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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巴耶塞特二世

    新军是奥斯曼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或者应该说是当下欧亚大陆上最精锐的军队。

    好几个开创性的世界第一让这支军队成为了从创立以来就拥有着世界上最先进军队称号的楷模,即便是做为敌人的欧洲人也在后来一直在模仿这支军队的很多特点,不过在很长时间里,却只能是一直在模仿,从来未超越。

    高高的白色平角帽,红色的上衣与斜披在外面的黑色短氅,挂着弯刀的绿色腰巾和黑色长裤,以及一双到脚踝的包头靴。

    这就是苏丹最精锐的新军的打扮,统一而又醒目,特别是如果是整支军队,那么在很远的地方看去就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和视觉冲击。

    与这时候的欧洲的军队不同,奥斯曼新军从一开始似乎就是以打破各种常规为目的而组建的。

    当很多国家和将领还在为冷热兵器孰优孰劣争论不休的时候,奥斯曼新军已经组建起了世界上最早的全建制火器部队。

    也是这支军队,在经过长期与欧洲人的较量后首先意识到了火炮的巨大威力,随后世界上最早的独立火炮团就此诞生。

    而与那些强大的武装相比,世界上的第一个成建制的战地后勤体系的建立似乎就显得不是那么显眼了,特别是对除了新军之外的其他奥斯曼军队来说,新军那种把精锐部队专门用来承担辎重运输任务的行为,纯粹就是在浪费资源。

    一个新军的白色平角帽的楔形帽徽直直的向天插着一束艳丽的野雉翎,随着他的脑袋动来动去的,那束野雉翎也跟着来回抖动,远远看上去十分醒目。

    这是个新军低级军官,相同的军服让他们与士兵唯一的区别就是帽徽上那醒目的野雉翎,这束野雉翎的作用除了能让别人辨别出他与士兵不同的身份,还有就是在战斗中让他的手下远远的就能看到他的位置,跟上他的脚步。

    奥斯曼新军是骄傲的,虽然在在名义上他们是苏丹的奴隶,但是这个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并非耻辱而是荣誉,特别是在征服了东罗马帝国之后,新军已经成为了荣耀的代名词。

    一骑快马在雨后泥泞松软的道路上奔跑着,马蹄过处溅起片片泥浆。

    春天已经来了,虽然下雨的时候显得很冷,但是那种即便是在潮湿的空气中也掩盖不住的温暖还是在不停的告诉人们,1499年的春风已经吹到了欧罗巴大陆的南方。

    马蹄翻起的泥点溅在行军的士兵身上,但是却没有人显出不满,因为士兵们都注意到了骑在马上的人肩膀上披着的一张色彩斑斓豹皮。

    这是苏丹的亲使,肩披豹皮就如同苏丹的威严笼罩在身,而一旦这种亲使出现,也往往意味着将会发生大事。

    看着苏丹亲使纵马的远去,走在队伍前的军官不由拿起斜挂在身侧的长耳号放在唇边,鼓起腮帮儿用力吹响,一时间加快的密集脚步踩在泥泞道路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响成了一片。

    巴耶塞特二世坐在四角耸立着马尾旌旗的御车上,透过一层层厚厚的帷幔看着外面沿着道路向两边绵延不绝望不到头的军队。

    御车微微晃动,放在车里桌上的纸笔也跟着晃来晃去,巴耶塞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梢。

    从希腊出发,先是向东沿着距亚得里亚海只有一座迪纳拉山相隔的道路向北,在进入波斯尼亚后转而进入克罗地亚,再转向东方向布加勒斯特进军,如果仔细看看这条行军路线就会让人惊讶的发现,奥斯曼人完全是走了一条大弯路。

    或者干脆说是沿着整个巴尔干绕了个大圈。

    与当初穆罕默德二世经保加利亚直接向北威胁布加勒斯特不同,巴耶塞特二世这一次却是选择了一条不但与他父亲的方向截然不同,甚至连目的也截然不同的进军路线。

    在很多人看来,苏丹的这次远征有点仓促。

    虽然关于那个希腊公主的谣言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不但显得更加真实,也的确真正聚集起了一大批反对奥斯曼帝国的巴尔干贵族,如果让事态继续下去,或许还真的有可能再出现一次1444年瓦尔纳之战那样的欧洲反奥联军,但是苏丹身边的重臣们却没有一个认为那些人能真的威胁到帝国。

    或许经过多年与奥斯曼人的斗争,已经让欧洲人清醒的认识到了帝国的强大,从而会谨慎的组织起与当初不同的更可靠强大的军队,但是就如同现在匈牙利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不是当初的瓦迪斯瓦夫三世一样,如今巴耶塞特二世也不是当初的穆拉德二世了。

    如果说1444年的奥斯曼帝国在与欧洲人对抗时还有种种并不能完全占据绝对优势的原因,那么55年后的1499年,对整个欧洲来说,奥斯曼就是个难以匹敌的庞然大物!

    所以苏丹的维齐尔们就难免认为苏丹这次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甚至有人私下里认为或许苏丹意识到了他之前对欧洲过于容忍似的表现引起了众多臣下的失望,所以才借用这次其实并没有太多彰显武功的远征再振声威。

    毕竟苏丹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对于君主来说即便是亲如父子在权力面前也会有是否面临威胁的顾忌。

    只是巴耶塞特二世选择的行军路线未免有些过于吊诡,这种完全绕了个大圈子的举动不止让他的敌人们感到古怪,即便是苏丹自己的大臣们也大多难以理解。

    平车又是一阵晃动,到了后来干脆慢慢停了下来。

    苏丹在外巡狩时的御用马车是一种由前后四对高及车身一半高度的大轮子支撑的大型车辆,不但比奥斯曼人的马车大,也要比欧洲人如今使用的马车大得多,在这种车里除了可以惬意安坐,更可以悠闲的躺下,甚至有时候如果外面大雨瓢泼,地上一片泽国时,还可以当做临时的行宫。

    只是这种御车因为过于宽大,对道路就显得很是挑挑拣拣了,虽然在前面早已经安排尽快整理路面,但是御车的车轮还是因为道路状况太糟陷进了泥沟之中。

    御车略微有些倾斜,这让一直紧紧围拢在车边的宦官侍从还有禁卫军不禁紧张万分,他们不顾一切的拥上去用身子紧紧顶住马车,同时有两个宦官从一旁跳上车子随时准备把苏丹从车上搀扶下来。

    巴耶塞特二世扶着身边车帮让自己稳下来,他的眉梢拧紧双目紧盯着泥泞不堪的路面。

    看到一个宦官做势伸手,巴耶塞特二世摆手制止。

    “这样可不行,”苏丹抚摸着已经有些灰白的胡须低声嘟囔着,他的眉梢始终凝结不开,透过帷幔向车外的军队看了看,苏丹向静候在身边的宦官下了个命令。

    宦官立刻行礼离开,没过多久带来了个衣着华丽,即便是在行军中也依旧穿着绣着奢繁图案的金色宽大外氅的中年人。

    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会发现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却觉得有些面熟。

    “艾吕普,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华丽,”苏丹看看正脱下精美的靴子踩着蹲跪在泥地里的宦官肩膀爬上御车的中年人,看到他头巾正中镶嵌的硕大蓝宝石,巴耶塞特二世嘴角微翘“告诉我如果我决定把你撤职,你会不会因为之前借了那么多钱而破产呢?”

    中年人很规矩的的先是亲吻了苏丹的袖子,然后才抬起头,用一种好像很无奈的神情迎着苏丹探究的目光:“我的苏丹,您是万王之王,您的意志就是一切,如果您一定要让我破产那也不需要撤职,您只需要下令抄掉我的家就可以了,否则即便您把我打发回家,我也还是能混个不错的日子的。”

    “是呀,阿斯胡尔克不会看着你穷途潦倒的,你们可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兄弟,”苏丹有点感慨的发出声叹息,大概是想到了和自己兄弟那不堪的关系,巴耶塞特不禁有些唏嘘,然后他的神色就是一正“听好了,你整天游手好闲的日子该结束了,我宠信你的哥哥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我不会忘了当初杰姆试图暗害我的时候是你们的父亲不顾一切的警告我,为此他触怒了杰姆险些丢了性命。”

    “当然伟大的苏丹,您的恩德我们不会忘记,特别是您因为我们的父亲从没亏待过我们兄弟,这恰恰证明您是位仁慈的君主。”

    叫做艾吕普的中年人又深深的行个礼,然后直起腰看着苏丹:“那么您是要委任我一份新的职责了吗?”

    巴耶塞特二世点点头,随后转身指向车外:“看到了吗这条道路,这已经是波斯尼亚最好的道路了,还有之前我们经过的那些地方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或许别人不明白我为什么选择走这条路线,可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打算,所以我需要你为我做好准备。”

    艾吕普望着外面的道路也拧起了眉梢,正如巴耶塞特二世所说,他很清楚苏丹为什么会挑了这么条出人意料的进军路线,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长远的计划。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巴耶塞特二世远不如他的父亲那么锋芒外露而又富有侵略性,这从他继位后几乎一门心思的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内政外交而不是四处开疆拓土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只有那些苏丹最亲信的重臣们才知道,巴耶塞特二世绝对是个有着雄心壮志,更有着长远眼光的不世雄主。

    “您是要我修建道路吗?”艾吕普试探着问。

    “不只是修建道路,”苏丹皱着眉看着远处路上正忙着用临时砍下来的树干铺垫坑洼的丛丛人影“你不觉得我们的进军太慢了些吗?”

    看到艾吕普张张嘴却又没说什么的样子,苏丹发出了个“哼”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毕竟我们绕了个圈子,这的确影响了进军速度。”

    “这可不是绕了个圈子那么简单我的苏丹,”艾吕普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按照这条路线看,我们进军路上最西端的顶点已经进入卡尼奥拉公国了,如果您愿意只要继续前进我想不出10天我们的大军就有可能兵临维也纳,至于威尼斯或许还更近了。”

    “然后呢,把我们的背后留给一个动荡不安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大规模暴动起义的世界吗?”苏丹微微摇头“我选择这条路线为的就是要趁机稳固这片土地,看看那些国家和城市的统治者,他们表面上臣服与我,可所有人都随时紧盯着我会不会暴露出弱点,只要一点点的纰漏他们都会立刻像一群饿狼似的咬上来,所以我们要想向欧洲腹地进军,就必须稳固这片土地,这是件困难乏味的事情,需要很多年来做,或许我都看不到这里被彻底征服的那一天,但是我打下的基础可以让帝国在未来很长时间里没有后顾之忧,到那时候维也纳,布拉格,威尼斯,罗马甚至是巴黎,都会最终被我们征服。”

    “我的苏丹,您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人,您的远见卓识让那些自诩的智者羞愧不已,而您的远大目光甚至看到了任何活着的人都无法看到的那遥远的未来……”

    听着艾吕普辞藻华丽花样迭出的马屁,巴耶塞特二世脸上露出了一丝恼火。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奉承话的,如果我想听自然有人会说个没完,可你不是当阿谀小人的。”

    苏丹打断了艾吕普的话,随后不耐烦的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毯子上。

    “你已经看到了,只是因为道路难走就影响了进军速度,而一旦发生战斗,不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我们还因为需要分出多余的队伍修筑工事和各种器具而影响作战,这一切都太糟糕了必须改变。”

    说到正事,艾吕普神色显得凝重了不少,他抚摸着胡须想了想然后恭敬的问到:“那么伟大的苏丹,您需要您的臣仆做什么呢?”

    “你当然能做点什么,”巴耶塞特二世恼火的看了眼艾吕普“我记得你曾经建议建立一支专门的劳役部队,这些部队并不参加战斗而是负责搭建桥梁修补道路还有建造攻城器具和工事,是这样吗?”

    “是的苏丹!”

    听到这个,艾吕普立刻显得兴奋起来。

    不过不等他开口,巴耶塞特二世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那就去做吧,我要建立这么一支部队,我已经受够了这条路,我要把宝贵的近卫军从那些粗重的活计里解放出来,所以去干吧。”

    听着苏丹的吩咐,艾吕普立刻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就跳下了御车。

    1499年,在波斯尼亚泥泞的行军路上,因为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二世的一个抱怨,世界上第一支专业工兵部队就此诞生。

第五十二章 库拉什兄弟倆

    两匹干瘦的马在路上缓缓走着,地上还有些难走,头天晚上刚下过一场不大的雨,空气中还散发着略带潮湿与清新的气息。

    路边的田地里几个农夫满脸笑容的看着脚下被踩得翻起来的湿润泥土,这时候的雨水显得尤其宝贵,充沛的水份能让庄稼长得更加茁壮,如果上帝保佑风调雨顺,只要再过了夏天和秋季的半年,今年就能有个好收成。

    农夫们淳朴而有喜悦的神色在这一刻看上去显得异常欣慰,这让经过田埂边骑在马上的其中一个人不由发出声轻轻的叹息。

    “怎么了库拉什,你为什么这么长吁短叹的?”两个人当中那个年轻的奇怪的问“这些日子你一直这样样子,如果不是看到你整天都醉醺醺的,我还以为你又没喝酒的钱了。”

    “没有喝酒的钱可以去赚甚至可以去抢,可要是没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了。”两人当中岁数明显大些的那人抻了抻身上透着浓重酒气的邋遢衣服,然后又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奥摩,家里还有多少钱?”

    “你干什么?”听到这话,年轻的一个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我告诉你这些钱可不是让你用来喝酒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用来喝酒的,看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想就是山里的龙也没有你这么守着财富那么尽心。”

    “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稍微不小心那些钱就能变成你肚子里的酒,”青年人鄙视的看着旁边的同伴,一点没有因为对方的年纪显得尊重些“卡丘利察的库拉什是个酒鬼,这个就连山那边都知道了。”

    被直接称为酒鬼的那人并没有因为年轻人的话生气,他伸手轻拍着坐骑的脖颈,抚摸着马匹粗硬的鬃毛,他的目光从眼前闪着葱绿色泽的大片麦叶扫过,投向远处成片的农田。

    “真是个好年景啊,如果不打仗今年肯定是个大丰收。”库拉什轻声感叹。

    听到哥哥的话,年轻的奥摩脸上也挂上了一丝忧郁。

    “奥斯曼人真的来了?”奥摩问。

    他虽然有时候总是喜欢讥讽库拉什连字母都认不全还是个酒鬼,可在心目中这个总是醉醺醺的哥哥却是他的偶像,卡丘利察的库拉什是在卡丘利察呆得最久的地主,只凭这一点就可见他要比原来那些地主们有本事的多。

    更何况库拉什那些传奇般的故事更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当地传开了。

    奥摩知道哥哥很早时候就离开了家出去闯荡,他参加过不少战斗,也加入过对奥斯曼人作战的军队,虽然很多时候他似乎都是给不同的领主干,甚至隐约的还有他也为奥斯曼人干过的流言,但是只从他回家时带回来的那些丰厚的战利品就可以知道,库拉什的经历一定很精彩。

    说起来这也是事实,关于库拉什骑士的传说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在一次战斗中他曾经独自一人闯进奥斯曼人的军营,在砍掉了一个帕夏的脑袋后居然还能安然的逃了出来。

    在外面混迹多年的收获就是库拉什带回来的那两大车战利品,不论是装在箱子里的各种金币还是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器皿,当初在家乡被人们嘲笑的浪荡子库拉什不但满载而归而且还成了卡丘利察这块地方的主人。

    奥摩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希望有一天能像库拉什那样出去闯荡建功立业,只是库拉什却始终反对他的这个想法。

    “外面除了危险什么都没有。”

    库拉什总是这么对奥摩说,看到不安分的弟弟,他似乎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而奥摩显然还对外面的世界满是憧憬。

    “家里还有多少钱,”库拉什在带着战利品回到后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奥摩保管,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这些年他赚的战利品其实比带回来的多得多,但是很大一部分都让他在外面挥霍光了,除了好吃好喝,他的钱很多都便宜了那些娼妓,现在他回了家就担心可能管不住自己胡乱花费,所以干脆把钱都交给了能写会算的兄弟“我们得做好准备,奥斯曼人可能随时都会来。”

    奥摩担忧的点点头,他知道库拉什这些年见多识广,而且虽然回来后他总是整天醉醺醺的,可做事却很稳妥,否则也不能守住卡丘利察的这片土地了。

    而且虽然并没有见库拉什主动提到过以前与奥斯曼人之间的战斗,可奥摩能感觉的出来,哥哥对那些异教徒很忌讳。

    “告诉我那些钱不会都买了土地吧。”库拉什一边和奥摩往回走一边还有些担心的问“我看咱家的地可不少,除了卡丘利察的几个村子我看其他地方的农民也叫我老爷,还记得之前我就对你说过土地足够多就行了,我们要的是能尽量带走的钱。”

    “这些土地是我们的,即便奥斯曼人来了他们也不能强迫收走。”奥摩有点执拗的说,不过接下来他又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愿意带着我去打仗,我们也可以等赶走奥斯曼人之后再回来收回这些土地。”

    “怎么,你觉得我们能赶走奥斯曼人?”库拉什斜眼看了看奥摩“还是说你觉得那个希腊公主能做成这件事?”

    “我只是说如果可能,”奥摩的目光里闪着些许激动“其实那时候我们也许就应该跟着那位公主一起走,她毕竟是罗马皇帝的后裔,或许你在她那能得到更多的奖赏呢。”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库拉什有点无奈的看着弟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和那些人一样去布加勒斯特是吗?”

    “那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呢,”奥摩兴奋的说“我听说很多人都去了布加勒斯特,除了上次跟着那位公主来咱们家的那些人,其他地方也有贵族准备加入他们,而且还有传言说梵蒂冈已经派出了一支军队来帮助他们。”

    “所以你就忍耐不住了?”库拉什无奈的打量着弟弟“听着奥摩,我们不搅合这种事,那些贵族他们如果愿意去和奥斯曼人死磕就随他们去吧,总是要让他们吃过苦头之后才知道异教徒是什么样子,至于你,我已经打算让你去布拉格学习。”

    “去布拉格?”奥摩意外问“去学什么,神学吗?”

    “我们家不缺个修士,”库拉什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再说我们家需要有人成为大人物,我可不是这块料。去学习吧,到时候可以在布拉格的宫廷里出人头地。”

    “可是现在国王在布加勒斯特,”奥摩似乎还没死心,他想着是不是可以说服哥哥“如果我们现在去布加勒斯特,说不定还能赶上为国王效力。”

    “然后就把性命丢在那。”库拉什显然对兄弟的劝告不为所动“听着我不打算扫你的幸,不过如果你不肯听话的话我会让人绑着你去布拉格的,这是为了你好,要知道那些去布加勒斯特的家伙大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库拉什说着吐了口气,他也知道只是这么说显然也劝不住奥摩,其实他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对家乡以外的东西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难道也要让他和自己一样,在经历过那些多事情之后才吸取教训吗?

    库拉什阴沉着脸看着前面。

    之前那位希腊公主的到来让他感到不安,奥摩的躁动也让他高兴不起来。

    对于那些试图反抗奥斯曼人的贵族,库拉什不但不看好甚至觉得他们很蠢,这不论是那些已经失去了领地到处流亡的,还是看上去依旧大权在握的,他都并不看好。

    这不是因为他看不起那些人,而是他知道奥斯曼人有多可怕。

    半个世纪前的瓦尔纳战役彻底击溃了欧洲人试图向奥斯曼人主动发动进攻的最后一点信心。

    以至9年后君士坦丁堡面临沦陷劫难时,欧洲人也只是远远的冷眼旁观,却既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再去与奥斯曼人抗衡。

    现在半个世纪过去了,奥斯曼人变得更加可怕而强大,而欧洲人却变得更加弱小,这个时候与那个庞然大物对抗,库拉什觉得实在就是找死。

    还是太年轻啊,库拉什斜眼看了看旁边的兄弟。

    和其他的家族不同,库拉什和自己的家人很亲密,他绝不是自己发达了就仗着身为长子把兄弟们都赶出去或者送进修道院的那种人。

    在库拉什看来,识文断字奥摩比他这个只能在战场上用卖命寻出路的兵痞子有出息多了,正因为这样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也和那些贵族们一样轻易送了性命。

    “别相信那些人的话,再说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是真心拥护那个希腊公主的?”库拉什不屑的哼了声“那个女孩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个挡箭牌,或者他们现在需要她,可将来不论那些人是否成功,他们都不会容忍那个女孩站在他们头顶的,相信我吧将来那个女孩的下场未必会多好。”

    奥摩有点诧异的看到库拉什,说起来他虽然对自己的哥哥很崇拜,可在心眼里却又一直觉得哥哥是个很粗俗的人。

    他或许是个称职的哥哥,却不是个真正的骑士,奥摩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既不读书又太贪婪和市侩。

    可现在奥摩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哥哥的话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

    只是想想之前听到的一些消息,奥摩还是多少有点心动。

    “听说贝尔格莱德的桑德伯爵已经决定留下来不去布加勒斯特了,”奥摩试探着说“伯爵发誓要与整座城市共存亡。”

    “所以你又打算去贝尔格莱德了?”库拉什有点好笑的问“你真的认为那位伯爵能守住那座城市吗?”

