弗洛门萨脸上阴晴不定,他显然动心了,可却又担心这可能是个阴谋,毕竟他们至少现在在名义上还是敌人。

    对弗洛门萨的小心和戒备,亚历山大并不着急,当知道这个人在西西里以一个酷吏的形象出现时,他就知道是这个人轻易不会上当的保证,可也是多疑或许在有一天的也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总督或许贡萨洛将军可以证明我的话,”亚历山大没有急着催促弗洛门萨表态,他给出了个让弗洛门萨很在意的线索“或者你不奇怪那些西西里商人都准备做什么吗,他们筹集大批的钱肯定是要做一件大事,那么你不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弗洛门萨脸色更难看了,他当然想知道,从一开始发现那些商人似乎要捐款跑路的时候他为了以防万一就已经派人打听,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得到的回答居然是:“要为贡萨洛将军的军队筹集军费。”

    弗洛门萨是肯定不相信这个的,但是所有被询问到的商人给出的都是这样的答案,而他们会这么做的原因,居然是亚历山大许诺可以在不久的将来给他们至少三成的回报。

    西西里商人疯狂了,他们似乎看到了发财的机会,而贡萨洛的强大更是给了他们“这波肯定不亏”的错觉。

    “去问一下贡萨洛,然后你会知道自己正在错过什么。”亚历山大看了眼出现在门口的谢尔,隐约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弗洛门萨心事重重的走了,虽然对贡萨洛同样满怀疑心,可弗洛门萨还是想着从他那里打听些事情,只是听到的究竟是有多少是真的,他觉得很没有把握。

    “什么事?”等弗洛门萨离开,亚历山大向谢尔问着。

    “大人,有人送来了这个。”谢尔把一个用布抱着的不大的东西送到亚历山大面前,做为亚历山大身边的侍从官,他自然提前已经确定这个东西没有危险。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让亚历山大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果然布包里的血腥气息证明了他的推测,当看到里面一根戴着个名贵戒指的短指之后,亚历山大不禁脱口骂了句这个时候还没人会用的脏话:“法~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魔鬼亚历山大的诱惑

    手指看着有些粗糙,上面枯裂而后由积得很厚的老茧十分僵硬,和莫迪洛伯爵虽然经常练剑磨出茧子的手不同,这是从一只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手上砍下来的。

    亚历山大用布包着那根手指好好看了看,他认识手指上套着的戒指,那的确是伯爵很喜欢的一件首饰,亚历山大不止一次看他戴过,以莫迪洛伯爵一款衣服很少再赚第二遍的性格,可见他对这枚首饰的喜爱。

    “大人?”谢尔低声问了句,他看到老爷先是很愤怒的说了个他听不懂的词,那听上去应该就不是什么好话,然后就开始拿着那个手指端详起来,这让谢尔有些莫名其妙。

    “送这个东西的人走了?”

    “我让人盯着呢。”谢尔笑着说“虽然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可那人刚离开我就打来了,然后就让人跟上去,应该跑不掉的。”

    “应该?”亚历山大看了眼谢尔。

    “肯定跑不掉。”谢尔立刻信心满满的回答“我用的不是我们自己人,是裁缝老板让过来给咱们办事的那些伙计。”

    奥斯本这几年并没有闲着,当亚历山大第一次派人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当初他帮助过的青年并没有忘记他,这让他既高兴又不安。

    高兴的是当初的一个决定也许就会变成改变自己未来一生的关键,不安则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把他带向什么地方。

    而且奥斯本很快就通过各种消息打听到了亚历山大的种种变化,这也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做出让亚历山大满意的成绩,即便将来他依旧会因为当年的原因飞黄腾达,可要想真正成为亚历山大身边圈子里的一员却是很难了。

    想想当初那个因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跟着亚历山大到处寄宿的摩尔人如今都成了显赫人物,奥斯本就知道自己必须干点什么。

    所以这几年他除了依旧开他的裁缝店,同时也在暗中培养了一批手下,只是因为知道西西里兄弟会近乎残酷的规矩和一旦招惹就甩不掉的麻烦,所以奥斯本在招收帮手的时候大多会找一些到西西里避难的外乡人而不是和兄弟会关系复杂的当地人,同时他也一直很小心的不去碰触那些他还惹不起的人。

    一阵急促脚步声从木头楼梯上响起,然后忽然停在了门外。

    亚历山大听了听向谢尔摇摇头,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谢尔有点怀疑的走到门外,没有一会就脸色沉沉的走了回来:“大人,他们把人跟丢了。”

    亚历山大给了他个“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谢尔似是要问又忍住的样子,亚历山大就对他说:“其实你没有做错甚至已经很好,不过你是个士兵,你的特长是在战场而不是街道上,说起来这种事应该让乌利乌来做。”

    听着亚历山大的话,谢尔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他知道那位御前官和总管大人是老爷身边的第一亲信,而且从一些不那么正经的小道消息里他还听说那位总管在老爷的那些女人面前更是狗腿得不像话。

    可现在听亚历山大的话,却让谢尔有种很想和这位总管大人比个高低的冲动。

    “那些是当地人,如果我没猜错很可能和西西里兄弟会有关系,你知道这些兄弟会吗,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将来可能还会干更大的事。”亚历山大也就只能说这么多,毕竟很多年之后发生的事现在说出来既没有意义也只会徒增麻烦,说着他又把那手指举起来看了看“绑票,威胁,砍手指,这也的确是他们的风格。”

    说着亚历山大拔下那枚戒指,随手把手指从窗子扔了出去。

    弗洛门萨原本并不想按亚历山大给他提供的线索去探究西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真相,除了出于自尊心的缘故,还有就是担心有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最终还是被带进沟里的担忧。

    但是在又听取了一些手下报告说那些商人似乎真的要把手里的大笔资本提供给贡萨洛之后,弗洛门萨意识到他与贡萨洛的见面是不可避免了。

    一个获得了巨大资金支持的将领,这是任何统治者都不想看到和会感到不安的,弗洛门萨作为斐迪南的亲信,他不能眼看着这种情况出现而不闻不问。

    不过想找到贡萨洛多少有点困难,这位将军自从到了西西里后就成了贵族们争相结交的香饽饽,他在王宫里的房间几乎从没用过,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不是正在赴宴,就是正赶往赴宴的路上。

    亚历山大的突然出现虽然让这种贵族圈子里的热闹一时有点降温,可很快气氛就又被贡萨洛就带动了起来,只是这次他除了参加那些贵族的宴会之外,也接受一些当地大商人通过贵族们发出的邀请,而关于这些商人向贡萨洛提供资金的传言,就是从这些宴会上传出来的。

    小商人们同样渴望能与那位将军攀上关系,在听说他似乎需要大笔资金后,想想他带领的阿拉贡军队是那么强大,而这位将军本人甚至打败了强大的法国骑士老爷们,所以很多人就认为投资他的军事冒险或许就是发财的好机会。

    至于他要去打谁,关心的人反而不是那么多了。

    弗洛门萨是在加缪里家里见到贡萨洛的,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在这里还看到了宫相夫人,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的组合,喜欢胡思乱想的总督不禁就又有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错觉。

