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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破门

    诺尔梅齐紧盯着远处路口的方向,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多年参加战争的经验告诉他这不正常。

    他们死死守住了唯一的路口,蒙蒂纳人也已经被他们堵得无法前进一步,这原本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只要这样僵持下去,局势对他来说就是有利的,因为那不勒斯的局势如今很复杂,而贡布雷俨然就是莫迪洛家在那不勒斯的依靠,他不可能扔下那么多真正重要的事情只在这里围攻显然一时间攻不下来的修道院,只要能拖延下去,时间一久诺尔梅齐相信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

    可现在蒙蒂纳军队的举动让诺尔梅齐觉得很奇怪,他们似乎在盲目而又毫无意义的向修道院进攻,虽然只是时不时试图用火炮轰击修道院的石墙,可在这种几乎连瞄准都很困难的时候进行的炮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奇怪的举动背后往往有着试图掩盖的真正目的,诺尔梅齐相信这一点,他心里的不安变得越来越浓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蒙蒂纳军队来的都是谁?”诺尔梅齐忽然想起来似的问身边的人。

    “听说蒙蒂纳伯爵本人已经来了。”

    听到手下的回答,诺尔梅齐的眉梢皱得更紧了,迄今为止因为地形的原因蒙蒂纳军队几乎就没有来得及靠近修道院墙边,所以他也就没有看到那些军队的全貌,不过据说伯爵身边的卫兵都穿着一种款式十分奇怪,而且做工很精致的红色军装,那军装据说因为太过花哨,以至他的卫队还被起了个“花童”的绰号。

    可诺尔梅齐没有看到那些花童,他只看到了一群样子野蛮的家伙,这些人现在正大呼小叫的向着修道院开炮呢。

    一定是哪里出事了,虽然还没有察觉到敌人的意图,可诺尔梅齐已经可以肯定敌人正在酝酿什么阴谋,他的不安感已经让他感到了危险,所以他吩咐手下盯紧对面的敌人后急匆匆的向修道院其他地方巡视起来。

    如果蒙蒂纳军队可能从其他什么地方偷袭,那应该是哪呢?诺尔梅齐沿着修道院的走廊匆匆走着,当他来到被炸掉了一角的塔楼附近,诺尔梅齐看了着露了个破洞的房顶,心里那阵不安变的更浓了。

    他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快步向那片残骸走去,费力从碎石间走过,诺尔梅齐趴在墙壁破口小心的向外看去。

    他知道蒙蒂纳人随时都可能再次轰击这个楼角,这也是他们唯一能直接威胁到的地方,所以诺尔梅齐很谨慎,他可不想被一炮打死。

    “伯爵您在看什么?”阿拉贡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诺尔梅齐转过头看到那个阿拉贡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出于本能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似乎似乎刻意压抑的杀机,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注意,这毕竟是战场上。

    “我在担心蒙蒂纳人可能会偷袭,”诺尔梅齐说着打算继续看看外面“这不太对劲,那些蒙蒂纳人不应该这么蠢,他们现在看上去完全安全不像要真正攻下修道院似的。”

    阿拉贡人暗暗松了口气,当他看到诺尔梅齐趴在缺口上时,以为是自己刺杀王后的阴谋已经被发现至少是引起了怀疑,想想那件被他从窗子里扔出去的外套,他不禁暗暗为自己的好运气感谢上帝。

    “您看来对自己之前的话没有多少自信,您现在又开始担心蒙蒂纳人找到其他道路了吗?”

    阿拉贡人故意用略带挑衅的口气说,看到诺尔梅齐果然因为这话被吸引放弃了继续看向外面,阿拉贡人暗松一口气,他相信只要再拖延一会他那件外套应该就会被风吹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那样即便诺尔梅齐之后怀疑是他暗杀了王后也会因为没有证据无可奈何,而他这么做不但是为自己的国王铲除了一个吞并那不勒斯的障碍,更是逼着诺尔梅齐完全没有了退路。

    “听着我不想和你因为这种事辩论,不过你也许在宫廷里混的如鱼得水,可在战场上我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小心谨慎。”诺尔梅齐说着转过身准备继续去缺口上看看,而阿拉贡人也已经不打算继续阻止他,可就在他刚踩上一块碎石时,一阵撕破空气的尖利呼啸就从缺口外面轰然掠过。

    那炮弹几乎就是擦着缺口的边缘飞了过去,炙热的气浪迎面而来,诺尔梅齐想都没想就猛的扑倒在满地尖利的碎石上。

    阿拉贡人也吓得不轻,他本能的半蹲下腰,看着那道黑乎乎的影子从缺口外的一掠而过飞向下面的斜坡,一时间两个人不由面面相觑,相顾愕然。

    “伯爵我觉得你还是离那地方远点,不过最好派人守在这里,看来你已经找到蒙蒂纳人要从什么地方攻进来了。”阿拉贡人向后退了两步,对脸上被碎石棱角刮破的诺尔梅齐说“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如果在这松了性命可太不值了。”

    “你说的对,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会让人守着这个地方的。”

    诺尔梅齐也有点心生戚然的点头同意,他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原本认为可以让他感到安全的高墙后面,两个人立刻向远处走去,只留下一处已经露着天空的破洞缺口让阳光下从外面投射进来照在略显阴暗的修道院走廊里。

    谢尔沿着走廊悄悄向前走着,他手里分别攥着火枪和巴尔干人常用的短斧,尽管巴尔干人已经配发了短剑,不过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用家乡的武器。

    两个人影从一条过道里闪过,谢尔举起了手斧,当那两个人刚刚出现,他和旁边的同伴已经猛冲过去,手斧在空中划过一道乌光,在对方还来不及发出惨叫时就狠狠砍在了他们脖颈的要害上。

    两个人当即被砍翻在地,不过当看清那俩人的装束时,有些发愣的谢尔听到了同伴的低声惊呼。

    “上帝,我们杀了两个修道士!”

    同样心底一团混乱的谢尔看向同伴,他的手斧还在滴着血,在用力舔了舔嘴唇后他摇摇头:“我们是没有办法的,这里的修道士都是那个诺尔梅齐的人,他们会报信的。”

    “可我们杀了修道士,上帝会惩罚我们的,”另一个巴尔干人不安的说“也许我们该退回去,这趟可不吉利。”

    “闭嘴,如果要请求宽恕你回去可以找那位大主教,听说他就要当枢机了,”谢尔低声呵斥着,谢尔说完咬着牙从倒在血泊里已经没了气息的修道士身上迈过去“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找他们请求宽恕,别忘了我们是正教徒,让公教徒们见鬼去吧。”

    巴尔干人似乎因为谢尔的话变得舒服了些,他们又变得满脸暴躁兴奋起来,当他们沿着楼梯悄悄来到靠近修道院正门的一处甬道时,看着外面的那些叛军,谢尔又舔了舔嘴角:“我们得想办法打开大门,不过这可能不太容易。”

    “也许我们还有别办法。”之前和他一起犯下了杀害修道士罪行的那个巴尔干人忽然指了指稍远处的一个由两个卫兵把守的大房子,房子的门是敞开的,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堆积的一个个木桶。

    谢尔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间大房子,然后回头向那个同伴点着头说:“如果上帝要因为我们的罪行判我们下地狱,我相信你一定是在我前面。”

    诺尔梅齐和阿拉贡人再次回到大门附近的窗口时,看到的是蒙蒂纳人正拖着几个伤兵往回跑,再稍微靠前的地方还扔着几具尸体,不过最重要的是,一门已经没了炮架的鹰炮歪歪斜斜的被弃在了那里。

    很显然蒙蒂纳人试图冒险从正面轰击修道院的大门,可他们不但损失了不少士兵,甚至连仅有的两门火炮中的一门都丢了。

    “大人我们也许可以趁着晚上去把火炮搬回来,”一个手下兴奋的说“或者至少破坏掉,那样一定能把这些蛮子气得不轻。”

    诺尔梅齐似乎被说动了,缴获或是彻底破坏一门敌人的火炮的确是个很大的战果,不论是鼓舞士气还是打击敌人都很有用,不过他还是冷静的微微摇头:“不要着急,蒙蒂纳人吃了不小的亏,他们一定正等着报复呢。”

    “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又有人大声叫了起来,这话立刻引起了一阵赞同的呼声。

    “伯爵我得承认,您守住修道院并不是那么困难。”阿拉贡人趁机说,看着面露得意的诺尔梅齐他的眼神闪烁,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人们才会发现王后被杀了,也许到了那时候这位傲慢的伯爵才能意识到他现在除了乖乖的为斐迪南国王效劳,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可走了。

    诺尔梅齐略显矜持的露出个微笑,他很愿意看到这个阿拉贡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特别是在他之前那么无理的顶撞了自己之后,他觉得该是让这个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了。

    奥孚莱依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喘气的炮手,有点愧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铅弹打碎了这个炮手的右肩骨,看着他软哒哒垂在一旁似乎已经没了知觉的胳膊,奥孚莱依知道这个巴尔干人算是完了。

    虽然伯爵对手下很仁慈,甚至对负伤的士兵也很照顾,但是这并不意味这就会关照那些已经残废之后没用的废人。

    现在这个炮手陷显然已经失去了价值,奥孚莱依觉得或许拿上一笔抚恤之后回到巴尔干山区继续当农民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修道院方向又传来一阵喧嚣的欢呼声,很显然叛军因为他们取得的胜利军心大振,时而还能听到一两声纯粹是为了挑衅和放纵响起的枪声。

    “队长老爷现在怎么办?”

    一个巴尔干人掂了掂手里的短斧,巴尔干人对于生死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多年的贫穷让他们把生命看得轻了许多,对他们来说炮手现在的遭遇不过是他们所有人将来的命运。

    “我们还有一门炮,不过你们谁会用这玩意?”

    奥孚莱依的话让四周的巴尔干人面面相觑,很显然对他们来说火炮实在是有些太复杂,甚至可怕的东西,现在要他们来摆弄这个怪物这让巴尔干人一时间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队长老爷,我还行,”炮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瘫倒在地上“我可以教他们怎么用,不过求你队长老爷,别把我赶走,我还行的。”

    “证明给我看吧,”奥孚莱依轻拍了下炮手的另一条完好的胳膊“都听好了,我不需要你们打得多准的,但是必须让修道院里的人感觉到威胁。”

    说完,奥孚莱依望向山顶的修道院,同时心里焦急的寻思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论成败,难道不是都应该有点动静吗,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修道院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亚历山大也在等待,他同样感到焦急不以,但是却只能压下心头的忧虑,不过他可以肯定谢尔他们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因为可以看到几个叛军士兵正站在房顶向着下面的巴尔干人叫喊,如果谢尔他们已经暴露,应该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那么谢尔他们在干什么?

    诺尔梅齐向王后的房间走去,蒙蒂纳人的奇怪举动还是让他觉得忐忑不安,这是在战场上多年经验磨练出来的一种颇为奇特的感觉,正是凭借这种对危险的预知,他曾经几次逃过死亡的威胁。

    所以他现在可以肯定贡布雷正在策划什么阴谋,而这一切应该和王后有关。

    王后的房间在修道院的深处的一个角落,为了不让人打扰,诺尔梅齐曾经想派两个卫兵守在通道里,不过却被王后拒绝了,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被囚禁起来了。

    诺尔梅齐走到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他再次微微加重力量敲了敲,可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

    诺尔梅齐肯定如果王后离开应该会有人向他报告,那么现在王后显然应该还在房间里,可是却没有回应。

    不知怎么诺尔梅齐心里浮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一个身影不知怎么从他眼前闪过,这让他顾不上可能因为失礼受到王后呵斥伸手推开了禁闭的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诺尔梅齐微微皱眉,就在他要离开房间时,他忽然停住,微微抽了抽鼻子。

    一股虽然不浓却依旧可以闻出来的血腥气息飘进诺尔梅齐的鼻子,他又闻了闻,随后确定那的确是血的气味。

    诺尔梅齐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他并不在乎王后的生死,可却决不能允许王后在自己这里出现意外。

    阿拉贡人的身影再次闪过诺尔梅齐的心头,不过这次更多的是愤怒。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当看到一块显然不该铺在地面中间用来做地毯的挂毯后,他走过去一把掀开。

    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滩已经粘稠的血渍出现在诺尔梅齐眼前,他用手指捻了捻血痕,随着黏糊糊的触觉他不由想起了刚刚不久前见到那个阿拉贡人时似乎从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

    诺尔梅齐已经可以肯定王后出事了,他立刻站起来四下打量,当看到半掩的床帘后,他走过去慢慢掀起床帐。

    王后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诺尔梅齐面前,看着那双翻向头顶大睁的眼睛,诺尔梅齐缓缓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该死的阿拉贡人。”诺尔梅齐发出声诅咒,他能猜到阿拉贡人杀害王后的理由,可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而且他这时候甚至开始怀疑也许那个贡布雷就是有这样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就真的被动了。

    而就在诺尔梅齐怒气冲冲走出房间要去找阿拉贡人算账的时候,一阵惊恐不安的叫声突然从修道院里传来。

    同时,随着从不远处走廊窗子外突然涌起的炙热火焰,一股夹带着浓烈的酒味的焦糊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诺尔梅齐听到了一个让他瞬间全身冰凉的叫喊:“粮仓!粮仓着火了!”

    诺尔梅齐几乎是直接从楼梯口跳了下去,他肥胖的身子撞断了一根不太解释的楼梯扶手,然后整个人就那么翻滚着撞下了楼梯,当他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的是从粮仓的窗口里向外不住吐出的熊熊火舌,还有随着倒在地上被点燃的一桶桶的葡萄酒不住向上蹿起的炙热火墙。

    “怎么回事,快救火!”诺尔梅齐疯了似的向粮仓扑去,他一切的希望都在粮仓里,正是因为准备了足够多的粮食他才敢公然叛乱,他已经决定直到阿拉贡人来了之后才会走出修道院,这可能要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可能更久,而这一切的关键是他有粮食。

    但是现在粮仓却被烧了,诺尔梅齐不顾一切的叫喊着冲了上去。

    有人紧紧抱住了要向前扑过去的诺尔梅齐,而这时熊熊的火焰已经从粮仓里迅速蔓延出来,从不住闪动着热浪的火焰中可以看到堆积起来的粮食正在不住燃烧。

    而且从那燃烧的程度看,火是刚一着起来就一下子蔓延了开来,再闻着空气中那浓烈的葡萄酒味,诺尔梅齐立刻意识到这把火是有人蓄意放火。

    “有奸细!把他们找出来!”诺尔梅齐一边喊着一边四下张望,然后他又绝望的看着迅速被火焰吞噬了的粮仓“完了,全完了,上帝在惩罚我。”

    一声叫喊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诺尔梅齐刚一回头恰好看到一个人正举着一支火枪对准他的一个手下,随着枪声响起,他的手下应声倒地。

    “奸细!”

    诺尔梅齐喊叫着拔出佩剑向着那几个人冲去,同时他的一些手下也紧跟着冲向那些人退守的房间。

    “杀掉他们,我要看着他们的头挂在修道院的大门上!”诺尔梅齐的眼睛已经通红,他这时候已经近乎绝望,燃烧着粮食的火焰如同也在焚烧他的身体,这一刻他只想着杀掉这些毁了他一切的罪魁祸首。

    还有人试图扑灭火焰,可之前就洒满了整桶葡萄酒的粮仓就如同一个大熔炉般向外喷吐着炙热的气浪,而且不住升腾的火苗已经快要舔舐到修道院的木头屋顶。

    诺尔梅齐带着人冲进了走廊,但是走廊两侧的房间同时响起了枪声,相互交叉的射界把走廊一下封锁住了,当最前面的几个叛军士兵刚刚倒地,随着怒吼,几个晃动的身影就已经家夹带着挥舞的雪亮闪光堵住了走廊狭窄的入口。

    “冲进去杀了他们!”

    诺尔梅齐这时候已经完全不顾一切,粮食烧了,他的所有希望也已经随着那火焰被烧得变成了灰烬。

    诺尔梅齐的人疯了似的向着只容一个人经过走廊入口冲去,可他们却被巴尔干人手里锋利的短斧和马刀拦住了,同时随着时不时响起的火枪声,诺尔梅齐的人居然一时间无法冲破只有十几个人把守的那个入口。

    “把酒桶搬来,”诺尔梅齐忽然说“既然他们烧掉了我的粮食,那我就用同样的办法送他们去见上帝。”

    立刻有人搬来了大桶的葡萄酒,看着酒水流出,诺尔梅齐从旁边的人手里拿过了燃烧的火把。

    “为你们自己祈祷吧。”诺尔梅齐狠狠的说。

    诺尔梅齐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修道院的大门应声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硝烟中,巴尔干人的身影再次伴着挥舞的短斧亮光出现在了叛军的眼前。

第四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

    炮弹是直接飞进修道院里的,在砸破了大门之后,坚实的弹丸先是在地上弹了一下,砸碎了几块石板,然后蹦蹦跳跳的开始在修道院的天井里玩起了碰碰球。

    几声短促的惨叫从人群里响起,不过几乎都是乍起即逝,诺尔梅齐当然不相信那是因为那些人受的伤不重,他知道很可能那些人几乎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丢了性命。

    诺尔梅齐回头向修道院大门方向看去,从已经破裂的洞口看不到什么,只有外面亮堂堂的光亮,不过这时候激烈的枪声却突然响起来了,而且那枪声是那么密集,他可以肯定之前蒙蒂纳军队绝对没这么凶猛的射击过。

    “守住!”诺尔梅齐大声叫喊着,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命令,因为那些退守走廊入口里的巴尔干人在听到炮声和枪声后忽然再次冒头,他们趁着叛军因为门口的意外分散注意的机会,先是用装填得满满的短枪在很近的距离同时射击,然后不等枪声消失,他们已经从硝烟里冲出来,挥着短斧马刀向叛军冲了过来!

    诺尔梅齐的人被巴尔干人突然的反击打蒙了,他们不得不挥剑迎战,双方在满是葡萄酒的石头地面上碰撞在一起,随即就展开了的一场血腥厮杀。

    看着和手下混战在一起的敌人,诺尔梅齐只能扔掉火把,一时间修道院里的厮杀声和外面的枪声内外相应,叛军立刻陷入了混乱之中。

    与此同时,第二声炮响从外面传来。

    结实的修道院围墙似乎猛的打了个哆嗦,即便距离很近可因为火炮复位后的仓促,炮弹还是打在了修道院大门旁的墙壁上,一片石头被炸得向外飞出,同时站在附近的守军被震得摔倒在地上。

    火炮的破坏吸引了楼墙上大部分叛军的注意,而在这时听到了修道院里的混乱和看到燃烧的火苗后趁着防守大乱果断命令冒险把火炮推出去对着修道院发起进攻的奥孚莱依,立刻亲自带着巴尔干人向着修道院被炸出了个大洞的大门发起了冲锋。

    厮杀声在修道院里外同时响起,一声声的呐喊和被杀伤者的惨呼混杂在一起,奥孚莱依带着人不停的向前跑着,他知道这时候唯一的几乎就是冲到修道院的门前,听着枪声和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奥孚莱依不顾一切的只是向前猛冲,他这时候脑子里只记得亚历山大之前叮嘱他的话:“任何时候一旦下定进攻的决心就不要动摇,在战斗结束之前必须坚定果断的执行这个战斗意图,在这种时候任何瞻前顾后的犹豫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对这句话,以前奥孚莱依是没有多少深刻体会的,可当他带着人疯狂得向前狂奔时,当迎面的子弹随时都可能把他的身体射穿夺走他的生命时,奥孚莱依才真正明白了伯爵这句话的含义。

    “冲过去!冲进去!”奥孚莱依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甚至当他被蜂拥的士兵推挤着直接撞在门上,木门先是向前一陷,接着就大力的反弹回来把他们也撞倒在地时,奥孚莱依依旧因为那股兴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麻利的跳起来把短枪对准了已经被炸出了个小半个人那么高的破洞里开始射击,而旁边的巴尔干人立刻学着行军队长向破洞里不停的射击着。

    与此同时,另外的巴尔干人开始猛烈的撞门,在被炮弹洞穿后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立刻发出了沉重的呻吟。

    “杀掉他们!”诺尔梅齐一边带着人向修道院大门奔去,一边回头吩咐还在和巴尔干人混战的手下“我要为你们争取时间,不够我要你们把这些家伙全杀光!”

    听到主人已经完全是在泄愤般的喊声,手下微微愣了下,不过那人还是说了声“遵命”后回身向着再次向走廊入口退去的巴尔干人冲了过去。

    诺尔梅齐的眼睛已经红了,他这时候已经彻底绝望了。

    粮仓被烧意味着他将再也没有等待那不勒斯的局势发动变动的机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想办法逃出去,而可笑的是这座原本作为他用来据守的坚固堡垒,如今却成了阻止他逃亡的巨大障碍。

    粮仓的火越少越大,火舌已经蔓延到楼墙边的木头楼梯,站在上面向外射击的士兵们开始惊慌了,他们有些已经拿不住枪,有些的弓箭则在他们手里抖个不停,当距离楼梯最近的一截木架开始发出“吱呀吱呀”的闷响时,有人因为害怕惊叫着从上面跳了下去。

    诺尔梅齐向门口走去,头顶上燃烧的木架让他觉得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炙烫得好像随时都会干裂,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附近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被炸开的破洞扔了进来。

    “是什么?”诺尔梅齐的心头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然后那个东西突然爆炸掀起的气浪就把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修道院里到处都是喊杀声,大门终于被彻底破坏了,冲进来的蒙蒂纳人不停的射击,砍杀,他们没有任何怜悯和仁慈,每次短斧和马刀举起来,挥下去时都会带起一片血腥,这种凶残的厮杀几乎在顷刻间就彻底击垮了因为已经不见了伯爵而陷入混乱的叛军。

    “投降吧,你们已经逃不掉了!”蒙蒂纳军队里开始有人一边砍杀一边叫喊,虽然声调听上去很古怪,但是却依旧能够听出对方在劝降,只是这劝降的手段却是异常残忍的,很显然对蒙蒂纳人来说他们对敌人是否投降并不真的多关心。

    “投降,否则全部处死!”

    这次的音调听起来清楚了许多,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个那不勒斯人在喊话,可正因为这样叛军们就更加慌乱,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行,这让他们完全不敢轻易相信敌人的话。

    “我以我的领主,阿格里,蒙蒂纳的主人和比萨摄政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投降可以得到公正审判。”奥孚莱依从巴尔干人当中走出来,他看向那些已经渐渐被包围在修道院一角的叛军“我向你们保证,除了诺尔梅齐伯爵和他的亲信们,你们不会面临威胁生命的惩罚,不过你们现在必须停止抵抗,还要把诺尔梅齐交出来。”

    “我们不会背叛伯爵!”

    一个年轻士兵喊了一声,可紧接着伴着一声枪响他就栽倒在地。

    奥孚莱依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个枪口正冒烟的巴尔干人满意的啧了啧嘴,然后才扭过头重新对叛军问:“还有谁想为诺尔梅齐伯爵效忠吗?”

    没有人再开口,叛军们相互对视,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暗含的意思,可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

    “我投降。”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奥孚莱依扭头看去,看到个身材不高却有些肥胖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身上质地很好的袍子撕扯得一条条的,虽然没有通名,可奥孚莱依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诺尔梅齐伯爵?”

    “是我,我在这里宣布投降,”诺尔梅齐上下打量着奥孚莱依“不过我想知道自己是在向谁投降,这关系到我的荣誉和尊严。”

    “蒙蒂纳伯爵军队的行军队长奥尔托奥孚莱依,愿意为您效劳大人。”奥孚莱依先微微点头,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那不勒斯贵族“不论您是否承认,您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诺尔梅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自己的一生都完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还是选择了投降而不是死战到底。

    这是为什么呢?

    诺尔梅齐向自己手下的人群里看去,没有看到那个阿拉贡人的影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我要见蒙蒂纳伯爵,”诺尔梅齐用平静却异常坚定的语调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伯爵商量。”

    “大人,可能您要失望了,伯爵大人现在不在……”

    奥孚莱依只说了个开头就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诺尔梅齐的手上,那只手里攥着把很锋利的匕首,而匕首的刀尖正对着诺尔梅齐自己的脖子。

    “大人,如果我是您就不干这种蠢事,您知道自杀是很严重的罪行,这会让您死后堕入地狱的。”

    奥孚莱依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瞥向正悄悄从后面穿过那些叛军士兵靠过去的几个人,他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谢尔想他悄悄打的手势,就继续说:“如果您想见伯爵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您这个样子可不符合您的身份。”

    “我还有什么身份,”诺尔梅齐自嘲的笑笑,然后脸色一沉“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了的,去找你的伯爵,如果他不想让自己陷进麻烦就来见我,告诉他王后死了。”

    听到这话,原本正打算继续吸引诺尔梅齐注意力的奥孚莱依神色一呆,他本能的向谢尔看去,看到谢尔也向他微微点头,奥孚莱依只觉得自己的头瞬间大了起来。

    王后意外的死在了圣约翰修道院,不论是什么原因,这都足以引起一连串令人震惊的变故。

    看着因为他的眼神发现了谢尔的诺尔梅齐那似是带着嘲讽似的笑容,奥孚莱依恼火的摆了摆手让巴尔干人退下去。

    “大人,请你跟我来吧,”奥孚莱依说着无奈的向诺尔梅齐做了个手势“希望您不是危言耸听,否则我会让您知道惹恼了一个蒙蒂纳军官会有多大的麻烦。”

    奥孚莱依的威胁并没有让诺尔梅齐不安,他随手扔掉短刀,走到奥孚莱依面前,他再次回头向人群里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阿拉贡人之后,诺尔梅齐压低声音说:“听着我们这里有奸细,如果你让我尽快见到蒙蒂纳伯爵,我保证会告诉他更多的事。”

    奥孚莱依沉吟了下,他知道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掌握,而且诺尔梅齐的话也让他感到隐约不安。

    “跟我来大人。”

    诺尔梅齐的话让奥孚莱依不得不为之小心,可他又不想显得太过在意让诺尔梅齐有所依仗,所以他低声吩咐谢尔注意那些叛军之后,才若无其事的带着诺尔梅齐向修道院外走去。

    在走出修道院大门的时候,诺尔梅齐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这座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坚固堡垒,这一刻他只觉得洞开的大门就好像一张不停嘲笑他的咧开的大嘴。

    诺尔梅齐沉默少许,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诺尔梅齐出现在亚历山大面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时候修道院里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月光下还是可以看到一丛丛的黑烟袅袅飘动,然后消逝在沉沉的暮色中。

    亚历山大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俘虏,这位伯爵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和他的亲戚腓特烈比起来,这位体型肥胖的伯爵脸上透着一丝凶悍,这是做为国王的腓特烈所没有的,或者说很多贵族都不如他这样看上去如此的充满斗志。

    这是个士兵多于是个贵族,亚历山大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玩弄阴谋手段,但是诺尔梅齐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在王后失败,整个那不勒斯似乎都将落在莫迪洛家族手中时站出来的贵族。

    “你很勇敢伯爵,如果我是你未必会有这样的勇气,”亚历山大由衷的说“我们都知道王后注定失败,而你依旧选择发动叛乱,告诉我伯爵,”亚历山大看着诺尔梅齐的脸不动声色的问“阿拉贡的斐迪南许诺了你什么样的条件?”