    “如果传奇库拉什骑士愿意帮他,也许伯爵真的能成功,”奥摩有点兴奋的撺掇着“伯爵之前不是也曾经想要你为他服务吗,只是大公似乎不太喜欢你,所以你宁可回来种地。”

    “那是因为我曾经打伤了大公的侄子,”库拉什嘟囔了一句似是在为自己辩护“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我可以安心的当我的地主了。”

    “可现在在布加勒斯特的是桑德伯爵了,伯爵要比他的堂兄仁慈的多,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别忘了你自己说过贝尔格莱德的城墙是你见过的最坚固的城墙之一,如果伯爵想要守城未必就不能成功,如果你这个时候去帮他,伯爵一定很高兴的。”

    库拉什看看奥摩,似乎同样有点惊讶于兄弟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机灵得多,说起来贝尔格莱德的桑德伯爵还真是他的老熟人,而真正让他动心的,也正如奥摩说的那样,贝尔格莱德堪称他所见过的城市当中最坚固的防御之一,这倒是让库拉什一时间多少有点心动。

    只是想想奥斯曼人的可怕,库拉什又有些没有把握。

    看到哥哥似乎有点意动,奥摩立刻继续说:“另外难道你没听说萨格勒布的消息吗,那个赫尔瓦子爵已经回到了萨格勒布,听说他很快就要继承西格纳契公爵的爵位,而且他已经公开宣布不会听从奥斯曼人的命令,或许这个时候去找桑德伯爵他会给我们个好差事呢,如果能够打赢奥斯曼人,到时候我们可以赚一大笔奖赏和战利品。”

    库拉什摸着嘴唇边的胡子琢磨着,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被奥摩说动了,或者说他自己内心里那股不安分的劲头就从没真正消失过。

    “不过奥斯曼人不好对付啊,贝尔格莱德的城墙难道会比君士坦丁堡更坚固吗,看看那座都城最后是什么结果。”库拉什轻轻叹口气。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奥摩有些气愤的问“别忘了你可是曾经杀过上百的奥斯曼人的库拉什骑士。”

    对于兄弟的指责库拉什只是撇撇嘴。

    “要杀死上百的奥斯曼人其实并不困难,可要想守住那些城市就太难了,要知道对奥斯曼人来说他们并不担心那些城市不肯投降,所以即便去投奔伯爵,如果他只是顽固的守着贝尔格莱德,最终他还是会失败的。”

    看到奥摩疑惑的神色,库拉什伸手在兄弟的头上揉了揉:“这是打仗你不懂的,除非……”

    “除非什么?”奥摩好奇的问。

    “除非那位伯爵肯冒险让他的军队离开贝尔格莱德。”库拉什有点无奈的撇撇嘴“可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库拉什并不知道,就在他正对兄弟谆谆教诲的时候,另外有一个人也正发表与他相同的论点。

    “贝尔格莱德的防御虽然坚固,可如果死守只会失败,”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对旁边的贡帕蒂这么说“我不知道那位桑德伯爵是什么人,如果他不那么愚蠢,最好主动从那座城市里走出来。”

第五十三章 夜访吸血鬼

    大约3个多世纪前,在萨拉丁进军耶路撒冷的路上,有一座由十字军守卫的城堡,这是一座虽然规模不大却异常坚固,而且有着充足的粮食和不竭水源的坚固要塞。

    这座小小的城堡扼守着通往耶路撒冷的要道,当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在哈丁战役被俘后,这座只有几百人守卫的城堡就成了要面对十几倍异教大军围攻的孤岛。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座要塞居然坚守了下来,甚至当耶路撒冷沦陷后,依然坚持了好几个月之后才最终不得不投降。

    同样的,在欧洲腹地有一座叫曼图亚的著名要塞,这座巨大的要塞在经过几百年不同时代不同主人的修建后,渐渐获得了不可攻陷的城堡的称号。

    不过讽刺的是,这座要在这几百年的时光中一直不停的在一个又一个敌我双方的主人手中变换易主,每每当有人攻陷占领了这座无敌要塞之后飘飘然的认为自己将是这座城堡最后的主人时,它的新的主人其实已经在暗中窥视着这块肥美的肥肉了。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要塞,任何孤立无援的防守最终的结果只有陷落。亚历山大相信这句话。

    “特别是在大炮出现之后。”

    后面这句话则是贡帕蒂的感言。

    萨格勒布或许是坚固的,但是亚历山大给赫尔瓦的建议是让他不要与奥斯曼人硬碰,同样他也不认为贝尔格莱德与布加勒斯特会是个例外。

    历史上这两座城市的确都曾经经受住了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围攻而没有失陷,但是那实际的情况却不是只因为这两座城市的坚不可摧。

    1462年,穆罕默德二世挟征服君士坦丁堡之威兵临布加勒斯特,当时的奥斯曼苏丹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是面对这座坚固的城市他却屡屡受挫,不过穆罕默德二世并不气馁,他一边组织围攻一边向国内下令调动著名的乌尔班大炮前来助战,而当时听了这个消息的布加勒斯特人除了整天祈祷上帝的拯救之外,就是如面临世界末日般的等待着那些可怕武器到来,然后城破屠戮的一天。

    最终拯救了布加勒斯特的并非上帝而是一群巴尔干农夫。

    “如果桑德伯爵以为凭借贝尔格莱德的高墙就能挡住奥斯曼大军,那他就是个蠢货。”亚历山大这样对贡帕蒂说“所以我之前让赫尔瓦给这位伯爵写了封信,建议他从城市里走出来,说起来桑德伯爵要比赫尔瓦跟适合成为这片土地上的领袖抵抗奥斯曼人,不过这一切都要看那位伯爵是不是聪明。”

    离开萨格勒布之前,亚历山大与赫尔瓦又进行了一次密谈。

    对于赫尔瓦的担忧亚历山大倒是能理解的,半个多世纪的恐惧,已经让奥斯曼人的阴影在很多人从心底里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他们不相信自己能战胜那个庞然大物,哪怕他们祖辈曾经这样做过,哪怕那个号称世界征服者的穆罕默德二世曾经险些在巴尔干折戟沉沙,可只要看到那面新月旗帜,他们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

    “那就不去直接面对他们,”当时亚历山大是这样对赫尔瓦说的“给他们城市,给他们乡村,给他们想要占领的一切,但是拿走属于你们粮食,金银,收走哪怕是还没有成熟麦子,不给他们留下哪怕一点有用的东西,没有了城市还有大山,没有了村庄还是密林,只要你是萨格勒布的公爵,那么你就拥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影响,这足以让你成为奥斯曼人最可怕的敌人之一。”

    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给赫尔瓦传授一下经典伟大的游击战术的精髓,特别是想想就是这些巴尔干人的后代,在几个世纪之后曾经在这片半岛上战胜过更加强大的敌人,亚历山大就觉得赫尔瓦有成为专业游击战开创者的潜质。

    奥斯曼人注定会成为巴尔干半岛的统治者,而且这种统治会延续将近漫长的3个世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不能改变什么。

    巴耶塞特二世进军布加勒斯特的举动,带来的不只是震动整个巴尔干,而是连西方都为之胆寒。

    没有人知道苏丹这次是真的只是试图镇压聚集在布加勒斯特的罗马余孽,还是要趁机吞并那些还不肯臣服在新月旗下的基督国家,特别是奥斯曼军队那颇为诡异的行军路线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波斯尼亚人的驯服让很多人感到意外,这甚至有些出乎苏丹本人的意料,原本认为可能会在渡过纳乌萨瓦河后遭遇到的激烈抵抗毫无踪影,等待奥斯曼军队的不是残酷的战斗,而是一封封请降的降书。

    这让巴耶塞特兴奋之余又多少有点遗憾,虽然他和他的父亲不同,可是做为苏丹家族的后裔,他还是更愿意看到用血与火的方式彻底征服这里每一寸土地的壮举。

    不过巴耶塞特二世毕竟不是年轻莽撞的年轻人,特别是在某些方面比他的父亲也更加理智与冷静,所以苏丹很高兴的接受了那些北波斯尼亚贵族们的投降请求,同时他迅速向那些基督贵族们提出了他的要求。

    苏丹的军队迅速扩大,在按照苏丹的命令领地内不许拥有超过规定的武装队伍的同时,包括卡尼奥拉公国在内的贵族们纷纷向苏丹提供了一支总数不到4000的军队,现在苏丹大军的总数已经有将近82000人!

    这样一支军队行进在巴尔干山脉的群山峻岭之间,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前后不见首尾绵延不绝的大蛇。

    这条大蛇的尾巴还在纳乌萨瓦河畔嚅动,而它的头颅已经出现在了鲁瓦侯爵领地的红堡附近。

    对这样的一支军队,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抗衡,奥斯曼的前锋,在越过纳乌萨瓦河后,沿途调头向东,直指布加勒斯特。

    就是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的军队进入了特兰西瓦尼亚。

    穆列什河是特拉西瓦尼亚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这条与上下游的其他两条河流汇合而成,形成了包围着特兰西瓦尼亚东北方三角洲的河流,给特兰西瓦尼亚这片神秘的土地带来了充沛的水源。

    恐怖的城堡,永远阴郁的天气和神秘高贵而又嗜血残忍的吸血鬼,这是亚历山大印象中关于特兰西瓦尼亚的一切。

    虽然也知道事实上当然不会是这样,但是当进入这片土地后,亚历山大还是被看到东西多少震动了一下。

    远处路边的一片东西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几个放大了的棒棒糖,但是走近看清之后才会发现那是一串串被戳在削尖了木桩上的头颅。

    那些被砍下来的头颅被直接从脖颈断口顺着尖利的木桩插下去,然后钻透头盖骨,木桩原本削得白惨惨的尖部上沾满了已经泛黑的肮脏血渍和各种不知道什么的痕迹。

    一群乌鸦站在那些头颅上不住从破口里啄食着头骨里的东西,很多人头的眼眶都是空空的,不知道是之前眼睛已经被挖去还是被野兽飞鸟吃掉了。

    让亚历山大和他的军队意外的是,这种恐怖的情形不是在一个地方,而是在很多村庄外都能看到。

    甚至有时候在一些村子外路边的树上还能看到被吊死的人,随风一吹,那些僵硬的尸体就会晃来晃去,那样子很是让已经见过不少生死的蒙蒂纳军队为之毛骨悚然。

    “这里简直就是异教徒的天堂,大人你确定这里的那位公爵真的的是信仰上帝?”贡帕蒂看着刚刚经过的一串人头木桩愕然的问。

    “瓦拉几亚公爵采佩斯的确是信仰上帝的,”亚历山大肯定的点点头,他那样子让人不禁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说服他自己“说起来这位公爵很有名,对,相当有名。”

    能没有名吗,吸血鬼的原形啊。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咒骂着,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关于瓦拉几亚大公采佩斯的描述都从来没什么正面的,残忍,冷酷,贪婪而又反复无常,很少有一个人能被人用这么多的贬义词来描述,但是这些似乎还不足以完全形容,最终在各种以讹传讹的描述当中,瓦拉几亚大公成为了吸血鬼的代名词。

    “据说采佩斯现在正在布加勒斯特,”亚历山大看着远处正顺着渐渐低下去的地势前进的军队,从一些布加勒斯特传来各种传闻里,他却得到了个颇为意外的消息,那位瓦拉几亚的采佩斯似乎对索菲娅很热情。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多了个情敌,还是一位有着庞大领地和武装,时不时有可能还会优雅的伸出尖牙在别人脖子上咬一口的情敌?

    瓦拉几亚大公采佩斯,这的确是个很强劲的对手。

    他当然不会真的认为那个采佩斯是个吸血鬼,不过做为瓦拉几亚大公,特兰西瓦尼亚的采佩斯却无疑是个有力的竞争者。

    匈牙利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对索菲娅有着什么样的心思,这是亚历山大一直在担忧的。

    不论是希腊公主还是希腊的贞德,这些称呼都完全不能成为索菲娅的护身符,特别是后者就更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贞德在被榨取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后被无情的出卖了,甚至即便是法国人自己在关于贞德是被大贵族们出卖这件事上都只能用沉默和回避来面对,而不是理直气壮的反驳。

    索菲娅会成为下一个贞德吗?

    亚历山大告诉自己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河滩堡是个不大的地方,是穆列什河东岸河湾里的一个城镇。

    早年这里因为曾经是当初的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练兵的地方,所以在这个村镇里建有一座不大的小堡垒。

    只是后来弗拉德在与奥斯曼人交战中阵亡,这里也就荒废了。

    瓦拉几亚的弗拉德是不是吸血鬼鼻祖,亚历山大并不清楚,但是他那个喜欢把人脑袋砍下来当糖葫芦的习惯,却是已经见到了。

    想起那个有着穿刺公称号的人,亚历山大就对他的儿子没什么好感。

    当地人显然有着巴尔干人排外的习惯,看着街道边那些投来的冷漠眼神,亚历山大吩咐手下加强小心。

    “如果他们敢干什么,我倒是不介意用火枪教教他们待客之道。”贡帕蒂看着路边那些村民“不过大人您认为那些贵族会怎么对待我们?”

    “布加勒斯特那些人吗?”亚历山大笑了笑“他们会认为我们是来自罗马的援军,当然也可能会认为我们是来给他们找麻烦的。”

    亚历山大说着向露出不解神色的贡帕蒂看了眼微微一笑。

    拉迪斯拉斯二世应该已经听说了他的消息,不过想来这位国王对他的到来一定心情复杂。

    关于马克西米安与富格尔家之间的勾当,亚历山大相信拉迪斯拉斯二世不可能没有个耳闻,匈牙利的大铜矿实在太重要了,匈牙利国王要说对此没有想法就未免有些太过奇怪。

    那么是不是应该在上面打打主意呢,亚历山大骑在马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河滩堡的兵营位于镇子外面的山坡上,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镇子和穆列什河谷。

    成片的紫丁香铺洒在山坡上,让河谷看上去显得生机勃勃,只是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景观”实在独特,即便是铺满紫丁香的山坡看上去也多少透着丝丝的古怪气息。

    兵营里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到处漏风,到了夜里那风就显得更急更猛,亚历山大身上裹着斗蓬站在一处空旷的断墙前看着下面黑乎乎的河谷里隐约可见的镇子。

    布加勒斯特那边这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至于在萨格勒布发生的事情也应该已经听到了消息。

    那么接下来拉迪斯拉斯二世和那些贵族会怎么做呢?

    亚历山大心里琢磨,他并不介意和那位匈牙利国王还有那些罗马的遗老遗少们勾心斗角,但是他远道而来的目的可不是想和这些人纠缠不清。

    他必须把索菲娅从巴尔干的这片是非之地上带走,只要想想巴耶塞特二世和他近乎无敌的军队,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找到索菲娅之后立刻逃得远远的。

    一阵隐约的马蹄声随风传来,亚历山大微微探身向墙外山坡上的小路看去,在远处河面波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似乎有个人正骑着马向山上奔来。

    那个人显然已经惊动了营地外的岗哨,没有多久布萨科带着一个士兵走来。

    “大人,我们的哨兵抓到了个人。”布萨科向亚历山大低声报告。

    “是什么人?”

    “大人,那个人说他是从红堡来的,要去布加勒斯特。”士兵把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了亚历山大“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

    “红堡?”亚历山大稍一琢磨就想起了那个地方“鲁瓦侯爵的的红堡?”

    亚历山大边问边打开了那封信,随后他就不由一愣。

    “发生了什么事大人?”布萨科小心的问。

    听到布萨科的询问,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丝古怪:“鲁瓦侯爵,他宣布自己继承波斯尼亚王位了。”

第五十四章 敞开的大门

    北波斯尼亚的贵族,有着巨大声望和尊贵身份的鲁瓦侯爵,是波斯尼亚王国历史上有名的鲁瓦家族的后裔。

    与已经被奥斯曼人屠戮殆尽的原波斯尼亚王国王室旁系的科斯特尼奇家族一样,鲁瓦是最有机会登上波斯尼亚王座的家族之一。

    甚至就是做为未来萨格勒布公爵的赫尔瓦与鲁瓦比较起来,除了做为克罗地亚贵族的代表这一点外,也没有什么明显优势。

    不过如今的鲁瓦侯爵之所以名声显赫,是因为他早年在摩拉维亚时与瓦拉几亚时抵抗奥斯曼人入侵创下的功绩。

    当初穿刺公弗拉德三世为了对抗奥斯曼和匈牙利人,不惜毁家纾难散尽家财的组建了一支堪称精悍的军队,这支军队为了从弗拉德三世那里得到丰厚的报酬表现出了异常彪悍与近似疯狂的战斗力。

    这支跟随着弗拉德的军队到处打击奥斯曼人,在特兰斯瓦尼亚,他们成功的击溃了穆罕默德二世手下大将塞利古带领的20000人的大军,而后他们更是用只有几千人的军队勇敢的向苏丹的大军发动了进攻。

    弗拉德三世近乎疯狂的冒险举动在当时狠狠震动了穆罕默德,因为这个他当时甚至不得不被迫改变了进攻的方向。

    虽然随后弗拉德还是不得不撤退,但是瓦拉几亚大公的举动真的让震动了很多人。

    当时的鲁瓦还只是毛头小子,那时候没有人认识这个后来的侯爵是谁,真正让他成名的,是之后在斯特凡的军队中的一连串传奇。

    在瓦拉几亚大公军队里的经历让这位当时还是年轻小贵族的青年积攒了丰富的经验,随后他加入了摩尔多瓦的斯特凡大公抵抗奥斯曼人的运动当中。

    跟随着那位摩尔多瓦的传奇英雄,鲁瓦在他的军队中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特别是在早年著名的白谷战役中,当摩尔多瓦军队面临着巨大伤亡几乎在奥斯曼人的疯狂进攻下全线崩溃的时候,当时只是个长旗队长的鲁瓦却带着他那不足200人的军队死死的顶住了奥斯曼人的进攻。

    以至当最终奥斯曼人终于因为没有能够坚持下来发生动摇而开始后退时,鲁瓦的人是在唯一坚守住了阵地的摩尔多瓦军队。

    因为这个,斯特凡大公亲自奖赏了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他不但赞美了这个来自波斯尼亚的年轻贵族,还很慷慨的为他找了门亲事,这就是如今的鲁瓦侯爵夫人。

    当鲁瓦回到波斯尼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时,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英雄和传奇,特别是当整个波斯尼亚王国都颤抖的匍匐在奥斯曼人的脚下时,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都已经把鲁瓦当成了未来拯救波斯尼亚的希望。

    这样一个人当然要比纯粹只是因为血统的原因才有资格继承王位更有优势,特别是如果这个人同样有着丝毫不输于其他人的古老高贵的贵族血统,那么他距离王冠的距离就明显要比其他人近的多了。

    所以鲁瓦继承波斯尼亚王位并不应该让人感到太过意外,或者应该说比较起来他要比其他人更合适。

    只是唯一让人难以相信和接受的是,鲁瓦的王位,是在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二世的观礼之下举行的,而且苏丹还当场宣布这位新国王处于他的保护之下。

    没有人能想到,抵抗奥斯曼人的英雄,新登基的波斯尼亚国王鲁瓦一世,公开投降了奥斯曼人。

    当这个消息传到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引起的轩然大波几乎把这座城市掀翻。

    怀疑,愤怒,诅咒,彷徨和不安,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很多人坚决否认这个传言,他们说这肯定是侯爵的敌人们散布的谣言,或者是奥斯曼人的离间计。

    也有人说侯爵或许垂涎王冠,但是却还不会因为这个而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相信了这些,特别是当有人举出另一位就在布加勒斯特的大人物做为例子时,很多原本不相信的人也动摇了。

    当初的穿刺公弗拉德曾经做为人质常年留驻在奥斯曼人那里,当他回到他的领地继承死去父兄留给他的爵位时,这个自小就接受了奥斯曼教育的欧洲人在很多方面甚至更像个异教徒。

    而终弗拉德三世的一生,他与奥斯曼之间也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这也是为什么瓦拉几亚与其他国家总是关系恶劣的原因之一。

    他的邻国不愿意相信这个由奥斯曼人抚养长大的大公,而他残忍的手段似乎也正说明了这种不信任并非无的放矢。

    至于摩尔多瓦的斯特凡,他和奥斯曼人的关系也很复杂。

    虽然一直坚持抵抗,但是斯特凡与奥斯曼人更多的时候却是暗通曲款,甚至当他与波兰发生冲突后,已经屡屡传来了摩尔多瓦正在与奥斯曼媾和的传言。

    鲁瓦与这这样两个人关系密切,这就足以让人们有很多的想法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是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消息的,当时国王正拿起一个葡萄珠准备放到嘴里,听到旁边的宫相给他念出送来的急信里的消息,国王不由因为意外捏碎了葡萄。

    然后他顾不上擦干手上黏糊糊汁液就抢过了那封信,在反复看了两遍终于确定信里的消息后,拉迪斯拉斯二世接着就愤怒的把信撕得粉碎。

    当时陪着国王一起进餐的几个贵族不禁目瞪口呆,他们从没想到国王会如此愤怒失态,可当他们听到那消息后,他们也不由失态了。

    对巴尔干的贵族们来说,北波斯尼亚是他们赖以抵御奥斯曼人的前沿,甚至就在刚刚几天前还有些贵族在聚会上高谈阔论的提出希望鲁瓦侯爵能在这次会盟中发挥重要作用,借用他的威望发动波斯尼亚贵族们反抗奥斯曼人的残暴统治。

    结果只是几天的时间,这位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大贵族就投靠了奥斯曼人,这让很多人在先是感到难以置信之后,紧接着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不安之中。

    一旦北波斯尼亚放弃抵抗,奥斯曼人向东进军布加勒斯特的大门,就敞开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在经过意外与愤怒的冲动终于冷静下来后,立刻召集了大批的贵族召开会议。

    这时候关于鲁瓦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开,人们焦虑万分的看着那些纷纷赶往城堡里参加会议的贵族们,越来越多的人自发的聚集在城堡外焦急的等待着大人物们做出决定。

    摩尔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也已经听说了关于鲁瓦的消息。

    一开始摩尔科被这个消息吓住了,可随即他就有点激动甚至高兴,因为他觉得虽然鲁瓦宣布成为国王,可他却又投降了奥斯曼人,这就让他成为了波斯尼亚的敌人,这样一来他的主人赫尔瓦子爵自然就有了更大的机会。

    只是渐渐的从身边人们忐忑不安议论纷纷的片言只语中他才知道,鲁瓦的投降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奥斯曼的军队很快就会来了。”

    “即使是贝尔格莱德也挡不住的,桑德伯爵虽然勇敢,但是他手里的军队太少了。”

    “然后就是瓦拉几亚,接下来就是布加勒斯特。”

    “要打仗了!上帝,这么快就要打仗了!”