    而事实上,在他来之前,这三个人讨论的其实是贡萨洛即将开始的新的行动。

    宫相夫人难得的表示了由衷的担心,在她看来贡萨洛已经是卡斯蒂利亚唯一能提贵族们说话的人了,卡斯蒂利亚贵族把贡萨洛视为他们精神领袖和保护者,如果他因为擅自行动激怒了斐迪南,那么即便女王再宠信他也很不乐观。

    而加缪里似乎真的老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几句话,甚至连宫相夫人抛弃以往成见希望他能说服贡萨洛理智些,他也只是哼哼唧唧的嘟囔了几句就没了消息,倒是当贡萨洛兴致高昂的提到克里特的种植园带来的令人咋舌的巨大利润时,加缪里浑浊的眼睛有那么会变的清醒了不少。

    弗洛门萨登门拜访的时候,几个人的议论已经快要出了结果,贡萨洛不但成功的说服了宫相夫人,还得到了宫相夫人提供的一笔不小的资助。

    所以当弗洛门萨到来后,看着他们默契的对之前的话题避而不谈,这就更坐实了他猜测的可能这些人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的想法。

    猜测与怀疑总是让人心生不安,见几次试探后得不到答案,弗洛门萨决定冒险直接提出质疑。

    “那么将军您准备怎么应对蒙蒂纳伯爵的威胁?”总督字斟句酌的问,他决定从开始就不承认亚历山大所谓的谈判而是把一切都归于威胁,这样会让亚历山大提出的所有条件变得毫无意义“您的军队会在什么时候向那不勒斯进军?”

    贡萨洛稍微琢磨了下怎么回答,毕竟接下来的话会让这位总督暴跳如雷是肯定的,而贡萨洛考虑的并非是弗洛门萨如何愤怒,而是他的军队还需要在西西里呆多久。

    “我们不去那不勒斯,”不过接下来贡萨洛开口就很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们去帮助威尼斯人,然后去教训异教徒。”

    “您说什么将军?”弗洛门萨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禁又问了句,可看到旁边宫相夫人好像为终于说出来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其实没听错。

    “我们去爱琴海,然后攻打奥斯曼人在那里的据点,我的军队足以完成这个任务,然后……”贡萨洛微微歪歪头,用漫不经心般的口吻说“我们去克里特,彻底占领那里。”

    “那那不勒斯呢?国王交给您的任务怎么办?难道您要违背国王的命令吗?”弗洛门萨终于忍耐不住质问起来,他脸色难看盯着贡萨洛,因为愤怒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他这时候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请不要忘了您是斐迪南国王的臣子!”

    “我是卡斯蒂利亚人!”贡萨洛大声打断了弗洛门萨的话“而且我能够为王国带回的荣誉和利益要比一个小小的那不勒斯大得多,或许在你和你的国王眼里那不勒斯就是一切,可这我看来只是一个蕞尔小国君主的可怜眼光罢了,如果你要指挥我首先就得有能力指挥外面那支军队,可在我看来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国王都做不到这些,你们只能依靠我,所以该怎么打和谁打我说了算。”

    弗洛门萨嘴唇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个狂妄到了极点的贡萨洛,他告诉自己必须竭尽全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否则事情可能就要不可收拾了。

    “将军你不能这么做。”弗洛门萨打算劝阻贡萨洛这近乎疯狂的想法“你的军队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与奥斯曼人对抗,威尼斯的海军很可能会在交战中全军覆没,到那时候你就危险了,你要么会随着威尼斯人一起在海上出现意外,即便能够登陆也会被困在那些岛上,然后等着被奥斯曼人围攻。”

    “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的援助,”贡萨洛向宫相夫人与加缪里笑了笑“我可以雇佣那不勒斯的船队,这样即便威尼斯海军遭遇灭顶之灾我也有机会撤退,另外不要忘了爱琴海距离希腊很近,必要时候我可以直接在希腊登陆,别忘了奥斯曼人刚刚在陆地上遭遇了那么大的一场失败,或许我还有机会趁机收复希腊呢。”

    听着贡萨洛到了后来完全是嬉戏的回答,弗洛门萨的心却在不停的下沉,到了现在他算是已经知道了西西里商人异样举动的原因,不过他恨不得还不如不知道。

    “我们能得到很多,我是说占领克里特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这里也包括你总督,虽然我怀疑你是不是能明白这个。”贡萨洛毫不客气的讥讽着弗洛门萨“我们可以把势力一直推到奥斯曼人在海上的最前沿,同时保护西西里不被直接威胁,其实威尼斯人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他们只想用钱作为报酬,而我觉得直接拿下克里特才更划算。”

    弗洛门萨默不作声,他知道事情可能已经无法阻止了,只是那些商人的巨大资金就足够为贡萨洛的冒险提供充分的保障,这让他可以完全不需要来自国内的后援,甚至即便是下令西西里港口停止为他的军队提供帮助,他也依旧能发动这场战争。

    “是那个贡布雷给你出的主意吗将军?”

    弗洛门萨想起之前亚历山大与贡萨洛的密谈,然后贡萨洛就态度为之一变,而后他更是想起了忽然离开西西里,甚至连正式告辞的礼节都忽视了的威尼斯使者,这些东西一旦联系起来,弗洛门萨突然有种对一起都已经失去控制的惊慌之中。

    “这个主意不错,”贡萨洛虽没直接回答可也算是承认了“而且你不能不承认这是让大家都能得到好处的主意,我想即便是国王也会认为这个更值得试试。”

    弗洛门萨张嘴欲言,然后又闭上不语,虽然贡萨洛的狂妄蛮横让他愤怒,可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没错。

    正如贡萨洛所说,这个主意厉害之处就在于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好处,那不勒斯的王冠可以保住,西西里能够更安全,即便是国王或许也会一边愤怒于贡萨洛的公然违命,一边又为克里特的巨大诱惑忍耐下他的狂妄无礼。

    “魔鬼,那个人是魔鬼。”

    弗洛门萨这么低声自语着,他觉得自己从没遇到过这么个人,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他见的多了,那些人同样也会许诺下种种好处,但是却没有人像那个蒙蒂纳伯爵那样,让人即便知道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可依旧还是会因为他的诱惑而不知不觉的走进他的圈套。

    就如同贡萨洛,就如同他自己。

    弗洛门萨又想起了亚历山大许诺的贷款,同时他也想起了亚历山大引用的那句摩尔人的名言“金子就是金子”。

    在西西里商人们把钱都给了贡萨洛去进行他的军事冒险后,弗洛门萨急于恢复西西里繁荣的心思就变得更迫切了,而在缺少金钱支持的时候,有人愿意提供一笔可观的贷款,这不能不说是上帝在恩惠西西里。

    可是真的就是“金子就是金子”吗?

    或者真的只是利息高些,赚个没有中间商的差价?