    诺尔梅齐显出了意外,他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个秘密,可现在看来这个贡布雷却好像早就知道一切。

    诺尔梅齐难以置信的微微摆动了下头,像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告诉我王后的死是怎么回事,”这次亚历山大又换了个问题“伯爵我们都知道你不可能得到赦免的,不过我不认为你那时候会愚蠢到杀死王后,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相反不论你是否守住了圣约翰修道院,只要让别人知道你与王后的死有关,你都完了。所以告诉我是谁想要你完蛋,或者你想包庇那个想要陷害你的人?”

    亚历山大的话深深刺激了诺尔梅齐,他用透着恨意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他吐了口气慢慢坐到距亚历山大不远的椅子里。

    “伯爵,告诉你想要得到什么?”诺尔梅齐闷声问“王后怎么会到了圣约翰修道院我们都很清楚,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可我相信你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虽然这可能有点出乎你的意料,但是这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亚历山大看着诺尔梅齐,他不能不承认诺尔梅齐说的不错,当王后走进圣约翰修道院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让她能再活着从里面走出来,不论是对莫迪洛伯爵,箬莎,甚至就是对阿尔弗雷德来说,一个突然失踪,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死在叛军阵营里的王后,都要比活着站在他们面前让人满意的多。

    不过亚历山大却没有想过王后会死的这么奇怪。

    “你是说王后是被某个人杀死的,告诉我他是谁?”亚历山大再次问着,看着诺尔梅齐脸上划过的怒火,亚历山大隐约感觉到他说的这个人可能是个关键“伯爵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利用,那么现在告诉我一切就是在帮助你自己,至少即便是被处以死刑也只是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替罪羊。”

    亚历山大最后的话似乎打动了诺尔梅齐,他认真看着亚历山大,似乎想从脸上的神色之间察觉他是否在撒谎。

    然后诺尔梅齐终于开口说到:“那是个阿拉贡人,或者你已经猜到了,他是费迪南国王派来的。”

    即便是已经想到这个可能,但是当亲耳听到诺尔梅齐的话后,亚历山大还是不禁微微出了下神。

    阿拉贡国王,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丈夫,西西里王国与未来的西班牙王国第一位真正的国王,这一连串的称号足以让任何人听了都为之目眩,而现在这个斐迪南终于向那不勒斯伸手了。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感慨,他知道自己和这位未来的对手总有一天会真正较量一番,只是他没有想到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斐迪南却已经抢先出了手。

    亚历山大只能感叹实力上的差距,很显然当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布局的时候,他的敌人却已经走出了实战的一步,虽然斐迪南到了现在也可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但是这却并不影响这位国王刚一出手就直接搅进了那不勒斯权力之争的中心,而且阿拉贡人的加入无疑也证明这位国王已经开始了他吞并那不勒斯的行动。

    “伯爵告诉我,都有谁知道你说的这个阿拉贡人。”

    看到诺尔梅齐稍作迟疑随后摇摇头,亚历山大站了起来,他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着慢慢在帐篷里踱着步子。

    听到亚历山大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诺尔梅齐闭上了眼睛,他伸手紧抓住胸前的十字架,嘴里轻轻忏悔着。

    “我们在天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诺尔梅齐喃喃自语,他已经听到了身后轻轻传来的利剑出鞘的声音,然后一道冷冷的气息从脖颈边横了过来。

    “伯爵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时候会让一个人感到最悲哀,”亚历山大的话在诺尔梅齐耳边响起,看到诺尔梅齐一顿,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那就是明知道自己被人背叛甚至出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伯爵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可以让那些背叛和出卖你的人为对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四十六章 箬莎的王妃日常

    箬莎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里,手里拿着支刚刚修过的鹅毛笔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沉吟着,这份文件是一些商人要求重新开港的请愿书。

    那不勒斯总共有大小四座港口,除了桑塔露西亚之外,还有另外三个分别位于城市不同地方和稍远些的河湾里三个,这些港口为那不勒斯带来了足够多的利润,也让这个以那不勒斯城为中心的王国成为了意大利南方最富裕的城邦国家。

    与那不勒斯比起来,塔兰托虽然地势险要却只能在军事方面突显他们的作用,而即便是号称地中海上最大岛屿的西西里,也要显得略有不如了。

    不过这些天一连串的变故让那不勒斯的市场大受打击,特别是在出了王后叛乱这件事后,虽然王宫方面尽量封锁消息,可关于王后叛乱的传言很快还是传了出去,这让那不勒斯城里谣言四起,一些外国商人因为担心可能会发生内战,已经纷纷决定暂时离开那不勒斯。

    同时为了保证那不勒斯的安全,从一开始以阿尔弗雷德的名义宣布封闭港口的命令就让那不勒斯在海上与外界断绝了关系。

    “巨大的损失让我们不得不冒昧的请求您,仁慈的王妃殿下考虑我们的请求,请尽快解除对港口的封锁,让人们能自由的出入港口和尽快恢复被截断的海上贸易。”

    请愿书上有上百名商人的名字,这些商人有些是外国人,有些则是那不勒斯本地的商人。

    箬莎看着上面的那些名字,然后用手里的鹅毛笔沾着红色的墨水,在一些人的名字上轻轻划上一条红线。

    “这些人以为我为什么封锁港口,”箬莎微微笑了下,那神态有些调皮,丝毫不像是在看一份陈述国家利害的重要文件“他们以为是谁在统治这个国家,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箬莎的笔在文件上不停勾画,很快就出现了一份“名单”。

    箬莎摇了摇摆在一旁的铃铛,很快一个侍从推门走了进来。

    “把这个给伯爵送去,就说他需要的那份名单我已经拟好了。”

    侍从恭敬的结果那份刚刚不久前还是由他送进来的请愿书,然后小心的躬身离开。

    虽然箬莎代替阿尔弗雷德主政才只有几天,但是却没有人敢于轻视和怠慢这位新王妃,或者说从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对他们来说,只做为“背后女王”的箬莎已经无法满足他们获得更大财富与地位的要求了,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把箬莎推到前面去。

    “夫人,您应该去看望一下殿下了,”一个贴身侍女走过来小声提醒“听殿下的是从说王子已经醒了,不过他现在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阿尔弗雷德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不是吗?”

    箬莎麻利的站起来,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房间,在一阵恭敬的招呼声中她穿过走廊院子和郁郁葱葱的花园,然后走进了阿尔弗雷德住的宫殿。

    阿尔弗雷德如今就住在那座他当时匆匆加冕的房间里,虽然这个房间明显不符合他如今那不勒斯摄政的身份,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受到了太多惊吓的缘故,虽然王后的叛乱被迅速平息,可他却总是不肯从这里走出去,而且他还坚持让人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

    箬莎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阿尔弗雷德站在窗前向外面望着,看到她时阿尔弗雷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很显然他已经等了很久,当箬莎刚刚走进房门,阿尔弗雷德就亟不可待走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妻子。

    “上帝啊,我一直在等你,”阿尔弗雷德脸上不太正常的兴奋让旁边的侍从有些担心,不过看到王妃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侍从有些胆怯的微微退了下去“告诉我你这一天都在干什么,我真有些好奇你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耐心,要知道我平时宁可上山去打野狼也不愿意坐在办公桌前摆弄那些文件。”

    阿尔弗雷德显得很兴奋,虽然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可却依旧紧紧搂着箬莎,直到箬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阵他的神色,然后摇摇头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来。

    “听着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太好,按照医生的说法你现在应该静养,然后再次放血。”

    听到箬莎的话,阿尔弗雷德脸上露出一丝畏惧,他想起了之前几次放血的可怕经历。

    说起来自从看着健壮的父亲突然中风似的倒下后,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突然变的糟糕了起来,特别是新婚之夜连连受到惊吓后,他就好像被魔鬼缠上了似的变得疑神疑鬼精神恍惚,眼前美丽的妻子虽然让他动心,可是他现在却整天昏昏浩浩,即便有时候稍微清醒些的时候也显得精神恍惚,这让他不得不听从身边人的建议接受着医生的治疗,而医生唯一能提供的帮助就是放血。

    阿尔弗雷德知道父亲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而自己也好像要病倒的迹象让他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亲爱的,我们得有个孩子,”阿尔弗雷德突然有点急躁的说,他的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然后嘴里开始不停的唠叨“我得尽快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们必须让人们知道那不勒斯的王位继承是由我们延续下去的,我可不想有一天把王位让给夏桑和她的兄弟。”

    亚历山大六世家的熊孩子杰弗里的妻子夏桑是已经死掉的短命鬼斐迪南二世的同父异母姐姐,而出了斐迪南二世之外,夏桑还有一个更亲近的同母兄弟,虽然斐迪南二世因为没有子嗣死后那不勒斯王位才落在了腓特烈的手里,但是如果腓特烈的后代同样绝嗣,那么将来那不勒斯王位的归属就可能要有些说不清了。

    阿尔弗雷德还很年轻,原本不需要担心子嗣问题,但是这几天连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开始害怕起来,他担心有一天他也会和父亲一样突然就倒地不起,不省人事,更担心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宫廷阴谋,一想到将来那不勒斯王位有可能会重新回到堂兄斐迪南二世那一系的手里,阿尔弗雷德就觉得好像要天塌地陷了。

    一旦紧张起来阿尔弗雷德就变得急躁不安,他不顾旁边还有人就急匆匆开始扒箬莎身上的衣服,同时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箬莎显然没有想到阿尔弗雷德会突然这么做,她被一下扑倒在地只能用力拉着身上衣服一边挣扎一边喊叫,而阿尔弗雷德完全不听近乎疯了似的粗暴拉扯着,同时他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那恐怖的样子让旁边的侍女吓的不住的惊叫。

    “啪”一声不大的声响从阿尔弗雷德身后传来,他的身子一僵,然后神色呆滞的缓缓滑倒爬在了箬莎的身上。

    站在那里的侍从看着被他用剑柄磕昏的王子用力嚅动了下发干的喉咙,直到箬莎有些愤怒的从身上把昏倒的阿尔弗雷德推开。

    “对不起殿下,”侍从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的嘴里蠕动着说了句,然后他就迎上了箬莎透着愤怒甚至有些可怕的眼神“对不起我没想到殿下他会这样……”

    “看来我的丈夫真的病了,”箬莎打断了侍从的话,她的眼睛紧盯着侍从的脸,直到他因为紧张低下头去“把他搬到床上去,然后去把医生叫来。”

    侍从惊慌的点头向外跑去,他不想知道自己离开后会发生什么,就如同他一点都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成了箬莎的手下,或者说自从发生了王后叛乱的事件后,整个那不勒斯王宫已经完全被王妃和莫迪洛伯爵控制了。

    “这可真是个麻烦。”箬莎站在床边看着躺在面前昏迷的阿尔弗雷德有点无奈的摸了摸额头感到一丝冰凉。

    刚才她真的被吓到了,阿尔弗雷德近乎疯了般的举动让她感到了危险,在那一刻她甚至有拔出藏在裙子下的短刀刺过去的冲动。

    不过这也提醒了箬莎,看着一动不动的阿尔弗雷德,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她向站在一旁神情不安的侍女摆摆手让她退下去,然后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了之前那个流淌着绿色汁液的小瓶子对着阳光照了照,然后把瓶子里的液体小心的倒在酒杯里。

    “少了点。”箬莎嘟囔一声,手上一翻又倒了些进去,感觉似乎还是少了点,于是又倒了一些,直到瓶底朝天,她才把收了起来。

    “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箬莎说着把酒杯举到阿尔弗雷德唇边“这样至少能保证你别再干蠢事。”

    看着酒水慢慢灌进阿尔弗雷德的嘴唇,箬莎满意的抬手轻轻拍了拍王子的脸颊。

    “你会睡的很沉也很久,醒来的时候会忘了之前干过的蠢事,”箬莎先说了句,然后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还不老实,我会帮你的。”

    箬莎说完缓缓吐出口气,不过当她转身背过身去之后,她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

    阿尔弗雷德给她造成的恐吓还是吓到了她,只要想想刚才这个平时对她谦逊有礼的人居然要当着仆人们的面对她施暴,箬莎的身子就不由得因为紧张和畏惧一阵颤抖。

    他那一刻她感觉到这个男人是那么强大而又可怕,她甚至怀疑如果她继续反抗他会不会杀了她。

    这是箬莎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这让她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男女截然不同的地方。

    难道要让阿尔弗雷德还有冒犯自己的机会?

    箬莎微微回头,却没有完全转过身去,她其实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暴露出对身后这个人的厌恶,哪怕是在他昏睡的时候也依旧保持着一个妻子对丈夫应有的尊敬。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暴露出内心的想法。

    但是现在她觉得这种努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阿尔弗雷德有时候过于情绪化的举动让人琢磨不透,而她能够感觉到阿尔弗雷德每次望向她时候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似乎要吞噬掉她的火焰。

    而她至少在名义上是这个人的妻子。

    那么她要想在这种时候保护自己,还能使用什么办法

    箬莎把只剩下一丝残余汁液的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小心的收好。

    糟糕的事情总是让人心情不好,不过箬莎的心情还算不错。

    腓特烈已经昏睡了很久,而阿尔弗雷德则因为连连遭遇打击变得情绪不稳,冲动易怒。

    而箬莎利用这突然的变故至少暂时摆脱了来自阿尔弗雷德的纠缠。

    一切看上去似乎还不算坏,不过箬莎知道事情远远没那么乐观。

    从阿尔弗雷德的寝宫出来,箬莎慢慢走着,对这座王宫她很熟悉,很小时候她就经常在里面奔跑,游玩,可是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或者说她没有想过要嫁给阿尔弗雷德,或许亚历山大没有出现之前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是现在,看着这座宫殿,箬莎却觉得有些兴致索然。

    几个仆人急匆匆的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他们身上都泛着股淡淡的恶臭味道,看着其中一个手里端着的个装满了屎尿的桶子,箬莎皱着眉微微向后躲了躲。

    “陛下怎么样?”箬莎开口问到。

    “殿下,陛下刚才醒了,”仆人把粘在手上的黄渍随便抹在身上,然后回头看看敞着的房门“不过现在又睡着了。”

    箬莎点点头,她向房门口看了一样,然后转身离开。

    让箬莎有点意外的是,当她回到她那间俨然已经变成了办公室的房间时,看到个年轻人正在起居室外的走廊里来回走动,从门口的卫兵一直盯着他看个不停的样子,箬莎猜测这个一身黑衣的犹太人应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果然,看到箬莎年轻人立刻露出了喜悦神色,不过不等他靠近卫兵已经把他拦在了一旁。

    “殿下,我是约瑟夫布契尼,是国王陛下的债权人,我希望能和您谈谈。”被卫兵推得一直向后退的年轻犹太人一边挣扎一边不停的高声喊着,看到箬莎闻声停下来,他就停下来摆脱了卫兵,伸手抻了抻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稳重了些“对不起殿下,我只能在这里等您,您知道我是不能进入前面的大厅的。”

    箬莎缓缓点点头,在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腓特烈为了组建城防军借了一笔钱,而莫迪洛伯爵甚至曾经以答应为腓特烈偿还这笔巨款为交换条件,试图让她嫁给阿尔弗雷德。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会就这样见这位债权人,看着犹太人箬莎神色冷漠问:“那么你是来讨债的了?”

    “不殿下,”约瑟夫布契尼望着箬莎如同天使般美丽的面孔,他压抑着心底的激动,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尽量显得自然轻松“恰恰相反,我觉得我们有一笔更大的生意可以做。”

第四十七章 债权,债务,与一些不可明言的关系

    约瑟夫布契尼脚下轻松的在街上走着,当他笑容可掬的向经过的两个女人鞠躬行礼的时候,两个那不勒斯女人神色狐疑的看着这个犹太人,然后暗暗议论这个人是不是又因为向谁放了高利贷正得意呢。

    约瑟夫布契尼的确是很高兴,这是因为他不但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想,而且居然还见到了那位被他视为这座城市真正主人的那位年轻王妃。

    与他那些犹太人同伴们不同,布契尼更感兴趣的不只是如何与那个方兴未艾的贸易联盟做生意,他更感兴趣的是自由贸易联盟背后的那些人。

    布契尼相信了解和认识,甚至是直接与那些人打交道才是最关键的,与和这个联盟做生意比起来,他更看重这个初显狰狞的庞然大物背后的巨大潜力。

    自由贸易区,这个听上去似乎有点似是而非的名号并不比汉萨同盟更让人觉得有威胁,不过布契尼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这个贸易区背后那些人就如同一群隐藏在深海里的鲨鱼,他们随时随地都在窥探着他们的猎物,一旦目标放松警惕这些鲨鱼就会从海底冒出来,然后凶猛的扑向目标把他们撕碎吞噬。

    而这个贸易区和汉萨同盟还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汉萨同盟虽然同样拥有着巨大影响,可他们毕竟都还是商人,而这个贸易区的创建者自己就是两个不但身份高贵,而且手中有着军队和权力的人物,这就让布契尼敏锐的意识到,这个贸易联盟从建立之初就注定不会只是为了追求财富,很显然那对兄妹正运用他们对金钱操纵的娴熟手段一边疯狂的聚敛着巨额财富,一边利用这庞大的财力实现着他们的野心。

    现在看来,他们的举动已经初见成果,他们先是用金钱买下了来自威尼斯的支持,然后又“买下”那不勒斯王国。

    不过布契尼并不认为这对兄妹就一切顺利,因为人人都知道法国人就要来了,所以虽然看似莫迪洛家族已经控制了那不勒斯,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只是为法国人做了嫁衣?

    而且很显然蒙蒂纳伯爵兄妹应该是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还不清楚这对兄妹打算怎么度过这个难关,不过布契尼还是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而与箬莎的第一次见面让布契尼很满意,虽然他很快就被美丽的王妃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她的房间,不过布契尼不但不感到沮丧反而心情大好,因为他注意到王妃对他的不满只是因为他冒昧的提出了希望与自贸区联盟合作的方式,而不是对提议合作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反感,这就让布契尼在心里暗暗揣摩,不知道用什么代价能让那位王妃回心转意。

    很身边所有的同伴不同,布契尼并不认为犹太人就一定该遭受种种磨难,特别是当他们不辞辛劳的积累的财富被一次次的洗劫,似乎犹太人天生就该是那些国王和贵族们的奴隶,这种事布契尼从小看到的太多,听到的就更多了,整个欧洲似乎都把犹太人当成随时可以剪毛割肉的肥羊,这种局面布契尼觉得应该有所改变了。

    只用金钱支持一个瓦拉几亚女大公,这还不能让布契尼感觉到满意,他的目标要比任何一个犹太人都更加远大也更加野心勃勃。

    不止是扶植,而且还要参与到建立一个庞大势力甚至是一个国家的过程当中去,让犹太人的影响从开始就深深的植根在这股势力内部,或许他们并不需要站出来掌握权力,可他们只要藏匿在那些掌握权力的人背后,犹太人就有机会改变一直以来的糟糕命运。

    布契尼的目标很简单,他不只希望成为那对兄妹的赞助人,还希望能成为他们那初具规模的“小小王国”当中的一份子。

    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布契尼清楚的意识到,或许在那对兄妹或者说是蒙蒂纳伯爵的心目中,一个那不勒斯,一个蒙蒂纳,一个比萨甚至包括一个瓦拉几亚在内都不过是他野心的序幕。

    布契尼并不清楚蒙蒂纳伯爵究竟想要什么,不过他相信那一定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庞大目标。

    “或许之前付出那么大代价换来的三重冠这次会有更大的作用了。”布契尼在回到他的住所后开始给他们在威尼斯的同伴写起了密信“我这里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蒙蒂纳伯爵正在积极的促成他的一个朋友,刚刚上任的托斯卡纳与罗马涅都主教马希莫成为枢机这件事,要知道这位都主教从圣马克修道院院长到都主教的时间短得就好像只是眼前一眨,而现在伯爵却又在为他晋升枢机疏通关系了,这让我不禁有个很大胆的猜测,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与一位未来的教皇打交道,或者说是与一个正试图扶植一个教皇的人打交道,要知道就在2年前我们几乎就成功的在梵蒂冈资助一位教皇了,可后来的种种变故让我们险些陷入了绝境,凑巧的是导致我们失败的恰恰就是这位蒙蒂纳伯爵,不过我不认为这个不愉快的过去会影响我们与伯爵在将来的合作,也许恰恰相反,正因为曾经亲眼看到过我们在这种事情上展示出的巨大力量,相信伯爵应该对与我们合作有了更大的信心。”

    布契尼写到这里停下来,他扔掉已经因为他过快的笔速坏掉的鹅毛笔换了支新的,同时接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一些。

    布契尼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他坚信这座城市蕴藏着秘密,现在他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秘密已经很近了,只要他小心的向前靠近最终能够发现这个秘密背后的一切,不过在这之前的关键是不能让自己因为过于靠近而受伤。

    布契尼有个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那位蒙蒂纳伯爵似乎并不希望有人注意到那不勒斯,或者干脆说是不希望人们太多的注意到那位王妃。

    哪怕是那位瓦拉几亚女大公或是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的母亲卢克雷齐娅,虽然她们与那位伯爵的关系颇为奇妙,可他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她们受到人们的关注,可是布契尼却能感觉到伯爵对他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却有着一种十分奇特的保护欲,这让这位之前的女伯爵现在王子妃尽管颇为特特立独行,却始终不是那么引人注意,所以布契尼不想因为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而引来伯爵的反感甚至是敌意。

    接近那个秘密却又要保证不触怒伯爵,或者说要让伯爵明白他们对他并没有危险,这正是布契尼希望能做到的。

    “我们需要让那对兄妹明白我们对权力没有野心,即便将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威胁,这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即便我们愿意提供巨大的帮助最后也可能会因为引起猜忌而给我们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我认为三重冠在这里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件宝物无疑可以成为证明我们诚意的有力保障。”

    写到这里的布契尼终于停下来,他看着信上因为心情激动显得有些撩菜的字迹笑了笑,然后他拿出那本始终没有离身的威尼斯大学的《法学指导》,开始一点点的把写好的密信按照这本书上标注的一定规律译成秘文。

    “但愿长老们不那么顽固。”

    布契尼对长老们的谨小慎微多少有些微词,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人会那么小心谨慎并非没有缘故,这么许久以来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长老们的谨慎才让犹太人即便遭遇挫折也不至于被彻底打垮。

    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之前长老们试图资助那位西西里的阿方索主教的想法还是很正确的。

    至于后来的失败,那与其说是计划遭遇了挫折,不如说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那位蒙蒂纳伯爵。

    不过正如他在信里说的,现在看来,上次与蒙蒂纳伯爵的交锋不但不是件坏事,或许还有可能会成为接下来让双方关系发生巨大变化的一个契机。

    想到未来,布契尼有些激动的挥了下拳头,他一直渴望能有个机会成为一个真正受人尊重的商人,而不是如其他犹太人那样即便富有却始终被人鄙视,或是总被认为与他做生意就是在和魔鬼签署契约。

    布契尼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他希望有一天人们尊重他是因为他是个成功的商人而不是因为他可以随意买下他们的房子和生意,更不会因为嫉妒和贪念他的财富而遭到肆意迫害。

    不过要实现这一切首先要如他所说的成为那位伯爵的合作者,而不只是如对那位瓦拉几亚女大公那样提供金钱,否则犹太人永远摆脱不了只是别人钱袋子的命运。

    当布契尼为犹太人考虑未来的时候,箬莎正托着腮坐在桌前看着厚厚的一沓契约出神。

    这是腓特烈欠犹太人的钱,虽然知道数量很大,可看着上面14万弗洛林的数目,箬莎还是不禁微微皱起了她那曾经不止一次被亚历山大赞美为“如出生新月般美丽的曲线”的漂亮双眉。

    箬莎知道自己拿得出这笔钱,而且也并不费力,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因为在她看来腓特烈的这笔钱花的实在是太不值得。

    对于那不勒斯城防军,箬莎是完全失望的,在她看来如果这笔钱用来装备她的科森察军队,她甚至可以直接解雇那些她早已经看着不顺眼的佣兵和雇佣骑士们,然后按照第一掷弹兵连的样子重新组建她的科森察军队,如果那样或许即便是法国人来了她也不用顾忌。

    虽然对亚历山大有着近乎本能的信任,这让她对亚历山大透露的不久后会发生的变故深信不疑,可或许是因为如今已经是那不勒斯的女主人,箬莎的内心不知不觉的开始发生了变化。

    如果能重新武装起那不勒斯呢?

    这个念头让箬莎不由怦然心动,再一想到刚刚那个犹太人隐约透露出的意图,箬莎的心思不由有些活了。

    她把面前的账单向旁边一推,然后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她需要先大致计算一下究竟要投入多少钱来完成这件事,至于欠债,箬莎觉得如果犹太人有诚意就应该大方的减免掉这些债务。

    只是她只来得及写了个开头,随着仆人禀报,莫迪洛伯爵走进了她的房间。

    “我听说有个犹太人来找你?”伯爵问,看到箬莎点着头把那份欠款清单递过来,伯爵先是看着上面的各项款目轻轻摇头随后他坐下来认真的望着箬莎“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您是说欠款?”箬莎猜到了什么,不过却故意装着糊涂“我想偿还这笔钱并不困难,不过我还有其他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伯爵略显强硬的打断了外甥女的话“你现在是阿尔弗雷德的妻子。”

    “只是名义上的,”箬莎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之前他想要侵犯我,不过现在他睡着了。”

    “我已经听说了,”伯爵叹口气,他没想到箬莎会那么大胆而又莫名其妙的固执,在他想来成为阿尔弗雷德的妻子正是整个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然后就可以利用这个大做文章了,可现在看他的外甥女似乎并不想让这一步那么容易的迈出去“不过你觉得这样能拖多久,而且这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你担心因为没有怀上乔迩的孩子?”说着伯爵不由自主的望向箬莎的小腹,然后疑惑的说“可他已经有了个女儿呀,而且那个波西米亚女人不是也已经怀孕了吗,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没能让你怀孕呢?”

    “您在胡说什么,我和亚历山大,我们两个没有……”

    “没有?你是说你们没有~”伯爵做了个让箬莎有些恼火的手势,看着外甥女有点生气的眼神,莫迪洛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你们当然知道你们根本不是兄妹,其实就算是兄妹也没什么,我是说你们要有个孩子才是关键,”伯爵挥挥手似乎是想让这有些糟糕的谈话赶紧进入正题“关键是你必须要有乔迩的孩子,不是什么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而是乔迩莫迪洛的孩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舅舅?”