    到处都是这样的议论,以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嚷着要立刻组织起来准备防范奥斯曼人,而很多原本因为这里的聚会认为有钱可赚的商人,则开始匆匆忙忙的做起了见势不好立刻开溜的准备。

    摩尔科来到酒馆的时候看到平时就已经很挤的酒馆里已经快要没有站脚的地方了,很多原本不会来酒馆的人这时候也聚到这里打听消息。

    摩尔科好不容易在一张挤了一大群人的桌子前找到了普拉托。

    “这么说的是真的了?那个鲁瓦真的背叛了上帝?”一个人长大嘴巴急急的问。

    “你没听普拉托老爷说吗,国王气愤的都撕碎了信,”旁边有人立刻教训着说“当时普拉托老爷正陪着国王吃饭,这是他亲眼所见。”

    “哦~”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也不知道是为侯爵背叛的消息被证明了,还是因为普拉托老爷居然能陪国王吃饭而感叹。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老头幽幽的说:“那么说真要打仗了。”

    “是呀,看来这次是真要打仗了!”一个年轻人兴奋的喊了声,他原本以为四周的人会附和他,这样他就可以顺势说上几句豪言壮语,但让他意外的是旁边的人一片沉默。

    “我们能守住吧,”桌边一个坐着人手里拿着锡杯微微晃着,里面的酒水荡来荡去,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显得那么飘飘忽忽的“毕竟我们已经就击败过那个默罕默德,他可是连君士坦丁堡都攻下来了。”

    “应该能守住的,那个巴耶塞特不会比他更强,而且据说他带来的军队也没有当初穆罕默德的多。”又一个人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似的说,看看四周沉默的人们,这个人又问坐在桌前的普拉托“你说呢普拉托老爷,你是罗马来的见识比我们多得多,而且你也经常见国王,给我们说说。”

    普拉托看看四周,当看到摩尔科的时候他特意点点头,这让摩尔科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比四周的人都神气了不少。

    “说实话我没见过苏丹的军队,”普拉托开始一句话就让四周的人不由发出失望的吁声,可他并不管这些继续说“不过我见过他们的贵族,一个维齐尔,苏丹身边得宠的贵人。”

    “哦~”

    又是一阵轰叫,人们用敬畏的眼神看着普拉托老爷,说起来这位从罗马来的,能与国王谈笑风生的大富商居然一直能屈尊这么个小酒馆,这让很多人都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人精通很多种语言,有些我甚至不知道那种语言的出处,但是他说起来却是那么流利,而且他对于罗马也是那么熟悉,甚至据说他曾经在一次聚会上纠正过一位枢机主教关于罗马某座宫殿历史上的谬误,至于说其他的知识可惜我不够精湛,所以无法评价,不过只从他能与我的朋友拉斐尔就艺术上的问题争论得难解难分就可以知道,这位异教徒对我们要比我们对他了解得清楚的多。”

    普拉托向四周看看,他原本想要从人们眼中看到足够的担忧和不安,但是当发现他们只是用如同听故事般的好奇神情望着他时,普拉托不禁为自己这么浪费口才暗暗叹口气。

    “我是在提醒你们,奥斯曼人对我们的了解,”普拉托不得不把话说明白“苏丹的宠臣知道罗马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宫殿的由来,而我们知道他们的什么?他能随意的和一位画家谈论我们的艺术和文化,而我们却对他们究竟来自一无所知,这难道不可怕吗,再看看现在吧,那位我自从到了布加勒斯特之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英雄,他居然投降了苏丹,可在这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难道不让人感到可怕吗?想想吧,那些奥斯曼人还知道我们的什么事,或者他们了解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弱点,如果那样一旦和他们交战我们怎么才能取胜?”

    普拉托的话让四周陷入了沉思,同时阵阵隐约的不安开始在人群当中蔓延开来。

    “那么难道我们就要向奥斯曼人投降吗,就像那个鲁瓦一样?”人群中的摩尔科不满的问。

    “当然不是,国王和贵族们正在想办法,不过要知道有时候就是城堡里的那些大人物也会变得愚蠢,”普拉托的话引起了四周一阵哄笑“我们需要真正的领袖和能保护这座城市的人,那位采佩斯大公似乎不错,不过这还不够,我们不知道国王是不是想要和奥斯曼人作战,如果他想要放弃这座城市,或者他会选择和苏丹谈判。”

    “这不可能的。”

    “国王不是妥协。”

    “这可说不定,不是已经有传言说摩尔多瓦已经向奥斯曼人投降了吗?”

    “还有鲁瓦,这个可就是在我们面前,谁能想到那位侯爵会投降异教徒。”

    人们议论纷纷,直到有人有问到:“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等着国王和贵族们做出决定吗?”

    “或者我们可以等着奇迹,”普拉托耸耸肩“要知道我已经听说除了国王之外,罗马也已经派来了帮助你们的军队,相信我基督世界应该还没有忘记这座城市。”

    普拉托的话让原本低沉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人们纷纷兴奋的询问这支十字军都是由什么人组成,又是由谁带领,当听说了某位伯爵那一长串的身份后,酒馆里传出了一阵惊叹。

    摩尔科脸色阴沉的站在桌子一角,他没想到走到哪都会听到那位蒙蒂纳伯爵的名字,这让他恼火的同时却又毫无办法。

    他冷冷端着杯子喝着酒,直到普拉托拍起了他的肩膀:“听着朋友,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到那位伯爵的名字,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据说现在国王正在考虑该怎么安置那位伯爵,而你是赫尔瓦子爵的使者,所以应该尽快做好准备,或许国王很快就会召见你了。”

    “召见我,为什么?”摩尔科有些不解的问。

    “当然是为了迎接那位伯爵,对国王来说你显然是你的主人为那位伯爵的到来提前来布加勒斯特做准备的,所以也许很快他就要见你了,特别是这种时候,一位远道而来的伯爵和他的军队是很重要的。”

    摩尔科的脸色更阴沉了些,直到他听到普拉托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不过那位希腊公主的确很美丽,每次见到她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情网。”

    摩尔科的眼睛瞬间亮了,想到那位希腊公主,他忽然有些期盼着国王的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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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守门人(上)

    普拉托的“预言”很快应验,拉迪斯拉斯二世召见了摩尔科。

    只是让摩尔科失望的是,他这次觐见既没有见到那位令他大起心意的希腊公主,也没有从国王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

    不论是对赫尔瓦即将成为萨格勒布公爵还是他提出的一起抵抗奥斯曼人的建议,拉迪斯拉斯二世都表现的兴趣缺缺。

    至于说对那位据说是来自梵蒂冈的蒙蒂纳伯爵,摩尔科是根本不想提起那个人,而拉迪斯拉斯二世则是认为大势已去,不感兴趣了。

    现在的拉迪斯拉斯二世只有愤怒。

    他召集了所有能想到的人开会,为的就是想出一个应对当前危机的办法。

    鲁瓦的突然背叛震动了太多的人,同时也让这次以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名义召集的集会的弊端完全暴露了出来。

    因为始终没有一个真正的名义,所以原本是作为会盟的聚会变成了喝酒,跳舞和无休无止的一次次围猎,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却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对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索菲娅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又不想那么快的把这张王牌打出去,他需要等待,需要时机,需要看准一个最好的机会让这张王牌为他带来最大的利益。

    只是现在鲁瓦忽然投靠奥斯曼人不但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北波斯尼亚可能会放弃抵抗的危险,也让拉迪斯拉斯二世不得不仓促面对原本以为会在很久之后才会面对的敌人。

    国王不得不想办法应对如今的危机,同时他第一次开始真正考虑该怎么指挥如今聚集在布加勒斯特的那些军队。

    应希腊公主的召唤来到布加勒斯特的贵族有几百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要么是失去领地的落魄遗老遗少,要么是受到奥斯曼人威胁的大大小小的领主,他们普遍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领导他们与奥斯曼人对抗。

    当索菲娅的消息传遍巴尔干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响应了这位公主的号召,现在他们来到了布加勒斯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办。

    采佩斯慢慢走在低矮却宽大的走廊里,布加勒斯特城堡是典型的东罗马风格,走廊的穹顶不便并不高大,但是却很宽,人走在里面总有种似乎头顶上的拱形顶棚会随时塌下来的错觉。

    国王的会议已经开了2天,但是却始终没有能产生什么决议,在会议上凡是能说得上话的贵族都发表或者说是吼出了自己的意见,整个会场那种乱哄哄的样子和城堡外不远处的菜市场差不多。

    在所有人的各种意见中,采佩斯是主张主动出击的代表。

    他希望拉迪斯拉斯二世能以希腊公主的名义发出公开号召,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只是用传言般的方式传播这个消息,同时他认为如果把所有贵族的军队组织起来,未尝不可以与奥斯曼人展开一场正面抗衡。

    只是拉迪斯拉斯二世显然有其他想法,他对所有意见都保持沉默,似乎在考虑所有可能又好像早就有了自己的决定,就因为他这种态度,会议变得无休无止又拖拖沓沓。

    采佩斯能猜到拉迪斯拉斯二世准备最大程度利用索菲娅价值的心思,只是国王究竟想用这个女孩达到什么目的,他是不知道的。

    一声声的呼啸从院子里传来,采佩斯透过廊柱向外看了看,他看到索菲娅正拿着把长弓练习射箭,挺起的胸膛从侧面看是那么挺拔高耸,那种饱满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才过了14岁的少女。

    采佩斯眯着眼睛看着索菲娅,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居然会被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迷住,不过他知道这个女孩子现在是多么重要,或者说她的存在已经完全化身成了一个象征。

    采佩斯向院子里走去,看到索菲娅回头向他露出了微笑,他向索菲娅示意要过长弓,弯弓搭箭瞄准远处的靶子,弓弦震荡,箭直中靶心。

    拉迪斯拉斯二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所有有影响的贵族都召集起来,宣布他的决定。

    派出使者,与奥斯曼人谈判。

    当这个决定宣布之后,人们先是愕然,随后发出了震天的嘘声。

    让很多人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因为国王这个决定表示愤慨的采佩斯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甚至没有露出意外神色,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似的。

    而当会议结束,拉迪斯拉斯二世私下与采佩斯会面时,拉迪斯拉斯二世露出了旁人看不到的无奈和沮丧。

    “怎么可能打赢奥斯曼人呢,虽然那个人不是穆罕默德,可他依旧是奥斯曼的苏丹,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他们的大炮可以攻破任何一座城墙,君士坦丁堡挡不住他们,布加勒斯特就更挡不住他们。”国王看着采佩斯无奈的说“我曾经以为可以得到西方国家的帮助,但是现在看来我是太乐观了,法国人的兴趣在征服罗马,而皇帝想要征服的是我们,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我这次失败,那个马克西米安会毫不犹豫的瓜分我的国家,至少现在他已经在这么做了,就在我准备与奥斯曼人生死交战的时候,那位皇帝却在背后正打着匈牙利铜矿的主意。”

    拉迪斯拉斯二世不停的抱怨着,直到采佩斯不知是敷衍还是赞同的微微点头。

    “大公我需要你的支持,我知道你和奥斯曼人有着很深的仇恨,我也知道这座城市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的父亲就是在这里为了上帝付出宝贵生命的,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阻挡奥斯曼人的脚步,阻止他们彻底征服这里,为了这个我们应该使用一切手段,不是吗?”

    “那么您说的手段里是否包括与奥斯曼人谈判?”采佩斯并不想顶撞国王,不过他却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不太刺激人的方式表示出他的不满“我们的军队并不少,如果我们……”

    “如果鲁瓦没有投降,如果我们有一支足够能和他们抗衡的军队,如果我们能把他们从这里赶回到地中海另一边,”拉迪斯拉斯二世打断了采佩斯的话“这一切都只是如果,可现在的事实是当我们还没有做好一点准备的时候鲁瓦把我们大家都出卖了,奥斯曼人现在可以毫不费力的就直指布加勒斯特,而我们现在却还没有任何准备。”

    “我们有大约50000人。”

    “是呀,50000个乌合之众,你也看到那些贵族了,他们喝酒闹事的本事比打仗厉害得多,你认为他们能抵抗得了那个穆罕默德二世的儿子吗?”

    采佩斯暗暗叹口气,他知道拉迪斯拉斯二世说的没错,聚集在布加勒斯特的贵族虽然众多,而且他们带来的军队数量也颇为可观,但是那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统一的计划,甚至很多人之间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这样一支所谓的联军根本无法和苏丹的大军相比。

    更何况即便是那些叫嚷着与异教徒开战最凶的人,也掩盖不住呢内心当中的恐惧。

    奥斯曼人太可怕了,他们就好像真的是无法战胜的,哪怕这座城市当初的确曾经成功的把穆罕默德二世阻挡在了它的城墙下,可一提起那支可怕的军队,人们依旧感动不寒而栗。

    这种时候提出谈判,似乎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

    “那么公主呢?”采佩斯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您知道所有人都是因为关于希腊公主的传说才来到布加勒斯特的,如果和苏丹和谈,那是否就意味着我们必须交出公主?”

    “大公,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拉迪斯拉斯二世不以为然的说“让我们大家陷入如今这个糟糕处境的是鲁瓦,他彻底打破了我们的计划,如果可能我和你一样想要惩罚那个坏蛋,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我们能做的就是保住我们自己,至于公主,我并不认为把她交给奥斯曼人能让事情变得更好些。”

    采佩斯看着国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很显然拉迪斯拉斯二世有着其他打算,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与奥斯曼人谈判的准备,甚至哪怕鲁瓦侯爵并没有背叛,他可能也会这么做。

    借用希腊公主的传说召集巴尔干的贵族组成抵抗奥斯曼人的同盟,然后藉由同盟之势与苏丹讨价还价,很显然拉迪斯拉斯二世的目的应该是保住匈牙利,不论是那些贵族还是索菲娅,都只是他借以利用的工具,

    而就如拉迪斯拉斯二世自己说的那样,把索菲娅交给奥斯曼人并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而且只要有这么一个希腊公主的存在,对奥斯曼人来说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牵制着苏丹,令他不能对匈牙利顺利动手。

    只是鲁瓦侯爵的忽然背叛彻底打乱了国王的计划,从北波斯尼亚通往布加勒斯特的大门已经打开,奥斯曼人的80000大军即将长驱直入,兵临布加勒斯特城下。

    采佩斯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他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弗拉斯三世就是死在这座城市的城墙下,他的首级被割下来挂在了君士坦丁堡的城门上方做为穆罕穆德二世炫耀武功的一个小小注脚。

    而弗拉斯三世的死因,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有人说他是在与异教徒作战时候战死的,可更多的迹象表明他实际上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这让采佩斯忽然觉得如今的自己与当初父亲的处境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只是父亲因为那赫赫凶名和残暴统治得罪了太多的人,这让他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而采佩斯相信如果自己不支持拉迪斯拉斯二世,那么他就会成为国王和一大群贵族的敌人。

    “您认为那些希腊贵族会同意您的决定吗?”采佩斯提醒着国王“他们等待的太久了,他们希望那位公主能带领他们复国。”

    “即便罗马能重新复国也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拉迪斯拉斯二世忽然恶狠狠的打断他,在采佩斯愕然的注视下,国王吐出口气不耐烦的说“听着,我们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鲁瓦让我们陷入了困境,我原本打算慢慢的把所有贵族军队统一起来,可现在看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你认为你的瓦拉几亚能挡住奥斯曼人吗,如果不能我们为什么不该为自己多着想一下呢。”

    采佩斯沉默了,他知道国王说的的确是事实,索菲娅作用就是成为所有巴尔干贵族们的精神领袖,可现在这个精神领袖却成了他们的负担,苏丹为了铲除这个可能会给他的统治带来威胁的隐患不惜带领大军御驾亲征,而如今的形势是还不等他们在战场上聚集起足够谈判的筹码,奥斯曼人已经要打上门来了。

    “我不会把那个女孩交给苏丹,”拉迪斯拉斯二世压低声音说“你应该明白只要有她在,苏丹就不能不有所顾忌,苏丹会因为她的存在不得不在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支眼,而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采佩斯默默点头,他知道国王说的没错,索菲娅对巴耶塞特二世来说的确是个难以忍受的存在,只要想想在他统治的土地上有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揭竿而起的东罗马皇室后裔,只是这个可能就足以让苏丹头疼不已了。

    “唯一遗憾的是,我们最终没有能让苏丹看到我们的力量,”拉迪斯拉斯二世有点沮丧的说“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如果鲁瓦没有背叛,我们完全有机会在巴耶塞特到来之前组织起一支像样的联军,可现在我们只能被迫尽快和他谈判,否则等到奥斯曼人的大军到了布加勒斯特城下的时候,我们手里就没有多余的筹码了。”

    看着国王懊恼不已的样子,采佩斯暗暗摇头,他知道拉迪斯拉斯二世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那急促的步伐节奏听,可以感觉到来人显然十分激动。

    拉迪斯拉斯二世抬起头,他的眉梢已经皱紧,这让采佩斯觉得这时候任何还消息都可能让国王暴跳如雷。

    “陛下!”一个侍从带着个信使急匆匆的走来。

    离得老远,那个信使已经向拉迪斯拉斯二世大声喊到:“陛下,奥斯曼人兵围贝尔格莱德!”

    听到这个,拉迪斯拉斯二世霎时脸色剧变。

    几乎就在拉迪斯拉斯二世得到消息的同时,远在特兰西瓦尼亚,亚历山大正立马穆列什河右岸的高坡上。

    随着战鼓轰鸣,枪声震天!

    一场大战在马穆列什河畔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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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守门人(下)

    长长的暗红色的影子在铺满浅色细沙的沙滩上移动着,当那些影子从硝烟当中走出来时,可以看到那是一排排的士兵在列队前进。

    最前面的一排士兵端起了手里的火枪,虽然离得还有些远,可是这已经引起了河面上那些小船上的一片紧张的惊呼声。

    几面厚重的盾牌挡在了船首,不过因为船上的人匆忙的跑来跑去,船身就不由一阵剧烈摇晃。

    小船靠得更近了,船上的人紧张的听着岸上的动静。

    忽然,一声若有若无的呐喊从岸上传来,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枪声!

    子弹击中盾牌的“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盾牌不住的剧烈晃动,最前面推着盾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是被不停击中的子弹震得,嘴里不住的大声喊叫着。

    终于,“噗”的一声,盾牌上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空洞,接着一个盯着盾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翻身跌倒,盾牌跟着掀翻下来。

    船上的人一下子暴露了出来的,可不等他们来得及发出惊叫,密集的子弹已经向他们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小船在河上不停的打着转,河面上子弹横飞,被击中的船身被打得千疮百孔,一些船因为被击断了相互连接的嵌板露出了很大的空洞,冰冷的河水一下子涌了进来,船上的人立刻一边吆喝着奋力向对岸划去,一边拼命的试图堵上漏洞。

    终于一条船的船身微微一震触到了岸底,船上原本已经绝望的士兵瞬间发出吼叫,他们争先恐后的从船上跳下来,双脚刚一落地就不顾一切踩着没了脚踝的寒冷河水向岸上冲去,在他们后面更多的人则不等小船靠近已经纷纷跳进河里,淌着到膝盖甚至腰上的河水向岸上奋力靠去。

    最先冲上岸的士兵看到的是一群似乎熟悉的面孔,虽然对面的人他们并不认识,可他们却还能分辩出对方和他们一样,那当地巴尔干人颇为普遍的外貌特征。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还在意这些,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的神情,踩上河岸士兵知道如果稍有一点怯懦都可能会被对方赶回到河里去。

    伴着疯狂的吼叫,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在河岸上展开了,巴尔干人的凶悍在这一刻通畅淋漓的展现了出来。

    长矛,短刀,链锤和巴尔干特有的十字手斧,一时间血浆喷洒,惨叫连连,穆列什河原本雪白的岸边河沙被猩红的血水染成了惊人的颜色。

    亚历山大驻马高处看着下面河滩上的一幕,他的目光向更远处的河面上望去,看到越来越多的小船的铺满河上,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声。

    北波斯尼亚的鲁瓦侯爵当了国王,然后这位国王又投降了奥斯曼人,这个消息连亚历山大都感到意外。

    对鲁瓦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闻了,这位北波斯尼亚的英雄对很多波斯尼亚人来说就如同传奇一般的被崇拜着。

    参加过白谷战役的经历和曾经跟随弗拉德三世一起在布加勒斯特城下抵抗穆罕默德二世的战斗让鲁瓦成了个传奇。

    很多波斯尼亚人都认为不论是出身还是声望,鲁瓦都是波斯尼亚国王的不二人选。

    结果鲁瓦的确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国王,可为他戴上王冠的却是一位奥斯曼的苏丹。

    因为鲁瓦突然的背叛,通往布加勒斯特的无形大门被骤然打开,奥斯曼军队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突然兵临贝尔格莱德,在毫无准备下,贝尔格莱德的桑德伯爵仓促迎战。

    这位伯爵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再去考虑是否应该依照赫尔瓦写信给他提出的建议那样与奥斯曼人打一场运动战。

    贝尔格莱德被奥斯曼人团团包围!

    鲁瓦的投降换来的是一顶王冠,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他的军队被苏丹全部征用。

    忠于鲁瓦的军队不但被迅速编入了苏丹的远征军,而且还被要求担任这次远征的先头部队,而国王本人则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编入苏丹军队的波斯尼亚人大概有4000左右,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却也已经不少,奥斯曼军队的前锋部队大约在16000人左右,波斯尼亚人的加入让这支前锋已经到了将近20000,而奥斯曼大军的总是已经将近90000人!