    弗洛门萨犹豫不决,可他也知道随着威尼斯使者离开,他已经没有地方去筹集那么大的一笔钱让西西里恢复正常的经营了。

    还有让人担心的就是那个贸易联盟,弗洛门萨不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亚历山大的“好意”,西西里的各个港口会不会再次陷入窘境,如果那样西西里可就真的要面临大麻烦了。

    “魔鬼,魔鬼。”弗洛门萨一直到回到王宫都在不停的嘀咕着这两句,以至他的妻子已经走到面前他都没有察觉。

    “大人您在说什么?”总督夫人仰起头看着比自己大了将近30岁的丈夫。

    看看眼前这个小毛孩老婆,弗洛门萨本能的露出了一丝厌恶,之前因为错估形势娶了前任宫相戈麦斯的女儿,现在看来那家人不但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而且还有可能会成为他将来的累赘。

    “我只是有些烦心事,请不要介意夫人。”弗洛门萨伸手拉着个头只到自己手肘那么高的老婆在走廊里漫不经心的走着,同时心里继续捉摸着那些让他恼火的事。

    “那个贡布雷,我讨厌他。”总督夫人忽然开口说。

    “怎么?”弗洛门萨稍感意外。

    “他以前被我的父亲囚禁过,就在王宫里,和他那个哑巴女人一起关在地牢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把他放了,”总督夫人给丈夫讲着以前的事“之后他为了救那个哑巴女人又回来了的,就是在染血之夜那天,他杀了很多人我都看到了,我父亲就是那天死的。”

    弗洛门萨忽然停下脚步,关于亚历山大之前的事他当然听说过,甚至还听说他曾经向那个如今已经是瓦拉几亚女大公的索菲娅许诺总有一天会带着她荣耀的返回西西里,可关于他在染血之夜做过的事弗洛门萨没有很注意过。

    现在听到曾经经历过那场灾难的老婆亲口说起这件事,弗洛门萨不由被吸引了。

    “那个贡布雷回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总督夫人言之凿凿的下了定语“最好把他再抓起来,或者赶走他,要不他肯定会干坏事的。”

    听着老婆的话,弗洛门萨即为她这个判断和自己不谋而合有些欣慰,可又因为想到可能会错过个财神爷有些进退两难,他轻轻叹口气,牵着小毛孩的手继续沿着走廊向前慢吞吞的走去。

    而在巴勒莫城人口稠密,房屋杂乱的平民区一栋不起眼的房子里,正有两个人在喝酒聊天。

    喝了口感觉难以下咽的劣酒,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用拿着酒杯的那只手的手指指着桌子对面的人警告着:“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相信我你送断指戒指这件事真的把乔迩惹急了,所以不论你想得到什么我劝你最好聪明点,或者你如果从现在开始给我干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对你的身手很感兴趣。”

    坐在对面正用一块沙岩石小心翼翼的打磨手里刺剑的克立安抬起头看了眼亚莫迪洛伯爵,然后继续低头认真的磨着已经颇为锋利的刀刃。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克立安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因为从开始它们就被夺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归与来

    弗洛门萨没有听从他那位年幼夫人的建议把亚历山大抓起来,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已经做不到这点了。

    当知道了贡萨洛接受了亚历山大提出占领克里特的主意之后,弗洛门萨就意识到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握得了的了。

    他第一次见识到了金钱与权力勾结起来后迸发出的那可怕的力量,当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手握兵权的重臣后,在这种力量面前弗洛门萨甚至觉得即便是国王也要三思而行。

    弗洛门萨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是拒绝,他不清楚亚历山大提出给他贷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他知道这个看似只有好处的礼物背后应该是藏着什么他没有察觉的阴谋,就如同潘多拉的盒子,等到打开那一刻就会灾难临头。

    弗洛门萨不觉得他是在胡思乱想,而是从种种迹象中猜测出来的,所以他在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采取他的妻子提出的第二个建议,把那个看上去就是个大麻烦的蒙蒂纳伯爵赶走。

    总督认为至少这件事他还能做到。

    说起来自从贡萨洛来了之后弗洛门萨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受到了重重约束,特别是随着贡萨洛与那些西西里贵族们来往频繁,他已经明显察觉到那些之前还算老实的贵族们似乎又变得不安分起来了。

    这倒是让弗洛门萨忽然觉得或许让贡萨洛早早上路未必不是件好事,至于他是要进攻那不勒斯还是去征服克里特,弗洛门萨已经不关心了。

    亚历山大接到总督府发来通牒是在一个傍晚,殷红的夕阳与杯子里的葡萄酒水一个样子,看到总督写来的充满官方辞令的短信,亚历山大沉吟了下,在信的落款下面空白地方写了句话,然后让使者把信带回给总督。

    “谢尔,准备一下我们得离开了。”亚历山大的语气里没有显出沮丧失望,他只是很平静的吩咐侍卫官准备打包行李,当他来到下面裁缝店里看到正在忙活的奥斯本时,他向裁缝直接问到:“那么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奥斯本想了想,他知道这对他很重要,如果说之前还没有人知道他在为亚历山大做事,那么现在几乎整个西西里都差不多知道他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了,所以如果亚历山大离开西西里,他如果不想被总督报复就只能跟着亚历山大一起离开。

    可是奥斯本却又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顾及。

    如果说他在西西里还能起些作用,可一旦到了亚历山大身边他能做什么呢?

    当蒙蒂纳的御用裁缝师吗?

    可如果留下,一旦亚历山大离开,等待他又会是什么?

    看出奥斯本内心的挣扎,亚历山大点点头,他能理解裁缝现在的心思,也知道这对他来说还是个很艰难的选择,看到奥斯本始终沉默不语,亚历山大没有再追问,而是向店外走去。

    “就在这座城市里,”亚历山大站在裁缝铺门口对身边的谢尔说“伯爵就在这里,还有劫走他的那些人,他们正在暗中看着我呢。”

    “您是说劫走莫迪洛伯爵的那些人吗?”

    “我是说他们所有人,谢尔,是所有人。”亚历山大刻意加重了“所有人”的语气,然后他看向送走了一批顾客,抽空也走到店门外稍微休息的奥斯本“如果你不愿意离开,我可以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要知道这虽然是他第二次被赶出西西里,可你要知道这一次已经不一样了。”

    奥斯本缓缓点头,他知道亚历山大说的没错,当初他被赶走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而这一次,是因为对他的惧怕。

    “你要想好,如果你决定留下来也许会有很多麻烦,”亚历山大提醒着奥斯本“总督的人也许不敢直接害你,因为我将会公开宣布你和你的店铺处于我的保护之下,但是他们会派人监视你也会派人骚扰你,而你之前费尽心力召集的那些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有很多不能再用,这就意味着你必须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且我只能对你的保护只能维持到与西西里之间的和平结束,一旦有一天我决定统一两西西里的时候,你的处境也许就会变得危险了,所以现在由你自己决定。”

    奥斯本原本因为常年验看尺子显得有些疲惫下垂的眼睑忽的一颤,他微微睁大双眼仔细看着亚历山大,似乎想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没错,我的舅舅莫迪洛伯爵一生的愿望是重新实现两西西里的统一,我觉得这不止是个愿望,而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而且我向你保证也许我做到的还要更多。”