    “当然有区别,也许开始并不是这样,可现在却必须是这样,因为你应该已经知道‘乔迩’的父亲是谁,那么你认为一个伯爵的私生子与一位王子的私生子区别在哪?”

    “舅舅您可真是让我吃惊,我们好像是在讨论如何让我为我的哥哥生个孩子这种事。”箬莎语气讥讽的看着莫迪洛伯爵,曾经何时她曾经认为这个人是不可超越的,可现在她却忽然发现似乎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至少现在他就正对着她抱怨却又毫无办法。

    伯爵有点恼火的扯下了头上的软帽,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外甥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他头疼,想想这些都是因为那个亚历山大,伯爵就一阵心烦。

    “不论如何你们必须尽快……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没有兴趣?”伯爵问了一句后立刻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这不可能,除非是瞎子否则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看你的眼神,那可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是你哥哥早就被你妈打断腿了。总之你们快点把这事给办了,要知道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法国人就要来了,一旦你们分开而那时候你没能怀上孩子就有些麻烦了,要知道你不可能这么一直拖延下去的。”

    “不过舅舅,如果我们能守住那不勒斯呢?”箬莎忽然开口问到,看到伯爵意外的表情,箬莎有些兴奋的说“我是说如果我们击败了入侵的法国人,然后完全掌握那不勒斯,或许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那么着急了。”

    “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你认为凭借你的科森察掷弹兵就能守住那不勒斯,要知道城防军是靠不住的,即便有蒙蒂纳军队也不行,我对法国人很了解,他们太强大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但是伯爵还是苦笑着劝着箬莎“箬莎你很聪明,不但比女人,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都要聪明的多,而且你的勇敢也是即便最苛责的将领都得承认的,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打败法国人,要知道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小城邦或是什么领主的军队,而是法兰西王国的军队。”

    伯爵的话让有些兴奋的箬莎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舅舅说的没错,在那不勒斯大概没有人比莫迪洛伯爵更熟悉法国人了,正因为他太了解那支军队,所以才更清楚它的可怕。

    “这也是我为什么催促你快点怀孕的原因,”伯爵再次重提这有些禁忌的话题“你应该已经听说教皇与法国人的关系很暧昧,而亚历山大因为卢克雷齐娅的原因与法国人的关系势必也会变得很复杂,那么你认为他可能会帮你守卫那不勒斯吗?”

    箬莎的目光微微一暗,她一直以是唯一能得到哥哥宠爱的妹妹而自豪,因为其他女人永远无法拥有她与亚历山大之间那种既复杂却又偏偏理所当然的感情,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迈出那关键一步的原因,她珍惜那种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果真的迈出那一步,那么她会不会变成只是亚历山大的女人中的一个?

    只是现在伯爵的话却提醒了,妹妹和情人,甚至还是孩子的母亲,究竟哪个才更亲近而又重要呢?

    看到箬莎略显心事的神情,伯爵微微松了口气,他不想知道箬莎之前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的那不勒斯面临的是法**队的入侵,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真的守不住吗?”箬莎有些不甘心的问“路易会为了入侵伦巴第把大部分军队留在北方,入侵那不勒斯的法军会有多少?”

    “即便法军人数不多也不是你的科森察掷弹兵能抵抗的,”伯爵轻叹一声“如果科森察人早几年成军也许还有可能,可现在凭你的实力是打不过法国人的。”

    箬莎失望的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向窗外望去。

    一道旗影从院子里闪过,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远处传来。

    箬莎本能的站起来,然后她想都没想的向门口跑去。

    房门打开,亚历山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随着欢呼,箬莎已经扑进了亚历山大的怀里!

    “我回来了,我的妹妹,”亚历山大紧紧揽着箬莎的身子,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而且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第四十八章 长廊密语

    亚历山大的礼物其实有两个,一个是朱利佩伯爵诺尔梅齐,另一个则是王后的死讯。

    对于第一个礼物,箬莎多少有些好奇,因为她知道亚历山大会把那个叛乱的诺尔梅齐活着带回来肯定有他的用意,为什么说这个人是送给她的礼物,箬莎感到有些疑惑。

    至于第二个礼物,箬莎认为送来的太是时候了。

    王后的叛乱平息的很快,以至很多那不勒斯人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王后先是准备发动一场宫廷政变,接着就被迅速镇压囚禁起来,更不要说接着王后的突然失踪。

    所以当关于王后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突然从王宫里传出去时,很多人因为意外不禁大吃一惊。

    当然王后的声望既没有好得让民众悲伤痛苦,也没有坏到因为她的死有人上街雀跃,事实上在就经过意外之后那不勒斯更多的是感叹王室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样的诅咒,居然连连不停的出现意外。

    当然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这一切似乎就是从阿尔弗雷德要和科森察女伯爵结婚那时候开始的,甚至有人把王室裁缝奥里奥尔死在妓院后门水沟里的事也倒腾了出来作为佐证,不过这样的议论只是在私下里悄悄说说,而且很快一些乱嚼舌头根的人就被突然逮捕了,抓他们的时候这些人被告知他们是被人举报了,而举报他们的,很多恰恰还就是当初和他们一起说得最热闹的那些人。

    “正如您所说……”

    这句话一时间成了让那不勒斯人听了就有些胆战心惊的可怕字眼,因为那些喜欢悄悄举报的人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进那些专门有些喜欢东拉西扯的人聚集的地方,在旁听一阵后,这些人就会人找个机会加入议论,然后他们就会用这句“正如您所说……”开头,接着就是把话题引向一些不可描述,或是有些危险的方向。

    譬如王子与王妃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恩爱,譬如国王病得似乎有些太古怪了,还有就是关于莫迪洛伯爵算不算是那不勒斯王国历史上最有权势的首席大臣,至于那位蒙蒂纳伯爵与他可爱的妹妹似乎亲近得有些过分这个话题,敢于公开讨论的倒是不多,不过越是这样人们其实越是想要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一番。

    总之,那不勒斯人经历了一个让他们提心吊胆的夜晚,因为没有人敢保证自己没有议论过关于王室,伯爵,或是那对兄妹的种种秘闻,而按照刚刚成立的以掌印官雷欧福德为首的‘反风办’的官员们的说法:“除非你不开口,否则我们总能找到适合你的罪名。”

    反风办,全称反对恶俗风气办公室,这是个全新的机构,或者说是莫迪洛伯爵对掌印官雷欧福德对他支持的酬谢。

    雷欧福德很满意自己的新差事,特别是对于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给那些他早就看不顺眼的一些人罗织罪名这个权力,让他终于感受到了权力所带来的巨大力量。

    而按照亚历山大的说法,萨伏那洛拉的阴魂似乎有从佛罗伦萨飘到那不勒斯的迹象。

    无论如何,王后的死让那不勒斯王室狠狠的震动了一下,不过总的来说也只是“震动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人们发现阿尔弗雷德居然避而不出,就在有人怀疑王子为什么在听到他母亲生病后还不肯露面时,箬莎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她已经脱下了华丽的服饰,尽管除了婚礼当天她就再也没穿过那种繁琐华丽的服装,相反却经常可以看到她穿着一身近似野外的猎装进进出出,但是这一次她则披上了全黑的衣裙。

    只是看着她那一身压抑的黑色,不知道怎么,很多人都有种与其说她是为了死去的婆婆,不如说是在为她的丈夫提前服丧的感觉。

    腓特烈和阿尔弗雷德父子居然先后出现了不适,这着实吓坏了很多人。毕竟他们忘不了就在不久的几年前,阿方索和斐迪南父子国王就先病倒接着相继去世,而在更早些,阿方索与腓特烈的父亲,斐迪南与阿尔弗雷德的爷爷斐迪南一世也才刚刚去世没有多久。

    在短短的五六年期间王室就相继死掉了从爷爷到孙子三位国王的惨事,让那不勒斯人不禁吓得有些胆战心惊。

    只要想想如果腓特烈父子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还有谁来继承那不勒斯的王位?

    难道要由阿方索国王的私生女,教皇长子乔瓦尼的寡妇夏桑或者是她的哪个兄弟继承,如果是那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那不勒斯的贵族们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了。

    当初斐迪南刚刚回到那不勒斯复辟不久就一命呜呼的时候,也曾经有人提出来要由阿方索国王另外的一个孩子,斐迪南同父异母的兄弟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继承王位,但是最终成为那不勒斯国王的却是阿方索的弟弟腓特烈。

    在这其中,那不勒斯的贵族们选择了支持腓特烈而不是比利谢利的阿方索,现在如果腓特烈父子真的出现不测,那么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就很有可能继承王位,到了那时候,可以想象他会如何对待这些曾经支持腓特烈的人。

    从王后的死讯传出去那时开始,贵族们出入箬莎房间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有些人是以来向王妃报告各种事务为名,有些则干脆就是直接来打听关于国王父子情况的,同时他们也通过种种或暗或明的方式刺探着箬莎的态度。

    毕竟这位“那不勒斯背后的女王”怎么想,是起着关键作用的。

    不过箬莎显然对那不勒斯贵族们的种种试探全然不放在心上,因为她自己现在就正面临着一个以前从未想到的巨大危机。

    “你是说,阿拉贡国王斐迪南派来的密使暗杀了王后?”箬莎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脸不知道是已经无所谓还是嘲笑似的表情的诺尔梅齐。

    “没错王妃殿下,就是那个斐迪南,他觊觎那不勒斯的王冠已经很久了,不过想想也让人激动,两西西里的王冠,自从当初法国人在13世纪把西西里分成两半之后,还没有谁能完全把西西里统一起来呢。”诺尔梅齐用略显感叹的语气说“如果斐迪南做到了,那么他注定将会是西西里历史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人。”

    “没错,他的确做到了,而且不止是大书特书,而是连篇累牍的被奉为西西里王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亚历山大低声自语了一句,他注意到箬莎向他投过来的目光,就摆摆手示意诺尔梅齐先停下来,随后他看着箬莎:“现在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箬莎有点茫然,可随即就眼神一清,她想了想又看看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诺尔梅齐,指着他对亚历山大说:“你把他带回来不会只是为了要他亲口告诉我这些事情吧。”

    亚历山大满意的笑笑,他就知道他的妹妹不会因为听到那些糟糕的消息就惊慌失措,甚至忘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们需要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看到箬莎面露疑惑,亚历山大站起来示意她一起走出房间。

    在走廊里箬莎向两端看了看,忽然抬手扳住亚历山大的脸仔细打量,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说:“舅舅希望我们能尽快有个孩子,而且他对你居然对我没有变现出丝毫兴趣很不满。”

    “我得说我们真有个好舅舅,”亚历山大由衷的感叹了声,然后才拥着箬莎在走廊里一边慢慢踱步一边低声说“如果腓特烈父子出现了意外,而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又不能顺利继承王位,那么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成为那不勒斯国王?”

    箬莎想了想,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因为沉思脚下不由放慢,于是亚历山大松开手停下来,从后面看着一边思索一边向前缓步走着的箬莎。

    “腓特烈和阿拉贡的斐迪南是叔伯兄弟,他们有着同一个祖父,他们都是阿拉贡国王,也是西西里国王斐迪南一世的孙子,如果斐迪南真的要吞并那不勒斯,他是完全有这个宣称权力的。”

    箬莎说着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她觉得自己不止是正面临一个强敌,更觉得自己经历的兼职如同一场闹剧。

    在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付出种种代价后,却忽然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在为另外一个铺下道路,想想如果腓特烈父子真的有了意外后,阿拉贡的斐迪南却可以毫不费力的接受这一切,箬莎就觉得胸口鼓胀鼓胀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似的。

    亚历山大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箬莎的肩膀,他能感觉出入箬莎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这让他明白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这个可怕的妹妹。

    “我把那个诺尔梅齐带回来就是了这个,所以如果你不想因为生气浪费时间就听我说,”亚历山大低声提醒箬莎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破坏掉斐迪南的计划,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是否能完全掌握那不勒斯。”

    亚历山大的话让箬莎瞬间冷静下来,她走到一张大理石长凳前坐下,望着对面墙上的天使降临的雕像前那些匍匐在地,神态迥异的人物,眼神闪烁,随后缓慢却坚定的点点头。

    “我们可以掌握那不勒斯,我可以保证这里的每个人都最终会站在我们一边,因为再也没有比能够让他们瞬间发财和落魄更有力的威胁了,他们甚至会为了能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选择跟随我们,不过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受到更大威胁之前。”

    亚历山大点头表示同意,很显然如果阿拉贡的斐迪南真的大兵压境,那不勒斯人肯定会立刻倒戈,就如同当初他们那么快就做出决定选择了腓特烈而不是比利谢利的阿方索继承王位一样,在巨大利益或是巨大威胁面前,那不勒斯人的节操是指望不上的。

    “我们需要让那不勒斯人明白,如果他们选择了斐迪南那么他们会失去的东西就太多了,而且除了这个之外,我们也需要有人能帮助我们一起对抗这个强敌。”

    “谁,还有谁能对抗阿拉贡人?”箬莎先问了句,接着她心头就迅速闪过个念头“你不会是要找法国人吧?”

    “你真是我最聪明可爱的妹妹,”亚历山大说着伸手托住箬莎的细腰把她举起来转了个圈“你猜对了,我们去找法国人。”

    箬莎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甚至连他把她放下来都没有开口,而是就那么无声的望着他。

    “怎么,你觉得我的这个想法不现实吗?”对箬莎显然满心怀疑的样子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问,看到箬莎默默点点头然后就又无声的看着他,亚历山大只能解释着“你认为如果路易从一个那不勒斯贵族那里听说斐迪南试图趁着他和其他人苦战的时候,抢在前面吞并那不勒斯,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箬莎想象了下,虽然不愿承认却也不能不接受亚历山大的这个猜想。

    “他会很愤怒,甚至可能会放弃在伦巴第与对手们纠缠,毕竟他的目的是那不勒斯,而且他也是以继承查理夺取那不勒斯王冠的夙愿为借口出兵,所以不论是从名义还是利益看,他都是不能放弃那不勒斯的。”

    亚历山大边听边轻轻点头,他这时候不能不忠心的佩服箬莎,可以说箬莎比他缺少的只是对未来的预见,而不论是智谋还是对人心的把握,随着磨炼箬莎已经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女王了。

    “所以如果能挑起查理与斐迪南之间的争斗,对我们来说就十分有利了,”箬莎这时候似乎已经沉浸在对那不勒斯未来局势的推测中,她在亚历山大面前走来走去,时而低头轻语时而又停下来略显激动的说上几句,因为过于投入,她甚至忘了这是在走廊上。

    所以当谢尔远远的在走廊尽头的出口看到王妃殿下似乎因为想通了什么事情兴奋的扑进老爷的怀里,然后居然向他唇上吻去时,巴尔干人不由吓得脸色发白,冷汗淋淋。

    “上帝啊,我看到什么了,这可真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下午了。”满头是汗的巴尔干人站在走廊门口提心吊胆的盯着四周,然后他就觉得心脏都快被吓出来的看到伯爵老爷和王妃殿下的舅舅大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上帝,完蛋了,这会死定了。”

    谢尔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老爷的舅舅一边疑惑的看着他一边走上台阶,谢尔忽然张开两臂挡住了莫迪洛伯爵。

    “对不起大人,不过现在您不方便过去。”谢尔的声调平静,不过态度却显得不用质疑,而看着伯爵大人明显一愣的神态,谢尔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抽鞭子的准备。

    不过谢尔认为这样一来应该足以惊动里面那对兄妹,只要老爷能听到,事情就不会变得无法收拾。

    只是让谢尔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肯定会反应激烈的伯爵大人先是愣了下,然后微微踮起脚尖似乎想越过巴尔干人的肩膀向走廊里看看,可不等谢尔阻止就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伯爵大人先是抬头看看这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天空,再看看四周知了长鸣的王宫院子,然后忽然低声一笑,转身走了。

    看着伯爵的背影,谢尔先是一脸疑惑,然后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张开嘴,接着就立刻用手把嘴牢牢的按住。

    “天呐,公教徒的圈子可真乱。”

    箬莎紧紧依偎在亚历山大怀里,嘴唇紧贴着他的耳边说个不停,她倒并非是非要这个样子和亚历山大说话,而是他们说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

    法兰西,阿拉贡,神圣罗马帝国,与意大利众城邦,在这片伸入地中海的亚平宁半岛上,即将开始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漫长战争,箬莎并不知道如果一切没有改变,那么即便她得享长寿,在有生之年也很可能不会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束。

    与此同时,所有即将参加这场战争的人也都不会知道,由于在那不勒斯王宫走廊里的一对兄妹的午后密谈,这场在以后会有着小世界大战之称,长达66年的意大利战争,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奇妙变化。

    “我们需要有个人为我们送信,”箬莎似乎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看着亚历山大好像有点难受的动了动身子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故意装作没有注意的继续说“你觉得谁最合适,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马希莫很适合干这个,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或许应该让你的摩尔人再辛苦一趟?”

    “乌利乌刚回蒙蒂纳,”亚历山大苦笑了下,他已经猜到箬莎肯定是故意的,只是想想那位正到处抓风反俗的雷欧福德,他觉得还是老实点安全些“而且他也并不合适,不过现在不是正有个最好的人选吗,为什么我们不用他呢?”

    “你放心让那个诺尔梅齐去做这件事?”箬莎虽然早已经想到亚历山大留下那个诺尔梅齐的目的,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大,这让她不能不对那个朱利佩伯爵表示怀疑。

    “如果只是传个话,那么他是最合适的,”亚历山大看着诺尔梅齐呆的那个房间的房门慢悠悠的说“可他要是想做蠢事那就由他去,相信我我了解路易,他可不是个会轻易被人耍弄的人,”说到这亚历山大忽然一笑“不过前提是要看那个人是谁。”

第四十九章 法国人要来了

    诺尔梅齐平静的坐在椅子里听着亚历山大的建议,当他在约翰修道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亚历山大让他活下来应该是有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很可能就是对付阿拉贡人。

    不过诺尔梅齐并不在乎这个,当那个阿拉贡人暗杀了王后时,他和斐迪南之间的合作其实就意味着已经破裂了,很显然阿拉贡人试图把王后的死栽赃在他的身上,甚至可能想要利用这个当成出兵那不勒斯的借口,而到了那时候诺尔梅齐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向曾经对他承诺的那样实现诺言。

    斐迪南做的出来这些事吗,诺尔梅齐觉得这是不用怀疑都很明显的事实,其实只要想想之前贡萨洛在担任阿拉贡援军指挥官时对那不勒斯人的粗暴无理就可以知道,阿拉贡人是多么的蛮横骄纵,不过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诺尔梅齐担心的,是斐迪南甚至可能还会为了灭口趁机消灭他。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当亚历山大在圣约翰修道院向他透露出要他一起对付斐迪南的意图时,诺尔梅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因为对他来说现在能够让他免于将来被阿拉贡人灭口的唯一办法,就是和面前这个人合作。

    只是让诺尔梅齐还多少有些忐忑的,是一想到阿拉贡军队的强大,他对那不勒斯军队能否与斐迪南对抗感到很没有信心。

    “伯爵,你是要我做为使者去见法国的路易?”诺尔梅齐沉吟了下才开口问“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敌人,难道你不怕我会趁机出卖你们吗?”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不过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赞同还是反对诺尔梅齐的话,不过站在一旁的奥孚莱依却注意到伯爵的神色中透着一丝颇为玩味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背叛我,那么我也只能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值得就完全可以这么干,譬如你可以再投靠法国人,不过我要提前提醒你不要忘了我的舅舅莫迪洛伯爵与法国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如果你认为在法国人心目中,现在的你能与身为首席大臣的莫迪洛相比,那么你完全可以这么做。”

    诺尔梅齐脸上露出了怒意,他似乎被亚历山大的轻蔑激怒了,不过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诺尔梅齐站起来绕着椅子慢慢走着,似乎在寻思亚历山大的建议,就这么绕了一圈后他重新坐下,目光望着亚历山大提出了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必须保证释放我和我手下的家人,你也知道这些事原本就和这些人无关,我要阿尔弗雷德以摄政的名义公开赦免他们。”

    亚历山大琢磨了下随即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些人原本就不是人质,而且如今的那不勒斯也的确不适合大开杀戒,也正是因为这个,亚历山大才会默许雷欧福德弄出那些看上去有些愚蠢的举动的,对他来说雷欧福德与其说是在抓那些到处制造谣言的小市民,不如说是在那不勒斯人当中渐渐确立一种箬莎与王室的形象就是合二为一的印象。

    不过这个现在还不能过于着急,腓特烈父子如今都还在,而阿尔弗雷德也依旧还是箬莎名义上的丈夫,要想让人们渐渐承认箬莎的继承权还需要些时间。

    只是现在看来他们缺少的就是时间。

    根据可靠的消息,法国人的舰队经过出人意料的慢吞吞的筹备后,随着路易的御营从尼斯出兵也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

    法国人会在多久之后到达那不勒斯,几天还是一星期?

    那不勒斯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不过亚历山大知道事情应该暂时还不会那么糟糕,因为这其中有个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的关键人物的态度,决定着法国人接下来的举动。

    在谈妥后安排诺尔梅齐出发的一些琐事交给了奥孚莱依,亚历山大回到了他如今暂时借住的杜伊兰宫。

    虽然已经是下午,可乔治安妮夫人还没有起床,其实这是因为她昨天晚上和最近喜欢上的一个花匠厮混的太晚了,以至在凌晨天色已经大亮后,亚历山大还能听到他们那撩人心思的高高低低的声响。

    亚历山大怀疑乔治安妮夫人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要发泄内心中的孤独,说起来这位夫人的一生无疑是个悲剧,她这一生的每时每刻都似乎被别人掌握着命运,大概也只有这种彻底放纵的时候她才能忘掉身外的一切。

    而且亚历山大猜测乔治安妮似乎是在有意不想见他,毕竟虽然她未必和那个刚生下来就被人送走的孩子有什么感情,可只要看到他每天以乔迩的名义出现在自己面前,乔治安妮夫人总会因此受到刺激。

    这么想着亚历山大回到了他的房间,凑巧的是这里正是之前他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不过这又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和索菲娅一起住在这里的情景。

    不知道索菲娅怎么样了,这个念头让亚历山大有点急躁,说起来卢克雷齐娅在怀孕的那段时间有他陪在了旁边,而索菲娅却只能自己面对,这让亚历山大对索菲娅有着深深的愧疚,只是如今意大利的局面让他根本无法抽出身去陪伴索菲娅,而且根据他的设想,大概这种紧张局面要过好长时间无法缓和。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跟着谢尔走了进来,之前亚历山大已经看到过他就在外面等着。

    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稍微辨认亚历山大就认出他是老罗维雷身边的一个亲信随从。

    “枢机大人命令我给您送一封信,”男人说着撕扯开衣服,从不同的几处夹层里分别小心的抽出几张纸送到亚历山大面前。

    到了最后这个人把随身带的一柄刀柄上刻着一句圣经训言的匕首递给了亚历山大。

    看着那句训言,亚历山大立刻从房间里放着的相对应的圣经篇幅中找到了那封信的密语索引,然后对照着开始一点点的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老罗维雷给亚历山大的答复,看到首先一句“如果不出意外,你的马希莫将会很快戴上枢机的红帽子”时,亚历山大不由兴奋的握了下拳头。

    让马希莫进入梵蒂冈,这是亚历山大计划了许久的设想,现在想想甚至就在他们都还在那不勒斯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只是那时候亚历山大自己何去何从都还没有个具体方向,所以虽然从那时候就有意安排马希莫渐进进入那不勒斯的上层,但是一切都还是那么扑朔渺茫。

    而现在,一切却都已经明朗了。

    马希莫将会成为枢机,然后他需要几年或是更久的时间稳住他在梵蒂冈的地位,而亚历山大则可以借用马希莫在教廷里逐渐扩大的影响继续他那如今听上去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

    除了关于马希莫的事情,老罗维雷这封信里真正要说的是法国人。

    亚历山大六世与路易十二之间越来越密切的联系已经引起了老罗维雷的警惕,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亚历山大六世似乎正急于为凯撒组织一支军队,这让老罗维雷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很显然,教皇的儿子对罗马涅的野心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他已经多次在公开场合承认了对罗马涅公爵这个头衔的兴趣,同时他不止一次的表示如果不能通过和平的方式获得这个头像,那么他会踩着所有试图阻止他的敌人的尸体走向加冕的宝座。”

    老罗维雷信里的内容虽然写得有些危言耸听,不过亚历山大倒是并不觉得十分意外,对于凯撒对罗马涅的野心他要比老罗维雷,甚至比凯撒自己都更清楚,这个时候的凯撒其实还不算是太过猖狂,他对罗马涅公爵的渴望也只还停留在对这个称号的兴趣上,只有在法国人入侵之后,随着他趁机一个个的征服那些地区,他的这个野心才变得更具侵略性和占有欲上,到了后来凯撒甚至已经对罗马涅公爵的头衔感到不满足,他的目光会投向托斯卡纳,甚至是伦巴第,也正是他这欲壑难填的举动加上亚历山大六世意外身亡导致他失去了强大的倚靠,才会让他渐渐失去了路易十二的欢心。

    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而且亚历山大不认为那些事情还会发生。

    “对于法国人的再次入侵,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法国人的舰队很快就会出发,不过他们不会得到热那亚的任何帮助,更无法在热那亚停靠补给,这就意味着因为只能在一些小港口获得补给,他们的行程势必会有所耽误,不过我要在这里好心的提醒你,如果法国人沿着海岸前进,而他们一路上又没有得到足够的补充,那么比萨无疑就会是他们路上一个很不错的补给地。”

    看到信中的这一段,亚历山大顿了顿,他倒是没有想到老罗维雷会主动提醒他这个,虽然他已经早已有所准备,可是只要想想作为巴伦娣的父亲,老罗维雷却在信中为比萨或者说是为了卢克雷齐娅的安全提醒他,亚历山大在内心里对老罗维雷这个人的感触就更深刻了些。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个真正的权谋者,一个为了权力可以和任何敌人合作,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的冷酷的人!