    当初穆罕默德二世远征巴尔干的时候,也只有10万大军而已。

    巴耶塞特二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这次远征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借着惩罚那些希腊叛变贵族的名义,再次稳固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地区的统治,现在北波斯尼亚已经有了个依附与他的国王,这个结果让他看到了这次远征美好的前景。

    鲁瓦头衔的全称是“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人的国王”。

    但是很显然不论是波斯尼亚还是克罗地亚,他都不是完全的统治者。

    在更北方的萨格勒布,克罗地亚人公开表示拒绝他的这个称号,同时一些波斯尼亚贵族也发出声明表示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国王,但是不论如何他如今已经戴上了王冠,而按照之前对他的承诺,苏丹已经决定派出一支军队与他在北方的军队一起去讨伐萨格勒布的那个赫尔瓦。

    鲁瓦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更是招来了太多的质问和咒骂,但是他没有因为这个沮丧。

    鲁瓦觉得自己其实是拯救了波斯尼亚的恩人,或许现在的人无法理解他,但是相信以后人民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与奥斯曼人多次的战斗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和了解这个可怕敌人的真实实力,在鲁瓦看来,布加勒斯特的那些人就如同一群蒙上眼睛拿着木刀走向一头野兽的小孩子,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当他们真的明白过来时,一切也就都晚了。

    既然这样自己在他们做出致命的错误决定之前做出正确的选择,这难道不是救了那些蠢货的性命吗,再想想因为那些蠢货做出的错误决定可能会导致多少人送掉性命,鲁瓦甚至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不止是个波斯尼亚和克罗地亚人的王冠,还应该得到一顶更伟大的冠冕。

    譬如如果可能,苏丹会不会让自己成为整个泛罗马地区的国王?

    这么个想法当然只能隐藏在心里,至少暂时不能显露出来,不过鲁瓦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心思,只要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辉煌的战绩,他知道苏丹其实还是很慷慨的。

    正在浮现连篇的冥想被一阵呼啸声打断,鲁瓦向河面上望去,看到一条巨大的水柱正腾空而起,先是冲上半空,然后就扑头盖脸的砸下来的河水泛着白色烟雾四下飘洒,离那水柱最近的一条船已经被掀起的浪头掀了个底朝天,落水的士兵拼命的向倒扣着载沉载浮的小船游去,而不会水的则不停的举着手臂拼命呼救,直到被湍急的河水覆顶淹没。

    “那个法兰克人还有大炮?”

    鲁瓦用了个颇为古老的称呼,实际上他想说罗马人来着,不过想想这个称呼或许在将来对自己有着更重要的意义,所以他决定不轻易使用这个词汇。

    “陛下,他们的大炮应该不多,”一个将领仔细注意着河对岸升腾起的道道白烟“不过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敢单独挡在河边,要知道现在布加勒斯特的那些小丑应该已经吓的胆战心惊了。”

    “的确很勇敢,为了这个当他成为俘虏的时候我会给予他应有的尊重,”鲁瓦笑了笑,他说这话的时候倒的确是出于真心,哪怕这个陌生的敌人很快就不会再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可与那些躲在布加勒斯特战战兢兢的胆小鬼比起来至少是值得尊重的,不过接下来他的语气骤然一变“不过正因为这样,我要让他成为我的俘虏,而且要很快,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敌人的旗帜被从对岸的河滩上赶走,当我过河的时候我希望得到敌人已经被击溃的好消息。”

    “遵命陛下!”

    在手下的将领们轰然应声中,鲁瓦催马沿着河岸向上游走着。

    与此同时,在穆列什河的对岸,亚历山大也正注视着河面上的战况。

    彪悍的巴尔干农夫被他安排在了阿格里火枪兵的队列中间,当对河面上予以猛烈射击后,不管战果如何火枪兵都纷纷向后撤退。

    亚历山大并不是担心火枪兵会遭受重创所以早早把他们撤下来,经过了一次次战斗后,‘阿格里火枪兵’已经不止是忠诚的代名词,这个名字还代表着坚定的意志与勇敢的精神。

    这些很多以前连刀剑都没有摸过的南意大利山民们,如今却可以面对迎面而来的重骑兵镇定的举起他们的火枪,即便敌人已经冲到面前,如果没有听到命令他们也可以坚定的等待听到信号再开抢射击。

    而与他们站在一起的热那亚剑盾兵与长矛手则是火枪兵们最忠实的同伴,他们会用手里的武器竖起紧密的矛林盾墙,为自己的同伴建起一座足以用来作为依托的火力移动阵地。

    这样一个个冷热搭配,远近适宜的阵型为亚历山大提供了足以与任何敌人抗衡的保障。

    每当密集的方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密集枪声时,亚历山大就能很快分辩出那是成建制的轻型燧发枪,还是令人恐惧,如同一门小炮般的重型火绳枪。

    而每当那种可怕的可以在100步外射穿重甲的重型火绳枪发出怒吼时,亚历山大就能想象到往往对面就会有一个看上去因为盔甲衣着过于风骚,而被重火枪手盯上的倒霉家伙应声倒地的情景。

    被安排在最靠近河滩上的巴尔干人和他们的老乡不期而遇,双方在河滩上展开了一场残酷厮杀,彪悍对彪悍,凶残对凶残,虽然说着相同语言,有着共同信仰,但是这时候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砍过来的斧头,心里只有杀死对方的**。

    防守河岸的一方占据着天然的优势,当那些水上岸的把波斯尼亚人因为身上湿漉漉的沉重迈不开步子时,等待在岸上的巴尔干人已经挥起斧头向他们迎头砍去。

    与此同时波西米亚轻骑兵沿着河岸两边不住奔跑,他们时而远飚时而接近,短火枪配上马刀的反复冲击令一些少数能够突破当面巴尔干人的波斯尼亚人头痛不已。

    亚历山大向不不远处河滩堡的一块平地看了看,略微不着边际的微皱了下眉头。

    那里有四门火炮,这是贡帕蒂手里的全部家当了。

    而且这些火炮的口径都不大,当初为了能快速行军而不得不选择只携带几门小型火炮的弊端现在突显了出来。

    看着河面上时而扬起的道道水柱,亚历山大知道自己这些装在可以拆卸的炮车上的野战火炮起到的恐吓作用,远比它们造成的实际杀伤力要大得多。

    贡帕蒂也很恼火,因为路途遥远而不得不牺牲口径和重量带来的这些宝贝完全不能满足他对更粗更长的渴望,现在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布加勒斯特城里还有多少能供他使用的火炮。

    四门火炮不停把炮弹射向河面,那些炮弹其中有些是用特意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过的羊油凝固在一起的,当炮弹光滑的外表与炮膛剧烈摩擦变得异常炙热时,炮弹在空中就迅速瓦解,瞬息间一大蓬锋利的铁渣钢片呼啸着如同从天而降的钢铁蝗虫般砸向河面,一时间河水翻腾中夹带着不幸被击中的**碎块和凄厉的响成一片的惨叫声。

    第一批波斯尼亚人勇敢的冲上了河滩,他们与敌人奋力战斗,争夺河滩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细沙,随时都有人倒下,负伤者痛苦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可怕的残酷厮杀。

    “巴尔干人……”

    骑在帕加索斯背上的亚历山大喃喃自语,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巴尔干人作战,而且还是“幸运”的看到了巴尔干人之间的交战。

    没有仁慈,没有同情和对同为乡亲的怜悯,那种即便是同乡可因为阵营不同也毫不留情的残酷让亚历山大也不禁有些大感意外。

    “他们很勇敢也很忠诚,大人,这些士兵应该得到奖赏,”即便是并不怎么喜欢巴尔干人的布萨科也不由由衷的称赞着“只要听从指挥,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猎卫兵。”

    “听从指挥?”

    亚历山大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他觉得纳山未免太拖拖拉拉了,之前已经派去的使者到现在还没有音信,这让亚历山大一想起就心里怪怪的。

    毕竟自己老妈说起来还是魅力十足,难道纳山还想等到让老妈给他怀上个弟弟妹妹的再姗姗而来吗?

    “差不多已经够了,命令火枪兵射击河面!”亚历山大下达了命令。

    阿格里火枪兵再次出动了,在长矛和剑盾兵的方阵掩护下,火枪兵在高出河滩的坡上越过正在相互厮杀的巴尔干人,开始向着河面上正试图继续登岸的第二批波斯尼亚人猛烈射击。

    同时贡帕蒂仅有的四门火炮也调整炮口高度,向着距离岸边更近些的河面上轰击起来。

    一道道激起的水柱,一片片被打得如暴雨临头般溅起的密集水花,第二批波斯尼亚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忽然遭到这么强烈的打击。

    船被掀翻了,人被打穿了,血水和着河水在残破的船板上不住涌动,拥挤在船上的士兵因为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往往一排子弹打来瞬间就有好几个人的身上被打出无数的可怕弹孔。

    当第一条船上的人终于忍受不住这可怕的打击开始调头时,就有越来越多的船跟着先是停下来,然后就被迫在河面上四下横飞的子弹呼啸声中渐渐远去。

    河滩上的波斯尼亚人终于坚持不住了,失去了后援的结果就是被无情的杀戮,他们开始向着河里退去,在巴尔干人的驱赶下,除了少数人来得及爬上船,大多人只能尽量扒着船帮依附在四周向河当中划去。

    火枪兵开始向河滩上推进,他们在行进乐曲声中有序的前进,停步,举枪,瞄准。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整齐划一,如果远远看去配上那节奏振奋的乐曲甚至透着一种与这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的优雅。

    “开火!”

    优雅的齐步前进,优雅的举枪瞄准,结果却是残酷的杀戮。

    河面上漂过一大片红彤彤的河水,其中还夹杂着几具不停时沉时浮的尸体。

    波斯尼亚人的进攻被瓦解了,他们的军队狼狈的退回到了穆列什河的西岸,当鲁瓦得到消息重新回到战斗最激烈的那边河边时,他看到的是随着河水正向下游流去的片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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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星火燎原

    鲁瓦愣愣的看着河对岸,他的军队已经完全撤了回来,只是惨重的损失和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这时候正在四周此起彼伏的灌进他的耳朵。

    穆列什河西岸的河滩上躺满了全身浴血的伤兵,到处都是血粼粼的身体,随便一脚落下去都可能会踩到一截残缺的断肢。

    贡帕蒂的火炮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他使用的用冰冻的羊油凝固的霰弹却制造出了巨大的破坏力。

    集中火力对一点轰击的结果就是河面上原本相互拥挤的一片船只上的士兵遭受到了迎头痛击。

    霰弹在击中船只或是落在水上后四处飞溅的结果就是很多波斯尼亚人被削掉了身体上的某一部分,当有时候炮弹很不幸的落在拥挤在一条船上的人群中间时,有的人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就已经被四处横飞的弹片把身体撕扯得不成样子。

    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很多人没有立刻送命,可却出现了大量的伤兵,而阿格里火枪兵对河面的射击同样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以至当波斯尼亚人终于逃回到河西岸时,有些人因为恐惧刚一上岸就不停的向着远处疯狂奔跑,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似的。

    这种惨相让鲁瓦的手下不禁目瞪口呆,他们不安的看着紧盯着那一大片倒在河岸上不住痛苦呻吟的士兵的国王,有人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看到鲁瓦脸上那阴沉得如同被风暴和阴云覆盖的神情后,那些人立刻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那个蒙蒂纳伯爵的军队?”过了不知道多久鲁瓦才开口问,不过他始终没有回头,所以也就没有人主动开口回答。

    鲁瓦又问了一句,察觉到身边手下的沉默他回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批随从:“谁能告诉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鲁瓦的声调平和,如果不是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听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

    可是他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国王应该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如果那个蒙蒂纳伯爵就在眼前,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把那个人撕成碎片了。

    “陛下,据说那个人曾经帮赫尔瓦夺回了萨格勒布公爵的位子。”一个手下小心的说。

    “我当然知道这个,我是在问你们谁知道这个蒙蒂纳伯爵的军队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知道吗?”鲁瓦似是不在意的问了一句,然后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用近乎咆哮的声调大声质问着“可是我看到了了什么,我士兵被那个人的军队在河面上屠杀,我的人甚至连对面的河滩都冲不上去!甚至当我惨败了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交战,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鲁瓦的吼声在河岸高处咆哮,他扭头看着下面河滩上倒着那些伤兵,紧握马鞭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

    身后的随从们不安的看着发泄怒火的鲁瓦,直到他举起卷起的马鞭抵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宿营。”

    鲁瓦似乎已经真的冷静下来了,他回头看看身后正是缓缓落下去的殷红的夕阳,从河面上吹来的冷风让他原本被汗水浸湿的衬衣贴在身上很难受。

    “受伤的士兵怎么办陛下?”一个随从问了一句。

    鲁瓦的眉梢立刻拧紧,他已经注意到因为敌人的火炮对河上船只的炮击造成的伤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岸滩上那些因为疼痛而不住哭喊哀嚎的惨叫声不住传来,这让鲁瓦意识到,因为大量士兵负伤而造成的影响,甚至比直接阵亡的损失对他的军队造成的影响更为严重。

    “把那些人都聚集起来,”鲁瓦缓缓的说“把他们送到距离兵营远些的地方,上帝会保佑活下来的人,他们的命运就由上帝决定吧。”

    然后他向已经笼罩在了一片黑暗当中的对岸看去,望着对面隐约起伏的河岸高丘,微微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可我知道他已经给自己惹下麻烦了,”鲁瓦脸色阴沉的低声自语“奥斯曼人会让他知道这个麻烦要付出什么代价。”

    穆列什河的河水不停的流淌着,河面上时不时的掀起白色的浪花,然后又随着卷出一圈圈的旋涡向下游滚滚而去。

    河水湍急,春寒料峭,与鲁瓦隔河相望的亚历山大这时候正走在铺满西沙的河滩上。

    脚下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有时候会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有人过来把还活着的人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往岸上抬去。

    “很多人都活不下来的,更多的人成了残废,”潘诺尼跟在亚历山大身边,看着那些被抬走的伤兵耸耸肩“好在他们之前已经把您给的钱都留在家里了,不过好在地主老爷已经免了他们几年的税,这就足够了。”

    “这就够了吗?”虽然知道潘诺尼说的不错,可亚历山大还是没有想到这些巴尔干人会这么容易满足。

    “还能怎么样,他们的家人该知足了。”潘诺尼说完吐出口气“我们为地主老爷打仗已经习惯了,而且您还给了我们钱也应该知足了,只是这些家伙不走运,如果再晚些时候或许能多得到点战利品,那样就能托付别人带回家里去。”

    “你呢,也是这样?”亚历山大问。

    “当然老爷,我们所有人在打仗前都要托付自己信得过的人,如果有谁死了那个人就要把他的战利品替他带回去交给他的家人,这也是我们的规矩。”潘诺尼看着河面幽幽的说“老爷我们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死,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家里人做的事,没有人会违反这个规矩,否则回遭上帝惩罚的。”

    亚历山大默默的点点头,他知道或许是因为常年受东罗马文化和来自东方文明的影响,巴尔干人有着更接近异教的习俗,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满意。

    “我的士兵会得到丰厚的抚恤,这不是士兵自己夺取的战利品而是我给予他们的,”亚历山大看看潘诺尼“你们也可以得到同样的这种待遇,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的军队。”

    “我们现在就在为您打仗。”潘诺尼有些不解的说。

    “不,我说的是真正成为我的手下,”亚历山大看着不远处扛着满是凝固血渍的短斧走来走去的巴尔干人“你们现在为我打仗是因为赫尔瓦的命令,而我需要的是蒙蒂纳的士兵。”

    看着潘诺尼依旧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亚历山大摇摇头,他知道对这些巴尔干人来说,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常备军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大概给自己打仗就和给以前那些地主老爷打仗一样。

    不过巴尔干人的勇猛真的给亚历山大留下了深刻印象,这让他甚至在考虑是否应该在猎卫兵中特地建立一支巴尔干人连队。

    就如同老罗维雷后来为梵蒂冈建立的瑞士卫队一样,坚韧,忠诚,勇敢而有狂热,巴尔干人显然有着和瑞士疯子很近似的特点,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不同样建立一支巴尔干卫队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让亚历山大不禁跃跃欲试,只是他知道现在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我们的损失是多少?”看着一个随从拿着个书写板子走来,亚历山大关心的问。

    “总共伤亡84人,其中阵亡26个,重伤47,轻伤11,”随从看看手里板子上写的东西“大人,死的人还会更多,不过现在就是这样了。”

    “84个人,”亚历山大吐出口气,他不能不承认波斯尼亚人的确很难对付,这并非是一场很大的战斗,不论是他还是鲁瓦显然都没有想要在穆列什河畔进行一场大战,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付出了血的代价。

    “他们的人死的更多,我看到了贡帕蒂大人的火炮一直在向着河上打,那些船上的可怜家伙都快被打成一堆碎片了,”潘诺尼幸灾乐祸的说“我想他们对岸的那个地主老爷一定很恼火,毕竟他可是吃了大亏。”

    “你是说那个波斯尼亚国王吗?”亚历山大看了眼潘诺尼,看到巴尔干人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他不禁微微一笑“如果你之前还不知道你们刚刚击败的是谁的军队,现在已经知道了。”

    “大人,您是说我们打赢的是,国王?”潘诺尼声音有点怪异,他脸色涨红呼吸急促,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不用那么激动,事实上我很怀疑在整个波斯尼亚和克罗地亚有多少人承认那个鲁瓦的身份,至少在布加勒斯特应该不会有人愿意承认他是国王。”

    “那就好,”潘诺尼吐出口气“要知道我们可不想因为冒犯了国王让领主老爷砍掉脑袋。”

    潘诺尼的话让亚历山大轻轻一笑。

    “放心吧,你们的领主老爷是不会因为这个惩罚你们的,相反说不定还会为这个再免你们几年的税。”

    亚历山大说着向已经漆黑一片的河面上看去,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对岸高耸的山丘后面,除了还残留着余晖的山顶边缘,对岸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亚历山大自语了一声。

    在河滩堡的堡垒里,亚历山大见到了已经重新部署了火炮的贡帕蒂,看着全部被移到堡垒高处短墙平台上的火炮,亚历山大暗暗点头。

    “大人,如果再进攻可能就是奥斯曼人了,”贡帕蒂略显担忧的说“据说和鲁瓦一起来的奥斯曼前锋将近20000人。”

    “是呀,我们要在这里挡住奥斯曼人是不可能的,”亚历山大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炮管“而且我们也没有必要为布加勒斯特做得这么多。”

    “那么您的决定是什么呢?”贡帕蒂明显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亚历山大会像当初守卫比萨一样防守穆列什河东岸。

    “等到奥斯曼人来了之后,把你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出去。”亚历山大拍了下火炮“然后炸毁火炮撤出河滩堡。”

    贡帕蒂微张嘴巴似要开口,可略微犹豫后只是点了点头。

    “在这里阻击了奥斯曼人,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亚历山大望向河对面“想想那些在布加勒斯特的家伙,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而我们在干什么。贡帕蒂做好准备吧,你会以一个英雄的身份走进那座城市,让我们给那些布加勒斯特的老爷们带去些意外。”

    亚历山大说的没错,1499年3月17日下午在穆列什河上发生的阻击战,震动了布加勒斯特!

    因为鲁瓦的背叛带来的恐慌让布加勒斯特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人们忽然发现原本认为还离得很远的奥斯曼人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随着鲁瓦未做任何抵抗就把奥斯曼人引入北波斯尼亚,和因为完全没有准备仓促应战而陷入重兵包围的贝尔格莱德失去了阻挡奥斯曼人的作用,布加勒斯特一下子变得不安全了。

    至于说萨格勒布的赫尔瓦,那些贵族们甚至根本没有对他抱着一点希望。

    50000对80000,布加勒斯特被这个悬殊的数字吓住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已经开始重新考虑自己之前打算是不是有些过于乐观,或者说在决定与苏丹谈判之前是否该考虑好如果对方拒绝和平解决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毕竟任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谈判往往是在并不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手段,而以奥斯曼军队展现的实力来说,即便是在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奥斯曼军队也显然有着颇为明显的优势,更何况如今对方几乎两倍于己。

    拉迪斯拉斯二世想象不出如果自己拥有这么明显的优势,会有什么理由接受对方提出谈判的要求,既然自己不会这么选择,那么怎么就认为苏丹会接受这样的要求。

    包围城市,然后屠杀光所有反抗者,拉迪斯拉斯二世相信如果自己是苏丹这是唯一的选择,而且认真说起来在布加勒斯特的很多贵族至少在名义上是属于已经归属奥斯曼统治之下,这么一来巴耶塞特二世完全有理由对他们予以惩罚。

    而让波西米亚国王更加担忧的,是苏丹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向匈牙利提出种种要求。

    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这个担忧并非是多余的,当初早就垂涎匈牙利的穆罕默德二世只是因为被一群巴尔干农夫打得满头是包才暂时偃旗息鼓,可他对匈牙利的野心却从来没有减少一点。

    现在巴耶塞特二世卷土重来,虽然从他的进军路线看这位苏丹似乎表现的野心还不是那么强烈,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当他彻底稳定住了这片土地之后,会不会向匈牙利发动进攻。

    或者说,就是在这次远征中,巴耶塞特二世就有可能会借口他为那些希腊贵族提供保护,而提出让他难以接受的条件。

    拉迪斯拉斯二世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有些鲁莽了,可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离开布加勒斯特,那么他面临的不只是难堪,更重要的可能是因此导致的众叛亲离。

    他所做的一切为的只是保住匈牙利,利用希腊公主的传说在如同奥斯曼人后花园的巴尔干引发一场可能会动荡很久的暴动,进而最大限度的令奥斯曼人无暇入侵匈牙利,这才是他的目的。

    如果现在他离开,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但完全前功尽弃,那些被他抛弃的希腊贵族们甚至可能会因此倒向奥斯曼人。

    拉迪斯拉斯二世因此左右为难,他很想立刻离开这座已经不安全的城市,可又担心可能会因此带来的不利后果。

    与国王一样,其他人同样也因为奥斯曼人的长驱直入而惶惶不安,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准备开溜的念头,可因为担心他逃跑会引来别人的愤怒而犹豫不决。

    不过即便是最反对的人,对之前会议上提出与奥斯曼人何谈的提议也表现的不再那么反应激烈。

    而一些从开始就积极支持的,更是已经在催促着尽快选出派赴奥斯曼军队谈判的人选。

    就是在这个时候,穆列什河阻击战的消息传到了布加勒斯特。

    那位罗马来的蒙蒂纳伯爵的军队出人意料的参战了。

    波斯尼亚人的军队被挡在了穆列什河西岸。

    著名的鲁瓦遭受到了罕见的重创。

    这些消息让正陷入恐慌的布加勒斯特人大出意料。

    听到消息的人们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在紧张不安中,人们继续不停的打听消息,他们想要知道在作为前锋的波斯尼亚军队意外受创后,奥斯曼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而接下来的一个个的消息让布加勒斯特人的心情如坐在浪涛汹涌的船上一般上下起伏。

    3月20日,进攻萨格勒布的奥斯曼军队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领萨格勒布。

    3月22日,贝尔格莱德城外最后一个堡垒灰桥堡宣布投降,贝尔格莱德城被彻底包围。

    3月25日,在留下大约14000人的围城军队后,巴耶塞特二世带领以新军为主力的奥斯曼军队继续向布加勒斯特进军。

    3月28日,奥斯曼大军进抵穆列什河西岸,蒙蒂纳军对渡河的奥斯曼军队予以炮击!