    奥斯本的头轻轻点着,他知道现在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要么跟亚历山大一起离开,从此过上平稳富裕的日子,但是他能走的也就这么远,要么留在西西里,或许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将来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危险,可如果成功,或许等待他的就是以往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回报。

    “我留下,”奥斯本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会等着您第三次来到西西里,而且我相信那就是您实现自己许诺的时候。”

    亚历山大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刻意要奥斯本留下来的意思,从他本心讲更希望奥斯本和他一起离开。

    裁缝当初对他的帮助他不会忘记,在他最困难无助,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的时候,奥斯本伸手帮了他,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理由,亚历山大都觉得这个恩情是自己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

    “你放心,”亚历山大张开两臂和奥斯本用力拥抱了下“我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我就会这么做,我向你保证如果弗洛门萨敢动你一下,我会让西西里人用上百倍的代价偿还对你的伤害。”

    奥斯本的手微微颤抖了下,然后也用力拍了拍亚历山大的后背:“你放心伯爵,别忘了我是巴勒莫的裁缝奥斯本,甚至在你还没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里的风云人物了,你认为我是那么容易被人干掉的吗,我还想在将来的西西里宫廷里担任王室御用裁缝师呢。”

    “我保证,这个职务永远只会留给你。”亚历山大也同样再次用力拥抱,然后他后退两步抬头看着裁缝铺的二层小楼“这里可真是和我有缘,我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座房子的时候是刚从王宫地牢里出来,那时候又冷又饿,你带着我和索菲娅一起到了这里,那时候我第一眼看到这座小楼想到的就是家。”

    亚历山大的话让奥斯本也不禁感慨莫名,他怎么也没想过当初只是心中一动救下的那对落魄的青年男女如今都已经成了让他仰不可及的人物,那个女孩戴上了瓦拉几亚的桂冠,而这个年轻人,刚才居然那么自信的说要统一两个西西里王国。

    “真是疯了。”奥斯本心里暗暗说了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亚历山大,还是在说当初决定帮助这对青年男女的自己。

    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奥斯本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与亚历山大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们更多的是因为之前的交情而关系密切,那么现在他就等于是公开向亚历山大宣誓效忠,从这一刻起如果亚历山大走向辉煌,他也将随之迈向成功,相反他的下场也必定是惨淡凄凉。

    没有多久,总督要求蒙蒂纳伯爵在三天内离开西西里岛的消息就传遍了巴勒莫城。

    虽然都很吃惊,可人们却又并不觉得奇怪。

    相反倒是有些人对弗洛门萨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决定驱逐亚历山大有些意外。

    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由完全不同的两个执政者赶走,这倒也算是一件奇闻。

    而监视裁缝铺的人给总督带回来的报告让弗洛门萨气的不轻。

    在限期离境的消息传开后,原本就很火旺的裁缝铺“生意”更是好得难以形容,顾不上掩饰的商人们干脆不再让自己的老婆女儿装作做衣服,而是自己亲自上阵,一**的人潮一时间把裁缝铺挤得人满为患,似乎所有在巴勒莫的商人都恨不得赶在这三天里把以后几年的衣服都做完。

    而真正的**是贡萨洛的登门。

    这位以我行我素和桀骜不驯著称的军人甚至连最后一点掩饰都懒得去做,他直接走进裁缝铺提出要面见亚历山大,同时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对那个裁缝说出了:“亚历山大却少不了你。”这样一句让弗洛门萨咬牙切齿的话。

    再想想亚历山大在他那封通牒上写的那些话,弗洛门萨原本已经打好一旦亚历山大离开就找奥斯本算总账的念头,这时候不禁有些动摇了。

    三天的时间,西西里的商人们来了,教会的主教们来了,一些之前被赶出城防军的波鸿的手下来了,到了后来随着以加缪里拜访为开始,西西里贵族们终于放弃了矜持,开始争先恐后的向着裁缝店赶来。

    三天的时间对亚历山大来说是匆忙的,他甚至没有时间单独吃上一顿饭,以至当马希莫在教会的主教们拜访后准备和他单独谈谈时,短短时间里就几次都被谢尔从外面敲门打断,这让马希莫既恼火又无奈,因为凡是能让谢尔敲门的来客,每一个都是来头不小。

    这甚至让马希莫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当上教皇,到那时候看看谁还敢随便打断自己和别人的谈话。

    同样是在这三天里,弗洛门萨却是度日如年,他很担心亚历山大会趁着这个时机煽动巴勒莫人,就如同几年前他在染血之夜干的那样。

    弗洛门萨始终认为在圣罗莎莉亚纪念日发生的染血之夜事件和亚历山大大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他在背后煽动指使。

    虽然他的这个猜测并不正确,但是染血之夜给了亚历山大难得的机会却也是事实。

    好在弗洛门萨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尽管人们带着躁动的情绪而来,可走的时候却并不被挑拨得充满戾气和破坏的**,相反很多人兴奋之余更多的是眉开眼笑,这渐渐的让弗洛门萨意识到,亚历山大要那些人做的不是拿起武器干点什么,而是乖乖的打开腰包。

    三天的时间,弗洛门萨在听取着手下人关于蒙蒂纳伯爵动静的同时,还得到了另外一份让他忐忑不安的报告。

    西西里商人在这些天中动用的金钱越来越多了,很多人要么直接使用钱款,要么就是用用得上的货物抵押,他们向贡萨洛的军队提供的资源已经多得足够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远征。

    这让弗洛门萨真正开始担心起来了,他害怕再这样下去即便贡萨洛没有野心,可西西里也承受不住这么巨大的资金外流,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保证一个手里有兵有钱的将军不会有什么别样心思呢?

    多疑的心让弗洛门萨坐不住了,他忽然觉得或许早早把贡萨洛打发走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让他去和他的敌人较劲吧,最好走的远远的,他要是愿意去克里特也随他,甚至他就是想光复君士坦丁堡也没什么,只要他能离开西西里!

    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让弗洛门萨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甚至有点后悔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和那个大兵争执不休,要知道国王让他远征那不勒斯其实就是为了把他从身边赶走,既然都是这个目的,何必在乎他自己要去哪。

    弗洛门萨很高兴终于想通了解决眼前难题的办法,而当他随即听说贡萨洛已经决定在蒙蒂纳伯爵离开后也都要准备离开西西里时,他就更加肯定那两个人有着某些外人不可知的秘密了。

    “陛下,请允许我万分惶恐的向您报告,西西里情况要比我之前想象的复杂许多,”弗洛门萨在给斐迪南的陈情书里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这种复杂有些来自西西里当地,这原本已经在我到来之后有所改变,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之前的努力完全失去了意义,这其中的变故有些来自我们的敌人,有些则是来自您的将军,贡萨洛德科尔多瓦……”

    一条大船静静的停在探出岸边的码头尽头,这条船的船帮很高,与地中海长期使用的各种桨帆船比起来,这种更适合远洋探险的卡拉维尔帆船看上去就好像个庞然大物。

    亚历山大站在码头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条威风凛凛的大船,看着为了前帆和撞角两种作用特地加固的拱形船头,亚历山大一边在心里暗暗为这个时代人的非凡技艺感叹,一边又为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敌人暗暗摇头。

    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未来的西班牙,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的世界帝国,自己要和拥有这样巨大力量的人为敌,听上去似乎总是有些太不真实。

    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那么就没有再停下来的道理,而且也已经停不下来。

    难道放弃统一西西里和夺取卡斯蒂利亚的王冠就能换取斐迪南停下吞并那不勒斯的野心?那么箬莎该怎么办?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又该怎么办?