    与老罗维雷相比,亚历山大六世就显得可爱一些了,至少在他心目中家人才是第一位的,而在老罗维雷的心目中第一位的永远是权力。

    “我现在已经无法容忍法国人了,”看到这段,亚历山大倒是略微有点意外,在他印象中老罗维雷一直是很冷静的,哪怕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愤怒显得情绪化,这让他有些怀疑老罗维雷是在演戏,不过他还是继续看下去“和查理相比路易无疑是个多疑,吝啬而又心胸狭窄的人,他希望在梵蒂冈出现的不是一个合作者,而是一个听话的仆人,这方面波吉亚家的人显然能够满足他这个要求,而我却注定做不到。所以法国人势必要抛开我在教廷里重新寻找其他的帮手。这对我个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路易的野心让我很不安,他显然不止是想继承查理对那不勒斯的宣称,而是想把所有城邦,包括梵蒂冈都彻底征服,我可不想看到这么个结果,更不想有一天做法国人的阿维尼翁教皇。”

    看到这儿,亚历山大终于忍不住莞尔一笑,这时他倒是多少有点理解为什么做为最大的前带路党,却在后来成了最疯狂的反法份子,这倒是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米兰的卢德维科,大概正是那种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才是最愤怒的刺激,才导致这两个人的变化。

    老罗维雷渴望成为教皇,可他更大的野心其实是统一整个意大利!

    哪怕是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他也的确如信里说的,是不能容忍把梵蒂冈变成法国人的阿维尼翁,更不能容忍有一天他要当个仰法国人鼻息的教皇。

    “战神教皇。”亚历山大低声自语,他又想起了老罗维雷这个著名的绰号,现在还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但是在将来甚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这个称号就会名扬整个欧罗巴了。

    正是出于这种心思,哪怕是为了小小的阻挠一下法国人,老罗维雷也毫不吝啬的提醒了亚历山大要保护好他的情人,和他女儿的比萨。

    “巴伦娣,你可真有个好父亲啊。”亚历山大颇为感慨的摇摇头,说起来一番比较下来,他还是更喜欢教皇多些,不过再想想据说和自家老妈有一腿的纳山,他就又不禁摇摇头。

    老罗维雷的密信里写了很多东西,这其中任何一件都是不得了的大事,特别是在对待法国人的态度上,虽然罗维雷家与法国人的关系已经十分库冷淡,但是如老罗维雷这样直接坦言对路易十二的敌意,甚至明确的表示要与法国人的敌人结盟的态度,一旦泄露毕竟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在看完之后亚历山大立刻把密信付之一炬,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灰烬,亚历山大不由暗暗揣摩老罗维雷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以相信。

    反对法国人的态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关键是他究竟会在未来怎么做,是不遗余力还是袖手旁观,然后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才下场捡便宜。

    亚历山大更倾向于他会选择后者,这除了因为有利可图还关系到他如今的地位。

    一天当不上教皇,就一天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攻讦的目标,更何况是和法国这种庞然大物作对。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差不多已经能猜测出老罗维雷接下来会怎么办了。

    很显然,至少在开始是不要指望得到罗维雷家的支持了,甚至在信里老罗维雷都在不停提醒亚历山大要注意不要彻底激怒法国人,不过在这么说的同时,枢机又再次提到关于从皇帝那里代替富格尔家成为铸币人的事情,而且在信中老罗维雷对此表示出了足够多的关注,这让亚历山大猜测或许老罗维雷正打算通过这件事和马克西米安皇帝达成什么协议。

    “真是复杂。”

    有些想得头疼的亚历山大走到窗边坐下来看着外面出着神,老罗维雷不会想到他这时候正考虑与法国人接触,更不会想到或许在他看来是抵抗法军中坚力量的阿拉贡军队会和法国人勾结起来谋夺那不勒斯。

    法国和阿拉贡当然不是真正的盟友,事实上在夺取了那不勒斯不久,斐迪南就借着与法国人在一些争议地区上的纠纷趁机发动战争,随即赶走了法国人彻底独占了那不勒斯。

    那么如果这场那不勒斯争夺战提前发生呢?

    亚历山大一边琢磨一边走到桌边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渐渐的,他的思路变得清晰明白,同时最后一点之前还有些模糊的关于诺尔梅齐这枚不错的棋子用途也在他的心里有了把握。

    “尊敬的朱利佩伯爵,看来我们之前都低估你的作用了。”亚历山大把写得乱糟糟的纸点燃烧掉,然后他摇动手铃把一直等在外面的谢尔叫了进来。

    谢尔有些紧张的看着伯爵老爷,他这一下午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会被如何灭口销迹,“砍头”还是“吊死在歪脖树上”,谢尔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毕竟是看到了实在不该看到的东西,这让谢尔甚至有些奇怪如今已经成了新巴尔干团指挥官的布萨科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侍卫官,亚历山大说:“去问一下行军队长那个诺尔梅齐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老爷。”谢尔应了声却没有动,他微微从翻起的帽檐下看看亚历山大的神色,然后又立刻看向桌子上摆着的铜饰。

    说起来谢尔之前不太喜欢这种给巴尔干士兵配的样子古里古怪的帽子,和巴尔干人普遍的尖顶卷檐帽比起来,这种只有前后翻边的帽子实在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他倒是发现了这个帽子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偷看老爷的脸色。

    “还有什么事吗?”亚历山大看了眼站着不动的谢尔。

    “那个老爷,我为您服务的时间不长,不过我还是很忠心的,我为亚莉珊德拉殿下站过岗,我为王妃殿下放过哨,我……”

    “那么你想要见谁?”

    “啊?不,我谁也不见,我只想问问老爷,您要把我怎么样?”谢尔一咬牙干脆问了出来“我知道我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您是要用烧红的烙铁戳进我的嘴里还是要直接挖掉我的舌头,或者您喜欢干脆点的让人把我拉到院子里去枪毙还是砍头,大人我只求您给我个痛快。”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谢尔停顿了下,随后慢悠悠的说:“谢尔,你是个挺聪明的人,说起来在巴尔干人当中你这么机灵的我见得不多,所以我很看好你。我建议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我的随从乌利乌可以和他多聊聊,相信他一定能告诉你很多事情该怎么做。”

    谢尔有些茫然的看着亚历山大,对于摩尔人他当然是久仰大名,只是他不太明白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他大概可以肯定,那就是老爷似乎没打算要灭他的口,这让谢尔不禁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在出门前,谢尔先是激动的按巴尔干人的方式行了个礼,然后稍微犹豫还是说出了藏在心里的一件事:“那个老爷,您和王妃点在走廊里的时候,您的舅舅来过。他,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说完,巴尔干人逃似的跑出了房间。

    看着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亚历山大微微愣了愣,随后不禁低声咒骂:“该死的老家伙。”

第五十章 阿方索的逆袭

    诺尔梅齐看看放在不远处的两个箱子,还有站在箱子旁边的两个巴尔干人,这两个人是他的随从兼护卫,不过诺尔梅齐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也是他身边的探子和行刑人,如果他真的去和法国人胡说八道,这两个人随时都可能会砍掉他的脑袋。

    只是在诺尔梅齐看来巴尔干人都太蠢了些,就和他们打仗如果没有个像样的军官带领就只会横冲直撞一样,以至到了现在他还在为自己在圣约翰修道院的失败感到不值,不过他也承认亚历山大灵活的利用巴尔干山民的本事偷袭修道院的办法很绝妙,关键是这个办法其实一点都不新鲜,可当时包括诺尔梅齐本人在内,叛乱份子都没有人想到。

    所以诺尔梅齐很怀疑这两个巴尔干人究竟能不能完成监视他的任务,或者说亚历山大还有其他别的什么手段,至于说对他真的信任到不加怀疑这个可能,诺尔梅齐就从没想过。

    按照路线,诺尔梅齐将要坐船沿着海岸线一直向西北,也就是迎着法国人的船队可能出现的方向前进,然后他在取得联系后就需要由法国人把他送到路易十二那里把那不勒斯的情况报告给他,接下来就要看路易十二怎么决定了。

    “伯爵,希望你旅行顺利,更希望你的任务能尽快完成。”亚历山大踩着码头上的木板慢慢走来,他也看了眼那两个行李箱和站在一旁的两个随从“请把我对法兰西国王的敬意带去,不过相信国王并不喜欢见到我本人。”

    诺尔梅齐微微有些意外,他听出来亚历山大似乎与路易十二还是熟人,这让他不禁心里一动,毕竟他正在打着什么念头,现在忽然听说这两人是熟人,那么不论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诺尔梅齐都觉得应该谨慎些了,毕竟这年头谁也说不清楚谁和谁就从朋友变仇敌,又从仇敌变成基。

    “告诉路易如果他还记得当初他为什么冒险去西西里,那他就应该懂得如今的那不勒斯是不能落在阿拉贡人手里的。”亚历山大并没有打算瞒着诺尔梅齐当初他是怎么见到路易十二的,毕竟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既然连当时身为奥尔良公爵的路易自己都不在乎可能会身份暴露,他当然也没有必要为他隐瞒这件事,甚至如果不是担心引起路易的不满,他还想大肆宣扬一番,至少让斐迪南知道知道那位法国国王都对他的西西里干过什么。

    不管怎么说,诺尔梅齐在两个身高马大的巴尔干人的陪同下一起上船,然后离开了那不勒斯。

    而亚历山大也没有闲着,就在他安排诺尔梅齐去找法国人的同时,他派人给另一位老丈人送去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先是表示了教皇对同样支持马希莫成为枢机这件事上的感谢,这说起来也是亚历山大六世和老罗维雷之间难得意见相同的几次奇迹之一,然后他把关于阿拉贡人可能试图染指那不勒斯的消息巧妙的告诉了教皇。

    当初贡萨洛在进入罗马后对亚历山大六世的公然羞辱如今还历历在目,甚至很多罗马人还时不时的把这件事拿出来当做笑料和谈资,亚历山大相信教皇对这个不会不有所耳闻,而且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那种当众受辱的羞耻和愤怒,所以亚历山大捉摸着如果教皇知道了这件事,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可能会搅风搅雨的好机会的。

    这样一来,法国人与教皇的破坏将会成为阻挠斐迪南舒舒服服达到目的的障碍,不过一切的关键还是那不勒斯。

    在把诺尔梅齐送走后亚历山大突然以王妃任命的那不勒斯守城官的身份检阅了科森察掷弹兵,看着那些虽然队列和装束还不能和猎卫兵相比,却已经显示出于以往其他军队截然不同风格的掷弹兵连,亚历山大在为箬莎的表现暗暗喝彩的同时,他也在构想着接下来的步骤。

    不过一个坏消息却多少破坏了他的计划,腓特烈国王的病情加重了。

    在亚历山大的计划中,腓特烈是不应该这么快就死的,因为如果这个时候由阿尔弗雷德继位虽然看似完全掌握了那不勒斯,但是由此产生的种种权力更迭却会消耗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一个病恹恹的腓特烈才更符合如今那不勒斯新旧势力暂时妥协,然后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变故的局面。

    所以腓特烈的突然病重让亚历山大有些恼火,不过他却又不能因此责怪谢尔,毕竟对谢尔来说摆弄毒药这勾当原本就不是他的专长。

    亚历山大赶到王宫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国王的寝室外议论纷纷,看到他的出现人们就立刻闭嘴不语,让出道路。

    亚历山大也顾不上搭理这些人,他直接穿过人群走进寝室,刚一进门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这让他不禁暗暗摇头,这样的环境就是个健康的人都可能会生病,更何况是病人。

    那不勒斯大主教又来了,不过这次已经没有王后再阻止他做好为国王做临终忏悔准备的喧闹,房间里人不少但是却都没有开口,即便是大主教也只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不住喘着气的腓特烈。

    阿尔弗雷德也来了,他的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目光时而在妻子身上停留时而又望向旁边其他人,当看到走进来的亚历山大时,他似乎要说什么,可晃晃脑袋后他又露出了疑惑神色,似乎一下子忘了话题。

    亚历山大有点责备的看了眼箬莎,他不知道箬莎究竟给这个倒霉王子喝了多少掺了那种叫蒂厄托罗斯药草饮料,不过从他那恍惚的神态看,估计箬莎手里的存货都便宜这位名义丈夫了。

    蒂厄托罗斯,也就是洋地黄,会引发老年人的心率加快,如果服用过多甚至会导致当场心梗猝死。

    而即便是健康的年轻人服用了也会造成呕吐眩晕,如果剂量过大还会造成对大脑供血过多的血脉阻塞。

    亚历山大想着这些以前曾经无意中知道的常识,心里暗暗感叹自己果然是受到波吉亚一家的影响太深了,或者说也许就是和卢克雷齐娅的关系,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以一个波吉亚的目光去看待身边的一切。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觉得亚历山大六世要比老罗维雷更亲近些的缘故。

    就在亚历山大站在人群当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低呼,虽然这声音很快就压抑下去,可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向门口望去,同时琢磨着不知道又有谁来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然后那个人就急匆匆的撞开前面的人,甚至还把挡路的亚历山大推了个趔趄,然后就冲了过去。

    亚历山大呆愣愣的看着那人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阿方索二世的私生子,斐迪南同父异母的兄弟,乔瓦尼的寡妇夏桑的哥哥,也曾经险些成为卢克雷齐娅第二任丈夫的比利谢利的阿方索,突然来到了那不勒斯。

    阿方索的出现似乎让阿尔弗雷德也大感意外,他愣愣的看着冲过来的堂兄,直到阿方索把他搂在怀里用力拍打他的后背,阿尔弗雷德才随着两声咳嗽醒过味来。

    “是你吗,阿方索?”阿尔弗雷德有些茫然的问,他的脑子有些发涨,这些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不过当他醒来时倒是总能看到妻子就在身边,这让他很高兴,只是不知道怎么很快他就又觉得困了,然后就又睡个不停。

    现在看着突然出现的堂兄,阿尔弗雷德尽量用他那已经开始变得有点迟钝的脑子想了想,或许是触到了某个灵感,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是我阿尔弗雷德,你现在还好吗,陛下怎么样了?”年轻的公爵一边说一边挤到床前,当看到腓特烈那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气的样子时,阿方索愣了下然后抬头望向阿尔弗雷德“陛下的情况这是不好吗?”

    “我不知道,这你得问我妻子,你知道吗我结婚了,”阿尔弗雷德又觉得头有些迷糊起来,他习惯的向箬莎望去,却看到箬莎似乎正看着阿方索出神“这是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你认识的。”

    “是的我知道。”箬莎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阿方索,她也没有想到这个阿方索二世的私生子会突然出现,不过想想比利谢利其实距那不勒斯并不算很远,她也就想明白为什么阿方索会突然出现的原因了。

    很显然,腓特烈病倒的消息传到了比利谢利,或者还有关于阿尔弗雷德因为母亲叛乱受到刺激而变得有些精神不正常的传言,那么想明白了这个也就能猜到这个阿方索二世的私生子为什么会急匆匆的赶来了。

    箬莎的眼神在阿方素的身上停留,然后又向已经走过来的亚历山大看了眼,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划过丝嘲讽还有戏谑。

    亚历山大当然明白箬莎这神情的含义,对于他与每一个女人的来往再也没有谁比箬莎更清楚了,有时候当亚历山大向她抱怨的时候,她甚至还要写信给哥哥出主意该怎么平息那些女人给他带来的麻烦。

    所以看到阿方索,箬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个人险些成了卢克雷齐娅丈夫这件事,这让她相信亚历山大应该是很不愿意见到这位公爵的。

    而到了这时,阿方索也才注意到亚历山大。

    他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就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看阿尔弗雷德再看看四周的贵族们,然后抻了抻因为匆忙有些的歪了的胸前挂饰。

    只是不等他开口,一直盯着腓特烈神色的大主教忽然开口:“你们准备好了吗?”

    人们不由一惊闻声看过去,腓特烈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他胸口的衣服被扯开可好像还是因为炎热不停剧烈起伏,同时插在他手臂上的一根芦管里往外流着的血水已经快要装满放在旁边地上的整个铜盆了。

    “国王可能要蒙圣召了。”大主教说这话时眼神迅速向箬莎瞥了下,然后拿起了放在枕边的圣经。

    “陛下,您要做忏悔吗,”大主教贴在腓特烈耳边轻轻问,然后不论他是否听清都作势点了点头“那么请把您的手放在这本主耶稣赐予世人的真理之书上,然后在上帝的面前发誓会把您的一生坦诚在上帝的审判面前,然后真诚的为自己一生的罪责请求上帝的宽恕。”

    大主教说着把腓特烈已经僵硬的手摆放在圣经上,然后低声说:“现在您已经站在上帝的面前,您的灵魂将不再属于人世而是归于上帝的国,所以您可以完全不必再因为世俗而掩饰您所犯过的罪,一切将有上帝来决定您的对与错。”

    始终直直的看着房顶的腓特烈身子忽然一颤,原本呆滞的双目好像动了下,已经许久未曾动过的脖子居然微微一摆。

    站在床边的贵族们瞬间发出了一阵骚动,这些那不勒斯王室的远近分支纷纷挤上去似乎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想要从国王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情紧张,即便都知道如果不出意料阿尔弗雷德将会成为那不勒斯的新国王,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着某种难言的莫名希冀。

    腓特烈的眼睛又动了动,这再次引起了人们的激动,当他的眼神落在站在床边的阿方索脸上时,他好像因为意外受到了刺激。

    国王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难明的咕噜声,好像在低语又好像在打嗝。

    他对着立刻付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的阿方索耳边吐出一声也没有听清的响动,然后国王的头就突然向上一挺,整个身子向床上陷了下去。

    人们发出一阵低呼,看着大主教慢慢把手按在腓特烈的额头上,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都揪了起来。

    “国王,蒙召了。”

    尽管心里都有数,大主教的胸部还是引起了一阵惊慌,随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仆人用力敲响了放在门边的一口丧钟,一阵阵透着压抑和不安的低语和惊呼从走廊近处渐渐向着远处蔓延开去。

    对于腓特烈的死,其实很多人已经并不感到意外了,虽然国王在儿子婚礼之夜突然病倒这实在显得有些诡异,而且关于国王是中毒的传言也并非没有,但因为腓特烈还活着,所以即便猜想到国王有可能会出现意外,但是人们还是在内心里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这倒并非是腓特烈这个国王当的多得人心,而是在这种时候人们还是希望少些动荡,所以当听到丧钟时,不论内心怎么想,这一刻那不勒斯人都不禁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为国王腓特烈一世祈祷。”大主教与两位辅机主教一起站在国王床头开始颂唱圣经,同时大主教把已经准备好的膏油轻轻抹在腓特烈已经发灰的额头和脸颊上。

    “国王驾崩了。”

    随着大主教的宣布,床边的人群纷跪在了地上,同时人们的目光投向了摆放在床头旁边丝绒垫子上的王冠。

    阿方索的喉咙动了起来,他抬起头向大主教望去,眼中闪着炙热的光,当他看到大主教捧起王冠时,阿方索再也忍耐不住的直起腰来。

    “这是西西里王国的王冠,”阿方索开口说,看到人们的目光望过来,他觉得一股勇气瞬间充斥全身,于是他干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房间里的人“我的父亲阿方索国王去世后把王位传给了我的兄弟斐迪南,这就证明西西里王冠是属于我父亲世系的,你们也看到了刚才我的叔叔在临终前对我的态度,而他最后的遗言就是希望王冠能重新回到它应该传承的继承人手中,”说到这阿方索突然用外面走廊都能听到的声量大声说“在这里我宣布,作为阿方索二世的儿子和斐迪南二世的兄弟,我,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特拉斯塔马拉拥有那不勒斯的西西里王国继承权!”

    阿方索话音一落,整个房间与走廊里瞬间鸦雀无声!

    人们的目光呆呆的看着激动的站在那里一边努力平息因为紧张而不停喘着粗气的阿方索,然后在短暂的呆滞后,一阵喧嚣叫喊突然爆发了!

    有人站起来激烈的表示反对,有人只是不住的叫着“上帝呀!”,有些则茫然的向旁边其他人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尔弗雷德看着阿方索,眼前这突然的局面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知道他父亲从他堂兄那里得到王位的手段说不上多光彩,可现在他父亲已经死了,而这个阿方索居然就在他父亲刚刚咽气的丧床前突然宣布自己拥有那不勒斯王位继承权,这让阿尔弗雷德的意外丝毫不比当初听说他的母亲卷入叛乱带来的震动更小。

    箬莎也十分意外,在她的计划中可没有把这个比利谢利的阿方索算在其中,现在看着他突然冒出来宣称继承权,这甚至让箬莎有种好像不够真实的虚幻感。

    听着四周的喧闹,箬莎的神色渐渐沉下,她缓缓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房间里的争吵声慢慢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年轻王妃的身上。

    阿方索有些意外的看着人们的举动,他这时候还沉浸在异常兴奋当中,虽然察觉到有人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可阿方索却并不认为自己的宣称要求有多么荒诞。

    “我是阿方索国王的儿子,这就证明了我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也许有人会用我的私生子的身份攻讦我,但是请你们不要忘记我的曾祖父就是把那不勒斯的王位传给了他的非婚生子,也就是我的祖父,所以在这个方面我完全有权继承,”阿方索越说越激动,他的目光与怒视过来的阿尔弗雷德相遇,然后寸步不让的盯着自己的堂兄弟“我的妹妹夏桑是教皇的儿媳,而现在教皇与法国人的关系我想你们也有所耳闻,那么你们认为在这个法国人随时都可能入侵的时候,谁成为国王更能保护那不勒斯和你们自己?”

    阿方索的话让四周的那不勒斯亲贵们不由一愣,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提问。

    “啪啪啪……”

    一阵掌声忽然响起,亚历山大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虽然见到他略微有些紧张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颇有气势的阿方索露出了个微笑,他倒是不能不佩服这位比利谢利公爵了居然能在这种时候还有勇气争夺那不勒斯的王位,而且如果仔细想想他的这些理由还真是颇为有力。

    “公爵,据我所知你的妹妹似乎正在和英国的一位王子谈婚论嫁,也许很快她就要离开波吉亚家了,而要说到与教皇的关系,我觉得你居然要无视我的存在,”亚历山大走到阿方索面前望着他的脸“要知道我的女儿是比萨的公爵,而她的母亲是教皇的女儿卢克雷齐娅,那么我想请问你,谁和教皇的关系更加亲密?”

    阿方索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对于这个与他争抢卢克雷齐娅的贡布雷,阿方索从内心里既憎恨却又畏惧。

    “不过这些我都不会很生气,但是公爵你居然想要阻止我的妹妹成为那不勒斯王后,这个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亚历山大说着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就在阿方索刚刚意识到不对劲时,亚历山大突然抓住腰间的剑柄用力向上一撞!

    伴着一声惨叫,阿方索仰头栽倒在地。

    在他昏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呢。

第五十一章 那不勒斯的未来

    动手了?打人了!

    所有人看着被一剑柄砸昏后倒下去的阿方索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众人心目中,对于这种当众宣示宣称权的举动,难道不是应该据理力争,先是从自身法理上上溯“自古以来”,然后再通过种种“不可辨驳”来证明自己对某项事务所拥有的毋庸置疑的权利吗?

    至于通过浪费口水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论是造谣中伤,还是下毒暗杀,及至到最后公开撕破脸皮用战争解决问题,在这一切之前都是双方都是保持着各自的风度和尊严,甚至即便是在已经你死我活的时候,难道不是也应该遵循做为贵族的体面吗?

    可这个蒙蒂纳伯爵却直接上来就砸昏了对方,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阿方索,一时间人们甚至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试图篡夺王位,”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亚历山大微微摇摇头,可脸上的神情却让旁边的人有种没有一丝需要解释的理亏感,然后他向四周的人问“那么给位,你们谁认为比利谢利公爵说的没错吗?”

    人们的眼神瞬间躲闪起来,他们很清楚如今的那不勒斯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虽然他们都是那不勒斯王室的亲支,的确都有着对王位继承发言的权力,但是在这个与他们自己毫不相干的时候站出来表示对阿方索的支持这种蠢事,他们是不会去做的。

    “那么就是说所有人都赞成应该由阿尔弗雷德王子继承那不勒斯的王位。”亚历山大再次看看众人,看到有人立刻点头而有人似乎只是沉默不语,亚历山大转身向大主教望去。

    双手捧着王冠的大主教立刻注意到了亚历山大眼神中的意义,只是虽然他的确也在心里赞成阿尔弗雷德继位,但是看着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和床上已经尸骨冰凉的腓特烈,大主教一时间居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大主教,我的丈夫应该立刻继位,而且在这种时候,我认为只有立刻加冕才能证明我的丈夫,阿尔弗雷德一世在那不勒斯王位继承上拥有完全合法的地位。”箬莎忽然开口了,她的话让房间里的人们不由全都一愣,他们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箬莎。

    虽然箬莎在代替阿尔弗雷德主政后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成熟手段,但是在这些那不勒斯亲贵们眼中,她依旧也只是暂时代替阿尔弗雷德而已,尽管也有人对箬莎渐渐表现出对那不勒斯的影响心有余悸,但是这些王室亲贵们却依旧都顽固的认为做为王妃,她更多的还是要依附在丈夫的身上才能享受目前的权力与荣光。

    可现在,箬莎却以王妃的身份直接向大主教提出了如此直接的要求,而从大主教虽然有些犹豫却并不意外的神情上,这些亲贵们看出了这位年轻王妃的影响。

    很显然,即便是大主教也只是对她的这个建议有所犹豫,而不是对她的这个举动感到不满。

    什么时候这个女孩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与权力了?

    房间里每个人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他们看着箬莎目光和眼神中显出了不明和猜疑。

    大主教再次向箬莎看了眼,遇到箬莎的眼神,他的目光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这是个艰难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拥有一位国王是能够让王国克服危机的最好办法。”

    听着大主教无疑是表示了赞成的态度,亲贵们相顾对视,他们的目光扫过说完之后就沉默的大主教,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的阿尔弗雷德,还有面无表情的注意着他们这些人的箬莎,最后他们的眼神落在了躺在地上还没有醒过来的阿方索身上,然后他们选择了接受。

    看着那些纷纷向阿尔弗雷德弯腰鞠躬的亲贵,箬莎转过身捧起阿尔弗雷德的手跪下,然后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高贵,受上帝庇护的西西里国王阿尔弗雷德一世陛下,万岁。”

    阿尔弗雷德神情复杂的看着箬莎,这一刻他的精神似乎有些清醒了,他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眼前一幕却又知道不是时候,所以他只能伸出手轻轻拉起箬莎,看着和他眼神对视的箬莎,阿尔弗雷德想了想只是说:“你是我的妻子,所以这王冠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话,房间里的人们纷纷露出了神色各异的表情,不过唯一相同的,就是看向箬莎的神色显得颇为古怪。

    阿方索想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听到他醒来开始慌乱叫喊的仆人的吵闹声让他觉得厌烦,而稍微一动就痛的钻心的下巴让他又是一阵呻吟。

    “这是怎么回事?”阿方索摇晃着做起来,看看这陌生的房间,他有些没好气抓起身边枕头向站在门口向外喊着什么的仆人砸过去“闭嘴,给我拿点水来。”

    “殿下,您可醒了,”仆人跑回来在房间里到处找,然后又匆匆把水杯送到阿方索面前“之前真是吓死我了,看到那个蒙蒂纳伯爵把您打倒了,我差点吓的叫出声来,不过幸亏没有出声,否则那些卫兵可能就要把我的脑袋直接砍下来了。”

    听到仆人的唠叨,阿方索才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是被那个贡布雷打昏了,而在那之前自己刚刚宣布了对那不勒斯王位继承的宣称权。

    “那个贡布雷居然打了我,”阿方索摸着肿起来的下巴痛苦的哼了一声,然后爬下床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他们居然敢打我。”

    阿方索的愤怒的话音未落,房门已经忽然打开。

    两个卫兵陪着掌印官欧福雷德走了进来。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特拉斯塔马拉,我以国王的名义宣布你被以叛国罪逮捕了。”

    阿方索愕然的看着欧福雷德,一时间因为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呆在了镜子前,直到两个卫兵向他走来,他才突然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然后他立刻爆发出了愤怒的吼叫:“你们疯了,我是特拉斯塔马拉家族的成员,是阿方索国王的儿子,你们没有权力侵犯我,放开你们的脏手你们这些下贱的兵痞,我要让你们为对我的冒犯付出代价。”

    “殿下,我劝您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闭上嘴巴,”掌印官走过来看着阿方素,从他被满是浓密的灰白胡须覆盖的嘴巴里说出了让阿方索魂飞魄散的话“殿下,您因为试图阴谋推翻现任国王计划叛乱而被捕,因为您身为特拉斯塔马拉家族成员,国王陛下已经决定赦免您之前的罪行,不过您将被剥夺王室成员的身份而,同时会被驱逐出那不勒斯。”

    “国王?驱逐我?”阿方索呆愣愣的看着欧福雷德,然后他好像才明白过来什么大声的喊着“是谁下的命令,阿尔弗雷德吗,他现在是国王了?一个没有正式加冕礼的国王?你们难道要听从他的命令?”