    同一天,蒙蒂纳军队放弃穆列什河东岸防线向东撤退,奥斯曼军队渡过穆列什河。

    3月31日,克罗地亚。

    在密林营地里,赫尔瓦在众多见证人的观礼下宣布继承萨格勒布公爵爵位。

    随即萨格勒布公爵赫尔瓦以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王冠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宣布,对奥斯曼人的伟大卫国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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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游击健儿逞英豪

    群山绵延,峻岭巍峨,徐缓的如起伏的波浪,而陡峭的就好像随时会面容狰狞扑上来的猛兽。

    艾吕普站在两匹马中间架起的一块木头上费力的看着远处两道山梁之间险峻的深谷。

    这时候奥斯曼人的两道浓眉皱得很紧,眉梢都快碰到一起了。

    其实艾吕普自己也知道他站的地方已经足够高,即便再加上马背这点高度也未必能多看出些什么,可或许是自我安慰,这么站上马背,似乎看得真的清楚了不少。

    “在这里搭一座桥需要多久?”艾吕普头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远处,直到听到下面几个人只是不停嘀咕却不回答,他这才低头看看站在马屁股旁边的几个手下。

    “尊敬的卜剌耶老爷,您知道在这种地方修桥是很麻烦的事,您看这个事……”

    一个上了年纪的军官小心的试探着,虽然用很尊重的卜剌耶这种仅次于帕夏的称呼其实也不是很符合这位老爷的身份,但是据他们这些人所知,这位据说十分受到宠信的苏丹近臣其实也只是刚刚才被安排着有了份正经差事,在这之前虽然他有个很了不起的哥哥,但是艾吕普本人却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尽快,必须在4天之内把桥修起来,”艾吕普不容置疑的打断了那个军官的话“否则在我挨苏丹的鞭子之前,我保证会让你们先尝尝挨鞭子的滋味。”

    艾吕普下达了这个严厉的命令后,就又向着远处那两道山梁望去,随即他的眉梢皱得更紧了。

    在顺利占领萨格勒布和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抵抗就包围了巴尔格莱德之后,奥斯曼帝国的远征军可以说完全进入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亢奋之中。

    不论是苏丹本人还是最普通的士兵,奥斯曼军队上下都对战胜敌人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信心。

    他们坚信贝尔格莱德固然很快就会被攻陷,就是曾经让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铩羽而归的布加勒斯特也无法阻挡可怕的新月帝国的进攻。

    在这种从上到下的锐气驱使下,奥斯曼人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向布加勒斯特推进,特别是在进入特兰斯瓦尼亚之后,面对几乎已经近在眼前的布加勒斯特,苏丹军队甚至罕见的没有按照惯例进行修整,而是在顶着蒙蒂纳军队的炮击强渡穆列什河后,一鼓作气继续向东进军。

    奥斯曼人准备在行进间一举拿下布加勒斯特!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顺利,唯一让苏丹和他的将军们感到恼火的,就是那个逃到丛林里的‘胆怯的赫尔瓦’。

    ‘胆怯的赫尔瓦’,这并不是奥斯曼人对赫尔瓦的蔑称,而是很多巴尔干人自己给新任萨格勒布公爵起的绰号。

    没有任何抵抗就放弃萨格勒布的举动让很多人把赫尔瓦和鲁瓦相提并论,甚至在一些人看来,胆小怕事的赫尔瓦甚至比为了野心不顾一切的鲁瓦更让人鄙视。

    这个称呼很快就在很多地方传开,人们对这位新公爵从好奇到失望,然后再到厌恶,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而已。

    巴耶塞特二世对赫尔瓦放弃萨格勒布的举动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在他看来这个人不过是他征服道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许在许多年后他巡视自己征服的广袤疆土时,来到这里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有空闲去想一个因为胆怯而惊慌逃跑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巴耶塞特二世带着他的军队毫不犹豫的把萨格勒布抛到了身后,他的眼里如今只有布加勒斯特,还有就是那个狂妄的试图再次组织一个反对奥斯曼帝国联盟的拉迪斯拉斯二世。

    不过巴耶塞特二世已经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拉迪斯拉斯二世尝尝瓦迪斯瓦夫三世在1444年的瓦尔纳战役中惨败的滋味。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巴耶塞特二世急切的需要他的军队能尽量与欧洲人的联军进行一场正面大战。

    苏丹催促着他的将领,而将领们则催促着士兵,至于奥斯曼的士兵则因为对被许诺的战利品的渴望,同样期盼着能尽快兵临布加勒斯特。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那个几乎快被遗忘的‘胆怯的赫尔瓦’,忽然如同一只隐藏在洞穴里许久的狐狸般,从他藏身的地方突然跳出来,狠狠的在奥斯曼人的后背上咬了一口!

    赫尔瓦带着他的军队,在苏丹的后方展开了一场破坏战。

    烧毁桥梁,袭击运输队伍,截杀苏丹派出的带着重要命令的信使,还有就是一旦看准时机就进攻那些被奥斯曼人占领的大大小小城镇。

    忽然之间人们发现胆怯的赫尔瓦好像一下子变得勇敢起来了,或许他依旧是胆怯的,因为他的军队从来不敢正面与奥斯曼人交战,哪怕有时候他的人要比敌人多他也不会轻易冒险,但是只要给他机会,这个萨格勒布公爵就会放下身段,以一种山里土匪而不是个贵族的方式向奥斯曼发动一次又一次的骚扰和袭击。

    奥斯曼军队的补给线遇到了大麻烦,苏丹的将军们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安排更多的精锐部队押运物资,而由艾吕普奉命组建的工兵部队,更是疲于奔命的在被赫尔瓦破坏的一处又一处的道路桥梁的残骸之间跑来跑去修修补补。

    这种局面在出现了几天之后终于引起了巴耶塞特二世的注意,苏丹敏锐的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个大麻烦。

    很显然萨格勒布公爵赫尔瓦是在用一种最让人讨厌的方式和他交战,而这种方式对于任何入侵者来说,都是最不愿意看到也是最无奈的手段。

    苏丹果断的下达了暂停进军的命令,哪怕布加勒斯特真的就是近在眼前,可他还是下令放缓进军速度。

    “这个事情要艾吕普去做,”苏丹坐在他的御车上沉思着,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右手有节奏的在柔软温暖的黑熊皮扶手上轻轻拍打着,时而想起什么就向身边的书记宦官下达命令“要告诉他,那个赫尔瓦很狡猾,这让我们吃了他的亏,所以我希望看到艾吕普能把那个赫尔瓦用绳子牵着带到我的面前来,我要让那个人代替我的御马为我拉车。”

    苏丹的这个命令很快就送到了艾吕普的手里,不过送来这份命令是4个带着相同内容密信的信使当中的一个,其他三个人有2个在离开苏丹军队之后就消失在了巴尔干的茫茫群山之中从此音信渺茫,而第4个人则是在很久之后才把信送到。

    接到命令的艾吕普瞬间从工兵指挥官变成了治安军司令,随即就开始带着他的军队沿着奥斯曼军队的补给线展开了一场与赫尔瓦之间的捕猎与被捕猎的游戏。

    奥斯曼人忽然变得缓慢的动向并没有瞒过对他们异常关注的那些眼睛。

    当苏丹军队先是放慢进军速度,然后居然在进入上鞑靼杰什地区之后完全停止进军的消息传来后,布加勒斯特人先是感到意外,然后就如同一块石头瞬间落地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信号,对,一定是个信号,”拉迪斯拉斯二世对被他再次召集到城堡里的贵族们宣布着自己的判断“看看他在哪,上鞑靼杰什,从那里到布加勒斯特如果是轻骑兵也许只需要3天,甚至两天就可以了,可奥斯曼人停下来了,很显然苏丹准备谈判。”

    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和低声议论,很显然国王这种一厢情愿的推测让很多人感到并不靠谱,可如果真是这样就可以避免与一个可怕对手正面为敌的幻想又让人们希望这是真的。

    “陛下,或许奥斯曼人有其他的计划,譬如引诱我们主动向他们发动进攻?”采佩斯犹豫着问,尽管知道这个推测有些荒唐,可采佩斯实在想不住有什么原因会让苏丹停下脚步,难道巴耶塞特真的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采佩斯不相信苏丹会有这种考虑,这与是否仁慈无关,而是对于在军事上显然占着巨大优势的奥斯曼人来说,谈判其实并不能让他们获得比战争更多的好处。

    “大公,你应该知道,奥斯曼人现在正在东方和波斯人交战,我想巴耶塞特二世不想同时和两个强大的对手为敌,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而且我们之前不是也已经听说了,那个蒙蒂纳伯爵不但狠狠教训了鲁瓦那个叛徒,甚至还炮击了渡河的奥斯曼人,我想苏丹应该已经知道他面前的敌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少我们不是那个‘胆怯的赫尔瓦’,既然这样如果一个体面的谈判能让他觉得维持住了荣誉,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用战争来解决问题呢。”

    “所以陛下我们……”一个贵族站起来试探的问。

    “我们当然要响应,”拉迪斯拉斯二世飞快的说“我们聚集到布加勒斯特来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利益,这虽然需要我们展现勇气和武力,可如果能通过谈判就能解决问题,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和奥斯曼人谈判?”布加勒斯特牧首已显老态的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神色,他向拉迪斯拉斯二世望去,看到国王向他盯视过来的目光,牧首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继续说“请原谅我觉得这是我听到的最糟的主意了,我们知道他们不会遵守约定,那些人是异教徒,他们不会把守信和荣誉放在心上。”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这样。”

    拉迪斯拉斯二世暗暗自语一声,国王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他需要知道有多少人会支持他。

    让拉迪斯拉斯二世感到欣慰的是,奥斯曼人的汹汹气势显然吓住了很多人,现在看到可能有个机会能让他们免于遭受奥斯曼铁骑的蹂躏,很多人一下子对是否应该和异教徒媾和显得不那么在意了。

    采佩斯忧心忡忡的走在院子里,说起来在所有人当中,他与奥斯曼人的关系反而要比其他人更加复杂。

    当初他的父亲弗拉德三世做为人质的时候,曾经是还是王子巴耶塞特的随从,因为这个经历,弗拉德三世在后来即便是一直站在抵抗奥斯曼人最前线的地方,可贵族们却依旧并不把他当成自己人。

    最终弗拉德三世的人头被砍下来挂在了君士坦丁堡的士兵门下,而即便是这样,那些贵族依旧对他敬而远之。

    采佩斯坚信自己比其他人更熟悉奥斯曼人,这源于他父亲留下来的对奥斯曼的描述,采佩斯认为奥斯曼人是不会在还没有展现强大的军事实力之前就提出谈判的。

    这让采佩斯相信,要么奥斯曼人正在酝酿什么阴谋。要么就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前一种可能让采佩斯担心,而后一种猜测又让他觉得有些荒诞。

    将近80000大军的奥斯曼军队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尽管知道这个想法不太可能,但是采佩斯还是希望能尽快了解奥斯曼人的真正动向。

    会议上支持他的人并不多,这并不是说其他人就都希望和奥斯曼人谈判,而是人们对他本人的敌视和隔阂。

    采佩斯有些无奈的边想边走,他知道要想获得更多的支持有些困难,可国王试图谈判的决定可能会让布加勒斯特殊死抵抗的信念变得动摇的危险,却又让采佩斯不能不交际脑汁考虑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

    对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即便布加勒斯特失陷了也无所谓,因为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奥斯曼人的后院里挑起反抗,这样才能牵制住苏丹北上入侵匈牙利的步伐。

    可是对采佩斯来说,如果布加勒斯特失陷,那么就意味着他的特兰斯瓦尼亚也将彻底沦陷在新月旗下。

    这是采佩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一声弓弦鸣响从院子里传来,采佩斯望过去看到索菲娅手里的弓还在微微颤动。

    远处的靶子中央一支箭尾也在不同抖动,索菲娅脸上正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已经14岁女孩的脸已经渐渐不见了婴儿肥,属于青春少女才有的那种清爽而又能让人明显感触到的活泼就好像奔腾的小马,正搅动着索菲娅的身心。

    看着这样的索菲娅,采佩斯略微沉吟,然后他走了过去。

    见到采佩斯的索菲娅显然很高兴。

    王后对她是很好的,因为纳山的关系,索菲娅在布拉格的宫廷里甚至是个特殊的人。

    她可以随时去王后的房间而不必通过侍女通报,而她在王后身边的身份也显得很特别。

    因为不会说话她显然不能成为王后的宫廷侍女,但是她却被破例允许陪伴在王后身边,甚至有时候当国王与王后一起出席一些重要聚会的时候,索菲娅也可以穿上王后为她准备的华丽的服装,然后安静的待在距离王后不远的某个角落。

    只是即便这样,索菲娅还是觉得很孤独,特别是在纳山奉命前往那不勒斯之后,她就更觉得难以忍受。

    直到采佩斯出现,并且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索菲娅才渐渐从那难耐孤单中摆脱出来。

    “我想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采佩斯沉吟着,尽管并不想把索菲娅牵扯进来,但是他现在觉得这似乎已经是唯一的办法“奥斯曼人就要来了,现在大家很惊慌很多人都吓坏了,我想只有你能帮助他们。”

    我能做什么?索菲娅疑惑的问,她对如今的这个身份并不在意,或许那些华丽的衣服和头衔还不如狩猎更加有趣。

    可是她现在却必须扮演好这个角色,至于原因,就如纳山私下里对她说的那样,或许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重新回到亚历山大的身边。

    “去鼓励那些人,让大家认为为你战斗是无上的荣誉,其实国王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奥斯曼人太可怕了,现在连他也开始动摇了,所以现在只有你能鼓励所有人继续战斗。”

    采佩斯耐心的向索菲娅解释着,他知道面前的女孩很勇敢,而且不知怎么的,采佩斯有种感觉,虽然拉迪斯拉斯二世宣布的希腊公主的身份显得扑朔迷离,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索菲娅自己似乎同样渴望这个身份能够得到认同。

    “相信我,你能鼓励起大家的士气,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来到布加勒斯特的,他们希望聚集在你的旗帜下为你而战,特别是那些希腊人,他们的祖辈曾经为了巴列奥略家族战斗,现在他们将要为你战斗。”

    采佩斯鼓励着索菲娅,只有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他有机会阻止国王做出蠢事,而索菲娅无疑是他唯一的希望。

    “要让大家觉得我们并不比奥斯曼人差劲,要让他们为自己拥有的勇气感到自傲,要知道希腊人是勇敢而又骄傲的,他们曾经蔑视法兰克人,而现在就有个被他们看不起的法兰克人首先站出来与奥斯曼人作战,而且还获得了胜利,”采佩斯紧紧盯着索菲娅的眼睛“你要让他们明白,只要有你带领他们就一定能同样获得胜利,我们不比那些法兰克人差劲,至少不比那个来自罗马的蒙蒂纳伯爵差劲。”

    采佩斯激动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听到这个名字的索菲娅瞬间呆滞的眼神。

第五十九章 先发制人

    一个骑着匹瘦小的山地马的巴尔干士兵挥动着马鞭,因为不停奔跑,马嘴里喷出浓浓的气息,以至当那个士兵跑到一座帐篷前用力拉住缰绳时,他胯下的坐骑在发出一声嘶鸣后用力吐出了一串水沫。

    “让马好好歇歇,否则可就废了,”一个小队长心疼的看着那匹马,不过这时候那个士兵却顾不上这些,他急匆匆的闯进帐篷,同时大声的报告着:“老爷,奥斯曼人的军队停下来了!”

    亚历山大正坐在一块铺着块羊皮的石头上和几个人一起看着面前的地图。

    对于这个时代地图的准确程度,亚历山大是并不抱着什么期望的。

    只是既然距布加勒斯特已经不远,怎么看倒也不至于会迷路。

    忽然闯进来的士兵是他留在队伍后面的负责监视奥斯曼人的留守斥候,现在忽然听到他带回来的消息,亚历山大只是稍一沉吟,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胆怯的赫尔瓦”终于表现出了与他这个绰号既然不同的积极和勇敢,虽然在离开萨格勒布之前就已经吩咐他应该怎么做,可亚历山大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赫尔瓦这个人在他记忆里的确是个胆怯而又瞻前顾后的角色,即便因为亚历山大的出现让他没有再如历史上那样最终在无所事事当中虚度一生,但是真要让他与奥斯曼人对抗,亚历山大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通过一两件事彻底改变的。

    只是赫尔瓦显然比他想的更有担当,或者说当他成为萨格勒布公爵的那一刻起,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对于赫尔瓦领导的针对奥斯曼人的游击战,亚历山大还是很看好的。

    赫尔瓦主动放弃了萨格勒布城走进了群山之中,可他的军队却并不是一群纯粹由农夫和山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相反,以萨格勒布人为主的克罗地亚贵族们的军队虽然不能与波西米亚的黑军那样的凶悍力量相比,但是他们依旧是不容忽视的。

    而在这之前,已经习惯了正面交锋的奥斯曼人显然不会想到一位公爵会带着他的军队打起了游击战,只要想想原本已经征服的土地上忽然又出现了一支有组织的游击大军,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奥斯曼人会在即将到达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了。

    “奥斯曼人现在在哪?”