    亚历山大无意识的摇摇头。把因为想到强大敌人引起的无力感甩出脑袋。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陆地上的码头。

    那里有很多人,他们都是来送他的。

    “谢尔,当初我第一次被赶出西西里的时候,跟着我一起离开的只有索菲娅和乌利乌,当时没有一个人来码头送我,”亚历山大边说边向远处的人群微微挥手,瞬间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那时候我向索菲娅发过誓,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带着无比的荣耀再次回到西西里,到那时候我将让西西里人匍匐在她的脚下。”

    “大人,您对女大公殿下的爱真是令人羡慕。”谢尔说了一句接着就没了下文,因为他想到了这种令人羡慕的爱似乎不是独一份啊。

    亚历山大没有注意到侍卫官脸上异样的神色,他略显自嘲的继续说:“可我没等到带上她就自己又回到了西西里,然后再一次被人从这个岛上赶走了。”

    “大人您知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您愿意,只要下令在这三天里我们甚至可以直接进攻王宫!”谢尔脸色涨得通红。

    “不,谢尔,还不到时候,”亚历山大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始终是个巨大的危险,或许我们与弗洛门萨相互倾轧他不会在意,但是如果我们进攻王宫甚至试图驱逐弗洛门萨,那么他就会向我们动手了,不要忘了他毕竟是伊莎贝拉的宠臣,而斐迪南是伊莎贝拉的丈夫。”

    看着有些沮丧的谢尔,亚历山大抬手拍了拍侍卫官的肩膀:“不要着急,我说过只是不到时候。下一次,下一次我会带着索菲娅一起回来,我会实现对她的诺言,我会让西西里人都匍匐在她的冠冕前,而那时候就是贡萨洛也无法阻止我。”

    说完,亚历山大迈动脚步,向着那条卡拉维尔帆船大步走去。

    “猎卫兵!”

    随着谢尔带着稍显奇怪口音的命令,集结在长长码头上的巴尔干士兵们开始相聚登船,与此同时随着亚历山大的脚步踏上甲板,一面三角徽章旗徐徐升起。

    卡拉维尔船缓缓离开码头,在无数人目光中驶出巴勒莫海港,随着海风越来越疾的吹来,在一声声的号令下,卡拉维尔开始纷纷升起丛帆。

    “终于还是走了,就是不知道下次他再回来会是什么样子。”意外的出现在码头上的加缪里坐在轮椅里看着远去的帆影发出一声感叹,他有点费力摆摆手示意仆人推着自己往回走。

    就在这时,一个从码头另一边刚刚靠岸的一条船上下来的商人远远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人的腿似乎有些问题,他的手里拄着一根做工精细,用描金花饰点缀着宝石的粗木手杖。

    当来到距加缪里不远的地方时,这人停下来微微鞠躬行礼:“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执政官大人,我看到有很多人在欢送蒙蒂纳伯爵,而您是其中最德高望重的。”

    “不,我只是其中年龄最大,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如果我死后能进入天堂的话,”加缪里口齿含糊的回答着,同时他上下打量这个人随后点点头“那么伯爵说就是您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即便是在这个几近百岁的老人面前,男人依旧神色自若,他再次鞠躬行礼,然后微微一笑:“大人,我是来自低地的格罗根宁,愿意为您,也为了西西里效劳。”

第一百一十七章 1500前

    波涛汹涌,亚历山大站在距船头很近的地方静静看着远处的海面。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出海,以往每一次都有着令他不同的心情,有些是沮丧,有些是愤怒,而这一次则是信心。

    贡萨洛对那不勒斯的威胁已经得以缓和,同时在做出威胁之后,亚历山大也很适时的显露出了足够多的善意,他通过西西里商人为亚历山大征集到了一笔不菲的军费,这笔钱足够他在地中海上为所欲为一段时间了。

    至于对撒丁和科西嘉的威胁,亚历山大也已经承诺会让收回命令,不过虽然这样他却没有保证以后不会再威胁这两个地方。

    而且亚历山大也很明确的告诉贡萨洛,他会依旧和法国人保持足够的关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比利谢利的流亡宫廷能够获得足够的安全。

    这些明显透着威胁的举措直指阿拉贡,这毫无疑问的是在告诉贡萨洛,斐迪南的阴谋已经完全暴露,而不是因为这次他的军队凑巧来到西西里局势才会变成这样。

    亚历山大并不担心会因此激怒贡萨洛,因为他已经为这位将军找到了个更好的目标。

    克里特的巨大诱惑足够让贡萨洛心动了,至于那不勒斯,他暂时是顾不上的。

    与其与可能随时与法国人结盟,而后组成联军的那不勒斯为敌,不如趁着帮助威尼斯人占领克里特,这个想法让贡萨洛觉得自己改变远征的目标不但正确甚至堪称睿智,或者说即便是斐迪南也应该不会对他有太多的刁难。

    能够让那不勒斯转危为安对亚历山大来说意义是重大的,这除了实现了他对箬莎的许诺,更关键的是他借用这件事终于在看似牢不可破的斐迪南与贡萨洛之间成功的凿出了一道裂痕。

    他相信随着这道裂痕越来越大,总有一天这会成为那两个人彻底决裂的根源。

    而为了增加这道裂痕的作用,亚历山大同样在加缪里和宫相夫人那里做了很多的工作。

    宫相夫人面对亚历山大时的心情显然要比加缪里更加复杂。

    这个人虽然不是导致她丈夫死亡的元凶,可却和那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就是以戈麦斯的死为分界线,似乎她的家族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走起了下坡路,到了现在她甚至不得不用去乞求那些原本她根本看不上的西西里贵族来博取同情。

    所以当宫相夫人从亚历山大那里得到一笔同样许诺的资助时,她的心情是万分复杂的,而这笔钱的代价则是她要参与说服贡萨洛。

    至于加缪里,那个圆滑的老人不但没有要亚历山大的任何好处,相反他已经提前把自己的孙子派人送往了博洛尼亚,那里是教皇的辖地,可是从刚刚出现在西西里的马希莫与亚历山大的关系上,没有人会怀疑这位代教皇常驻博洛尼亚的都主教站在谁的一边。

    至于弗洛门萨最终也没有接受亚历山大提出的贷款建议,这看起来似乎失败了,不过随着格罗根宁悄悄到达西西里,亚历山大觉得后面的事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大概唯一说得上失败的就是此行原来的目的,拯救莫迪洛伯爵这件事算是彻底的搞砸了,虽然可以确定那根手指不是伯爵本人的,但是始终没有能发觉莫迪洛伯爵下落依旧让亚历山大觉得心头懊恼。