    欧福雷德没有理会大喊大叫的阿方索,而是向旁边两个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科森察卫兵挥挥手,在阿方索不住的叫喊声中,两个卫兵把他拖拽着拉出门,在人们愕然的注意下向着王宫外走去。

    “国王万岁,”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欧福雷德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稍顿了下又补上一句“王后万岁。”

    阿方索被当众押解出王宫的情景,箬莎是透过王宫的窗子看到的,她当时让正忙活着为她量体裁衣的裁缝停下来走到窗边看着这一幕,然后有点疑惑的回头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在他面前动手动脚的裁缝直皱眉的亚历山大望去。

    “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箬莎示意裁缝和女仆都先出去,然后走到亚历山大面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如果我只是得到哥哥宠爱的妹妹也许我会相信你之前说得那句你因为他试图阻止我成为王后而生气的话,可因为我不是,所以我要你告诉我你这么对付阿方索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么你认为我要做什么?”亚历山大抬手捏住箬莎试图戳他胸口的手指,轻轻翻过她的掌心看了看“那么你告诉我我要做什么?”

    “你一定有什么阴谋,我的哥哥才不会是那么仁慈的一个人,”箬莎说着微微用力从亚历山大手里抽出手指,然后还是戳了下他的胸口“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箬莎,法国人要来了。”

    “这个我们都知道,”箬莎点点头“那么接下来呢?”

    “那不勒斯是保不住的。”

    亚历山大一句话让箬莎脸上原本挂着的一丝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的憨笑慢慢消失,她向后退开两步目光向四周望去:“你是要我离开那不勒斯吗,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这里,放弃那不勒斯和这座王宫?”

    “当初斐迪南也这么做过。”

    “可看看斐迪南回来之后那不勒斯人对他的态度吧,你认为我们如果放弃了这座城市再回来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箬莎摇着头“我的科森察掷弹兵和你的蒙蒂纳军队未必不会打不赢,或许我们应该试试。”

    看着箬莎似乎不甘心的样子,亚历山大提醒着她:“你忘了我们之前的计划了?”

    “可那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放弃那不勒斯,也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引起法国和阿拉贡人之间的冲突。”

    “或许有,但是这会让时间拖的太久,而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亚历山大无奈的说,虽然箬莎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可他也无法告诉她太过的事情,譬如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化,那么亚历山大六世可能会在3年后就死掉,而随着亚历山大六世的去世,整个意大利的局势将会发生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而关键是,在亚历山大内心里对这个变化其实有着很大的期待,只是这么一来如果按照箬莎坚持的那样死守那不勒斯,势必会给将来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相信我吗?”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问,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询问,这让箬莎的神色不由一怔。

    箬莎想了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又说:“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放那个阿方索走。”

    亚历山大露出了微笑,他低下头在箬莎额头上亲吻了的下,宠溺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最可爱的妹妹,要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者不如说如果没有我做为借口,你还不知道该怎么教训那个阿方索,”箬莎用看略显戏谑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神色中又透过一丝恼火“你那么想要教训他其实只是因为他曾经险些成了卢克雷齐娅的丈夫,”

    亚历山大张张嘴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开口,他知道箬莎实在是太聪明了,或者说之前他把自己的那些事告诉她的太多了,很显然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比利谢利的阿方索与卢克雷齐娅那曾经的“过去”,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或许这的确和卢克雷齐娅有关,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你的面前掩盖这些事,你几乎知道我的每次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都经历过什么样的挫折,你甚至还曾经为我出谋划策,所以我才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妹妹。”

    亚历山大又吻了下箬莎的额头,看到她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似乎总是在看好戏般的笑容,他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匆匆忙忙的人群。

    那是在为即将举行的登基加冕礼做准备的,正如箬莎所说现在的那不勒斯需要一位国王,所以尽管的显得太过仓促,可在大主教和莫迪洛伯爵的支持下,箬莎还是决定立刻举行加冕仪式。

    “阿方索不会死心的。”亚历山大回头看看箬莎,他这么说倒不是已经想好该怎么利用这位野心不小的比利谢利公爵,而是对夏桑的这个哥哥多少有些了解。

    历史上比利谢利的阿方索是否真是死在凯撒手里并没有定论,不过这位公爵也并非是什么无辜良善,在凯撒对他下手之前他就已经趁着一次打猎的时候指使手下用弓箭偷袭凯撒,虽然这并没有伤到凯撒分毫,可这无疑是促使凯撒对他下了杀心的关键。

    所以当说到阿方索不会死心时,亚历山大确定自己有着足够的把握确定阿方索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放他回去?”箬莎已经大致明白了亚历山大的目的“你看中了比利谢利?”

    “一旦离开那不勒斯,王国需要一个地方安顿宫廷,而科森察是不合适。”亚历山大看向远处“我们会回来的,而且相信我这个时间会很快。”

    1499年7月21日,那不勒斯王子阿尔弗雷德在那不勒斯王宫宣布加冕登基,称阿尔弗雷德一世,他的妻子箬莎科森察成为王后。

    同一天,在北方的伦巴第平原,法国人的旗帜再一次出现,路易十二入侵意大利的战鼓,终于正式敲响。

第五十二章 路易十二

    法王路易十二迈着稳健的步子在旷野里走着,一群廷臣和将领跟在他的身后,看到国王被倒在地上的一面旗帜挡住了,立刻有人跑过来把旗帜扯到一旁。

    路易十二继续往前走,他经过一门被摧毁的火炮前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然后还让人把火炮一块被炸掉的碎片捡起来作为纪念。

    “要在上面刻上一句话‘1499年7月于伦巴第贝加莫之战中缴获’。”路易向旁边忙着记录的随从说,看到随从准确的记了下来,国王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人们立刻又赶紧跟上,对于这位新国王很多人还不熟悉他的脾性,所以伺候起来就要小心谨慎得多。

    法国人是在几天前进入伦巴第的,这一次路易没有如查理八世那样让皮埃蒙特军随行,而是命令他们做为后卫保护整个远征军的后方和侧翼。

    一旦进入伦巴第地区,法军就是在敌人的土地上行军了,而不论是北方的米兰还是如今态度暧昧的热那亚,都对法军侧翼有着不小的威胁。

    路易没有选择直接进入这两座城市中的任何一座,这和很多人甚至包括他手下的将领都有些意外,而对于这个举动的解释,路易则用由加罗尔德鲍威肯伯爵派人送回来的消息予以解释。

    “现在罗马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不过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很显然有着巨大的区别,从鲍威肯伯爵的信里可以看出来,他们害怕我们,”国王的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哄笑,然后人们立刻停下来等着国王继续说下去“但是他们依旧准备抵抗,这个我们倒也能够理解,”路易十二面露微笑,但是眼神中却显出了凌厉“所以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鲜明的教训,必须让他们明白面对我们强大的军队时任何试图抵抗的幻想都是可笑的。”

    路易说着走向堆积在一起的一堆军旗的前面,这是法国人在刚刚进行的贝加莫战役中的缴获,看着那些面成堆的图案五花八门的旗帜,路易十二向他的将领们说:“我们必须击败他们的军队,俘虏他们的骑士,摧毁他们所有的大炮和缴获更过的军旗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只占领一两座城市其实只是为了炫耀个人的武功,而彻底击败敌人的军队才是取胜的关键,所以我不会被占领米兰的荣耀诱惑,因为我将得到的要比这个多得多。”

    廷臣们立刻发出了一阵颇合时宜的赞美,他们赞叹国王的智慧与对追求真正荣誉的积极与渴望,同时嘲笑那些意大利城邦贵族们居然敢于和这样国王和他的军队为敌的愚蠢。

    相比廷臣们的积极逢迎,对于国王的讲演将领们的态度却要沉默了许多。

    他们相互对望,眼神中既有相互鼓励又有刻意躲闪,很显然这些将领们有着各自自己的想法,

    对于那些将军们略显暧昧的态度,路易十二当然有所察觉。

    他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也知道整个军队的想法,对于士兵们来说占领城市就意味着可以得到丰厚的战利品,而对于将军们,则意味着能够得到的更多。

    之前查理八世的远征会得到法国人的大力支持就是因为他向人们许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他承诺他们会带回足够丰厚的战利品,除了惊人的金币都还有那些让法国人眼花缭乱的艺术珍宝。

    而查理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他在迅速占领了意大利的几座名城后派人送回法国的那些琳琅满目战利品丰富得让巴黎和卢瓦尔河谷城堡里的那些贵族认为自己其实都是些乡下土包子,只是那些镶嵌着岁宝石的各种款式的漂亮服饰,就让那些法国贵妇们惊讶得认为自己之前穿的比村姑强不了多少。

    查理的确满足了法国人渴望财富的愿望,但是他个人却成为了这场远征中的失败者。

    路易十二认为他的前任实在是太过关注那些城市,也太被城市的奢华与繁荣吸引了,以至他完全陷在了那些城市当中,他原本颇为睿智的眼光被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迷惑了,以至甚至忘了这次远征的目的。

    路易在整理查理的遗物时意外的发现了一封萨伏那洛拉写给查理的信,在信里这位当时的佛罗伦萨执政官对查理贪恋佛罗伦萨的繁华而没有积极进军罗马表示愤慨和失望,萨伏那洛拉在整封信里用通篇的辛辣语调痛斥查理这种“不思进取,只会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的行为,甚至他用很不客气的词句说“我不明白只是占领一座满是石头和贵金属的城市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在我看这甚至是一种愚蠢,因为您的敌人正在外面伺机准备击败您的军队,而您和您的将军们却还在为能拥有一些堕落的东西沾沾自喜,请快点清醒过来吧,难道您不知道只有进军罗马驱逐那个玷污了神圣圣座的人才是真正实现您做为上帝使者来拯救这片已经堕落的土地的使命吗?”

    对于萨伏纳洛拉那满是带着宗教气氛的劝诫,路易十二完全没有兴趣,但是这封信中提到的一些东西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深深打动了他。

    这其中那句“您的敌人正在外面伺机准备击败您的军队”,让路易不禁感慨这个萨伏那洛拉所拥有的独特却很准确的眼光。

    在路易看来,占领城市只是迟早的事,而击败敌人的军队才是重中之重,而只要彻底击败了敌军,那么还有什么样城市得不到呢。

    事实上查理八世的确是因为太过贪恋佛罗伦萨的繁华流连不去,才导致随后给了联军重新集结部署的机会,就这点来说萨伏那洛拉确实很准确的预见到了法军即将面临的危机。

    不过路易也知道军队的情绪需要照顾,不论是战利品还是舒服的床铺,可口的食物与葡萄酒,或者是用来安慰满身征尘的士兵疲惫身心的温柔女人,这些的确只有城市里才有,而这些东西又是保持军队士气的关键。

    但是路易认为至少现在不是占领那些城市的时候,他很清楚一旦进入城市他的军队就一时间很难再从里面走出来,而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敌人却有了足够充分的时间集结准备,甚至是缔结新的同盟加入进来与他为敌。

    不,即便要夺取城市和战利品也不是现在。路易十二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虽然知道这样可能会引起一些将领和士兵们的不满,但是他多少还是有把握能在这种不满渐渐酝酿成抵大范围的触情绪之前给予他们补偿。

    或许说不定到时候士兵们还会因为能及时得到满足而对他感激不尽,而现在这个时候即便给了他们好处,那些人的感激之情也未必会有多大。

    正是出于这种种考虑,路易在进入伦巴第后没有直接进军米兰,而是迅速向东进军,他先是在迅速占领而没有进入的萨维里亚诺郊外短暂停留,然后在他的敌人误以为他会在这座小城里暂时停顿下来时突然派兵突袭了距离贝加莫不远的一处由米兰和派来增援的帝**队盘踞的兵营。

    这个举动吓坏了的仓促而来的联军,以米兰人为主的联军部队立刻没头没脑的先是向后撤退,然后在察觉敌人只有为数不多的一支小部队后,又把这种举动看成了是法军小部队的单独行动。

    这显然激怒了联军,他们先是为自己开始时候的惊慌失措感到羞愧,接着为了掩饰他们当时的胆怯,联军决定哈好教训一下这些法国佬。

    于是在经过一番调动后联军一支大约7500人的军队开始向着这股明显孤军深入的法军发动了进攻,他们试图一举吃掉这股送上门来的敌人,给法国人一个难忘迎头痛击。

    但是这一次联军又错了,当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其实并不是一支孤军,而是由法王路易十二亲自带领的法军主力时,一切已经晚了。

    联军被击败的速度远远超出双方将领的预料,看着一击即溃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组织起来就仓皇逃掉的米兰人,很多法国将领在兴奋之余又不禁有些心情古怪。

    因为就在2年前也差不多是在这里,他们被对面同样的敌人打得望风而逃,以至皮埃蒙特军队到了后来隐约有了要脱离法军,单独与联军媾和以求保全的想法。

    可是就是这同样的自己,同样的敌人,甚至差不多是在同样的地方,法军却一上来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给了联军一个迎头痛击,是他们变得强大了?是敌人显得羸弱了?还是上届国王不行呢?

    面对那些神情各异的将领,路易并没有多加理会,在他心目中他依旧承认他的前任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不过也许是太过年轻,显然经受不住意大利那纸醉金迷的诱惑才会渐渐迷失了方向。

    而路易不认为自己会变成这样,他很冷静,更知道该如何尽快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米兰人在这场战斗中损失惨重,7500人中将近有大约5000米兰军队,路易估计这可能已经将近米兰军队的三分之一还要多了,而经过贝加莫之战后得以逃脱的米兰军队不足1000人,路易相信这样的损失已经足以能让卢德维科伤筋动骨。

    这么一想,法国国王的心不由微微热了起来。

    当初查理八世在得到卢德维科求援后欣然出兵意大利的时候,他未必就一定已经存了要趁机吞并米兰的心思,但是当他进入这座伦巴第最繁华的城市时,看着米兰大教堂的恢宏穹顶,看着杜鲁斯河畔那一座座美轮美奂的花园宫殿,还有几乎推开每一座房子的房门都可以看到的摆设得奢华夺目的那些艺术珍品,查理八世完全被这座城市征服了,他悍然撕毁了与卢德维科的协议,公认宣布至米兰于法国国王的统治之下,这样的决定固然彻底激怒了卢德维科,但是对于查理来说,为了得到米兰,他是可以做出任何有悖一个君主名誉的行为的。

    现在这个机会再次出现在了路易十二面前,他觉得自己要比前任更有把握抓住这个良机。

    “卢德维科现在还有多少军队能够使用?”路易心里向着随口问出声来。

    他原本并没有指望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这个时代闭塞的交通与交流注定了很难准确的掌握住敌人的动向和实力,不过让国王没有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居然有人开口答到:“陛下,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米兰公爵经过这次损失后他的军队大约还有6000到8000人,不过这已经是卢德维科拥有的全部力量,所以他真正能够调动的兵力应该远远低于这个数目。”

    看着亨利德夏尔仑,路易十二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对这位萨伏伊王室的贵族,路易一直颇为关注,特别是对于他当初在查理连连失败的时候依旧能带领驻守罗马的法军撤离意大利,路易表示西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让路易意识到夏尔仑不止是个战场上的人才的,还是他当初他出使比萨与亚历山大达成协议的成就。

    这让路易不由对夏尔仑另眼看待,同时也对他在萨伏伊王室中的作用寄予了希望。

    “你对自己的判断有把握吗,将军?”路易稍微沉吟之后问着,毕竟夏尔仑的判断将决定着他下一步的计划。

    “陛下,这个数目应该是准确的,因为这个消息来自一个曾经在米兰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他在那些日子里和很多米兰贵族相处过,这其中就有卢德维科自己和他的那些将军,所以对于这个人的消息我认为还是值得相信的。”

    夏尔仑的话让路易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样子,他有些好奇的问:“还有这样一个人吗,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他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

    “陛下,那是个摩尔人,”夏尔仑恭声说。

    “一个摩尔人,这可真是个很意外的人啊,”路易十二诧异的对旁边的人说,看到廷臣们纷纷露出‘的确很意外’的表情,国王又好奇的继续说“难道一个摩尔人能做到这些吗,您可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让我都有了好奇心,现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夏尔仑要开口继续讲关于摩尔人的故事时,一个有些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因为他行色匆匆所以干脆从几具尸体上迈过去的举动引起了路易的注意,国王微微皱眉看着匆匆走来的普罗斯旺伯爵,对他这种对死者的不敬不禁略感不满。

    不过加罗尔德鲍威肯伯爵显然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而且他也的确是有着很紧急的事情需要向国王报告。

    看到伯爵,路易身边的随从们立刻纷纷行礼退让,而夏尔仑则神色略显冷漠的闭上嘴站到了一边。

    “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我就要责备您刚才的莽撞举动了,”路易十二对伯爵说“一个人不论他生前有什么样的罪孽或是多么卑微,甚至是我们的敌人,可现在他的灵魂应该已经属于上帝,所以对死者我们应该有足够的尊重。”

    “或者是属于魔鬼,”德鲍威肯显然对国王的态度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适当的表示了对自己莽撞举动的忏悔,在主动提出愿意就在这片刚刚进行了一场血腥战斗的平原捐建一座教堂表示歉意后,伯爵立刻说到了他的来意“陛下,有个从那不勒斯来的人,他要求见您。”

    “那不勒斯?”路易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不论是为了完成查理八世的遗愿还是出于对深入地中海中部势力的需要,路易十二对那不勒斯的兴趣丝毫不低于他的前任“是什么人?”

    “一个那不勒斯的伯爵,朱利佩的诺尔梅齐,”鲍威肯兴奋的说“这个人是那不勒斯王室的远支,他带来了关于那不勒斯和阿拉贡的很重要的消息。”

    “是什么?”原本就有些在意那不勒的路易听到事涉阿拉贡,神色间变得更加严峻了,对于阿拉贡会在什么时候出兵,他和他的将军们曾经进行过反复多次的推敲,但是因为手头情报太多,所以始终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这让路易十二很烦恼,甚至可以说他骤一进入伦巴第地区就急着寻找敌人决战,目的就是为了希望能赶在阿拉贡人闻讯出兵之前先于北方解决掉眼前的敌人,然后他才能放心的挥师南下,否则一旦等到阿拉贡的军队参战,那么他很可能就要面临南北夹击的困境了。

    不过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个让路易对来自那不勒斯的这个诺尔梅齐颇为注意的原因,那就是在不久前一个来自阿拉贡宫廷的密使带来的消息,让他对斐迪南国王的态度感到十分费解。

    那个密使透露出斐迪南似乎对与法王为敌并不感兴趣,这让路易对斐迪南将信将疑,现在听说有关于阿拉贡的消息,路易十二不禁立刻表现出了少有的兴趣。

    诺尔梅齐是在经过仔细搜身后才被允许见到国王的,对于这种近乎羞辱的举动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慨,这让路易对他不禁又多了分注意。

    因为事关重大,能留在国王身边的人并不多,让鲍威肯略感意外的,是国王居然允许那个夏尔仑留了下来,而且还让他站在距自己不远的地方。

    “陛下,我为您带来了个消息,”诺尔梅齐向路易行礼后直起身子望着这位法国君主的眼睛“不过我得先向您声明,我是被迫来传达这个消息的,强迫我的是我的敌人,但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路易十二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他有些好笑的向夏尔仑看了眼,用好笑的语气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呀,难道就因为打了个胜仗就有那么多人想要开我的玩笑吗,我刚刚听说有个摩尔人给我送来了关于敌人的情报,现在居然有个人说他的敌人强迫他来给我通风报信,好吧伯爵,现在告诉我的故事,说说你的敌人是谁,他又让你给我带来关于阿拉贡人的什么消息。”

    诺尔梅齐点点头,他先想了想该怎么讲,然后才开口:“陛下,我有两个敌人,不过他们之间也是相互为敌的,”看过国王似乎很能理解的点点头,诺尔梅齐继续说下去“其中一个就是您已经知道了的阿拉贡人,准确的说应该是阿拉贡国王斐迪南,而另一个敌人我不知道是您是否听说过,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听到诺尔梅齐说到斐迪南,路易十二虽然有点意外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当听到亚历山大的名字时,国王原本噙着笑容的嘴角不知怎么忽的微微一僵,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诺尔梅齐,那神态不禁让诺尔梅齐停下来望着国王等着他的反应。

    “我知道这个人,应该说是认识,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路易说着向夏尔仑望去,他想起了之前夏尔仑曾经出使比萨的那件事“将军,我想你也对我们这位年轻朋友并不陌生吧。”

    “事实上我正要对您说这个。”夏尔仑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诺尔梅齐。

    “哦,是吗,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个摩尔人也和这个贡布雷有关吧。”路易随口问着,可看到夏尔仑的神色,国王不由挑了挑眉梢“好吧,我已经做好今天听到比以往一年都要多的新鲜事的准备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陛下睿智,我说的那个摩尔人确实和这个贡布雷有关,这个摩尔人叫乌利乌,是蒙蒂纳伯爵的随身仆人,也是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宫廷总管。”

    听着夏尔仑的话,四周的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各自迥异的神色。

    而距路易十二很近鲍威肯似乎听到国王低声嘟囔了一句:“很会折腾嘛,年轻人。”

第五十三章 布契尼下注

    那不勒斯国王阿尔弗雷德一世,是在那不勒斯王国正面临风雨飘摇的动荡中登基的。

    没有盛大的登基仪式,也没有按照习俗需要在半年后才能正式举行的加冕礼,国王戴上王冠的过程很简单,而王后的加冕却要稍微显得隆重了些。

    这是因为给王后戴上王冠的是国王本人,而阿尔弗雷德忽然表现出了很顽固的态度,坚持要用正规而又隆重的方式为自己的妻子戴上后冠。

    所以恭敬的跪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的箬莎谦卑的垂下头,让纤细的脖颈显得更加秀美,同时她下颚轻轻点在胸前,这个姿势让举着王冠的阿尔弗雷德一时有点失神。

    “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权力把我手中的后冠赠与你,我的妻子将与我一起分享我的所有权力,领地,与尊严。”阿尔弗雷德说着把后冠小心的戴在箬莎头上,当与仰起头的箬莎目光相遇时,因为呼吸急促而头上开始冒着冷汗的阿尔弗雷德忽然用很低的声音说:“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配得上你的丈夫。”

    箬莎的目光微微一凝,她看到阿尔弗雷德眼中露出的一丝罕见的坚定,那样子让她不禁有些意外、

    加冕仪式简单却很隆重,而那匆匆的过程给人一种淡淡的萧瑟。

    那不勒斯城里已经在流传着一个虽然未经证明,但是很多人却已经知道是千真万确的消息,那就是国王已经决定在加冕仪式之后就离开那不勒斯。

    5年当中换了4位国王,而其中有2个居然还都放弃了国家逃得远远的。

    这让即便是以乐观著称的那不勒斯人也觉得无法接受。

    而让那不勒斯人更在意的,是有消息说自由贸易区的商会也会暂时离开那不勒斯,与这个消息相比,国王的逃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正如约瑟夫布契尼想象的那样,那不勒斯也许不是在自由贸易区中得利最多的地方,但却绝对是受到这个贸易联盟影响最深最广的地方。可以说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人都自觉或不自觉的与这个贸易联盟有着种种无法割裂的关系,现在自贸联盟有消息会撤离那不勒斯,这让那不勒斯人不禁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那不勒斯人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了那些自贸区商会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已经习惯了买到比其他地方都要便宜的货物,也已经习惯了他们自己的货物即便价格相对低廉也依旧能够依靠自贸区内的免税协定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更重要的是当他们与其他非自贸区联盟的商会竞争的时候,他们可以得到其他同盟内盟友的大力支持,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用一起涨价或是一起降级的方式把竞争对手从某个港口或是某个城市里赶出去。

    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已经越来越需要和依靠自贸区联盟,可现在法国人要来了,而随着国王的离开,自贸区联盟似乎也要退出那不勒斯,这让很多人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不勒斯衰败的开始。

    约瑟夫布契尼明显感觉到了那不勒斯人变化,他发现自己那间刚刚从其他犹太人那里接手的小小贸易商会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再也没有人兴冲冲的跑进来信心十足的借钱贷款,要知道根据他查阅的商会前任管事留下的账目看,这里的犹太人放出去的高利贷要比其他地方的多上不少,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不勒斯人似乎和其他城市那些对高利贷很忌讳的习惯不同,他们很愿意参与这种高风险的经济活动,而从账目上看,放出去的债务的还款率是很高的,而因为借贷者经营失误而变成死账的案例,和其他城市比起来也要低得多。

    布契尼不认为这是上帝在眷顾这座城市里的商人,如果非要这么解释,那也是上帝眷顾了那不勒斯的某个人。

    准确的说是如今那不勒斯的王后,箬莎科森察。

    布契尼看着手里账本上一条一路向下的黑线,脸上也是黑黑的没精打采。

    他发现几天来他的业务在迅速下滑,之前刚接手时候认为这里简直到处都是黄金的那种兴奋劲头已经没有了,最糟糕的是他遇到的每个商人也都是无精打采的,人们见面后往往先是闲聊几句,然后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打听关于国王什么时候离开和自贸区的商会什么时候撤离那不勒斯的消息,然后即便没有什么实际的结果,可人们还是习惯的相互叹口气,然后有些沮丧的摘帽告辞。

    布契尼知道那不勒斯人的信心动摇了,或者说他们对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感到迷茫,他们不再敢满怀信心的靠借贷充沛资金去捞取更大的利润,而是开始谨慎的收紧手里的钱袋子。

    布契尼觉得有必要再次觐见王后,虽然随着箬莎身份的变化这样的要求可能会变得更困难,可犹太人还是有些自信的。

    “尊敬的陛下,我愿意向您献上我在财务方面的一些专长,就如之前我向您保证的那样,如果可以我可以为您提供这方面虽然微不足道却足够忠诚的服务。”布契尼在写给箬莎请求觐见的请愿书上这么谦卑的写到,然后他似乎觉得这还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于是又在上面加上这么一句“另外尊敬的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报告,我们与瓦拉几亚的亚莉珊德拉女大公也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我们向女大公提供的一笔数目很高的款项得到了女大公的赞赏,而我们认为以您与亚莉珊德拉女大公亲密的关系,完全有权利在我们这里获得同样的信用和资助。”

    布契尼在写好这份申请书后很是认真的审阅了一遍,在确定遣词琢句都找不出什么毛病后,派人把申请书送往了王宫。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看到这份申请书原本已经动了心思的箬莎在看到最后那段话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那个犹太人认为那个波西米亚野丫头更值得投资吗?”