    “这儿,大人!”斥候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地方上指了指“上鞑靼杰什,苏丹的御营就扎在了这个地方的一座田庄里。”

    “这里距布加勒斯特也就2天的路程吧?”亚历山大摸着下巴琢磨着“可就是这点距离苏丹还会停下来了,看来我们的萨格勒布公爵还真是给他找了不小的麻烦。”

    “是的大人,我们注意到奥斯曼人这几天的补给似乎不如之前那么密集了,甚至有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从后面送来什么东西的时候。”

    “那就是说他们的补给线似乎真遇到点麻烦了,”贡帕蒂露出了笑容,他端起手边杯子喝了一口苦姜酒然后皱了皱眉“这东西真难喝。”

    “奥斯曼人停下来是为了补充被截断的补给,不过也可以是为了最后进攻布加勒斯特做准备,要知道布加勒斯特虽然不像君士坦丁堡那样难以攻破,但是只要想想当初连穆罕默德二世都没有能征服这座城市就知道它是多么坚固了。”

    亚历山大并没有因为奥斯曼人停止进军而过于乐观,而且看着地图上的位置,他在心里也开始捉摸着自己应该怎么办。

    奥斯曼人距布加勒斯特已经很近,而他的蒙蒂纳军队不但更近,甚至他的军队实际上已经越过了城市,如今他的位置是在布加勒斯特的东边。

    亚历山大并没有带着蒙蒂纳军队进入布加勒斯特,而是直接从城市旁边穿过,进入了瓦拉几亚平原的东部。

    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个有些糟糕的事情,那就是现在的布加勒斯特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充满战前的紧张与急迫,相反从进入布加勒斯特平原之后打听到的消息让他意识到,波西米亚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似乎对和奥斯曼人正面交锋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这让亚历山大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远道而来的目的是为了带走索菲娅,至于那些东罗马贵族和巴尔干人将来会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奥斯曼帝国对巴尔干半岛的统治会延续很久,而如今只是刚刚开始,亚历山大自认还没有那个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现在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表现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如果拉迪斯拉斯二世坚定的与奥斯曼人兵戎相见倒没有什么,虽然这可能会给他带走索菲娅带来不少麻烦,但是还并不让担心,可如果那位国王要和巴耶塞特二世谈判媾和,那么索菲娅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不论巴耶塞特二世这次远征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他是以讨伐东罗马残余的名义出征的,那么为了能得到那位苏丹的谅解,交出索菲娅似乎就变成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了。

    亚历山大已经打听到了布加勒斯特大致的军队数量,不到40000人,这个数量与奥斯曼军队相比的确不多,但是如果要守住一座要塞城市却已经足够。

    布加勒斯特城的历史并不长,在100年前还只是一座很大的要塞,甚至是在不到30年前的时候这里还默默无闻,只是当穆罕默德二世在这座要塞下黯然退兵之后,布加勒斯特才名声大振。

    这里是一座典型的军事化的城市,从一开始就纯粹是为了防御外敌而修建起来的高大城墙和坚固的堡垒群让这座城市变成了难以攻破的铜墙铁壁。

    所以如果拉迪斯拉斯二世真的肯和奥斯曼人死战,未必没有获得胜利的机会,但是如果国王有着其他的心思,那么布加勒斯特不但不能成为保护索菲娅的城堡,相反可能还会成为亚历山大救走索菲娅的障碍。

    拉迪斯拉斯二世会做什么选择,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可他至少能猜出波西米亚国王如此热衷于在巴尔干挑起事端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牵制奥斯曼人,进而保住他的匈牙利而已。

    现在既然有机会和苏丹讲条件,拉迪斯拉斯二世未必不会出卖索菲娅换取奥斯曼人的一个承诺。

    “看来我们得主动找些麻烦,”亚历山大喃喃自语,察觉到旁边贡帕蒂露出的疑惑神色,他挑了挑眉梢“告诉我贡帕蒂,如果和奥斯曼人在平原上交战你有把握吗?”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贡帕蒂嘴角抖了抖“我们的大炮都已经丢在穆列什河边了,再说即便那些炮没丢掉也不行,我们的兵力太少,如果和奥斯曼人在平原上交战会被彻底消灭的。”

    “的确是这样,不过如果我们能确保奥斯曼人不渡过多瑙河呢?”亚历山大看着地图。

    布加勒斯特城位于布加勒斯特平原的中部,整座城市被流经这里的多瑙河分成两个部分,在河上有着数座桥梁相连。

    当初穆罕默德二世在进攻布加勒斯特的时候,曾经试图派军队坐船从上游顺流而下突入布加勒斯特城,但是因为当时守军有了准备,那些试图沿河进攻的奥斯曼军队遭到了迎头痛击,最终不得不狼狈撤退。

    正因为这样,在奥斯曼人撤军之后布加勒斯特人吸取了围攻战时的经验,特意分别在距城市上下游不远的地方建造了两座十分坚固的沿河堡垒,并且在堡垒里安置了很多火炮,以强大的炮火扼守住了多瑙河河面。

    “大人您是想要渡过多瑙河吗?”贡帕蒂有些奇怪的问,他不明白亚历山大为什么不选择进入城市,他相信以之前他们与奥斯曼人交战的经历和他们的实力,相信布加勒斯特的那些贵族一定会把他们当成救星般的欢迎的。

    “我是说以多瑙河北岸为根据地,然后主动的向奥斯曼人发动进攻,”亚历山大在地图上微微一划“如果奥斯曼人追击我们,那么我们就向布加勒斯特方向的堡垒地区撤退,除非他们能一举占领那些沿岸堡垒,否则我们就可以依仗堡垒火炮的支援从容渡过河去。”

    贡帕蒂有些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宁肯冒险也不进入布加勒斯特,而且他也对于那些河岸堡垒的火炮是否能真的帮助他们阻止住可能出现的追击感到怀疑。

    亚历山大察觉到了贡帕蒂的顾虑,虽然不能把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贡帕蒂,不过他还是决定多少透露一些。

    “我们是为了匈牙利的铜矿来的,在这之前我们认为拉迪斯拉斯二世是需要帮助的,可现在看来匈牙利国王对于和奥斯曼人全面交战并不感兴趣,如果是这样对我们来说这趟远征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帮助他下定决心。”

    “所以我们要主动进攻奥斯曼人?”贡帕蒂紧绷着嘴唇,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很疯狂的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其实很普通。

    为了能够获得匈牙利的铜矿,不惜挑起一场战争。

    至少贡帕蒂觉得这么干实在是有些太疯狂了。

    感觉到了贡帕蒂满是担忧的情绪,亚历山大摆了摆手。

    “相信我,这是完全值得的,”虽然关于索菲娅的事不能说,但是亚历山大觉得还是有足够多的理由说服贡帕蒂同意这次冒险“你知道如今整个欧洲都在为了铜价疯狂,罗马交易所里每天的铜价都在不停的翻新,而匈牙利有着最大的铜矿,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贡帕蒂默默点头,即便是并不很明白罗马的期货交易所里都是怎么赚钱的,但是他至少知道如果拥有了足够多的铜,就可以制造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些大炮。

    而拥有一支强大炮兵部队,甚至是建立一支完全能够在野战中独立的炮兵部队,这是贡帕蒂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如果是为了这个而挑起一场战争,贡帕蒂开始觉得这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让布加勒斯特人知道我们的到来,否则他们未必愿意在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们。”

    “这个不用担心,”亚历山大看看地图,伸手在上鞑靼杰什的方向轻轻一戳“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布加勒斯特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前进。”

    上鞑靼杰什距布加勒斯特大约有2天的路程,即便是大军行进缓慢,也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到达。

    亚历山大对巴耶塞特二世的判断并没有错,虽然赫尔瓦在奥斯曼军队后方展开了一连串的破坏骚扰,但是巴耶塞特二世之所以决定全军停止前进却并非完全因为来自后方的影响。

    和他的父亲相比,巴耶塞特二世给人的感觉显得有些消极,除了即位之初与杰姆之间的争位之战,巴耶塞特二世似乎有些过于谨小慎微。

    即便是已经决定远征,他也在选择进军路线上一再小心。

    如今他的大军即将兵临布加勒斯特,而苏丹在这个时候决定让他那些过于兴奋的将军和士兵冷静一下。

    在已经被布置得如同行宫般华丽的田庄里,苏丹翻看着最新的情报。

    “艾吕普要求有权随意调动当地人?”巴耶塞特二世看着自己的宠臣送来的秘报心里掂量着,他知道如果答应艾吕普的这个请求,很可能会让鲁瓦不高兴,毕竟那会触及到鲁瓦的权力,不过想想那个萨格勒布公爵制造的麻烦,巴耶塞特二世还是决定答应艾吕普的这个请求。

    只是在回复亲信的时候,苏丹另外给艾吕普下达了个命令。

    “如果你要顺利的利用那些当地人,就需要一个能让他们认可的人,所以我决定让鲁瓦和你一起去对付那个到处流窜的赫尔瓦,鉴于他如今的处境,相信他一定比你更希望能尽快肃清当地的叛乱。”

    苏丹慢条斯理的写着信,很早时候起他就养成了亲UU小说达一些很重要的命令的习惯,那些书记员只是做为备案誊写而已。

    苏丹很细心的从随身的秘箱里找到标着艾吕普名字的印鉴按在密信的边沿。

    这种印鉴分成两半,另一半在他派出的那些总督帕夏或是统军大将的手中,每个将领手中的印鉴的花纹都截然不同,只有两半印鉴的花纹对上之后准确无误,才能确定这些密令是由苏丹本人下达。

    巴耶塞特很小心的抬起印鉴,以防油墨沾污了上面的印纹。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忽然响起的喧嚣。

    没有多久,一个侍从匆匆走进了房间。

    侍从跪伏在地急声报告:“我的主人,我们的营地遇到了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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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公主”

    索菲娅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当初和年龄完全不符,似是发育过剩的身材如今已经变得更趋完美,就和已经不见了婴儿肥的脸颊一样,原本因为身高的原因似乎显得过于丰满的身形已经随着身高的变化显得更加令人陶醉。

    这是个才14岁女孩,不过按照如今的习俗,她已经做好了当一个母亲的准备。

    蒙蒂纳伯爵,索菲娅知道这个头衔还是因为某个在拉迪斯拉斯二世面前混的风生水起的商人的缘故。

    一直以来在闭塞的时代里,旅行者往往都是主要的消息来源,不论是游吟诗人还是旅行商人,这些人都能为人们提供遥远地方的消息,正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到处都受到欢迎。

    如果这样一个旅行商人原本就打着主意要引起人们的注意,那他往往很快就能成为某些大人物家中的常客。

    现在普罗托就是拉迪斯拉斯二世身边的红人,也正是从他与国王之间的交谈中,索菲娅知道了蒙蒂纳这个地方,也知道了亚历山大成为了那个地方的领主。

    不过索菲娅没有想到亚历山大会来到布加勒斯特。

    从罗马到布拉格,再从布拉格到布达佩斯,之后再到布加勒斯特,索菲娅觉得自己离亚历山大已经越来越远,这让她觉得之前她发誓般的在内心里呐喊着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遇的誓言越来越难以实现,或许这一辈子他们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突然的,亚历山大就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按照采佩斯的说法,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甚至可能就在城外的什么地方,阻隔他们的,只有布加勒斯特的城墙。

    这个想法让索菲娅不由激动起来,她想象着亚历山大这时候就在城外,仰望着高大的城墙寻找她的身影。

    这么一想索菲娅就再也待不住了。

    之前她对采佩斯提出来的要由她鼓动布加勒斯特人士气的建议并不感兴趣,可现在她却主动提出要到城墙上去,要看着外面的一切。

    索菲娅的主动让采佩斯既意外又欣喜,他知道或许在很多大贵族看来索菲娅只是他们借以利用的一个招牌,可在很多小贵族和普通骑士还有民众的心目中,他们是真的把索菲娅当成他们为之效忠和战斗的根源。

    所以当第一天索菲娅穿着她那身异常醒目的华丽铠甲出现在街头时,整座城市似乎都在瞬间沸腾起来了!

    在很多时候,奢华都不是件好事,稍微聪明的君主或是有野心的贵族们即便私下里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可在民众面前也总是表现出甘于清贫和朴素无华的品质。

    时间久了,甚至朴素就成为了衡量一个君主是否贤明的标准。

    不过事情有时候也并非全是如此。

    索菲娅那身除了用来炫耀,在战场上毫无用处的奢华铠甲,却在这个时候让布加勒斯特的民众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沉溺和崇拜之中。

    传说中的东罗马帝国奢靡的生活与神秘的财富在已经成为了人们心目中古老帝国的影子,特别是当那个帝国消亡之后,对那种幻想的执着在人们在心目中把东罗马帝国已经描绘成了用黄金和象牙堆砌起来的梦幻国度。

    如今索菲娅穿着一身那么华丽的铠甲出现在街上,这让布加勒斯特人似乎看到了传说中的黄金帝国的影子。

    在人们心目中,希腊的公主,罗马帝国的后裔,巴列奥略家族的后代,就应该是华丽的,高贵的,更是应该被仰视的。

    当初罗马人终于赶走了拉丁入侵者光复帝国之后,遭遇劫后余生的帝国艰难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财政困境,甚至令帝国皇室窘迫得连皇帝婚礼上戴的王冠都花不起钱,无奈之下只能用金纸糊了一个王冠才勉强应付过关。

    当初这个故事传遍罗马帝国的时候,无数人为皇室的境遇扼腕惋惜。

    对于已经习惯了罗马帝国那奢靡传说的民众来说,那种奢侈相反的并非是坏事,而是罗马人特有的气质。

    所以当听说皇室居然贫困至此后,在很多人心目中甚至有种皇室从云端跌落人间的错觉。

    所以现在当索菲娅以一身堪称奢侈的精美武装出现在人们面前是,在一瞬间在人们心目中,看到的并非是一个穿着华丽铠甲的女孩,而是那个已经消亡的帝国最后的余晖。

    索菲娅在采佩斯的陪同下穿过城市,在她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跟着‘希腊公主’向布加勒斯特西城墙的方向前进,人群越聚越多,人流越来越大,以至城卫军以为发生了暴动而惊慌的把通往城墙上的甬道栅栏关死了。

    索菲娅站在栅栏外示意守城士兵打开栅栏,可城卫军的军官却固执的不肯服从,这就引起了跟在后面的大群民众的不满。

    人们向着前面大声喊着,要士兵们听从公主的命令,当听说这个要求被拒绝后,有人开始喊着要破开栅栏冲上城墙。

    这引起了城卫军更大的恐慌,他们把弩弓对准下面涌动的人群,却不敢轻易动手,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有一点意外都可能会激怒那些暴躁的民众,而那道单薄的栅栏可保护不了他们的安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采佩斯站了出来,他以瓦拉几亚大公的名义命令城卫军打开栅栏,然后在民众们的欢呼声中,采佩斯忽然伸手托起索菲娅,让她坐上了由他和几个健壮的男子手搭手组成的“马车”。

    民众再次发出了欢呼,然后在人群的蜂拥护送下,采佩斯稳稳的踩着台阶登上了布加勒斯特的城墙。

    索菲娅如愿以偿的站在了布加勒斯特的城墙上,可是接下来她却只能茫然的看着外面广袤的平原和远处或是稀疏或是浓密的片片森林。

    索菲娅不知道亚历山大现在在哪,她甚至不知道亚历山大是不是真的就在城外,可她却不肯放弃,所以从这天起,她天天都会来到城墙上注视着外面,直到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才肯走下城墙。

    索菲娅并不知道,她的这个举动给布加勒斯特引起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一直以来,索菲娅虽然都以希腊公主的身份为人关注,但是她却从没发出过自己的声音。

    这让人们已经认定这个希腊公主只是拉迪斯拉斯二世的一个傀儡,甚至很多人干脆就怀疑这个公主身份的真假。

    可是突然的,就在拉迪斯拉斯二世决定与奥斯曼人谈判的时候,那个从没被大贵族们当一回事的小女孩却忽然做出了与拉迪斯拉斯二世截然相反的举动。

    这当然让包括拉迪斯拉斯二世在内的很多人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愤怒。

    特别是当听说策划这一切的是采佩斯之后,拉迪斯拉斯二世已经认定这是个阴谋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把索菲娅的不听话归罪与妻子,他认为如果王后多盯着点那个女孩,就不会让采佩斯有机可乘,以至索菲娅如今成了采佩斯手里的一枚筹码。

    不过拉迪斯拉斯二世倒也并不慌乱,他知道采佩斯这么做的理由不过是为了保住他的瓦拉几亚免于成为双方讨价还价的牺牲品,想通这个之后,拉迪斯拉斯二世决定和采佩斯好好谈谈。

    只是国王的好心好意换来的却是失望透顶和怒火中烧。

    采佩斯显然并不想和国王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他很明确的表示自己只是做为索菲娅的追随者,而决定一切的是‘希腊公主’。

    拉迪斯拉斯二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波西米亚女孩会有一天给自己造成麻烦,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大麻烦。

    与苏丹媾和的决定已经定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考虑该派谁去完成这个使命。

    那应该是一个不但能言善辩,而且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与苏丹的关系,都足以能让他运用灵活手腕完成这一使命的人。

    原本最好的人选就是采佩斯,可以说不论从哪方面说,这个使者的身份似乎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可现在采佩斯却偏偏成了最让拉迪斯拉斯二世和他的支持者不安的人物。

    拉迪斯拉斯二世怀疑采佩斯会不会鼓动民众反对他,特别是想到他拥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军队,拉迪斯拉斯二世就更加不安了。

    布加勒斯特其实就在瓦拉几亚公国的领地之内,只是这座城市因为早年间抵抗奥斯曼人的功绩而名声大噪,特别是在后来著名的布加勒斯特的约翰李维二世牧首的领导下,这座城市成为了巴尔干当地民众心目中的圣地。

    拉迪斯拉斯二世是公教徒,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特别是作为匈牙利国王,他就更有足够的理由把这座城市视为他的势力范围。

    可这里毕竟是在瓦拉几亚,所以当采佩斯表现出异议的时候,拉迪斯拉斯二世明显感到了威胁。

    一个房间里,国王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里看着窗外,他的神色有些呆滞,似乎想什么事情出了神,以至普拉托进屋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

    “陛下,您召见我吗?”

    普拉托小心的问了句,在布加勒斯特的这些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这位国王所拥有的巨大权力,可以说与罗马的那些公爵甚至是教皇相比起来,这些有着明显鞑靼人痕迹的东方君主们才是真正掌握着别人生死命运的君王。

    “是呀,有点事情,”拉迪斯拉斯二世回过神来看了看普拉托“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我要你对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会介意明天用你你的人头装点我的客厅。”

    国王的话让普罗托的心多跳动了一下,他知道这并不是国王在展示他的幽默,而是真的会变成事实。

    “陛下,尽管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很多,不过我还是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普罗托小心翼翼的回答,他不知道国王想知道什么,可是想来应该很重要。

    “告诉我,你认为那个蒙蒂纳伯爵,有可能是奉了教皇的命令来的吗?”

    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话让普拉托一呆,他茫然的看着国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这很难回答吗?”

    “对不起陛下我只是个商人,虽然我的确认识那位伯爵,而且我我甚至见到过至尊的教皇陛下,但是我的确不知道蒙蒂纳伯爵是否是手受了教皇的命令才来的。”普拉托提心吊胆的回答,他已经觉得这次旅行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成为一位国王的座上宾很值得吹嘘,可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却让他从心里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让普拉托想起了那个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的摩尔人。

    没有从普拉托那里得到想要消息的拉迪斯拉斯二世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他只是瞥了眼神色不安的商人,然后就又向场外望去。

    普拉托不知道国王在想什么,他有些不安的悄悄打量着拉迪斯拉斯二世的侧脸,看到国王脸上时阴时晴的神色,他的心就跟着一会紧张一会放松。

    “那个伯爵是教皇派来的,”拉迪斯拉斯二世终于开口了,不过他声调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然后他扭过头向普拉托看去,眼中透露出的是冰冷而严厉的光芒“你知道那个伯爵的来历,知道他是受了梵蒂冈的命令而来,而你也把这一切告诉了我。”

    普拉托呆呆的看着拉迪斯拉斯二世,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说过亚历山大是奉了梵蒂冈或是教皇本人的命令而来的这种话,可现在拉迪斯拉斯二世却好像要把这个说法硬生生的按在他的身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拉迪斯拉斯二世用警告的口气问着,看到普拉托终于有些愣愣的点头,国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要你把这些消息传出去,至少要让布加勒斯特的人都知道我告诉你的这些话,不过你要记住我之前说的,如果我听到了其他和我吩咐你的不同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是的陛下,我知道该怎么样。”普拉托赶紧小心的低头应和着,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国王望向窗外毫无表情的侧脸。

    “让我们看看布加勒斯特人究竟会听说的话,”拉迪斯拉斯二世盯着窗外的城市心里暗暗发誓“你会后悔的采佩斯,我发誓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城墙上,索菲娅已经站了很久,她其实并不明白为那些民众为什么要簇拥跟随她,虽然采佩斯说过这样是为了能激起布加勒斯特人的斗志,但是她更多的是希望有机会能看到正在城外的亚历山大。

    但是她这样已经有好几天,可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这让索菲娅变得急躁起来。

    原本就没有耐性的女孩在苦苦的忍耐了2天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当又一天的夕阳缓缓向着远处的地平线下落去时,索菲娅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哼声。

    她在城墙上焦躁的来回走着的,身上的铠甲发出稀里哗啦的摩擦声,当她停下来捉摸着是不是应该出城去找亚历山大时,城墙上的人们忽然纷纷竖起了耳朵。

    他们听到了由远处传来的急促的号角声,而那里,正是多瑙河上游的河岸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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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贡帕蒂历险记

    一群骑兵从远处向着布加勒斯特的方向狂奔着,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一支数量更多的骑兵队伍紧追不舍。

    贡帕蒂真的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居然那么轻易就听了亚历山大的鼓动。

    按照贡帕蒂的想法,最好当然是先搜集几门火炮,然后再找一处视野开阔,又易守难攻的地方,在使用足够的炮弹对敌人进行一通猛轰之后,再考虑是否该与敌人进行短兵相接的较量。

    当然对方既然是奥斯曼人,那么最好就是只把前面那部分办了,至于短兵相接,他暂时还没有那个想法。

    可是亚历山大显然并不想让贡帕蒂一步步的完成他的构想,所以在即没有火炮,也没有有利地形的情况下,亚历山大下令蒙蒂纳军队从上游渡过多瑙河,向着奥斯曼人已经前出到了布加勒斯特远郊的右翼发动了突然进攻。

    事实证明,亚历山大的举动,完全出乎巴耶塞特二世的意料!

    当奥斯曼人大军压境的时候,即便是谨慎而又稳健的巴耶塞特二世也不由为自己雄壮的军威所感染,在苏丹的想象中,这个时候那个匈牙利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要么完全龟缩在布加勒斯特城里,依靠坚固的城墙负隅顽抗,或者干脆放弃这座城市,趁着退路还没有被完全截断,狼狈的逃回匈牙利去舔舐因为被他彻底踩在脚下丢了自尊而暴露的伤口。

    至于说匈牙利国王可能会选择媾和,巴耶塞特二世倒是也曾经想到过,虽然对这个可能抱的希望不大,可如果布加勒斯特真的派来了谈判使者,苏丹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是不论如何,苏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敌人会主动向他发动进攻!