    西西里兄弟会,这个在未来几百年中逐渐发展起来,到了后来干脆变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的黑暗组织,在如今这个时代就已经展现出他们颇为让人惊讶的作用,这大概算是亚历山大此行中最大的意外。

    不过虽然没有能救出伯爵,亚历山大却并不很担心,不论是谁如果在劫走伯爵后再无消息,他肯定会对伯爵的安危有些担心,可在看到那根手指后他已经肯定伯爵不但活着,而且那些人至少暂时是不会伤害他的,毕竟连砍下一根手指都要用替身,很显然那些人对莫迪洛伯爵是很看重的。

    亚历山大一件件的想着这趟西西里之行的得失,同时一个新的念头已经在他心里隐约形成。

    海浪撞在船身上,破碎的水花调皮的溅在站在船帮旁的亚历山大的脸上,味道有些腥咸也有些冰凉,亚历山大微微舔了舔嘴角,然后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珠。

    “大人,您应该……回舱里去……”谢尔脸色苍白的依靠在船舱的门旁勉强说着,他的脚下不停的晃来晃去,好像随时都会摔倒,看到亚历山大回头看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爬上甲板却两次都因为脚下使不上力气又缩了回去。

    “谢尔,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笑,”亚历山大用嘲笑的语气说着,看到谢尔准备第三次放开舱门登上甲板,他摆手阻止了巴尔干人,然后自己几步来到谢尔面前“记住永远不要做你做不到的事,那样只会让你得不偿失。”

    说着亚历山大低头沿着木梯子走下低矮的船舱,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一个桶子上用石头压着的一张已经铺开的地图。

    亚历山大走到那个桶子前蹲下来,从石头下抽出地图,他的目光落在地图的一角。

    地图有些粗糙,很符合如今这个时代特有的比例失调的风格,这是一副地中海地图,在明显比例失准的地中海东边,克里特岛俨然在目。

    “谢尔,你认为贡萨洛能拿下克里特吗?”亚历山大忽然问。

    “这可说不好,您知道我可不是贡帕蒂大人那样的将军,”谢尔有点紧张,这是因为他担心老爷会因为他的话走出错误的判断,看到亚历山大鼓励的眼神,谢尔用力想了想然后小心的说“虽然我听说那位将军很厉害,可敌人是奥斯曼人,我觉得他也许赢不了。”

    对谢尔的话,亚历山大不置可否,他只是在地图上标着克里特的地方点了点。

    卡拉维尔大船无疑是这个时代远洋探险的霸王,不过这种船其实并不适合地中海,除了因为地中海的面积对使用这种做工负责,造价昂贵的运输工具来时是个巨大浪费,更重要的这种卡拉维尔型的巨大船身并不适合地中海沿岸的很多地方。

    特别是在深入弟勒尼安海后,卡拉维尔庞大的船身反而不如桨帆船那么灵活机动,特别是在一些海域复杂的地区,卡拉维尔船不得不为了避免船身吃水太深触底搁浅而被迫绕开那些地方。

    这倒是提醒了亚历山大,虽然他对克里特海域的地形并不了解,但是从第勒尼安海的情况他觉得或许爱琴海就未必要比这里更好些。

    “贡萨洛的船队里似乎缺少足够多用来运输补给的后勤船只。”这个念头让亚历山大心中一动。

    从阿拉贡东岸深入地中海的港口出发而到达西西里的一路上都是顺风,而按照原来的计划从西西里到那不勒斯就更近,因为他们完全在那不勒斯征收军粮,所以贡萨洛的船队除了士兵之外,携带的粮食并不是很多。

    而一旦他们决定占领克里特,除了粮食他们还要准备的物资势必将是原定占领那不勒斯的几倍,这么一来他们的船就不够用了。

    “看来有必要提醒一下法国人,把所有能用的船都藏好。”亚历山大低吟了一句,然后把这条写在了身边的纸条上收起来。

    亚历山大的确很敬佩贡萨洛,如果说他对于火枪的使用能够如此得心用手是借助先知先觉,那么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绝对是依仗他那非凡的天才发现了火器在战场上大规模运用所具有的强大威力,和必然会取代冷兵器地位的美好前景。

    对这么一个天才亚历山大的确充满了敬佩,但是对有着这种天才般能力的敌人,他就不那么客气了。

    虽然刚刚和贡萨洛达成协议,可如果有机会亚历山大并不介意趁机坑他一把,对这样的敌人,不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并不能保证一定会在未来占据主动,既然这样能有机会就不能放过。

    亚历山大的船是在第三天的中午到达那不勒斯的,卡拉维尔或许不适合在地中海上使用,但是却显然是这个时代最舒适的海上旅行工具之一,至少那些床对晕船的人来说是件恩物。

    远远看到那不勒斯的海岸线,亚历山大微微眯起眼神,他已经注意到远处海上的几条虽然不大却一直远远监视的船只,虽然太远看不清船上的旗帜,可亚历山大能猜出那应该是法国人在海上的巡逻船。

    “法国人。”亚历山大不由自主的用厌恶的语气说,虽然他自己说起来与法国人没什么冤仇,而且还和夏尔仑有着不错的关系,但不论是做为箬莎的哥哥还是她的情人,都让亚历山大对法国人产生了一种天生的反感。

    “或许不久的将来,一场和法国人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了。”亚历山大心里琢磨着。

    按照他的计划,一旦把贡萨洛引向西西里暂时解决腹背受敌的危机,那么和法国人的冲突也就势必会很快到来。

    或者即便贡萨洛依旧把目标放在那不勒斯,亚历山大也知道他必须在法国人与奥地利人之间做出个决定。

    他会下这个决心,是因为即将到来的1500年。

    1500年,做为15世纪与16世纪的交汇之期,这一年将会发生的大事不是很多,但是其中有一件却是亚历山大绝对不能忽视的。

    那就是这一年将会降生一个孩子,他的名字叫查理,未来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

    对于这个真正意义上统一了西班牙的君主,亚历山大了解的不是很多,除了知道他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开创者之外,在亚历山大心底里印象更深的是他的那对父母。

    卡斯蒂利亚的胡安娜,和她那以容貌著称的丈夫,尼德兰的总督,维也纳公爵漂亮的菲利普。

    虽然那位查理五世后来证明了他是整个16世纪上半页最强大的君主,也是他正式开启了哈布斯堡王朝争雄欧洲大陆的辉煌时代,可亚历山大当然不会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感到担心。

    他在意的是随着他那个名义上的表妹生下孩子,伊比利亚两王国与哈布斯堡家族的关系会越来越密切,而后到了后来即便他能实现夺取那顶王冠的目标,大概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才能把西班牙从深深搅入其中的欧洲战乱旋涡中拉扯出来。

    如果是那样,对他来说绝对是难以忍受的。

    想想就在欧洲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新世界却正渐渐褪下神秘的面纱,如一个婀娜多姿的佳人款款走来,而这个时候一群愚蠢莽汉却根本无暇观赏这个美人那醉人的容颜,只会一门心思的让自己和敌人不停的放血,直到一个个打得国库空虚,难以为继。