    箬莎把布契尼的信拿给坐在对面桌前办公的亚历山大看,现在他们两个都在一个房间里办公,那不勒斯即将迎来的大迁移成为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而成堆的工作让他们甚至没有抽出吃饭的时间。

    “犹太人认为在瓦拉几亚可以得到更多的机会,”亚历山大倒是对犹太人的心思颇为熟悉,事实上他们之前就已经有过要通过西西里的阿方索主教渐渐影响梵蒂冈的举动,只是很不走运的是,亚历山大破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愿意为索菲娅付账,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他们是犹太人,”箬莎站起来似乎有些愤怒,她走来走去的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这才停下来,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亚历山大脸上“那个犹太人找过我,我看得出来他的野心不小。”

    “犹太人一直很有野心,”亚历山大对箬莎的判断很是赞成,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将来有一天犹太人可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具用影响的民族之一“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你认为我应该答应见这个犹太人吗?”箬莎目光炯炯的看着亚历山大,看到他沉默不语,她就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亚历山大的脸颊“我想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虽然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不过我会做你最值得信赖的妹妹。”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有些感动,他抓住箬莎的手在她手背上亲吻了下,然后很忽然问:“你现在还给阿尔弗雷德吃那个药吗?”

    箬莎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是不是是个很恶毒的妻子?”箬莎问。

    “是个恶毒的妻子。”

    亚历山大的话让的箬莎脸上神色骤然一变。

    “不过却是个可爱的妹妹,”亚历山大继续说,然后他认真的望着箬莎的脸“那么告诉我你是不是感到了内疚?”

    箬莎愣了愣,沉吟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感到内疚,那我反而会觉得你真是个很恶毒的人了。”亚历山大轻轻一笑,对于箬莎的反应他很满意也在意料之中“这的确是个很糟糕的事情,毕竟阿尔弗雷德是爱你的,这看上去似乎有些过分。”

    箬莎侧头想了想,随即开口:“不,我只是觉得艾尔弗雷德这个人有些愚蠢,而不是可怜他,因为既然身为国王他就应该有要面对这种结局的准备,而且说起来他们父子的王位也是从斐迪南那里夺来的,腓特烈当初收买了很多人从比利谢利的阿方索那里夺走了王位,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只是相同的命运罢了。”

    亚历山大听着箬莎的话,他的心头却闪过了之前加冕时阿尔弗雷德望着箬莎时那专注的目光。

    他不能不承认阿尔弗雷德对箬莎的爱是真挚而专注的,特别是后者显得难能可贵,他甚至曾经一度怀疑阿尔弗雷德其实喜欢的是男人,因为他从没听过阿尔弗雷德与任何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似乎除了箬莎,他就没有对任何其他女人发生过兴趣。

    在这点上,亚历山大是自愧不如的,他承认自己迷恋卢克雷齐娅的美貌和索菲娅的身材,而箬莎更是让他有种近乎痴迷的留恋,至于巴伦娣,亚历山大承认对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或许巴伦娣那近乎固执的恪守本分的态度让他无奈,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对获得巴伦娣的爱情同样有着一种固执的执着。

    布契尼最终得到了王后的召见,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曲折,不过精明的犹太人在见到箬莎后立刻就嗅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气息,他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同时心里飞快琢磨着究竟是什么地方让王后似乎对他有些不满。

    “你说你可以向那不勒斯提供与瓦拉几亚基于同样信用的贷款吗?”

    听到箬莎的话,布契尼的心头忽的闪过个念头,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很显然似乎正是把王后与那位瓦拉几亚女大公相提并论这个举动惹恼了这位新王后,这让犹太人暗暗为自己之前愚蠢的举动懊恼不已,同时他一边应声回答,一边迅速琢磨着该如何补救这个糟糕的错误。

    “陛下,请允许我冒昧的纠正一下,”布契尼似是有点腼腆的说“我认为能够得到我们在资金方面帮助的不是那不勒斯王国,事实上这个王国的信用已经快破产了,先王欠下总共14万弗洛林的债务,这笔钱虽然不小但是却绝不应该成为一个如那不勒斯这样富庶的王国的负担,可实际情况却是这笔钱要由您的娘家,或者是您本人代替偿还,这些我们都是很清楚的,所以可以说如果只是那不勒斯,那么这个王国已经承担不起任何负债了。”

    箬莎注意到犹太人说到‘只是’时那刻意加重的语气,她知道布契尼其实是在暗示如果只是特拉斯塔马拉家族的那不勒斯,是无法偿还那笔巨额欠款的。

    犹太人的话引起了箬莎的兴趣,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向一扇紧闭的房门瞥了眼,然后看着犹太人继续问:“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还可以得到你们的资助,据我所知你所说的资助应该是与腓特烈交易的意义截然不同,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任你?”

    布契尼犹豫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真正的关键,是否能得到这位王后,进而是她那位似乎是野心勃勃的兄长的认同,就在这一举了。

    布契尼会在威尼斯毅然决定决定在索菲娅身上投下那么大的赌注,关键就是对亚历山大的猜测。

    瓦拉几亚女大公的孩子将可能是这位伯爵开创他那如今看来似乎还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的庞大王国的第一块基石,不过想想与女大公未来的孩子有着相同身份的另一个身份尊贵的孩子,布契尼就似乎看到了一个别人还未曾发现的新世界。

    不过即便是索菲娅身上投下巨注,可布契尼还是觉得对这位伯爵看得不够清楚,直到他来到了这一切起源的那不勒斯,布契尼相信已经找到了能真正打动那位伯爵的关键人物。

    “我们可以向您提供的不止是金钱,还有我们所掌握的消息,您应该知道一个准确的情报足以能让一支军队取得关键的胜利,也能让一个商人获得足以一生都享受不尽的财富,不过我说的不是一个情报,而是我们获得这些珍贵情报的途径渠道,”说到这,布契尼稍微犹豫然后下定决心的说“如果您能信我们,我们可以把多年来获得重要消息的那些来源献给您,而我们要求的只是一个能在您或是您的亲人未来的事业中有个能够效劳的机会。”

    听到布契尼旧话重提,箬莎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他脸上。

    布契尼安静的等待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筹码下的不可谓不重,不过他的要价也可以说是十分巧妙。

    “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布契尼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表现得坚决果断了,否则稍显犹豫不决,不论最后谈的结果如何,这位王后和她的家族都可能会对他们产生成见。

    话说到这里似乎一下子堵住了,双方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箬莎才慢悠悠的开口问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这些话?”

    布契尼沉默了,他知道势必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只是这个决定将会影响到的人实在太多,这让他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或许你应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再来答复我。”箬莎语气冷淡的说,不过她的心里这时候却多少有些疑惑,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要她一定如此强硬的要犹太人做出某种保证,而且又是什么样的保证才能证明这种许诺?

    箬莎冷淡的神情刺激了布契尼,原本还在犹豫的他稍微想了下先是恭敬的向箬莎请求了允许,然后才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折得很严实的纸,他小心的把这张纸放到箬莎面前的桌上,然后向后退开几步。

    “陛下,如果我们的协议达成,这将是我们的保证,我相信您的兄长蒙蒂纳伯爵一定能证明我们的诚意。”布契尼向箬莎躬身行礼“请允许向您告退,我会在自己的商会里静候您的命令。”

    箬莎有点好奇,却没有打开那张纸,看着犹太人似乎反而比进来时候显得更为平静的表情和稳重,她隐隐猜到也许这个所谓的保证,正是亚历山大希望得到,而犹太人也心里清楚的。

    这让箬莎有点不高兴,她觉得应该自己才是最了解亚历山大的那个人,可现在这个犹太人的出现似乎说明亚历山大还有她不清楚的事情。

    就在箬莎心思复杂的看着那张纸出神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亚历山大走到了桌前,顺手拿起那张纸随意的打开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箬莎似乎不以为意的扫过的目光,亚历山大先是作势要把那张纸收起来,看到箬莎拿在手里的鹅毛笔微微变形,他不禁好笑的摇摇头,随即把那张纸递给了箬莎。

    “去告诉那个犹太人,我答应他的条件了,”亚历山大先是面含微笑说,可随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去“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们拿下比利谢利。”

    听着亚历山大的话,箬莎的目光好奇的落在那张纸上,随后她不由发出一声低呼:“三重冠!”

第五十四章 大生意人布契尼

    比利谢利的阿方索脸色阴沉的看着站在对面的年轻犹太人,这个人说他叫约瑟夫布契尼,是那些犹太蛀虫们在那不勒斯的代理人。

    阿方索对犹太人没什么好感,说起来这多少和他的妹妹夏桑有关,夏桑当初与乔瓦尼的暧昧关系是整个罗马都尽人皆知的,虽然因此让她的丈夫杰弗里不满,不过夏桑显然对此不以为意,只是乔瓦尼突然横死罗马街头,而且是距犹太人居住区很近的地方,夏桑固然一下子失去了个可心的情人,更重要的是阿方索兄妹失去了他们在罗马的强大援助。

    阿方索相信如果乔瓦尼活着,以他与夏桑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乔瓦尼一定会选择支持他,那么他就完全有机会娶到卢克雷齐娅。

    阿方索当然不知道历史上的他的确得偿了夙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早早送掉了小命,不过现在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犹太人身上,所以他对犹太人的态度就显得很不客气了。

    另外让他讨厌这个犹太人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人是个债主。

    即便是富裕的贵族们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债主的身影,更何况是那些一旦缠上来就摆脱不掉的犹太人。

    事实上欠钱的倒不是阿方索,不过也差不多,因为这笔钱正是当初他为了能娶到卢克雷齐娅而让夏桑做担保向犹太人借的,当时他为了给人一个慷慨大方而又颇为富有的印象,不惜举债充起了门面,按照当时阿方索的想法,苏日安这么做可能让他陷入繁重的债务之中,但是只要能得到卢克雷齐娅的青睐,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的罗马之旅糟糕以及,他的准大舅子固然对他颇为冷淡,更糟糕的是他刚到罗马就听说了卢克雷齐娅与那位蒙蒂纳伯爵的种种传闻,甚至俩人公然逃离罗马的故事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而后他就在第一次见到那位情敌的时候被对方当众殴打了一顿。

    这个阴影足以让阿方索觉得在罗马继续待下去纯粹是丢人,所以他后来悄悄回到比利谢利,希望远离那个伤心地,更远离那些让他既厌恶又畏惧的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蒙蒂纳伯爵会回到了那不勒斯,而且他的势力显然比当初更为可怕,而且不只是他,整个莫迪洛家族似乎已经掌握了那不勒斯的大权,以至他稍微露出试图夺回宝座的心思,就又遭到了迎头痛击。

    而且这个说法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到现在哪怕吃饭时候稍微动作大些就会感到疼痛的下巴让阿方索怎么也忘不了那个贡布雷给他的当众羞辱,而让恼火的他跑到那不勒斯主张宣称消息还引来了讨厌的犹太人。

    “殿下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请您理解,我们的生意如今也不好做,而且我们也要养家糊口的。”对面的布契尼脸上带着犹太人特有的圆滑笑容,他这个时候和在威尼斯时如同一个青年大学生的样子不同,与在那不勒斯时和箬莎展示他的抱负也不同,他现在完全是个油滑的商人,脸上挂着的也是犹太人那最常见的令人讨厌却又无奈的笑容。

    “你是来要债的?”尽管知道阿方索还是这么问了一句,他希望依仗自己比利谢利公爵和那不勒斯王室成员的威严吓唬住这个犹太人,因为他听说了很多关于犹太人其实只是些胆小怕事的小人的传言,对他们来说金币的确是唯一促使他们活下去的根源,不过阿方索相信与金币比起来,权势才是真正让他们知道敬畏的东西。

    可惜或许是公爵摆出的气势不够强大,犹太青年完全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耸耸肩似乎想为自己的来意做个解释,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脸上油滑的笑容一下消失,然后很严肃的点点头:“没错殿下,我是来催债的。”

    阿方索难以置信的更在犹太人身后在房间里转着圈,因为无法及时还债,双方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阿方索不得不同意犹太人提出的用自己名下的几处产业的经营权作为抵偿的条件,虽然在这期间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干脆赖账,甚至召唤卫兵把这个犹太人投进监狱,可他最后还是忍耐住了。

    这倒不是阿方索有什么值得敬佩的契约精神,而是纯粹因为当发现他这个意图的苗头后,犹太青年及时提醒他这么做可能会给他在罗马的妹妹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很显然夏桑在罗马的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得意,她的丈夫杰弗里那个熊孩子因为一直得不到他父亲亚历山大六世的喜爱而颇不得志,除了自己那块不大的领地和夏桑陪嫁过来的那点地盘,杰弗里夫妻实在没有太多其他进项,而为了撑门面而不得不花费巨大的生活在让夏桑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奢侈的同时,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居罗马大不易。

    所以夏桑也不可避免的通过种种手段到处借钱,这其中就包括向犹太人筹钱。

    阿方索知道犹太人是在暗示如果对他动粗,这件事就会被传到罗马,到时候他的妹妹夏桑就要颜面尽失了。

    尽管赖犹太人的仗不叫赖账,不过这总是很不好的,而且这会让人意识到比利谢利已经入不敷出,穷途末路到要靠赖账维持,这对阿方索的名声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估计这么一来之后,很长时间内不会有人愿意把钱借给他了。

    正是想到这些,阿方索最终不得不同意把那些产业交给犹太人经营,看着布契尼很熟练的从皮包里拿出早就拟好的文件请他签字画押,阿方索不禁从心里涌起一股恨意。

    犹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大概连阿方索那些产业的经营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这其中除了包括在比利谢利的几座庄园,还有两处以公爵的名义设置在比利谢利通往那不勒斯要道上的关卡,这些地方可以为阿方索每天收取高额税收,而收到的钱则完全进入了阿方索个人的腰包。

    这听上去似乎是些不错的财路,可阿方索却始终觉得自己似乎总是缺钱,这个疑团直到犹太人开始查账的时候他才得以解开。

    “殿下,您的庄园已经连续亏损了4年了,”布契尼略带嫌弃的摇摇头,一副刚刚做了个亏本生意的样子“单是这些庄园的负债我们就要投进不小的一笔钱才能做平,至于后续为了生产需要的投资也是不小,殿下您确定是要把这些庄园的经营权转给我们吗,或者您还有其他什么说得过去的产业?”

    阿方索的脸颊因为愤怒几乎抑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他先是吸了口气,然后才用肯定的口气说:“这是我能用来抵偿债务的所有产业了,要知道我是那不勒斯王室成员,是高贵的阿方索二世的儿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的家族和我自己的荣誉。”

    布契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又看了看那两个关卡的收支账目,然后只能微微叹口气对阿方索说:“殿下我得告诉您情况真的不太乐观,原本这两个关税收入是很可观的,因为比利谢利的位置恰好在通往南方的要道上,那些商人是不大会绕道的因为那意味着不但要承担更多的路费,而且路上也不那么太平。”

    阿方索立刻点点头,他对这两个关卡还是很关心的,因为这是他为自己的私库敛财的关键,但是他也知道就在最近两年这两个关卡的关税也在大幅降低,这的确让阿方索很恼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您大概听说过自由贸易区联盟,”犹太人想了想提醒阿方索“这是个商会联盟,有些近似汉萨同盟却又不太一样,参加这个联盟的除了商会还有很多地方的贵族,他们之前是实行免关税和可以在境交易的。”

    阿方索茫然的点点头,自贸区他当然听说过,而且也知道自从这个自贸区出现后他的比利谢利的商人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了,而商人们的收益多少直接影响着他的私库盈枯。

    不过阿方索对这些东西不那么感兴趣,他只想拿到税钱就可以了。

    “事实上在来之前我们了解了过,您领地里的一些商会也的确加入了这个自贸区,只是因为您本人没有签署这方面的协议,所以他们能够享受到的只是贸易上的一些优惠,而譬如因为领地之间相互免除关税带来的大幅本钱的降低的机会他们是没法得到的,所以这些商会似乎正商量着是不是从您的领地里撤出去。”

    听着布契尼好像漫不经心透露的消息,阿方索有点坐不住了,他虽然不关注商人们的命运,却不意味着他不明白商会撤离会带来什么。

    一个没有商人的市场注定会走向灭亡,商人就像领地里流淌的那些河流,给这片土地带来足够丰富的各种营养,而对阿方索来说商人就是他眼里肥嘟嘟的羊群,可如果羊群要到其他的牧场去繁衍,那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年轻的公爵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随后就是想如果是真的又该怎么阻止那些商人离开比利谢利。

    “殿下,说句可能不妥当的话,我们比您更希望比利谢利变得繁荣起来,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的收益和本钱。”看着脸色难看的阿方索布契尼很诚恳的说“如果您能很好的经营您的领地,我们是很愿意多给您些机会,不过您现在棉纶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商人们因为您领地的闭塞而纷纷出走,再这样下去就很麻烦了,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这种事的发生,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要让那些商人离开。”

    “什么方法都可以?”阿方索的目光一闪。

    “当然最好是温和的,让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您知道您的叔叔尊敬腓特烈国王也曾经向我们借贷,而那是一笔高达14万弗洛林的款子,国王曾经因为这个一直在发愁。”

    “那他现在可不用那么着急了,”阿方索随口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显然不符合身份,于是又划个十字补了句“愿上帝保佑他,在天堂这些烦恼的确是都没有了。”

    “实际上这笔账务由他的儿子阿尔弗雷德国王继承了,而且现在已经很快就有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看到阿方索立刻露出有兴趣的神情,布契尼却改变了话题“我说这个只是想提醒您,这笔债务虽然看上去颇为繁重,但是只要方法得当还是能够有办法的。”

    阿方索捉摸着布契尼的话,他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陷阱,犹太人的狡猾是有名的,而且他们最擅长先用一些甜头当诱饵诱惑你,然后等你踏进他们的陷阱,就会猛扑上去把猎物吃个一干二净。

    可现在阿方索明显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走投无路了,产业的经营权一旦完全转让给犹太人,那他除了拿着每年那份双方谈妥的分红维持生计就再也没有其他进项,这对阿方索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更何况他还有着不小的野心,他那支虽然规模不大却被寄予厚望的军队难道就这么解散,这个结果可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或者您还有其他的办法,如果您能保证尽快把这笔债务还清,”布契尼用不以为意的语气说“不过我要提醒您殿下,您的债务并非您无力偿还而是因为您的领地经营不善,这样下去您不但无法彻底摆脱债务,甚至可能会让您的领地陷入更糟糕的局面。”

    阿方索脸色又显得阴沉了些,他很想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犹太人,不过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人的建议可能是他唯一从债务里摆脱出来的机会,虽然都知道要获得犹太人的帮助,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会有很多。

    “你要什么?”阿方索紧绷着嘴唇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听犹太人要说什么。

    “我只想尽快能解决您这里的这笔债务,这对我很重要,准确的说这关系着我是否能在家族里获得更多的信任。”

    布契尼给了阿方索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而事实上他说的也是实情,对于布契尼来说,能否尽快解决诸如比利谢利这种地方的债务,的确对他很重要,因为这关系着接下来长老们是否能全力支持他在亚历山大和他的集团身上投下重注。

    布契尼还记得在给长老们写信时做出的种种大胆许诺,不过即便如此投资亚历山大个人和投资他的集团还是有着明显不同的。

    那将意味着可能犹太人在未来几十上百,甚至是接下来几个世纪的命运都可能要和亚历山大的整个群体结合起来。

    如果这一注下对了,犹太人很有可能在未来许久的一段时间里对诸多国家,甚至是整个欧洲的命运都会产生很大影响,可一旦失败,等待亚历山大的固然是一败涂地,对于犹太人来说可能更是灭顶之灾,因为这不止牵扯到金钱上的巨大损失,更可怕的是亚历山大的敌人是不可能容忍他们这些为亚历山大提供过帮助的犹太人继续存活下去的。

    正因为这样,长老们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还在犹豫不决,而布契尼必须让他们看到他的能力与手段,让长老们明白,他会选择亚历山大凭借的绝不是运气或是冲动,而是他敏锐的观察和准确的预测。

    “你之前说国王的债务是怎么解决的?”阿方索终于忍耐不住开口了,虽然他也知道只要开了这个口也许就意味着向深渊中迈出了第一步,不过他这时候的确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他必须想办法维持他的领地的正常开销,而一旦把关卡和农庄的经营权移交给犹太人,即便他还能勉强维持他的宫廷的体面,可是他的军队和一些他希望保留的东西却势必要面临裁撤和削减。

    “您可以与自贸联盟达成协议,让这个自贸区联盟为您出具一份保证书,保证您的确能够通过经营和贸易偿还欠债,这不论是对您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十分有利的结果,要知道如果不是必要我们是不会接受一位如您这样身份的贵族的产业的,这对我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阿方索稍微出了会神,布契尼的坦率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很显然正如布契尼所说,这种逼迫着一位大贵族不得不用祖产产业抵债的举动的确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不论这个债权人是谁,即便能如愿以偿的占有了那些产业,也势必会成为所有贵族的公敌。

    而犹太人的特殊身份更是让他们明白这么做会产生的种种影响,所以正如布契尼所说,如果可能他们是宁愿给阿方索一个机会让他自己把领地经营好,而不是直接接管那些产业,导致犯了众怒。

    想明白了布契尼意图的阿方索忽然觉得似乎心里有了底,不过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似乎已经猜到他心思的布契尼忽然抢先说到:“不过殿下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对于我们来说财富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珍惜的东西,所以我们可以为了财富付出很多的代价,这其中包括我们名誉或许有时候还有生命。”

    阿方索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犹太人的话说得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不要以为我们担心会惹麻烦就打着赖账的算盘,谈钱伤感情,可谈感情就伤钱了,所以为了钱我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阿方索盯着这个可恶的年轻犹太人,心里不止一次的想象着把这个人当靶子用弩弓射成马蜂窝,不过最后他却只能压着心头怒火开口问着:“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

    “您可以派个您信任的人,当然最好是个懂行的商人,让他做您的全权代表,然后与自贸区的那些商会谈判,不过我提醒您如果您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就请尽快下决心,因为担心法国人可能会随时入侵,那些商会已经在考虑是否暂时退出那不勒斯。”

    “如果他们退出那不勒斯……”阿方索想到什么,立刻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我想您应该已经想到了,”布契尼点点头“的确,如果自贸区商会退出那不勒斯,可能就意味着以后自贸联盟的商人和各种海上贸易可能不会再经过那不勒斯了,这当然很糟糕,不过对那些早先已经加入商人们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譬如您领地里的那些商人,他们就可以趁机从自贸区的商人那里买到比其他人便宜得多的商品,然后再高价卖到您的领地来。”

    “如果那样我就给他们课重税,2倍,不,3倍或是4倍的税,而且我会禁止那些商人在我的领地做生意,否则我要把他们都抓起来!”阿方索想象着那些自己领地里的商人却与外人勾搭起来赚自己的钱,只要想想那些奸商用廉价的货物赚走自己的金币,他就有种想要立刻抓人的冲动。

    “如果那样您的领地可就完了,”布契尼用看蠢货的眼神望着阿方索“不过在您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之前,我只能请求您先履行债务义务了。”

    阿方索盯着布契尼推到面前的那份产业经营权让读书看了看,手指在上面用力敲了几下,可最终满腹的怒火慢慢化成了一团无奈的怨气。

    “我会派人去和那个自贸区的商会谈判,不过我要你保证如果我和他们签署了协议,你们就不能随意收回我的农庄的经营权。”

    “这个是当然的,”布契尼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一边收回那份产业让渡书一边对阿方索和蔼的说“您的关卡虽然必须减少甚至免除关税,但是您的领地很快就会繁荣起来。相信我您很快就能偿还上这笔钱,那时候我们收回了本钱和利息,而您摆脱了债务,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看着布契尼那满是诚恳的脸,阿方索开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不怎么,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而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一个信使把一封密信送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

    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尊敬的伯爵,如约定的那样,我已经为您买下了比利谢利。”

第五十五章 “比利谢利事件”

    “望哨”的老板巴尔看着妹妹抱着孩子从面前走过,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对于妹妹生的这个外甥他是很喜欢的,虽然每次看到这孩子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个如今据说在梵蒂冈混得风生水起的混蛋,不过看着妹妹一家现在的日子过的还可以,他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巴尔看到几个当兵的晃晃悠悠的顺着街道走了过来,因为“望哨”就在这条街尽头的一块突出在悬崖边的石头上,所以不需要想也知道这几个人应该是今天的客人。

    对这些佣兵巴尔没什么恶感,虽然他为蒙蒂纳伯爵做事,不过这些佣兵倒也不欠他的酒钱,所以他还是很愿意做这些人生意的。

    那几个佣兵倒也算是常客了,他们先是向巴尔的妹妹吹起口哨,不过看到了巴尔正好站在酒馆门口就立刻老实了些。

    做为个生意人,巴尔还是很懂得和气生财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发脾气,而且每次发起火的巴尔都是很可怕的,甚至就连那些经常在街上蹿来蹿去的收税官都对这个开酒馆的壮汉有些惧怕。

    几个佣兵很快就各自捧着大杯的劣等葡萄酒灌了起来,酒喝的多了,他们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巴尔不动声色的听着,他的工作很简单,除了借着在那不勒斯多年建立起来的关系暗中收集各种消息,他并不需要特意去打听什么,因为往往他的酒馆就是大大小小的流言的孳生地,有时候他甚至还要从那些太过荒唐的过多话题里去分辩哪些是真的,或者那些才值得去关注。

    今天这几个士兵聊的话题就引起了巴尔的注意,这些人在说王室可能会什么时候离开那不勒斯。

    虽然已经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过那不勒斯人还是希望不要那么仓促,这倒未必是因为对王室有着多大的期待,而是很多人都想到也许自贸联盟的商年也要离开了。

    这显然才是人们真正关心的,同时也是巴尔需要注意的,按照亚历山大的吩咐,他要做的就是注意民众对这件事的反应。

    巴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更多的打听究竟还有谁准备阴谋叛乱吗,不过看看妹妹无忧无虑的神情,巴尔觉得还是乖乖按伯爵大人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亚历山大给巴尔的许诺不过,不过除了他应得的一份报酬,还答应他将来可以送他的外甥去梵蒂冈。

    巴尔觉得这是个好事,成为个教士对那孩子来说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前途,特别是如果有一天能在梵蒂冈和他那个可恶的父亲见面,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份心愿。

    几个佣兵在不停的抱怨,这让巴尔手里忙活的活渐渐慢下来,认真的听着他们在说什么。

    “我们要去哪?”