    正因为没有想到,所以当接到右翼传来的遭遇袭击的消息时,巴耶塞特二世开始不但并不相信,甚至还认为是手下的将领为了摆脱因为玩忽职守遭受的损失,而故意把当地骚扰游击的义勇民军说成了是敌人的正规部队。

    苏丹为此很生气,他虽然已经下令让艾吕普和鲁瓦一起围剿那些当地的游击队,但是他也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工作,特别是赫尔瓦以萨格勒布公爵的身份带着他的军队毅然投入了这种游击战争之后,这场在自己后方的治安战已经变成了个丝毫不比正面战场更轻松的战争。

    只是即便这样他依旧不认为巴尔干人的那些民军敢于正面挑战他的大军,所以当听说自己的右翼遭遇到进攻后,苏丹首先想到的就是负责右翼的将领为了推卸责任刻意的夸大了敌人的实力。

    遭到进攻的是驻守在多瑙河上游负责监视布加勒斯特远郊沿岸堡垒的一支奥斯曼军队。

    这支军队是典型的部落民军,这些早年由奥斯曼帝国内的部落武装渐渐演变而来的军队是之前奥斯曼帝国最早的武装力量,在新军建立之前的漫长的2个世纪当中,这些部落民军担负起了令这个帝国逐渐成型的历史使命。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部落民军已经逐渐的被新军还有被征服的附庸国家的征募军所替代,甚至就是他们自己也知道,或许过不了多久,在苏丹征服欧洲的战场上就再也而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可是即便这样,这些部落民军依旧是十分彪悍的,至少当蒙蒂纳军队向他们发动突然袭击的时候,这些民军在经过开始的惊慌之后很快就稳定住了阵脚。

    首先发动进攻的永远是波西米亚骑兵。

    亚历山大对自己的波西米亚人有着足够的信心,轻骑兵的速度和突然性在这次大规模的突袭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特别是对于亚历山大来说,他的真正目的并非是要与奥斯曼人在布加勒斯特郊外的平原上摆开阵势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攻防。

    既然这样,波西米亚骑兵那如旋风般的战场机动力,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关键因素。

    只是不论是制定计划的亚历山大,还是执行计划的贡帕蒂,都没有想到奥斯曼军队的反应会那么迅速,或者说他们多少轻视了奥斯曼人在战场上的灵活与积极。

    这个时代的奥斯曼军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强大也最积极进取的军事集团。

    积极的发明各种先进的战斗战术,主动的接受新生事物和前卫甚至有时候是离经叛道的技术装备。

    没有沉沉暮气,更没有故步自封。

    而奥斯曼的军官们更是一个个的有着旺盛的渴望战斗的**。

    所以当波西米亚骑兵刚刚冲破位于多瑙河西岸一个由几百名部落民军驻守的筑垒地区,而后还来不及把这个小小的胜利果实扩大一下时,他们就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闻讯而来增援的奥斯曼军队的包围之中。

    带领着波西米亚人的贡帕蒂果断的下令人扔掉所有截获的战利品,然后他根本不管那些波西米亚人是否听从了这个命令,立刻下令军队沿着多瑙河向下游狂奔而去。

    有些波西米亚人舍不得到手的财物,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与那些身外之物比起来性命显然重要的多,特别是在看到奥斯曼人居然那么快就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蜂拥而来后,波西米亚人立刻纷纷扔下了战利品落荒而逃。

    有些人为了逃得更痛快些,或是为了引诱后面的追兵分心拾取财物,更是连自己身上原来的财富也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一时间道路上到处都是丢弃的钱袋,首饰,还有珍贵丝绸和毛皮。

    可是即便这样,后面的奥斯曼人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相反他们追的更起劲了,那样子大有不把贡帕蒂的人彻底撕碎不肯罢休的架势。

    实际上奥斯曼人之所有会如此锲而不舍,是因为巴耶塞特二世动了真怒。

    苏丹怎么样也没想到布加勒斯特人会大胆到主动向他发动进攻,当听说自己右翼的筑垒防线被人袭击突破后,苏丹首先想到的不是敌人的规模和己方的损失,而是当初他的父亲穆罕默德二世远征布加勒斯特时候的遭遇。

    穆罕默德二世在眼看就要攻下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的因为被当地发疯似的农夫组成的军队突破了阵地而功败垂成,甚至他本人都在混战中负了伤,以至最终不得不黯然退兵。

    巴耶塞特二世并不因为敌人只是突袭了一侧防线的筑垒而掉以轻心,他不能容忍自己也可能会因为那种“意外”而酿成失败,同样的他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导致他的父亲惨败的那种纰漏。

    正因为这样,苏丹下令无论如何都必须消灭那支袭击他们的军队,同时更要弄清楚这支军队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贡帕蒂心里不住咒骂,他不知道究竟是在骂亚历山大的自以为是,还是在骂自己的愚蠢莽撞,追在后面的奥斯曼军队正从几个方向向他集中过来,他已经明显感到自己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虽然远处的布加勒斯特沿岸堡垒看上去近在眼前,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在奥斯曼人合围之前赶到那里。

    一阵阵的号角声随着冰冷的河风传来,虽然那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痛,但是在如今的贡帕蒂来说,那种感觉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加把劲,如果不想让异教徒撕成碎片就跑起来!”

    贡帕蒂向身边的波西米亚人喊着,风吹进嘴里灌进肚子似乎让胸膛里那火辣辣的的感觉舒服了许多,可后面那如雷般轰鸣的马蹄声却又好像死神的脚步正咄咄逼近。

    已经可以看到河岸堡垒,甚至隐约的可以看清堡垒上面那些矗立着的投石机。

    一声警告的号角声传来,堡垒显然已经注意到他们,只是出于谨慎对方显然不想让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靠近。

    “也许很快就要挨炮弹了。”贡帕蒂嘴里低声嘟囔着,虽然自己喜欢用火炮肆虐敌人,但是他可不想自己也尝尝被炮击的滋味。

    所以贡帕蒂不得不稍微改变方向,他的目的其实并非是河岸堡垒,而是顺着河岸继续向北,在越过堡垒后直接向着布加勒斯特的方向奔去。

    贡帕蒂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按照亚历山大的计划,他原本应该在主动进攻奥斯曼人之后顺势把敌人的追兵逐渐引到河岸堡垒附近,然后在诱导双方交战之后,稳妥有序的选择撤离战场,或是如果有机可乘,就在给奥斯曼人狠狠一击之后再退出战斗。

    可是现在事情却和他们当初想的完全不同,奥斯曼人的反应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贡帕蒂甚至连彻底甩掉身后追兵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能不顾一切的带着波西米亚人沿着河岸堡垒的侧面向着布加勒斯特方向拼命撤退,同时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堡垒里的守军能多少帮他们拖延一下后面的追兵。

    可是贡帕蒂显然是过于乐观了,堡垒守军虽然已经知道这支忽然出现的军队应该是某个地方来的援军,但是当他们看到后面紧追不放的那些既陌生又凶悍的奥斯曼军队后,守军除了紧张警惕的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攻城,却诡异的选择了沉默和旁观。

    奥斯曼军队几乎是擦着堡垒的边缘过去的,最近一支追兵甚至已经完全进入了堡垒火炮的射程之内。

    但是堡垒里的守军却始终只是沉默的监视着外面的奥斯曼人,直到一阵阵的烟尘吹上堡垒的城墙。

    “我们为什么不开炮?”一个手里拄着长矛的年轻士兵狐疑问旁边的同伴“那些不是我们自己人吗?”

    “闭嘴,别管不该管的,”同伴低声呵斥着,然后他向远处探出身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叹口气“那些人运气不好,他们会被奥斯曼人杀光的。”

    年轻士兵又要开口说什么,可看到同伴瞪过来的眼神只能闭上嘴巴。

    “上帝保佑他们。”

    一个守军军官站在堡垒高处的望楼上看着远去的片片身影无奈的说。

    在他的旁边,另一个军官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喃喃自语:“但愿上帝原谅我们的罪孽。”

    贡帕蒂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担心了。

    河岸堡垒古怪的举动让他意识到前景不妙,虽然之前亚历山大已经说过这次进攻的目的是为了打破双方之间的沉默引起战火,但是堡垒守军那诡异的沉默还是让贡帕蒂意识到事情比他们之前想象的更加严峻。

    很显然,布加勒斯特已经有了媾和的迹象,否则守军不可能会看着他们被奥斯曼人追击却默然旁观。

    继续向前会怎么样,即便是逃到了布加勒斯特城下又又能怎么样?

    贡帕蒂不知道亚历山大这时候在什么地方,他带领着波西米亚人首先发动进攻的时候,亚历山大正带着蒙蒂纳军队向与多瑙河交叉的阿尔杰河左岸进发。

    而循着阿尔杰河左岸向上游挺进,就是巴耶塞特二世御营驻扎的上鞑靼杰什!

    “但愿伯爵别干蠢事,否则我们大家可能这次都要倒霉了。”

    贡帕蒂已经感觉到了极度的压迫,他知道能供他机动的地区已经越来越小,奥斯曼人的骑兵有一部分正沿着他们的左侧快速前进。

    他们显然是打算在贡帕蒂进入布加勒斯特近郊前截断他们的去路,然后从几个方向同时把他们向着河岸边挤压。

    虽然猜到了奥斯曼人的意图,可贡帕蒂却没有应付的对策,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能赶在前路被截断之前进入布加勒斯特近郊地区,那时候即便双方有了某种默契,可布加勒斯特人也不可能眼看着奥斯曼人近抵城下,威胁到城市。

    前面的道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贡帕蒂的心骤然绷紧,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会在城外出现的骑兵只能是奥斯曼人,这让他原本还存着些许侥幸的心不停的向下沉去。

    “准备火枪。”贡帕蒂向身后气喘吁吁波西米亚人吩咐着“记住在第一轮射击之后就立刻发动冲锋,是否能活下来看上帝的安排!”

    波西米亚人纷纷在胸前划着十字,他们已经经历过太过的生死战斗,危险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能轻易动摇他们的心绪,对他们来说,战斗或者死亡,都只是瞬间的事情而已。

    “做好准备!”贡帕蒂也拔出了火枪,他的枪法远没有炮术精湛,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

    远处队伍晃动的身影已经出现,远远的就可以闻到迎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道。

    接着贡帕蒂听到了一个虽然略显僵硬,但是在这时听来简直宛如天使般美妙的声音:“我们是布加勒斯特的守军,以索菲娅亚莉珊德拉巴列奥略公主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说出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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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多瑙河三角洲之战(一)

    在贡帕蒂被奥斯曼人追的如同落荒而逃的野兔在城外疲于奔命的时候,在布加勒斯特城里,关于是否应该出城救援,也正争执不休。

    一方坚持情况不明不能贸然冒险,而另一方则认为对了前来驰援的友军见死不救是胆怯卑鄙的举动。

    双方各持说法僵持不下,在这个时候,“联军”特有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既然是联军,那么就肯定不是由一个人做主,而如果其中一方还有个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声望威信都足以与另一方相互抗衡的首领,那么就往往会出现各自不同的命令。

    采佩斯作为瓦拉几亚大公,显然身份地位有了,可他没有足够大的声望威信,而索菲娅做为“希腊公主”则是有着足够多的声望却没有够分量的身份和地位。

    现在这俩个人走在了一起,于是就在城里一大群人还在为是否该出城救援争论不休的时候,一支军队已经打开城门向着外面迎去。

    这支由采佩斯的瓦拉几亚人为主的救援军队首先遇到的并非蒙蒂纳军队而是那支赶到前面试图拦截贡帕蒂的奥斯曼轻骑兵。

    这个遭遇倒是并不出瓦拉几亚人的意料,却多少让奥斯曼人有些意外。

    在河岸堡垒的经历让奥斯曼人相信城里的人不会轻易出来,所以他们才敢于那么深入的穷追不舍,甚至这支只有100多人的骑兵就敢于几乎深入到了布加勒斯特城下予以拦截。

    突然的遭遇让双方经过开始的慌乱后立刻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短兵相接。

    在瓦拉几亚人几乎是闻讯之后就立刻又从城里源源不断的增援之下,那支100多人的奥斯曼军队立刻展现出了奥斯曼轻骑兵灵活而又不拘泥于一时胜负的特长。

    在判断出形势显然不利于自己后,奥斯曼迅速撤退,哪怕是面临从捕猎者变成了猎物时的被不住追杀,可那些轻骑兵还是终于撕破了瓦拉几亚人试图全歼他们的包围圈,几乎就是与贡帕蒂错身而过的落荒而逃。

    经过一番磨难终于在布加勒斯特城下“胜利会师”的波西米亚人和瓦拉几亚人双方没有投入欣喜若狂的欢庆之中,而是各怀敌意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那架势大有赶走了奥斯曼人之后自己再掐一通的意思。

    巴尔干人不喜欢波西米亚人,不论是波西米亚王国还是那些有着同样名字的吉普赛人,他们都不欢迎。

    哪怕是拉迪斯拉斯二世他们其实也不喜欢,至于说波西米亚贵族和平民,对瓦拉几亚人来说就他们和奥斯曼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多年以来瓦拉几亚与匈牙利之间的矛盾,要比对奥斯曼人还要仇视。

    贡帕蒂很好奇,他听说过那个希腊公主的传说,虽然那位公主的消息有很多都太过传奇,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那个女孩就是个傀儡的判断。

    可是现在他倒是有些奇怪了,因为对方这支军队似乎就是效忠于那位公主的,而且这些瓦拉几亚人一看就很彪悍,至于说那位凶名远播的弗拉斯三世,他刚刚从人家的领地经过,自然更是早有耳闻。

    贡帕蒂被人带着向城里行进,对于救下的居然是波西米亚人,那些瓦拉几亚人显然觉得不是很痛快,同时带队的军官又感到说不出的莫名其妙。

    以至当他们进城之后,那个军官随便应付了几句就立刻去找正等着消息的采佩斯,把这个古怪的情况向他禀报。

    “波西米亚人,居然是波西米亚人?”采佩斯同样感到意外,很显然这些应该是属于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军队来的有些让人费解,可以肯定只从之前争论不休可以知道,就是拉迪斯拉斯二世自己也并不清楚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究竟是从哪来的。

    “我去见见那个人,难道他不是那个蒙蒂纳伯爵派来的吗?”

    “不大人,那个人已经承认他是那位伯爵的手下,”军官摇摇头“不过按照那人的说法,那位伯爵的军队似乎有些复杂,他说了好几个地方的军队,有些地方我都没有听过说。”

    “不论如何这是件好事,对了你问过那个军官他的伯爵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吗?”采佩斯漫不经心的问,虽然觉得那位蒙蒂纳伯爵只派了这么一支几百人的轻骑兵来未免有些小气,不过想想奥斯曼人的可怕,采佩斯倒是也能理解那个人的谨慎小心“或许我们应该派人去联系那位伯爵,但愿今天的事没让他对我们失望。”

    “大人我正要说这个,”军官神色有点古怪的报告“听那个人的说法,那位蒙蒂纳伯爵似乎正准备袭击苏丹的御营。”

    此言一出,正向前走着的采佩斯好像一下被雷击中了似的定在了那里,过了一会他才扭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军官。

    “你没听错?”

    看着军官摇头的样子,采佩斯只沉吟了一下就转身向着旁边拴着的马群快步走去。

    “去城堡我要立刻见到国王,上帝,要出大乱子了!”

    袭击苏丹御营,这是亚历山大迄今为止最大胆也是自认最疯狂的的举动。

    实际上直到渡过多瑙河西岸的时候他都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上鞑靼杰什位于与多瑙河形成不规则平行的阿尔杰河左岸,与这两条河流相互交叉纵横的充沛水源让布加勒斯特平原成为了巴尔干地区最富饶肥美的土地。

    所以对于亚历山大来说,从之前进入布加勒斯特平原之后就不在那么需要随身携带的各种粮食补给,富饶的乡村足以为他提供足够充实的军粮。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便利条件同样也让奥斯曼人没了后顾之忧,想想当初穆罕默德二世围攻这座城市几个月却依旧不愁吃喝,后来如果不是因为负伤和军队的损失太大才不得不撤军,亚历山大就知道要想在补给上找奥斯曼人的麻烦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了。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赫尔瓦在后方对奥斯曼人的骚扰,虽然在进入布加勒斯特平原后军粮得到了缓解,但是一支远征大军所需要的物资绝不只是粮食这么简单,正因为如此赫尔瓦对奥斯曼人的骚扰还是很见成效的。

    这从苏丹不得不暂停进军就可以看出来。

    另外奥斯曼人毕竟是入侵者,要想顺利的在被征服地征收粮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循着阿尔杰河往上游走,可以直接走上前往上鞑靼杰什的道路。

    苏丹的御营就在那里,而在御营的四周,是奥斯曼的77000人的大军!

    压力山大没有想过要直捣苏丹御营,他虽然有一支已经堪称经验丰富的军队,而且数量也算可观,但是想想自己与奥斯曼人之间悬殊的兵力,而自己的全部人马也还没有人家那支大军零头多,他就理智的选择了正视事实。

    不过既然抱着要挑起战争的心思,亚历山大就没想过只派贡帕蒂袭击一个右翼筑垒就简单的结束。

    虽然直接进攻御营的设想并不现实,可这并不意味着无机可乘。

    受限与如今这个时代糟糕的交通和消息传递的局限,虽然奥斯曼军队有着诸多前人所没有的开创式的创新,但是奥斯曼人在军队宿营的军制上依旧和大多数欧洲军队一样,保持着许久以来形成的某些特点。

    譬如除了因为地势的原因而不得不延伸向多瑙河一线形成的一个右翼筑垒之外,奥斯曼的大军军营还是以紧凑而不是各军分散的方式选择了在阿尔杰河左岸一片趋于平坦的平原上驻扎。

    其中苏丹的御营就在濒临河岸的上鞑靼杰什。

    这么安排当然主要是为了便于调动,而另一个原因则是防止可能会遭到来自欧洲内地援军的袭击。

    苏丹已经收到了阿斯胡尔克派人送来的新的密信,在信里阿斯胡尔克重申了欧洲君主们对苏丹这次远征的态度,其中引起苏丹注意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似乎再次把他的一位叫科茨察赫的宫相派到了罗马,同时远在西方的法国人的使者也频繁往来与巴黎和梵蒂冈之间,至于那个几年前刚刚把摩尔人赶出伊比利亚半岛的卡斯蒂利亚,据说则是派出了在收复失地战争中名声鹊起的一个叫贡萨洛的将军前往梵蒂冈与教皇勾勾搭搭。

    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苏丹,欧洲人显然对他的这次远征颇为关注,更不用说如今就在布加勒斯特城里的拉迪斯拉斯二世。

    这一连串的种种可能让苏丹决定谨慎小心,他把军队尽可能的收缩起来,同时下令在上鞑靼杰什修建半永久工事。

    很显然苏丹已经改变了迅速拿下布加勒斯特的想法,他准备和那座城市里的人耗上了。

    可这显然不是亚历山大需要的,对亚历山大来说时间是他的致命弱点。

    现在已经是三月,看着到处春意盎然的原野,时不时的甚至还能看到几只因为春暖花开跑到平原上撒欢的狗熊,亚历山大的心就变得焦急起来。

    没有人知道再过不了多久路易十二就要发动新的入侵意大利的战争,如果在这之前不能迅速结束这场“武装旅游”,亚历山大就有可能要面临陷入两线麻烦的糟糕境地。

    所以他没有时间再继续等待和观望。

    主动进攻,不论接下来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这是唯一尽快解决的办法。

    而且亚历山大也并不认为事情真的会变得无法收拾,因为他已经从零零星星的消息里听说,如今的布加勒斯特似乎很热闹。

    亚历山大并没有打算直接越过阿尔杰河,他知道如果那样做就是找死,面对堪称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军队,尽管对自己的军队也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他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蒙蒂纳军能正面与几乎十数倍于己的奥斯曼人死磕。

    亚历山大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有些无奈却又是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沿着阿尔杰河右岸向上游进军,然后在与上鞑靼杰什隔岸对峙的地方摆开阵势。

    至于贡帕蒂猜想的他可能会带着军队直接突袭苏丹御营的想法,如果亚历山大知道了,只会感叹自己未来的炮兵将军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布加勒斯特城,多瑙河一线,还有阿尔杰河一线,这一点两线形成了布加勒斯特平原的大三角洲。

    而如今索菲娅在这个三角形的顶点,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二世在三角的底边,而亚历山大则几乎就在这个大三角的正中央。

    在他的前面,隔着阿尔杰河的是苏丹的尽80000大军,而在他的后面,是他暗暗发誓要从这场危机中带走的心爱女孩,还有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大铜矿的主人。

    巴耶塞特接到报告的时候正在看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给他送来的关于亚洲和非洲的战报。

    对于儿子们,巴耶塞特二世在感情上多少有些复杂。

    因为自己就是与兄弟争位上台,巴耶塞特就更是关心如何确定未来的继承人,特别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他就更为将来该由谁来继承苏丹宝座忧心忡忡。

    他把最有能力的两个儿子分别派到了安纳托利亚和埃及,试图通过对抗波斯人与消灭埃及马木留克的战争中选择出一个更令他满意的继承者。

    但是不论是作为长子的迈哈迈德还是做为次子的塞利姆,似乎都不能完全让他这个父亲满意,特别是看着两个儿子给他送来的战报,巴耶塞特甚至认为两个儿子是串通起来和他捣蛋。

    虽然对埃及马木留克人的战争节节胜利,但是塞利姆却在不停的诉苦,他说自己的军队太少了,因此能够直接统治的地方也就少了许多,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无法及时的向君士坦丁堡献上应该负担的沉重税赋。

    而另一个儿子迈哈迈德的来信也让苏丹感到恼火,对波斯人的战争开始似乎一切顺利,可现在却好像出了点意外,而让苏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按照迈哈迈德的说法,给他制造麻烦的居然是个还不到14岁的小屁孩!

    这个据说在波斯境内颇为兴旺的萨非教团的领导者虽然年纪还小,可却已经展现出非凡的能力,特别是在传播教义和通过外交建立与奥斯曼帝国为敌的联盟方面,更是频频的给迈哈迈德制造了很多麻烦。

    巴耶塞特二世有点头痛了,他如今正致力于试图通过这次远征更加深入的稳固对巴尔干的统治,可他的两个儿子却被后院的对手搅得手忙脚乱,这让苏丹不禁有点后继无人的怅然。

    就是在这个时候,巴耶塞特二世听到了“一支军队出现在阿尔杰河对岸”的报告。

    心情不好的苏丹发现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发泄心中不满的宣泄口,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奥斯曼的将军们得到了这样的命令:好好教训一下对面那个愚蠢的野蛮人!