    亚历山大当然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出现,至少不想看到未来的西班牙王国在这场战争中消耗殆尽,所以他才会忽然支持马克西米安。

    他需要有人能帮他牵制住路易十二和他的法**队。

    而如果不想让未来的西班牙在这场漫长的意大利战争中消耗掉原本积攒丰厚的资源,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早早动手,拆散他们与哈布斯堡家族之间那会随着查理五世的降生势必变得越来越稳固的关系。

    “格罗根宁,但愿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亚历山大回头向远处看不到影子的西西里方向看了眼。

    1499年10月底,随着寒冷的海风,亚历山大再次登上桑塔露西亚港口的土地。

    为了避免双方都显得尴尬,他使用了乔迩的名字。

    夏尔仑派人在码头上迎接了他,当他们在王宫见面时,夏尔仑甚至为了考虑他的感受而特意没有坐到那把王位上。

    “伯爵你的旅行还顺利吗?”虽然已经听到了很多报告,可看到亚历山大本人后夏尔仑还是很感兴趣的问。

    “应该说还算顺利,”亚历山大看着法国人微微一笑“不过接下来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

    1499年11月,蒙蒂纳军队奉命进入北意大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北之变

    米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这座城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在奥斯塔托的战役已经结束了很久,对马克西米安来说那场战役打的并不乐观,如果按照从战场上的胜负来讲他其实是输了。

    他的军队在瓦雷泽附近遭遇了重创,奥地利将军们甚至不得不扔掉了他们的火炮换取撤退的机会,这让奥斯塔托之战当中的奥地利军队颜面扫尽,如果不是他们还没糟糕到连军旗都丢掉的地步,马克西米安已经要狠狠惩罚那些将军了。

    可是在战场外,马克西米安却完全可以自豪的声称自己是个胜利者。

    从都灵和瓦雷泽相继出兵的奥地利军队不但一举拿下了米兰,而且还趁机夺取了法国人在意大利的最大补给基地,这让原本因为处境不妙已经有些打退堂鼓的皇帝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他立刻否决了有大臣提出的与路易十二谈判结束这场战争的建议,同时他又向的宫相科茨察赫下令,要他继续与那个有钱的蒙蒂纳伯爵联系,因为他如今手里正有着一大批名贵的玩意准备待价而沽。

    马克西米安所谓的名贵玩意有很多其实就是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的收藏,而有些则是法国在意大利的战利品,这些东西都被法国人留在了米兰,随着米兰被奥地利人占领,那些名贵画作,雕刻,珠宝和织物又都成了皇帝的所有物。

    不过马克西米安显然还是很精明的,他知道现在自己缺少的绝不是这些点缀宫廷的奢侈品,而是能给军队发放军饷的真金白银,所以他现在急于想用那些东西从某个财主手里换取一笔钱,而“有钱的蒙蒂纳伯爵”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对于皇帝派人提出的这个建议,巴伦娣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当从使者那里得知皇帝手中的一些具体艺术珍品的详情后,巴伦娣更是向使者保证,皇帝提出的要求一定会得到满足。

    当使者离开后,巴伦娣就立刻迫不及待的给她的父亲老罗维雷写信,在信中她很直接的请求老罗维雷答应把她在热那亚的家产里陪嫁应得的那一份提前支付给她,然后她又在想了想之后给卢克雷齐娅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多少有些冒失,巴伦娣请求卢克雷齐娅能把埃斯特莱丝作为佛罗伦萨保护者的那份年金“暂时借给她”。

    这个要求真的有点过分,当卢克雷齐娅看到这信的内容时因为意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她立刻用很严厉的语气回信质问巴伦娣这个要求的目的,在卢克雷齐娅看来,巴伦娣这无疑是在讥讽和嘲笑她们母女。

    而巴伦娣的回信则让卢克雷齐娅意外莫名,因为她完全以亚历山大妻子的身份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回答:“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亚历山大放心,因为做为他的妻子我有义务考虑和照顾所有拥有我丈夫血统的后代,虽然这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我不会回避属于我的责任,所以我觉得这个机会对你的女儿十分难得,因为这可以让我们大家得到一大批宝贵的艺术珍品,这些东西不但可以用来丰富我们所有人的宫廷,而且也能让年轻的贡布雷家族显得高尚而又值得尊重。”

    最后一句话才是巴伦娣要说的,毕竟虽然现在看似已经声名显赫,可这家子人谁都不能不承认,贡布雷家现在还是个暴发户。

    暴发户要想让人看得起,购买大批的艺术品充斥门面就成了很有用的一个途径。

    巴伦娣很希望自己的后代将来不止有着足以傲视任何君主的财富,更希望他们的姓氏让人敬仰尊重,而一个艺术赞助人或是保护者的名声就变得很重要了。

    马克西米安手里的那一大批令人垂涎的艺术杰作引起了巴伦娣的浓厚兴趣,特别是在那短暂的第二次罗马涅战争中,奥地利军队及时出现牵制住了法军的举动让她对皇帝也是一时间好感大升,在她看来与皇帝做这么一笔生意,可以说就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一举两得。

    而亚历山大给她的信,也让巴伦娣猜测到亚历山大在对待法奥两国上,似乎正有着什么新的计划。

    这从他先是狠狠洗劫了富格尔家,以至皇帝的国库一下子塌了半边,可接下来他又突然通过老罗维雷向皇帝出贷了一大笔钱以支持他能武装他的军队与继续与法国人抗衡就能看出来。

    “既然都是要给奥地利人钱,我为什么不能趁机从当中换到足够多的好处呢?”巴伦娣的盘算很惊,而她所谓的好处就是那些对马克西米安来说如今没有多大意义的画作,雕刻,书籍和大批原本收集在米兰大教堂里的珍贵书籍古卷。

    巴伦娣对皇帝的要求其实有些过分,当听说法国人把正在修缮的米兰大教堂四角屋顶上的12尊青铜天使雕像都拆卸下来准备运回法国后,她立刻让使者为她给皇帝带去了对这12尊青铜天使雕像有兴趣的口信。

    马克西米安听说这个很是犹豫了一阵,那12尊天使雕像是米兰大教堂还封顶时就由当时著名的雕塑大师布维沃利威翁费尽心血设计雕刻的,虽然大教堂还在修建,可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那12尊天使像装到大教堂的四角底座上,从此米兰人就在每天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那些天使雕像,那似乎可以让他们通过这些雕像感受到来自上帝的照拂。

    可是现在这些雕像却要卖给别人了,这让马克西米安多少有点犹豫,就在他刚刚不久前宣布斯福尔扎的米兰公爵地位不受侵犯之后,他多少有点担心这可能会激怒米兰人。

    让马克西米安没有想到的是,帮助他解决这个难题的是卢德维科斯福尔扎。

    这位被赶走了一个多月的米兰公爵在奥地利军队保护下回到米兰后终于获得了皇帝公开宣布对他爵位的保护,这让斯福尔扎喜出望外,不过他也知道如今皇帝处境其实并不好,所以他立刻主动做主把所有法国人攫夺收藏的战利品完全交付给了奥地利人,哪怕是那些从他的宫里抢走的东西他也没有露出丝毫要想重新讨回的意思,而当听说那12尊青铜天使像可以卖个好价钱后,斯福尔扎主动找到了马克西米安,提出了愿意用那12尊青铜像为皇帝换取更多军费的想法。