    “这个谁知道,还记得当初跟着斐迪南国王逃亡时候受得那些罪吗,”一个老兵向同伴们问到,看到几个人纷纷点头,他就叹了口气“真希望这事快点过去,但愿国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这可能有点困难,听说现在都是王后说了算,国王一天也见不到一面的。”

    “还有更新鲜的消息呢,听说那个王后从不去国王那,而是单独自己住在王宫的一个房间里,要知道他们可是已经结婚了。”

    “哦,我也听说这个了,这可真是奇怪,难道王后发过什么誓言吗,譬如为主守贞?”一个士兵问了句,却被旁边的同伴他们大声嘲笑起来。

    巴尔听着那些佣兵们越说越过火的话轻轻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尽快告诉伯爵为好,显然如今城里关于国王夫妻的事已经有了不好的谣言,虽然他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伯爵却好像对这种事很在意。

    亚历山大的确很在意那不勒斯人在想什么,因为按照他的计划,王室撤出那不勒斯的日子,已经就在眼前了。

    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打包,不过显然不可能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再出发了。

    阿尔弗雷德的情绪似乎变得更糟糕了些,特别是在又经历了阿方索的挑衅后,他开始变的疑神疑鬼起来。

    他总是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开始大声的自语喊着“有人要篡位。”

    当仆人试图安慰他时,他又会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阿方索派来试图谋杀他的。

    这让他身边伺候的人日子变得难过起来,因为阿尔弗雷德总会莫名其妙的发起脾气,在这个时候能够安慰他的,就只有箬莎。

    只是箬莎以国王身体不适,不便于过于激动为名并不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据说她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年轻的国王因为太过沉溺夫妻恩爱导致伤害到身体,虽然这个理由让人多少有点怀疑,不过却没有人敢于公开质疑王后的话。

    阿尔弗雷德情绪暴躁的在床上扭来扭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让过于急躁的心情平静下来,特别是这段时间他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厌烦恼火,譬如房间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响就让他火冒三丈。

    “外面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怒气冲冲的问站在一旁的仆人。

    “陛下,大家在收拾东西,您忘了我们很快要离开那不勒斯了。”

    “什么,要离开那不勒斯?”阿尔弗雷德好像第一次听说似的愕然问着,他猛的跳到地上,然后不顾眼前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仆人赶紧试图扶住他,却被阿尔弗雷德用力推开,当他差不多是光着身子来到走廊上时,看着忙忙碌碌从身边经过,然后都不免好奇的看他身子一眼的人们,阿尔弗雷德不禁有些茫然的问追出来的仆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箬莎是在听到吵闹声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跟着她身边的是一群那不勒斯的大臣,当看到全身光溜溜的国王站在走廊里对着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巴尔干士兵大喊大叫时,看着他那的样子,大臣们不禁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各自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某些隐藏的东西。

    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室一直以来人丁不旺,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天生的缘故,几代国王的寿命都不长,这其中阿方索二世和斐迪南二世父子的短命造成的君主更迭还历历在目,至于腓特烈的死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而现在阿尔弗雷德似乎神志不清的举动让大臣们感觉到事情可能有向变得更糟发展的趋势。

    箬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丈夫”,直到阿尔弗雷德从树立在角落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支长戟要刺向那个巴尔干人时才出声呵止。

    她走过去站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向他伸出手,直到他先是不甘然后似乎忍受不住箬莎紧盯的眼神慢慢把长戟竖起来递到箬莎的手里。

    “你是国王,可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我觉得丢人。”箬莎低声说,看到阿尔弗雷德脸色发黑,她把长戟递给旁边的人,然后招呼着捧着袍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仆人把袍子交给她。

    箬莎把袍子披在阿尔弗雷德的身上,然后她回头向大臣们微微点头:“各位,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陛下,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亚历山大忽然说,然后他向莫迪洛伯爵点点头“既然国王在这里,我想也许一些事情正好可以尽快解决。”

    莫迪洛无奈微微摇头,他很清楚亚历山大这么做是故意的,很显然他不想让箬莎和阿尔弗雷德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只有那么一小会。

    “我听说我们要离开那不勒斯?”阿尔弗雷德却很兴奋,他觉得这是履行一个国王权力的时候了“我们要去哪,难道我们要学斐迪南吗,要知道他可是让整个那个不勒斯都失望了。”

    “您的堂兄当初是因为担心不敌法国人才决定逃离那不勒斯,而您现在面临的危险要比他大得多。”掌印官欧福雷德走过来以一副国王亲信的姿态搀扶着他走进房间,然后看着坐下来后用露在袍子外的双腿蹭来蹭去的阿尔弗雷德,欧福雷德继续说“您可能要面对的不止是法国人。”

    “那还有谁?”

    “是阿拉贡,有消息说阿拉贡的斐迪南和法国人达成了秘密协议,”箬莎低声说,看到阿尔弗雷德露出不信的神色,箬莎背过身去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事实上你母亲会逃到那个诺尔梅齐那里,就是因为阿拉贡派人在那里准备和她联系。”

    “你是说我母亲和斐迪南有勾结吗?”阿尔弗雷德目瞪口呆的问。

    “我们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斐迪南的使者的确出现在了诺尔梅齐身边,而你的母亲很奇怪的偏偏去了诺尔梅齐那里。”

    阿尔弗雷德难以置信的看看房间里的其他人,看到他们虽然没有开口却显然默认的神情,他有点焦急的压低嗓门对箬莎说:“那我该怎么办,要知道如果人们知道我的母亲和阿拉贡勾结,他们甚至会怀疑我的王位得来的是否合法。”

    “所以我们需要离开那不勒斯,这不只是为了避开法国人,也是为了避开阿拉贡人,”箬莎让因为有些激动的阿尔弗雷德重新坐下,然后她看向大臣们“现在请你们把决定告诉国王。”

    莫迪洛伯爵向前走了一步向阿尔弗雷德微微致意后说:“陛下,我们得离开的那不勒斯,这的确很糟糕,但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很危险的。”

    “可是我们去哪?”阿尔弗雷德有些茫然的问。

    “去比利谢利。”站在角落处的亚历山大开口了,他走过来看着阿尔弗雷德“陛下,比利谢利有通往南方的道路,而且那里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堡,完全适合让王室在那里暂时躲避。”

    “比利谢利?阿方索的领地?”阿尔弗雷德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到了这时他已经顾不上与这个‘大舅子’以前的那点小小恩怨,说起来他这时候甚至还多少有点暗暗感激亚历山大能在这个时候的帮助,只是去比利谢利,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里现在最合适,”箬莎低声安慰着阿尔弗雷德“要知道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阿拉贡人真的试图吞并那不勒斯,我们必须有一个既能抵御入侵又可以随时撤退的地方。”

    “可是阿方素……”阿尔弗雷德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应该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的,或者他会趁机提出什么我们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如果他要我把王冠让给他呢?”

    “请您放心陛下,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莫迪洛伯爵果断的说“王室会安全的抵达比利谢利,”说到这伯爵向亚历山大望去“蒙蒂纳伯爵会用他的军队保证人们对国王和王后的忠诚。至于比利谢利公爵,我们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个麻烦,不过如果他不肯接受这一切,我们就只能使用最直接的办法了。”

    “要和比利谢利开战吗?”阿尔弗雷德忽然显得有些兴奋起来“或者我可以亲自指挥军队解决我的堂兄。”

    “陛下,希望不要到那一步,这一切都要看公爵的决定。”莫迪洛伯爵向亚历山大看去“不过相信如果真的那样,蒙蒂纳军队一定能够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阿尔弗雷德也有些兴奋的望过去,看到亚历山大微微点头致意,他立刻很用力挥了下手:“那就去做吧,不论是比利谢利还是什么地方,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那不勒斯。”

    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话,房间里的人们不由神色各异的相互对望,说起来他们之前并没有得到阿尔弗雷德的同意就决定把宫廷迁往比利谢利多少显得有些站不住脚,而现在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决定了。

    “可是我们真的能让阿方索公爵同意让宫廷迁往比利谢利吗?”欧福雷德多少还有些担心的问“比利谢利的城堡很坚固,如果阿方索坚持抵抗,这对我们可是个麻烦。”

    看着欧福雷德忧心忡忡的样子,亚历山大略微点头,他倒是也能理解掌印官的担心,毕竟以现在那不勒斯的兵力如果强行进攻比利谢利,即便成功不但会损失惨重而且还可能会给了阿拉贡或是法国人乘虚而入的机会和借口。

    而且正因为没有见过蒙蒂纳军队的战斗力,那不勒斯人对是否能顺利进驻比利谢利有所顾忌也就在所难免了。

    所以亚历山大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让那不勒斯人放心才好。

    “我的军队已经做好准备,”亚历山大走到窗边看向外面,一队巴尔干士兵从下面经过“而事实上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我们已经接到了来自比利谢利的邀请,当地的商人认为在这种时候为了他们的安全,有必要请求得到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的保护。”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那不勒斯人不由心情复杂,神色迥异。

    而随后传来的消息也很快证实了亚历山大的许诺。

    就在一项与自贸区联盟的协议刚刚签署之后,一份由比利谢利商会向自贸区提出请求保护的申请书就在几乎得到所有人签字同意后递交了出去。

    接着,早已奉命集结在那不勒斯与比利谢利之间待命的巴尔干人团以受自贸区雇佣为名,在比利谢利商人们的夹道欢迎中,越过边界进入比利谢利。

    而这距协议签署之后,不过几个小时。

第五十六章 “迁都”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素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当协议签字的时候,犹太人的话还历历在耳,特别是布契尼似乎也松了口气似的那种样子,让阿方索对这个协议也不禁有了些期待。

    毕竟能够不用让渡产业的经营权就能的还清债务是件好事,相比起虽然不用再为债务发愁,可要看着别人脸色吃饭,阿方索更愿意自己吃点苦把债还清。

    可是事情的变化却渐渐的出乎他的意料了,在约定刚刚签下后商人们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要求自贸区商会们允许他们立刻提供一批批的低价商品,毕竟南方的市场虽然没有伦巴第,罗马涅或是托斯卡纳这些地方庞大丰厚,却依旧足以能让那不勒斯的商人们好好大吃一顿了。

    但是商会似乎对这些要求兴趣不大,或者说顾虑重重,他们提到了如今不太平的世道,提到了南方人那或是凶悍或是蛮横的性格,最后他们开始担心那不勒斯人能不能保证他们的商品顺利运到目的地。

    当开始听到这些疑问时,就是阿方索也觉得那些人的疑虑是有道理的,毕竟如今这种世道,出门在外稍微远些就好像是在冒险。

    所以阿方索对商会的疑虑并不如何反感,倒是对自己领地里的商人们只盯着那点利润感到肤浅滑稽。

    可是渐渐的不知怎么这种生意上的讨论就开始变味了,商人们因为得不到安全保证开始抱怨,他们先是抱怨领地卫队的无能,然后话题就逐渐引到了其他地方,收税官的贪婪,关卡卫兵们的敲诈,最后有人开始向只是来参加签字仪式的阿方索喊了起来,要求公爵殿下为了保证他们的利益增派领地里巡逻的军队,还有就是请求公爵派出武装士兵为商会提供安全保证。

    这样的要求显然让阿方索很为难,他的军队原本就不多,依靠着精打细算勉强维持的收支平衡已经是不止一次的被破坏,这才导致他不得不举债度日,可现在那些商人居然要求他派出军队保护他们的旅行商队。

    “除非你们愿意支付相应的报酬,否则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要求。”阿方索很自然的拒绝了,或者说他只是提出了另外的解决方法,如果能让这些商人出钱雇佣他的军队,阿方索也不会表示反对。

    可是那些商人却很顽固的拒绝了公爵的合理要求,因为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既然已经向您交了税,为什么还要为了自己应该享受的权益另外掏钱?”

    这样的理由是如此强大,以至让阿方索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接下来几个小时当中发生的事情开始让阿方索嗅到了一丝不对头的气息,商人们当中有人提出既然公爵要他们出钱才肯派出军队保护他们,那为什么他们不能花钱雇佣一支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武装呢?

    一开始阿方索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商人雇佣佣兵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并不稀奇,一些势力庞大的商会甚至还会自己豢养一支规模不大却很凶悍的小部队以保护他们的利益。

    所以虽然对商人们会雇佣多大规模的佣兵部队有些在意,但是阿方索还是因为其他事情决定先离开这个看上去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签字会场。

    可是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还没来得及返回城堡路上,阿方索就听说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比利谢利的商人们决定按照自贸区商会提出来的所谓‘商会自保’的条款,接受由商会派出他们的护卫队进驻比利谢利,而所有费用则由比利谢利商人与商会分摊。

    自贸区护卫队是什么样子阿方索不知道,不过他却并不想看到一支外来武装进入他的领地,这和商人们自己雇佣佣兵是截然不同。

    到了这时阿方索才意识到事情正向着之前他从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而让阿方素更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自贸区护卫队并非如他想象的是那种衣衫褴褛,或是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兵痞组成的吓唬地痞流氓的佣兵,而是一看就知道的经过过正规训练的军队。

    准确的说,是蒙蒂纳军巴尔干第二团的两个连队。

    与巴尔干人第一团相比,后来由布萨科指挥的第二团的人数要多出将近一半,由这两个团为基础组成的巴尔干军团成为了亚历山大的蒙蒂纳军如今最重要的主力之一,而这一次亚历山大不惜从其中抽调出两个连队离开那不勒斯进入比利谢利,由此可见对这个地方的重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让包括阿方索在内很多比利谢利人开始感到事情严重的,是当地商人的请求刚刚提出,自贸联盟的所谓护卫队就已经向着比利谢利进发,这让阿方素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是有预谋的。

    而当亚历山大在第二天的下午接到来自巴尔干人的“稍微遇到了少许抵抗”的报告时,巴尔干的两个连队已经在通往比利谢利城的路上。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报告,我们的军队正向比利谢利城推进。”

    亚历山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焦急等待的阿尔弗雷德,看着年轻国王先是紧张的不停喘气,然后又好像泄气的皮球般因为用尽力气一下子软坐下去的样子,亚历山大向等待消息的其他人望去。

    他从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复杂奇怪的神色,很显然这些大臣们的心情这时候一定很奇妙,一方面他们希望能尽快解决可能会出现的内战,而另一方面他们又对蒙蒂纳军队那么快占据上风,而亚历山大更是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令比利谢利甚至连像样抵抗都没有的举动感到忌惮。

    “或许他们这时候正在想,如果那个贡布雷也这么对付我们该怎么办。”当只有两个人时,亚历山大和箬莎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那些正低声交谈的大臣,他能感觉到那些人望向他时的那种奇怪眼神,那里面既有忌惮又包含着难掩的敌意。

    “那么你会这么对付我们吗?”箬莎故意把‘我们’说得重了些。

    “对你,我永远不会这样,”亚历山大看着箬莎在夕阳下被映照得透着玫瑰红般瑰丽色泽的金发,和她罕见的海水般的蓝眸“你知道我对我们现在的关系有多么痛恨吗?”

    “是做为兄妹的关系,还是做为伯爵与王后的关系?”箬莎稍露挑衅的与亚历山大对视“如果是兄妹,我记得你和那些女人之间所有的事情,你是在什么时候迷恋上她们的,还有你如何得意洋洋的给我写信说让她们也爱上了你,我甚至记得你在一些内容原本很重要的信件里喋喋不休的对我说你有多迷恋卢克雷齐娅的美貌和天真,还有又是如何得意的炫耀你终于征服了你的那个未婚妻。”

    “你可真是个好妹妹,”亚历山大有点头疼了,他不能不承认有时候他的确就稀里糊涂把眼前这个美人真的当成了妹妹,然后也会真的用炫耀的语气向她显摆自己与情人们的来往“这的确是我的错,所以或许我可以用其他方法补偿你,譬如让你成为那不勒斯女王。”

    箬莎的神色微微一愣,她仔细看着亚历山大,当确定他的确不是开玩笑后,箬莎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不,至少现在不行,我不希望你只是为了我就打破之前的机会,你应该知道现在阿尔弗雷德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担心如果没有了他,就可能会给了阿方索甚至是费迪南插手那不勒斯的借口。”

    看着略显紧张的箬莎,亚历山大感觉到了她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心焦虑,这让亚历山大很感动,不过他心里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放心吧,一切都会很顺利的,”亚历山大伸出手把箬莎拉近自己,在吻上她的耳垂时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不能给你我的王冠,但是为了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世界上任何一顶王冠。”

    正在下面花园里莫迪洛伯爵注意到了旁边人们似乎有些异样的神色,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望去,看到敞开的窗子边的两个身影,伯爵先是微微一蹩眉梢,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平静。

    “他们兄妹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啊。”伯爵向旁边的人神色平和的笑了笑。

    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人们不由赶紧纷纷点头。

    那不勒斯王室是在当地人没有察觉之下悄悄离开的,和当初斐迪南逃亡时候相比,阿尔弗雷德的这趟“出巡”就显得低调了很多,以至到了第二天那不勒斯人才知道他们的国王和王后已经带着几乎所有宫廷近臣离开了那不勒斯,跟随国王一起离开的除了几乎整个宫廷之外,还有那不勒斯的雇佣兵部队,如今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留守的科森察与蒙蒂纳军队接管了。

    而留守那不勒斯的重任,莫迪洛伯爵交给了掌印官欧福雷德。

    虽然对国王离开早就有所耳闻,可当真的听说王室再次放弃了那不勒斯后,民众还是如同受到了背叛和抛弃一样掀起了滔天怨气。

    开始有人上街破坏,另外一些人则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不过这样的骚乱几乎没有一处能够造成大的影响,因为早有准备的科森察掷弹兵们已经在城市里的一些要道隘口建起了临时的街垒,当看到那些挥舞着短剑和奥斯曼式的决斗刀叫喊着一路到处滋事的暴徒身影时,掷弹兵几乎连第一声警告都每有发出,直接就向着那些人射出了成排的弹丸。

    原本繁华的街道上瞬间血肉横飞,而这些暴徒显然没有奥斯曼军队那样面对弹雨的勇敢精神与顽强意志,所以不第二排火枪兵射击,随着一阵恐怖的尖叫,成群的暴徒立刻沿着街道向着远处望风而逃。

    科森察士兵们开始有些意外,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好在他们的指挥官已经被告知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所以除了命令谨守阵地之外,并没有下令让掷弹兵乘胜追击。

    暴徒们很快就发现那些可怕的“屠夫”并没有追上来,他们于是渐渐放慢脚步,一边查看究竟有哪些倒霉的家伙没能活着逃出来,一边开始商量是不是换个地方继续抢劫。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地面传来的阵阵震动声。

    一些曾经参加过战争的暴徒立刻意识到这是有大队人马在迅速接近的征兆,他们不禁立刻警惕起来紧张的看着四周的街口。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似乎每个街口都有这声音传来,甚至就是一些小巷里也传来了迅速而密集的脚步声。

    一队巴尔干人出现在了最近的街口,这些巴尔干人都拿着护身的小盾牌和典型的巴尔干弯尾短斧,当他们排成虽然不够整齐,却在这种狭窄的街道上最为适宜的密集队列向着暴徒们拥去时,暴徒们再次陷入了逃亡的恐慌之中。

    但是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如之前那么好了,因为所有路口都已经被堵死,随着一个骑在马上的巴尔干军官用古怪口音宣布“按伯爵老爷的命令办”,巴尔干人向着那些已经吓呆的暴徒举起了雪亮可怕的短斧。

    暴徒几乎是在刚刚开始闹事的时候就被用血腥的方式镇压了下去,而那些似乎准备搞什么阴谋的人却连屋门都没来得及出就被堵在了掌印官的别墅里。

    当几个曾经光顾过‘望哨’的人被从房子里带出来时,躲在对面一座民房窗子后面的酒馆老板很顺利的就认出了他的这些客人。

    一场阴谋就这么悄无声息,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浪花的被平息了,只是当奉命留守的掌印官看到走进他房间的全副武装的时候时,脸上流露出了恼火却又无奈的神色。

    “王后说的对,这不是我的失败,是那不勒斯王室的失败,”欧福雷德向前来逮捕他的城防官无奈的说“但愿我们的国王能够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否则也许他真的会如王后说的那样,未必能如他父亲那样戴着王冠死去。”

    …………

    “虽然我的父亲死的并不安详,可他毕竟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我也许就没这个福气了,”阿尔弗雷德这么说着的时候,正躺在一辆摇晃前进的马车里,马车上铺了一层从河边芦苇荡里割来的苇叶,淋了水的苇叶多少能让阿尔弗雷德过热的身体舒服一点,不过他头上的汗却一直在不停流着。

    坐在国王旁边的箬莎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箬莎知道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爱上阿尔弗雷德的,不过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或许对阿尔弗莱德来说,他唯一的过错就是他是那不勒斯国王。

    箬莎不会知道历史上的阿尔弗雷德甚至没有机会戴上王冠,就和他的父亲一起被阿拉贡人囚禁到了撒丁岛上。

    而在腓特烈死后,阿尔弗雷德终生没有能逃离撒丁岛。

    箬莎伸手抚摸了下阿尔弗雷德的脸颊,有些烫,她这时候已经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这个样子是因为喝了她给他的掺了洋地黄的酒还是原本他就有什么病症,不过这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情况显然不太好。

    几名骑兵从不远处匆匆经过,看着这些身穿款式奇特的军装的猎卫兵,阿尔弗雷德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又感到困倦,于是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亚历山大骑在马上跟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其实他完全可以扔下那些贵族带领猎卫兵赶到前面,而且莫迪洛伯爵也的确这么建议。

    对于莫迪洛伯爵来说,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多少超出了他之前的构想,他甚至反而开始有些担心亚历山大会让事态变得令他们无法控制。

    不过伯爵是个很现实的人,当他发现局势已经已经愀然发生了变故后,伯爵没有拘泥固执与原定的计划,而是立刻决定随机应变,所以才会有了欧福雷德被命令留在那不勒斯的决定。

    “可惜掌印官最终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伯爵有点失望,不过也只是稍微感叹一下后就把这件事扔到了一边,既然掌印官已经被逮捕,那么在伯爵看来这个人就已经不再值得关注“不过你真的不提前赶过去吗,要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阿方索真的坚持拒绝让蒙蒂纳军队进入比利谢利,那可能就会爆发战争,这个时候你不在你的军队那里真的可以吗?”

    “请您放心,我的行军队长在那里。”亚历山大笑了笑“要知道他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学了那么多的东西,我甚至还为他找了个很漂亮的老婆,为的可不是让他只给我当个高级传令兵,我需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虽然我的手下现在恰恰就缺这样的人才,不过好在奥孚莱依还没有让我失望过。”

    伯爵点点头,他倒是也听说过那位行军队长的名声,在亚历山大远征巴尔干的这段时间里,奥孚莱依一度成为了统率蒙蒂纳与比萨军队的指挥官,这让他自然就不可避免的逐渐为人所知。

    而一旦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他之前在亚历山大身边的过往经历也就慢慢被人熟悉了,然后很多人才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亚历山大身边居然有了这么个颇为优秀的军官。

    不过现在的奥孚莱依却并不轻松,他就站在距比利谢利城门几十法尺之外,而紧闭的大门和可以隐约看到的城墙上的刀枪闪光让行军队长的脸色黑得可怕。

    不过让奥孚莱依更恼火的,是旁边还有唠叨个没完的巴尔干人连队长。

    “队长老爷,如果再不进去等到伯爵老爷来了我们都得被抽鞭子不可,”巴尔干人不耐烦的催促着“我们也许应该先对着城门开一炮,之前那个修道院我们不就是这么攻下来的吗?”

    奥孚莱依斜眼瞥了下旁边的巴尔干人,他怀疑这些人都中了贡帕蒂的流毒,自从进攻了圣约翰修道院之后,这些巴尔干人俨然成了贡帕蒂大炮制胜论的狂热信徒。

    只是眼前的比利谢利却不是用大炮就可以打开的,看着眼前的城门,奥孚莱依心思飞快转着。

    对阿方索拒绝他的军队进城,奥孚莱依是有所准备的,所以让他恼火的并非是这个。

    虽然巴尔干人说的抽鞭子有些荒谬,可奥孚莱依同样不想等到伯爵到了的时候还没有打开比利谢利的大门。

    只是现在他一直等待的人却没有出现,这让奥孚莱依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有那么两次他的确想如巴尔干人说的那样用手里的那几门火炮狠狠教训一下这些比利谢利人,可临行前伯爵的吩咐却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用什么样的手段拿下比利谢利是个关键,这个时候哪怕是最蹩脚的借口只要能够和平的打开比利谢利的城门都是胜利。”

    “约瑟夫布契尼,你这个犹太佬在干什么?”奥孚莱依嘴里低声自语,他抬起头看看天空,心里暗暗决定如果再没有回音,他就只能用最糟糕的办法了。

    “准备火炮,”看看太阳又向头顶微微挪动,奥孚莱依无奈的下达了命令,听着身边巴尔干人兴奋的叫喊声,他微微苦笑“如果最后不得不用大炮轰开了城门,或许真的要挨伯爵的鞭子了。”

    听着炮车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奥孚莱依最后一次向城门望去,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城门,他无奈的微微举起了手。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响声忽然从对面传来。

    奥孚莱依立刻看过去,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比利谢利的城门慢慢打开了。

第五十七章 阿尔弗雷德

    阿方索盯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商人,他从没想过这些在他眼里一直只会赚钱的商人居然有一天会站出来威胁他。

    比利谢利的大门打开了,那些所谓的商会护卫队也进入了城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商人。

    “殿下,您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您的领民会感激您。”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

    商人们的阿谀奉并没有让阿方索高兴起来,他只记得自己被要要挟了,这些人以如果不让护卫队进城就把生意撤出比利谢利的威胁他,虽然自始至终这些商人都显得那么卑微恭敬,可这丝毫不能掩饰他们是在威胁一位公爵的事实。

    只是这些人如今是自由贸易区的商人了,他们的生意或许还要在比利谢利做,但是他们自己却完全可以依仗着贸易联盟的条款用借到的低息贷款去其他地方做生意,而接下来他们在比利谢利要做的就只是不停把钱从这块领地赚走,却不再给这里赚一个弗洛林就可以了。

    到了那时候,比利谢利还有多少钱能供他们挥霍,毕竟这些人平时可是掌握着这块领地最大的财富?

    这一切都是布契尼对阿方索说的,当他提到自贸联盟成员可以从联盟的银行里得到低息贷款的时候,布契尼注意到了阿方索眼中闪过的精光。

    “难道签署协议的只是那些商人,而不是我这个公爵吗?”面对商人们的喋喋不休,阿方索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他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和这个自由贸易区联盟摆脱不了关系了,事实上凡是加入了这个自贸区的地方都或多或少的悄悄发生着变化,甚至就是远在亚德里亚海一角的塔兰托也不例外。

    奥孚莱依对进入比利谢利的巴尔干人予以了严格的管束,他知道这是个敏感时期,所以绝对不允许出什么岔子,所以他派出阿格里猎卫兵上街巡视,而一旦发现有违军规的士兵,给予的惩罚也要比平时更加严厉甚至残酷。

    “任何骚扰城市民众的士兵都要被抽鞭子,如果是抢劫或是强暴女人,要被当场吊死,这个没有商量,不论是任何人违反都要受到惩罚。”

    奥孚莱依站在街口对四周的士兵和远处围观的当地人喊着,然后他挥挥手,几个脖子上已经被套上绞索,扒得只剩下一条裤子的士兵就被扯着拽到了空中,随着他们光着的双脚不停的乱踹,这些人身子在空中不住的抖动着,直到他们慢慢的没了声息。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这里的商会不受到侵犯,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把你们遭遇的不公向我们报告,或者是如果有纠纷也可以向我们申述,这是自贸区商会赋予我们的权力。”

    奥孚莱依按之前刚刚学到的说法大声宣布之后就耸耸肩回到了他的临时住所,以受雇的佣兵名义来到比利谢利这让他觉得有些损害他的名声,不过这是伯爵的命令,至少在伯爵还没有到来之前,他的军队只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佣兵。

    当阿方索从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那里听说了奥孚莱依的举动后,心情复杂的他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不知道那不勒斯已经“迁都”的消息,不过看着那些虽然没有打出蒙蒂纳的旗帜,可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的军队,阿方索还是觉得自己陷入了某个阴谋当中。

    他让人把约瑟夫布契尼找来想要向他质问,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阿方索隐约猜到这些都是这个布契尼带来的,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让他意识到如果再彻底和这个犹太人翻脸,可能他的日子就要过的更糟糕了。

    所以当布契尼来了后,虽然阿方索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却也没直接就指责他就是这场阴谋的背后策划者。

    “我现在与自由贸易区签署了协议的领主,对吗?”阿方索语气不善的问,他的性格原本就不是那么沉稳,现在他更是火气冲天,如果不是忌惮到如果把商人们逼急了可能都会离开,让比利谢利变成一座空城,他已经让人把这个犹太人的脑袋砍下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您可以询问一下贸易联盟派来的代表,”布契尼巧妙的把阿方索要找麻烦的目标从自己身上引开“实际上我只能向您提供了一个建议,而做出决定的正是您本人,不过我很高兴现在的变化,至少那些商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是呀,贸易联盟能让他们赚大钱,”阿方素有点无奈的说,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个贸易联盟的手段似乎很厉害,至少那些商人的确比以前看上去要积极了许多“那么我欠你们的钱,你会延期吗?”

    “当然,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们也不想看到我们的债务人无法偿还债务这种事,而现在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不是吗,另外就如之前说的,您做为这个联盟中毋庸置疑的高贵的一份子,可以得到的好处可并不只是从我这里得到缓解债务的机会,您能够享受的权益很多,不过这些都需要您出面了。至于我,我只是来完成自己工作的。”

    看着犹太人一副“不用谢我”的神情,阿方索忽然有些沮丧,他知道自己在暂时躲开了债务和看似有个可以振兴比利谢利机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憎恨这个犹太人了。

    亚历山大接到奥孚莱依的报告时,队伍离开那不勒斯城并没有太远,虽然从那不勒斯到比利谢利的距离很近,但是对这支“迁都”的队伍来说就显得有些遥不可及了。

    “我们至少还要2天才能到比利谢利,”莫迪洛伯爵看着已经西坠的太阳隐约有点担心“但愿这2天里不要出什么事。”

    亚历山大瞥了眼伯爵,他觉得这种时候说这话还真是不吉利,因为按照以往的经历,接下来往往这种倒霉的猜测总是会很应验的。

    而这一刺似乎也真的应验了,就在队伍刚刚停下来准备宿营的时候,亚历山大看到箬莎的贴身侍女神色紧张的走了过来。

    “大人,陛下请你赶紧过去。”侍女虽然想要尽量显得镇定些,可她紧揪着衣袖的样子还是让亚历山大察觉到了异样。

    “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陛下,我是说是国王,他似乎不太好。”侍女焦急的说,同时目光向四周不住瞥着。

    “好了别看了,你这个样子已经够引人注意了。”亚历山大边说边向已经看出不对走过来的莫迪洛伯爵微微点头低声说“国王的情况好像有点糟。”

    “上帝,但愿别在这里出什么事。”伯爵脸色一暗,他与亚历山大的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神色间看出了忧虑。

    如果阿尔弗雷德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这会让他们陷入一个尴尬的地步,那时候或许即便回到那不勒斯也会带来种种数不清的麻烦。

    两个人心事重重的来到国王休息的地方,亚历山大注意到在国王帐篷的四周已经安排了科森察的卫兵,而在更里面,几个由他派到箬莎身边的猎卫兵则就在帐篷门口守卫着。

    这让亚历山大的心情不禁又是一沉,他意识到事情可能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帐篷里有些闷热,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隐约传来,看到躺在毯子上胸口不住起伏的阿尔弗雷德,亚历山大在心里暗暗摇头。

    对阿尔弗雷德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对这个年轻人还有些怜悯。

    这是个不应该生在这个时代和这种家庭的人,他有着很多贵族少有的天真和冲动,虽然在努力的试图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能够熟练掌握权力和阴谋的国王,但或许是天赋和性格的原因,他始终不能成功。

    不要说像波吉亚一家那样变成完全的权力动物,就是他的那些在历史上并不出彩的先辈也要比他厉害得多。

    而阿尔弗雷德最让人感概的是他对箬莎的感情。

    或许这份感情里多少是掺杂着功利的,但是这并不能掩饰阿尔弗雷德对箬莎的一片深情,可这或许才是他的悲剧无法避免的根本原因。

    阿尔弗雷德,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坐在毯子旁的箬莎抬头看过来,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神中闪着复杂的神情。

    亚历山大和莫迪洛伯爵走了过去,他们向箬莎低声询问,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精神其实一直不太好,一路的颠簸更是让他原本从头天晚上因为兴奋就昏昏沉沉的脑子变得更糊涂了,所以当马车进了营地没有停稳他就急匆匆的想要下车,然后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当听说阿尔弗雷德摔倒后,箬莎立刻命令人封锁了附近,她先让卫兵把阿尔弗雷德扶进帐篷,然后命令人把看到这一幕的仆人都看管了起来。

    “你做的对,如果我们是奥斯曼人,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把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杀光了。”莫迪洛伯爵向帐篷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对箬莎说“国王得病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必要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一阵呻吟传来,箬莎以为阿尔弗雷德要醒过来赶紧走过去,但是看到的却是他依旧双眼紧闭。

    “你给他喝了多少那种东西?”亚历山大低声问,他觉得阿尔弗雷德的样子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似乎随时都会就此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似的。

    “之前我因为怕他纠缠所以在他喝的酒里面掺了些那个,不过我不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箬莎向亚历山大望去,看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阿尔弗雷德身上,箬莎走过去低声问:“你准备怎么做?”

    亚历山大显然知道箬莎这话里的含义,他微微回头看看箬莎神情复杂的脸,然后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

    “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只是……”箬莎停顿一下,扭头看看躺在那里不住喘息的阿尔弗雷德,发出声轻叹“上帝将来不会宽恕我的。”

    “上帝只会宽恕那些获得胜利的人。”亚历山大在箬莎耳边低声说“而且你认为阿尔弗雷德是无辜的吗?”

    箬莎稍微回头看了眼,随后缓慢摇摇头。

    这个时代,谁又是无辜的呢?

    或许有人,但不会是贵族,更不会是国王,甚至就是商人也是在用残酷的手段赚取着每一个佛罗林。

    而阿尔弗雷德只是运气不好。

    又一声呻吟传来,阿尔弗雷德慢慢睁开眼睛,他有些茫然的看看了眼前,然后目光落在了箬莎脸上。

    “我刚刚梦到你了,”阿尔弗雷德看着妻子笑了笑“我梦到你戴上了王冠,这真是个奇妙的梦。”

    箬莎的手瞬间攥紧,她的眼睛紧盯着阿尔弗雷德的脸,似乎想要看出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她看到的只是一张满是微笑的脸,似乎这时候的阿尔弗雷德很开心似的。

    “陛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比利谢利,”莫迪洛伯爵神色凝重的说“可是您的身体可能无法坚持,所以也许应该由一位有着足够象征意义的人物带领队伍进入比利谢利,只有这样才能预示宫廷已经进入比利谢利,您知道在这种时候证明国王与宫廷依旧在统治那不勒斯是十分重要的,希望您考虑这个建议。”

    阿尔弗雷德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目光落在箬莎身上。

    “我的妻子,她能够代表我,”说着阿尔弗雷德有些艰难的抬起手,用力摘下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举起来递到箬莎面前“替我去比利谢利,让人们看到国王还在那不勒斯,让他们知道我依旧是他们的君主和统帅。”

    阿尔弗雷德说完又闭上眼睛,他似乎因为不停的说话有些累了,闪着疲惫目光的眼睛缓缓的瞥向一旁的亚历山大。

    阿尔弗雷德似乎想说什么,可声音又像是堵住了发不出来,在蠕动了几下喉咙后,他慢慢摇摇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亚历山大有种感觉,阿尔弗雷德似乎知道了什么,或者至少是已经怀疑了什么,可他最终没有说出来,这倒是让大家都保持住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莫迪洛伯爵的决定确实是很重要,甚至是关键的。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王室与宫廷代表着的不止是权力更多的是对领地的占有象征,特别是当下这种时候,一个长时间没有音讯下落的宫廷很容易引起种种猜测谣言。

    所以伯爵才急于要尽快进入比利谢利。

    而且亚历山大也猜到,显然伯爵也已经对阿尔弗雷德的身体状况有了想法,很显然伯爵这是在为一旦阿尔弗雷德出现什么意外做准备。

    果然,当他们走出帐篷时,看着显然是闻讯而来,在不远处被卫兵们挡住不能靠近的廷臣们,亚历山大不由向伯爵望去。

    “你们去比利谢利,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伯爵主动开口,他走到那些大臣们面前,向他们宣布刚刚做出的决定。

    大臣们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们默默的相互望着,似乎想要从别人那里看出什么端倪,不过随着一个大臣忽然开口说“我愿意跟随王后陛下去比利谢利”,沉默瞬间被打破了。

    看着争先恐后的表示要去比利谢利的廷臣们,亚历山大不由回头向帐篷看了眼。

    从伯爵宣布国王病倒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提出去看望国王,而是纷纷表现出了对跟随王后赶赴比利谢利的兴趣,这让亚历山大不能不为阿尔弗雷德多少感到一丝悲哀。

    一面科森察的旗帜在队伍的前面飘扬,随后旗帜向后退去,被西西里王国的金色太阳海浪旗代替。

    亚历山大骑在帕加索斯的背上缓缓前行,箬莎没有如平时那样骑马而是坐在一辆轻便的马车里。

    而一旦离开营地没有多久,箬莎就抛下马车,骑上了已经为她准备好的坐骑。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比利谢利,”箬莎先是对在前面等着她的亚历山大大声说了句,然后她微微催动坐骑来到亚历山大身边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的身体能不能坚持下去,所以我们必须快点赶过去才行。”

    亚历山大没有出声,而是向站在路边的谢尔摆了摆手。

    “陛下,这是给您准备的,”巴尔干人牵过两匹驮着厚重包裹的驮马“不过这一路上您可能要吃苦了。”

    “这是路上用的,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也许在夜里还能乘凉多赶一段路。”亚历山大挥挥手,一队早已经准备好的巴尔干骑兵跟了上来。

    箬莎深深吸口气,她知道接下来将会是很艰难的2天。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去,莫迪洛伯爵站在帐篷外看着逐渐坠下的夕阳,在听了一个随从向他低声报告了箬莎和亚历山大的行踪后,伯爵略微沉吟,然后转身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阿尔弗雷德躺在毯子上沉沉睡着,伯爵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着年轻的国王,然后从身上拿出个小小的瓶子从里面把绿色的汁液慢慢倒进酒杯。

    “我亲爱的箬莎,让我帮你完成你一直没做好的事情吧。”伯爵慢悠悠的说。

第五十八章 仲夏变故夜

    在仲夏夜里旅行算是件很惬意的事,地中海气候的夜晚凉爽而又舒服,当纵马驰骋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稍显温热的熏风甚至让人昏昏欲睡。

    除了马蹄敲击地面,正个队伍几乎无人发出其他声响,在荒野里驰骋而过的骑兵被皎洁月光在大地上拉出一串滑动的影子。

    当亚历山大抬起头时,看着头顶如银盘般的圆月,忽然有些想念自己远在未来的家人。

    再也回不去了,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年,而且在这个时代不但拥有了颇为可观的土地,城堡,军队和财富,而且还有了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伴侣和孩子,可每次想起远隔几个世纪的另一个时代的亲人,他的还是有种难言的惆怅。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争夺权力的时候却始终忘不了纠缠与众多心爱女人之间的原因,在内心里亚历山大渴望的其实只是个温馨的家庭,可事情的发展却逼迫着他不得不一步步的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回不去了,只能不停的向前走。

    就如同对待阿尔弗雷德,如果是以前他是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怂恿一个妻子用毒药谋害她的丈夫的,可是现在他不但这么做了,而且还成了那个提供毒药的主谋。

    回不过去了呀,亚历山大心里暗暗感叹。

    他是不能容忍箬莎真正成为阿尔弗雷德的妻子的,甚至在婚礼之夜他已经秘密下令,如果箬莎没能顺利的摆脱阿尔弗雷德,一旦跟在箬莎身边的女仆发出求救信号,他就会干脆直接带兵进入王宫,然后用最直接也是最残暴的方式彻底解决阿尔弗雷德这个“大敌”。

    或许这么做对阿尔弗雷德的确是不公的,他毕竟只是单纯的爱慕箬莎,他甚至还曾经因为这个爱慕帮助过他们,但是亚历山大却顾不上这些了。

    他不会把他心爱的妹妹交给任何人,哪怕她将来成为了那不勒斯女王。

    亚历山大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说的那个梦境是不是暗示他对在他身边发生的阴谋已经有所察觉,不过这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

    局势已经到了现在这种不可逆转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似乎察觉到亚历山大的情绪有些激动,旁边的箬莎微微侧脸向他瞥了眼,看着亚历山大绷紧的脸庞,箬莎嘴角划过丝微笑。

    她的哥哥现在就在她身旁与她一起驰骋在旷野里,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初他们夜袭阿格里的情景,那时候她只是怀疑他的身份,而现在她却早已经知道他并非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可是失去了哥哥的地位,他却成为了她的情人。

    月光下队伍的影子拉的很长,如雷般沉闷的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里,一片黑黝黝阴影出现远处,亚历山大轻轻吐口气。

    翻过那座山就进入比利谢利了。

    阿方索急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有时候会有人来向他报告些事情,不过都是些让他心烦的消息,譬如有哪位他手下的贵族去那些贸易区商会代表喝酒了,还有那些商人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策划些什么让他不安的小阴谋了。

    其实这些大多是阿方索自己在胡思乱想,商人们的确聚在了一起,不过他们大多数说的都是以后如何赚钱的话题,而贵族们去拜访商会代表同样也只是想要借机赚些钱,因为据说罗马的很多贵族都和自贸区的商会关系不错,他们大多数人都喜欢在一个由商会建立起来的叫交易所的地方进进出出,就好像是贵族们经常举行的宴会一样经常聚在一起,然后那些罗马贵族听说就赚了大钱。

    总之,比利谢利人从上到下多少有点疯狂,加入自由贸易区联盟的兴奋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今天入伙,明天就能发财的错觉,而这种错觉造成的躁动在阿方索看来,就是典型的“总有刁民想害朕”了。

    阿方索派出了不少人手出去打听消息,可带回信来的没一个让他高兴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阴谋和阴谋家包围了,所以当布契尼奉命进宫,看到全副武装的阿方索不禁有些意外。

    “我怀疑有人在进行针对我的阴谋,而你就是那个主谋,”虽然对自己猜测的布契尼一听说召见他可能立刻潜逃的错误猜测有些失望,不过阿方索决定不管这个,他气势汹汹的盯着这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犹太人“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犹太人神色平静的看着阿方索,虽然他的确没有说错,也的确有针对他的阴谋在实行,可布契尼可以肯定阿方索这么说纯粹只是虚张声势却没有任何证据,因为这个阴谋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阴谋。

    犹太人合法合理的讨债,自贸区与比利谢利签署的协议也很公平,甚至连进入比利谢利的商会护卫队都是当地人自己主动提出要求的,阴谋在哪呢?

    “殿下您的意思是让那些自贸区的代表和他们的护卫队,滚蛋?”布契尼用了惯常不会对贵族们使用的词,看到阿方索脸颊抽动了下,犹太人又继续说“或者您想要修改与他们的协议,那么您打算提出什么条件,如果能让您打消这些疑虑,我想我倒是可以为您在这件事上效劳,毕竟对我们来说您的利益其实也就是我们的利益,如果您觉得受到了侵犯,我们是愿意也应该为您讨回您应得的那份的。”

    阿方索愣愣的看着布契尼,他一时间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份协议他是看过好几遍的,而且不只是他,他身边几个还算有些学问的人都看过那些条款,虽然其中有些条款的确让人一看就能发现是在维护自贸区的利益,但是这却是让人说不出去什么的,毕竟大家的目的就是赚钱,提出有利于自己的条件也是理所当然。

    关键是整个协议没有什么值得指摘或是看上去暗含阴谋的地方,这一点阿方索身边的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向他报告过。

    “殿下,您深夜召见我一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吧,”犹太人觉得该是给年轻公爵一个面子的时候了,于是他主动改变话题“那么您认为为了比利谢利的利益,应该在哪方面需要向自贸区提出条件呢?”

    阿尔弗雷德有点沮丧的坐了下来,身上的铠甲发出摩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让人烦躁。

    “你觉得他们真的能帮我赚钱?”阿方索依旧气呼呼的样子,看到犹太人似乎在认真琢磨他这个问题,阿方索不禁有点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殿下,您的比利谢利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产业。”

    犹太人第一句就让阿方索气的不轻却又没有办法,比利谢利在很多人看来的确和穷乡僻壤差不多,这也是他恨不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可惜如果不是那个贡布雷,他如今也许已经是卢克雷齐娅的丈夫,在罗马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贵族。

    “不过这并不妨碍您赚到钱,当然这是在您偿还了所有债务之后,”犹太人尽职尽责的不忘提醒他的债务人应尽的义务“比利谢利是通往南方的枢纽,您知道虽然南方很多地方很贫瘠,但是正因为这样他们当地的产业都很廉价,您的关卡只是经营不善而且关税高昂吓走了太多的人,如果由真正的行家来管,收益是很可观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阿方索觉得喉咙有点发干,或许是天热,或许是犹太人给他描述的前景让他原本就安定不下来的心再次蠢蠢欲动了。

    “我是商人殿下,”布契尼轻声强调着“对我们来说牟利是我们的职责,请允许我冒昧的打个比喻,这就和贵族们把荣誉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一样,所以比利谢利的兴旺对我们只有好处,您认为我会故意损害自己的利益吗?”

    布契尼的话让阿方索原本绷着的面孔慢慢松懈下来,虽然总觉得犹太人的话里有些东西听起来似乎经不住推敲,可阿方索还是被布契尼描述的前景迷住了。

    只是眼前的事还是让他心有顾忌。

    “可是那些自贸区的人似乎手伸得太长了,好像整个比利谢利一下子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阿方索抱怨着端起杯子喝口酒,顺便趁机稍稍掩饰下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这样可不行,这是我的领地,可现在人们都更愿意和那几个自贸区的代表商量事情。”

    听着公爵显然带着小孩子般执拗的话,布契尼暗暗松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从危险中摆脱出来,至少现在阿方索是应该不会随时拔出剑来把他刺个对穿了。

    “这一切其实是您的权力,您完全可以自己和那些自贸区的人谈判,或者派遣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不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可以随随便便的就代替领主和那些人打交道。”

    布契尼随口应付着这个有些坏脾气的公爵,他并不担心阿方索听了他的建议后就真的会收回所有与自贸区谈判交涉的权力,这是因为根据布契尼的观察,那个自由贸易区就如同一股不住流淌的水流,除非是从开始就坚决的把他们拒绝在一道叫做贸易保护的大堤之外,否则哪怕只是打开一道小小的闸门,这股水流就会进来,它们会无孔不入的渗透进每个缝隙,直到成为势不可挡的巨大洪流,彻底冲垮那道大堤。

    那不勒斯是这样,佛罗伦萨是这样,阿姆斯特丹也是这样,甚至连看似无法摧毁的庞然大物富格尔家族都无法幸免,难道一个比利谢利能成为例外?

    另外,虽然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借助犹太人多年来的努力,布契尼已经提前知道了个如今阿方索还根本没有想到的消息,那不勒斯宫廷,‘迁都’了。

    这是个让布契尼暗暗激动的消息!

    他所做的一切和冒险都是为了这一天。

    布契尼深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一个未来的君主,一个有可能彻底改变这片土地诸侯林立局面的奇特的人物。

    而布契尼对这个人的判断不是他有一支如今在欧洲威名远震的军队,也不是因为他巧妙的利用黄金的力量成功的渗透进了这块大陆的几乎每个宫廷,而是他觉得这个人有着旁人所难以理解的前瞻眼光。

    如果不是觉得有些荒谬,布契尼甚至会认为这个人似乎能预测未来!

    这样一个人,难道不值得投资吗,如果能够成为这个人实现他的野心过程中的一份子,那么将来会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布契尼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坚定信念,所以在辛苦的说服了长老们同意他的请求后,不惜一切的使用了他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现在,他的这些努力似乎正渐渐显露出影响,而布契尼相信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夜色很深,几个因为燥热睡不着觉的农民来到了田里,几个人一边相互打趣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们在议论白天见过的两个女人,她们似乎是跟着那些从那不勒斯来的商人来的,不过据说这些女人其实都是些旅行流莺。

    可这并没有影响到男人们的兴致,相反他们更起劲的议论这些女人暴露的衣服,夸张的化装,甚至连她们露在衣服外皮肤上那一圈圈看上去像是出了疹子般的粉红痕迹都被这些比利谢利的乡下单身汉们拿来当做谈资。

    一阵隐约马蹄声从黑暗的远方传来,几个人先是没有注意,然后就开始慌张起来,他们立刻躲到一片灌木丛后面小心的看着,直到看到一队人数不多的骑兵沿着田间小路向他们的方向行来。

    那些骑兵有人手里举着火把,当他们靠近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身上的盔甲在火光和月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那是蒙蒂纳人,”有个农民小声说“我见过他们的那些骑兵,他们的衣服真好看,就好像是骑士老爷穿的似的。”

    “也许他们就是骑士。”一个年纪小些的村民羡慕的看着那些盔甲小声说。

    “不,不是骑士,我听人们把他们叫做猎卫兵,说是专门在蒙蒂纳伯爵身边保护他的卫队。”之前的农名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赶紧纠正着,然后他有些疑惑的向那些从不远处路上经过的猎卫兵背影打量着“不过这么晚了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微热的夜风不住的吹来,一个举着火把的猎卫兵小心的在前面引着路,虽然这片山区的地形并不如何陡峭,但是夜晚带来了太多的不方便。

    按照奥孚莱依的命令,这些猎卫兵被分派到不同的地段等待消息,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见到可能会赶在前面的迁都队伍的前锋后立刻返回报告。

    被派出去的猎卫兵最远的一小队被命令在城外的一座山上驻扎,虽然按照行程算来大队人马要至少到明天下午才会到达,不过奥孚莱依却知道亚历山大应该不会让他们等到那个时候。

    所以这队猎卫兵已经得到命令,要随时注意可能会出现的前锋。

    一个放哨的士兵困倦的靠在树下微微眯着眼睛,他的脑袋是不是向旁边一歪,然后又勉强睁开眼向山下看看。

    “老爷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啊,”不远处他的同伴们正远远围着篝火闲聊“也许要等到天亮了吧。”

    “应该不会,队长大人说老爷会先派人来打前站的。”领队的头目很肯定的说。

    听说是行军队长的话,士兵们立刻闭了嘴。

    说起来在蒙蒂纳军队里,要说让士兵们最畏惧的并非是贡帕蒂,甚至不是亚历山大,而是奥孚莱依。

    或许是因为一直掌管着军队的日常活动,所以奥孚莱依很清楚这些士兵们的习惯性格,这让他很容易就能识破一些小把戏,所以有时候蒙蒂纳士兵们宁愿受到亚历山大的惩罚,也不愿意落在行军队长的手里。

    “好像还动静!”哨兵忽然叫了声,猎卫兵们立刻纷纷抓起武器跃上战马,然后顺着卫兵指的方向向远出的原野上看去。

    “是什么?”

    “好像是骑兵。”

    “是伯爵大人的人来了吗?”

    “怎么可能,大人的人最快也得天亮之后才能来的。”

    “去一个人看看。”队长吩咐着,同时向后面摆摆手,立刻有个骑兵脱离队伍向暗处奔去。

    而这时那支忽然出现的骑兵队伍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一个猎卫兵从队伍里出来催马向前,他在道路的一旁停下然后举起了手里的火把:“是谁!说出你们的身份!”

    “你又是谁?”对面黑暗中晃动的人影当中有人大声反问。

    “我们是比利谢利的商会护卫队。”猎卫兵用之前奥孚莱依特意吩咐过的身份大声通报着。

    “哦,上帝保佑,我们正找你们呢。”

    对面先是传来一声听上去颇为高兴的应和,接着黑暗中突的闪起的几丝火光。

    就在那个猎卫兵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向后面的同伴喊出“小心!”的警告,一阵枪声已经骤然响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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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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