    斯福尔扎的识趣让马克西米安大喜过望,在很是勉励了公爵一番后,皇帝再次派人去蒙蒂纳告诉巴伦娣:“一切都好商量。”

    出乎马克西米安皇帝意料的是,回答他的不是巴伦娣让使者带回来的答复,而是蒙蒂纳的热那亚团。

    做为亚历山大军队中并不是很被看好的热那亚团,地位在蒙蒂纳军中是多少有些尴尬的。

    因为出身热那亚,尽管按照协议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完全由亚历山大所有,但是这支军队在名义上依旧是热那亚人。所以即便他们同样参加了几乎亚历山大的每一场巴尔干远征战,而且在布加勒斯特的解围战中也竭尽全力证明自己,但是他们依旧和其他蒙蒂纳军队有着稍显不同的微妙区别。

    这不只是他们那特有的热那亚式的装备和服装上区别,也不是因为他们打的热那亚旗帜而不是蒙蒂纳的三角旗,而是因为至少在名义上,他们这支军队的真正主人其实是巴伦娣。

    热那亚团在回到蒙蒂纳后就被亚历山大交给了巴伦娣,而巴伦娣则在费拉拉之战最关键的时候曾经把热那亚团调往领地北方,当时她已经做好可能要直接面对法国人的准备。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巴伦娣本能的选择了相信自己的老乡,而与法国人的交锋虽然最终避免,不过热那亚团倒是多少为自己重新树立起了当初因为在布加勒斯特几次险些连累得其他部队陷入险境,而导致大损的名声。

    与热那亚团一起进入北意大利的还有一支数量虽然不多,却颇为勇敢彪悍的波西米亚骑兵,这些骑兵并不是当初纳山留下来的,而是索菲娅用很“合理”的价格卖给亚历山大的。

    这些原本来自波西米亚的骑兵有很多都成了与瓦拉几亚人一样的佣兵,当亚历山大返回意大利的时候,索菲娅把他们和作为“出口商品”的瓦拉几亚人一起作为劳力输出租给了亚历山大。

    总共大约2500人的这支军队的出现原本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关注,毕竟对双方总共已经达到将近80000人的战场来说,2500人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让双方都没想到的是,这支军队在进入伦巴第地区后没有停留,而是沿着热那亚北方道路向着东部推进。

    直到蒙蒂纳军队进入伦巴第两天后才得到准确情报的皇帝不禁大吃一惊,虽然他重新占领了米兰,但是他却很清楚瓦雷泽之战的失败让他的野战部队损失重大,而且如果没有科茨察赫带来的援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残兵败将退往维也纳。

    现在一支虽然看上去兵力不是很多,可却是在他的背后频繁活动的军队出现了,虽然之前从蒙蒂纳伯爵那里得到了帮助,可皇帝还是觉得有个来意不明的军队在背后频繁活动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而对路易十二来说,这个时候在伦巴第地区出现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是敏感而又让他起疑的。

    丢掉了米兰这个后勤基地的路易十二为了确保军队的安全,在得到米兰失守的报告后立刻下令让正准备在战场上乘胜追击的法军迅速撤离战场。

    法军不得不再次进行了一场如当初查理八世时的惨痛撤军,在同时遭遇着来自因为意外的反败为胜气势高涨的瓦雷泽方面奥地利军队追击的同时,法军还要随时防备来自都灵和米兰的包围。

    在这种艰难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退往亚历山大里亚。

    到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奥地利军队分别部署在都灵和瓦雷泽这两个地方的可怕之处。

    当瓦雷泽的胜利被米兰失守抵消后,都灵方向的奥军就成了可能随时截断他返回法国退路的重大威胁。

    这让路易十二大大的惊讶与马克西米安在战场上的巧妙安排,如果不是瑞士人的确得到了独立权,他甚至会怀疑奥地利军队在瑞士失败都有可能是皇帝故意用来诱使他出兵意大利的烟幕。

    在这种因为过于高估皇帝的谋略而难免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么一直归属于蒙蒂纳的热那亚军队的出现,对路易十二来说就更令他多疑。

    老罗维雷对法国人若即若离的奇怪态度早已经引起路易十二的注意,特别是关于老罗维雷似乎与皇帝变得来往频繁后,路易十二已经隐约猜到这可能是罗维雷家转变的关键。

    在这种时候忽然有这么支军队进入伦巴第,然后向东推进,路易十二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2500人的确不多,但是如果他们和奥地利军队联合起来,那就意味着法军将要面临来自三个方向的合围,更让路易十二不安的,是热那亚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这么单独一支军队,而是整个热那亚公开站在皇帝一边,路易十二觉得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撤军返回法国,哪怕因此失去吞并米兰和那不勒斯的机会,也要比和他的前任一样损失惨重之后才被迫撤军好得多。

    11月的伦巴第天气虽然很冷却并不干燥,弟勒尼安海给这片平原带来的丰润湿气肥沃了广大的土地,让伦巴第成为了意大利历史上最富饶的产粮区。

    路易十二感叹这片土地的肥沃,也垂涎这里的富有,但是他知道正因为伦巴第如此的美好,所以历史上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争夺也是最多。

    “陛下,外面有些冷了。”一个侍从小心提醒着,虽然国王以宽容大度著称,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同样是异常可怕的。

    “还没有来吗?”国王忽然问了句,不过是从知道国王在问什么。

    “不,还没有来,陛下。”侍从低声回答。

    路易十二人吐出口气,眼前立刻涌起一团白雾,然后白雾随风飘散不见踪影。

    他抬起头看看虽然晴朗却透着凉意的天空,过了一会转身向身后的房子走去,那里是他暂时的御营。

    一阵急促马蹄声忽然打破了沉寂,那马蹄的声音很快,几乎是直奔着国王行营的方向来的。

    路易十二停下来转身看去,虽然他不肯定来的是不是他正等着的人,不过或许是其他什么要紧的军情呢?

    一个士兵远远跳下马,在被卫兵拦下前已经拿出一封信高高举了起来。

    “陛下,那不勒斯来信!”

    信是夏尔仑写的,打开信件的路易十二只看了两行就把信纸合上,然后过了一会才打开慢慢看下去。

    “陛下,自以撒丁与科西嘉威胁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放弃进攻那不勒斯后,那不勒斯军队再次与我法兰西军形成对峙,10月29日清晨,那不勒斯军突然以火炮袭击驻守城外之我军,随后敌军对那不勒斯城发动进攻,与此同时城内混入的大量奸细与敌里应外合,陛下,我不得不在这里向您请罪,11月2日,那不勒斯失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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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8/ 第一时间欣赏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实心熊所写的《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为转载作品,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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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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