    1499年4月4日,奥斯曼军队越过阿尔杰河向位于河对岸的蒙蒂纳军发动进攻,阿尔杰河战役就此展开。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场战役对苏丹的远征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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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多瑙河三角洲之战(二)

    4月的平原上,到了中午已经略显炎热的太阳照在头顶让人感觉多少有些火辣辣,没有任何遮挡旷野上,迎面而来的风也显得有些温热。

    一个农夫用包裹在头顶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正准备低下头继续干活,他在不远处的儿子忽然大声招呼起来。

    农夫抬起头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随即远远的看到了一队队正在越过田野的军队。

    农夫立刻把儿子招呼到自己身边,他看出来那应该是奥斯曼人的军队,虽然没听说这些异教徒对他们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只要看看他们和自己明显不同的长相,就让人觉得有种陌生的可怕。

    虽然从他们当中似乎也能看到一些像是欧洲,甚至是巴尔干当地人模样的士兵,但是他们的衣着打扮却还是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怖。

    农夫带着儿子躲进了自己家门,然后透过门缝窗户向外看着。

    他们注意到这些奥斯曼军队行色匆匆,似乎正急于行军,这让村子里人们暗暗松口气,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一队似乎像是大人物的奥斯曼人进了村子。

    这些奥斯曼人在村子里稍微停留寻找,然后就看中了几处地势颇高的房子,在砸开紧闭的房门把房子主人赶出来腾空房子后,一个显然地位很高的奥斯曼大人物在随从们的陪同下住了进去。

    至于那几户被赶出来的当地人,就在他们虽然怒火中烧却又无法宣泄的愤懑时,一个巴尔干人模样的随从向他们扔过来了两个沉甸甸的钱袋。

    “老爷赏你们的,”那个随从指着仍在地上的钱袋说“省得你们到处乱说。”

    一个少年要伸手去拿那钱袋,却被他的父亲拦住,那农夫盯着对面同为巴尔干人却一身奥斯曼士兵打扮的随从,沉默了一下狠狠的往地上唾了口唾沫,然后扯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儿子和老婆转身就走。

    “那些人没要钱吗?”屋里喝着水的艾吕普向拿着钱袋悻悻回来的随从问。

    “也许他们更想要一顿鞭子。”随从改用奥斯曼语抱怨着“老爷您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征用的。”

    艾吕普笑了笑,他有时候觉得很有趣,在对待巴尔干人的态度上,很多后来被征服之后归顺的当地人反而比真正的奥斯曼人更加激进残酷,有时候他们提出来的镇压当地人的方法就是奥斯曼人都会觉得有些过分。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似乎就是想要用这种方法证明他们与之前自己的民族和信仰彻底决裂的决心。

    “残暴的镇压和仁慈的宽容是征服者借以统治的两只手,缺少任何一只都不行,”艾吕普对随从说“我们并不是在这里暂时经过和停留,而是要一直统治下去,所以对待这里的民众就需要更稳妥的政策,一味的凶残并不是个好官员的表现,明白吗?”

    看到随从小心的点头应下,艾吕普走到门口看着依照山势而建的村子。

    “我们得在这里呆上很久了,那位波斯尼亚国王显然不欢迎我们,我们,不过我们现在还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告诉我们的人不要轻易骚扰当地人,那样可能会和波斯尼亚人发生冲突,我们是来围剿那个萨格勒布的赫尔瓦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得和鲁瓦处好关系。”

    听着身边的随从们纷纷应声,艾吕普的目光却已经向着前方绵延不绝的群山望去。

    “真想知道那个赫尔瓦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愿我们能尽解决这个萨格勒布的大流士,否则苏丹的怒火会让我们大家都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艾吕普喃喃自语,只是他也知道要想完成这个任务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2天前,赫尔瓦军队袭击了一支奥斯曼辎重队,除了掠夺走了一大批充做军费的珠宝之外,真正让苏丹愤怒的是他们破坏了辎重队押运的所有火炮。

    这其中就包括2门在萨拉热窝刚刚铸好的攻城重炮。

    这让苏丹不禁勃然大怒,在派人送来的密令中,苏丹严令艾吕普必须尽快铲除那个“萨格勒布的大流士”,一定要让他为自己做下的蠢事付出代价。

    为此苏丹很罕见的同时在密令里明确的确定了要波斯尼亚国王鲁瓦完全配合和听从艾吕普命令的要求。

    艾吕普知道鲁瓦对这个命令肯定是不满的,而且如果是平时的苏丹也绝不会下达这么一个与他以往风格截然不同的命令,但是当他在密令里看到苏丹对当下局势的说明后,艾吕普也知道为什么苏丹会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丝毫不考虑做为依仗和同盟的鲁瓦感受的命令。

    4月4日,奥斯曼军队向阿尔杰河右岸的蒙蒂纳军队发动了进攻。

    按照苏丹的意图,他虽然对那个突然冒出来挡在面前的欧洲人感到愤怒,但是却依旧没有把那支才6000多人的军队放在眼里。

    特别是对方占据的地形看上去并不适合防御,除非对方严守在阿尔杰河一线,依仗河川做为天然屏障阻止自己的大军,否则只要让自己的军队渡过河去,苏丹相信以自己的轻骑兵的强大机动性,一旦在河右岸展开进攻序列,那那时候就可以轻易的选择迂回威胁这支敌军的任何一翼。

    不过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有把握,可是苏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急功近利,他让军队在做好准备之后才小心的渡河,甚至当确定敌人并没有打算以阿尔杰河为依托进行沿河防御后,他也没有在先头部队渡河之后贸然下令发动进攻。

    而是在一边同样稳健的向前推进的同时,一边命令轻骑兵部队迅速渡河增援,同时苏丹向在前线的战场指挥官下达了要求胆大心细的命令。

    这么一来,摆在奥斯曼指挥官面前的选择就有两个,而道路则有三条。

    一个选择就是凭借现有的军队,对迎面蒙蒂纳军的阵地发动正面进攻,而另一个选择则是如苏丹希望的那样,在渡河后迅速发挥轻骑兵的高速机动,在正面进攻的同时迅速从敌人的两翼发动迂回包抄,争取能在最短时间内击溃和包围当面之敌。

    指挥官只稍微犹豫就选择了第二个方案,虽然对正面击败敌人很有信心和更感兴趣,不过从苏丹下达的命令看,好像对面这个敌人真的勾起了伟大苏丹的无名怒火,这样一来苏丹希望的就不是简单的击败而是要彻底歼灭眼前这个倒霉的家伙了。

    只是直到4月4日的下午,虽然先头部队已经顺利渡河,甚至连被派出去的安纳托利亚轻骑兵都已经有大半过了河,可奥斯曼人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挡路的家伙究竟算是哪根葱。

    以拉迪斯拉斯二世为首的巴尔干贵族们如今全部都收缩在布加勒斯特城里,那个被苏丹称为萨格勒布的大流士的赫尔瓦躲进了山林,而鲁瓦已经投到了他们的阵营当中。

    既然这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谁?

    对巴尔干的贵族家系,奥斯曼人即便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也查不了多少,从默罕默德时代就不住渗透的结果让他们很清楚那些看似关系混乱的巴尔干贵族们的来龙去脉和他们的实力,可现在这个人却让他们感到很陌生。

    根据斥候的报告,当面的敌人大约在6到7千人之间,其中除了一支如今正在被追击大约几百人的骑兵部队,其他的所有军队应该就在当面了。

    那么说正面的敌人数量应该不会超过7000人。

    说起来能拥有这么一支军队的诸侯领主,即便不如鲁瓦也绝不是什么没有名气的小贵族,更何况根据他们的表现,更是可以确定眼前这支军队应该就是在穆列什河畔先是击败鲁瓦,然后炮击渡河的奥斯曼大军的那支军队。

    来自梵蒂冈的欧洲援军?

    当想到这个身份时,苏丹对这个迎面之敌的兴趣更大了。

    他甚至下令要前线指挥官尽量俘虏而不是杀死敌人的将领,因为他需要从对方那里了解梵蒂冈和欧洲的君主们对他这次远征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接到命令的指挥官虽然有点为难,可也没有认为无法办到,只是面对敌人究竟该迂回应该选哪个方向,却多少有点犹豫不决。

    从地图上看,在这个两条河流与一座城市形成的大三角地区,蒙蒂纳军队设立防线的地方,近乎就在这个三角形地区中心点靠右的地方。

    整个蒙蒂纳防线以左前右后的方式斜向设立在与阿尔杰河平行的一片丘陵地带,在他们的背后是布加勒斯特城,防线左边因为与波浪汹涌的多瑙河相邻暴露出的空隙狭窄,而右边虽然有大片平原可以迂回,但是因为侧后就布加勒斯特,这也让奥斯曼的前线指挥官有些犹豫不决。

    选择从敌人左翼突破似乎是有些冒险的,奥斯曼人蔑视欧洲人的胆怯无能,但是却不会盲目轻敌到可以无视危险。

    相反奥斯曼军官们每次作战都会很认真的看待面前的敌人,然后制定出足够有把握的计划。

    所以对于从敌人左翼与多瑙河之间的空隙包抄迂回的想法,只是稍微一闪就被抛在了脑后。

    可是如果从右翼迂回,会不会引来布加勒斯特的激烈反应?

    毕竟一支将近7000人的军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很快击溃的,一旦和敌人陷入胶着,而布加勒斯特城趁势出兵,那么深入迂回的轻骑兵就有可能要面临来自前后夹击的危险。

    至于布加勒斯特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保持旁观,这并非是前线指挥官该考虑的,作为纯粹的军人,战场上会出现的种种可能才是他该考虑的东西。

    正是出于这个想法,在进过几番考虑之后,奥斯曼人作出了一个让亚历山大也略感意外的决定。

    4月4人下午,太阳已经从正中略微西移,午后略带温热的凉爽河风迎面吹来,正在把从战壕里挖出的泥土堆到前面砌成矮墙的士兵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

    士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向远处望,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带起一股烟尘的快马向着他们迎面奔来。

    马上的人光着膀子,身上因为淌满汗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泽。

    “奥斯曼!奥斯曼!”

    斥候马不停蹄的从战壕上跃过,掀起的泥土直接溅在几乎来不及躲开的士兵脸上,招来了一片满是污言秽语的咒骂。

    “那个赶着下地狱的说什么?”一个士兵边吐着嘴里腥咸气息的泥渣边骂着“但愿他一会就从马上掉下来摔断脖子。”

    没有听到同伴的回答,士兵有点奇怪的望望四周。

    看到四周的人脸上凝重或者说是好像面临末日般的表情,这个士兵愣了下,然后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脸色同样变得煞白。

    他扭过头向着远处平原上望去,嘴里喃喃自语:“奥斯曼人来了。”

    斥候飞快的越过一道又一道壕沟,虽然这些战壕很多都只是些浅坑,但是与临时砍伐下来捆扎而成栅栏相互依托形成的几条障碍,依旧让这个斥候不得不放慢速度,多绕了道。

    亚历山大这时候正在丘陵上一处较高的山包上观察着四周的阵地,说起来对于阵地的设置他更关心保护着整条阵线的侧翼安全。

    安纳托利亚轻骑兵的灵活机动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特别是瓦尔纳战役中奥斯曼以轻骑快速突入分割十字军,随后予以残酷屠杀的例子,让他坚信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的侧翼,那么接下来事情就不容乐观了。

    亚历山大从没想过要在巴尔干的穷乡僻壤把自己的本钱拼光。

    他还要带走索菲娅,还要从拉迪斯拉斯二世那里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大铜矿,更重要的是在意大利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尽管一想到卢克雷齐娅与巴伦娣之间的明争暗斗就让他有些头疼,不过这种略带甜蜜的烦恼对他来说只会觉得幸福。

    至于箬莎,亚历山大觉得她才是让他真正放心的,至少在帮助哥哥这件事上她做的真是贴心。

    “我亲爱的妹妹。”

    每次写信亚历山大都会用这么个开头,而且隐约得他可以感觉得到,箬莎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称呼。

    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妻子和情人也许会有很多,而讨人喜欢的妹妹却注定只有一个。

    除非自己那位风流的老妈再给他生一个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胡思乱想的亚历山大听到了由远及近狂奔而来的斥候的呼喊。

    “奥斯曼人!奥斯曼人!”

    亚历山大立刻招呼随从把那个斥候带到自己面前,听着斥候来不及跳下马就向他报告的情况,亚历山大的脸色微微露出了诧异。

    “你是说奥斯曼人的前锋正在向我们推进,那么你确定没有看到敌人轻骑兵有什么动向吗?”

    “是的老爷,”巴尔干人斥候用力点点头“他们的轻骑兵只是稍微比步兵靠前一些,可他们绝没有和步兵脱离,也没有如您之前说的那样向左边或是右边更远的地方前进,他们只是跟着步兵。”

    听着斥候的描述,亚历山大略微默默沉吟,然后他匆匆转身走到铺在一块石头上的地图面前仔细看着。

    当他用手指在自己右翼宽大的平原与侧后的布加勒斯特城之间大致丈量了下,又按照斥候的说法在蒙蒂纳阵线前方粗略计算了一下奥斯曼人可能投入的兵力后,亚历山大的嘴角不经意的微微扯动,然后用刚从巴尔干人那里学会的俚语喃喃骂了一句:“γaμto”

第六十四掌 多瑙河三角洲之战(三)

    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自己算计错了。

    在他想象中,奥斯曼人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如何彻底歼灭自己这支挡路的敌军。

    以奥斯曼军队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兵力,面对一支只有大约7000人的敌军,如果只是击溃就未免有些太平常了。

    这样胜利甚至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都能做到,所以以奥斯曼将军们的矜持和傲慢,他们肯定会追求更加辉煌甚至是华丽的胜利。

    在一次战斗就彻底包围和歼灭一支7000人的部队显然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如今的欧洲还真的很少出现能在一场战斗中就歼灭如此多数量敌军的战例。

    由此推断,想来即便是在以兵多将广著称的奥斯曼帝国,这也不是什么太小的功绩。

    所以秉着这种想法,亚历山大着重要求加固防线侧翼,他把最信任的阿格里火枪兵分成三个部分安排到了中央和两翼,虽然认为奥斯曼人不会毫无常识的试图进攻自己左翼那段与多瑙河之间的狭窄地带,但是考虑到或许真会出那么一个想要标新立异奥斯曼将军,他在左翼同样安排了一支数量相对少了些的阿格里火枪兵。

    不过他真正重视的还是右翼。

    相对平缓的平原与宽大的侧面为轻骑兵的迂回提供了太多的便利,只要想到安纳托利亚轻骑兵以往的战绩,亚历山大就相信哪怕是个最平庸的奥斯曼将军,也不会无视这个优势。

    至于说奥斯曼人可能会因为顾虑到侧背的布加勒斯特,亚历山大倒是更希望敌人的将领胆子大一些,步子快一些,或者如果碰上个拥挤积极进攻精神的敌将,或许还会试图通过引诱布加勒斯特出兵予以一举歼灭。

    相信如果那样,布加勒斯特人也要坐不住了。

    亚历山大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想要把龟缩在布加勒斯特城里不肯出来,甚至还把希望寄托在媾和上的那些贵族拉下水!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面的敌将最终选择的却是个让他为之愕然的战术居然是堪称毫无技术含量的正面平推。

    6000多人的军队只看数字似乎并不是很多,甚至如果不是亲临其境也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当真要把这样一支军队布置完毕后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一场普通战斗那么简单。

    在宽达将近2法里的正面上,蒙蒂纳军队按照战斗命令已经进入了各自的阵地,旗帜在午后的熏风中飘扬,长矛林立,盔甲闪亮。

    阿格里火枪兵醒目的深红色军装在军服各异的队伍中显得十分抢眼,排列在密集的长矛方阵中的火枪兵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团团被点燃的火焰。

    波西米亚骑兵在队列的空隙之间不住奔跑,或是传递命令或是大声吆喝鼓舞士气。

    而在方阵之间的空隙中,热那亚剑盾兵不知是故作悠闲还是纯粹给自己打气的说说笑笑,那样子就好像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生死大战而是去和漂亮小妞的约会。

    至于叫叫嚷嚷,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跳起来猛扑上去的,则是一大群队形散乱松松垮垮的巴尔干人,这些让蒙蒂纳军官人人头痛的农夫有一部分被分配到了蒙蒂纳军队中,而大部分则在罗纳潘诺尼的带领下被亚历山大编制成一个独立的巴尔干团。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到奥斯曼人就像疯狗似的猛扑上去,最好是一上来就用他们最擅长的彪悍与野蛮彻底打乱奥斯曼人的战斗序列。

    只是这种打法对于巴尔干团来说显然是很危险的,或许一次战斗下来就会因为损伤惨重而彻底废掉,而亚历山大却并又不想让他们成为简单的消耗品,尽管在这片土地上招收这么一群农夫补充兵力并不困难,可他对巴尔干人还有着其他的想法。

    所以当罗纳潘诺尼兴致勃勃的请求把他的团安排到阵地前面时,结果就是遭到了亚历山大的严词拒绝。

    “老实的待在工事的后面,而且要随时看清我发出的命令,”亚历山大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潘诺尼“当我命令你进攻的时候,你要像鬣狗一样扑向敌人,可如果没有命令你们就必须老实的守在工事的后面,只要你们听从命令等到战斗结束我会奖赏你们,可如果你们不听话,我会让人把你们整个团扒光了挂在树上抽鞭子。”

    潘诺尼脸上露出了古怪神色,大概是想象着全团都光溜溜的被挂在树上的盛况实在壮观,他立刻忙不迭点头应着:“都听您的伯爵老爷,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一队同样深红军装,但是却披挂着闪亮半身胸甲的骑兵从队伍之间越过,这些骑兵的背后披着黑色的短斗篷,佩戴着马刀和短火枪,他们的装扮异常显眼,当他们经过时引起了蒙蒂纳军队的一阵欢呼。

    猎卫兵们用同样的欢呼回应,然后他们分别列队进入了一个个方阵之间稍微靠后的空隙。

    “大人,您身边留下的士兵太少了。”一个军官有些不安的问说,这个人是原来蒙蒂纳新堡守军的指挥官,在亚历山大把蒙蒂纳的摄政权交给巴伦娣之后,他从守军中抽调出了一批人手充实到了这次远征当中。

    “如果不需要上阵那么留下太多的士兵就是浪费,可如果真到了我必须走上前线的时候,可之前放着那么多的士兵不用是不是更浪费了些?”

    亚历山大看看被他这似是而非的回答绕得有些发怔的军官笑了笑,他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说笑话或许能缓解下紧张,只是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猎卫兵是最后的预备队,如果到了需要他们出动的时候,我们要么即将迎来胜利,要么就是面临毁灭。”亚历山大低声说着,然后不经意的暗暗摇头。

    在这个时候他倒是很想念贡帕蒂和奥孚莱依,只是这两个他用的一向很顺手的手下如今恰恰都不在他的身边。

    “但愿贡帕蒂没遇上什么麻烦。”

    对于奥斯曼人的快速反应,亚历山大算是真正长了见识,这也让他意识到绝对不能对敌人有丝毫的轻视。

    不过他倒也不是很担心,贡帕蒂带领的波西米亚骑兵的机动性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而且他们撤退的方向就是布加勒斯特,如果贡帕蒂够狡猾,说不定还能趁机把那些布加勒斯特人也搅进来。

    亚历山大并不是么没有想过布加勒斯特人会用那么冷漠的方式对待贡帕蒂,只是对于布加勒斯特城里关系复杂的那些贵族,他多少还抱着些许希望。

    至少贡帕蒂的到来应该能像一条鲶鱼一样把原本就乱哄哄的布加勒斯特的局面搅合得更混乱。

    太阳又微微动了动,树影已经斜到可以站在下面躲避阳光,就在这时候,阵地远处的斥候哨吹响的尖利号角声随着河风吹了过来。

    奥斯曼大军到了。

    一片片移动的黑点缓慢的靠近,逐渐连成了一条条或是弯曲或是笔直的线段。

    有些略微高耸的东西在晃来晃去,那是一面面的军旗,从远看似乎并不多,可当逐渐靠近后就会发现那些军旗的数量密密麻麻,让人不禁暗暗揣测旗帜下面究竟有多少军队。

    随着奥斯曼靠近,迎面吹来的风中也夹杂了很多异样的气味,呛人的尘土气息,隐约的血腥味,还有奥斯曼人特有的带着膻气的味道。

    亚历山大能感觉到队伍中隐隐出现的骚乱,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紧张造成的,也是因为要面对奥斯曼人时隐藏在内心里的畏惧的表现。

    对于欧洲人来说,真正对奥斯曼开始产生畏惧心理,还是从瓦尔纳战役之后的事情。

    在这之前,虽然东罗马的衰落和随即在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都引起了欧洲的恐慌,可是1444年的瓦尔纳之战的惨败,却是导致欧洲恐奥症真正爆发的原因。

    瓦尔纳战役的失败让欧洲人不但彻底放弃了当时已经是苟延残喘的东罗马帝国,甚至即便远在欧洲大陆也感到危机重重。

    而后的几十年奥斯曼人逐渐从希腊出发征服了大半个巴尔干,长久的统治更是让当地人对他们在痛恨之余又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感。

    而现在他们面对的则是由苏丹亲自带领御驾亲征的奥斯曼大军,即便苏丹本人并不在这里,可是只要看看那一面面的新月旗,那种长久以来形成的畏惧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亚历山大没有动,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一场战斗才能让士兵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命令构筑工事的原因。

    亚历山大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这支军队能在纯粹的短兵相接的野战中压制奥斯曼人,至少在兵力对比上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吃亏了,即便苏丹不会派出全部军队,可也绝不会为了体现骑士精神派出与他兵力相等的数量,所以他要面临的肯定是优势兵力的对手。

    而且对于奥斯曼人的畏惧也是不能忽视的,正因为想到了这些,亚历山大从开始就做好了依托阵地与敌人抗衡的准备。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面的奥斯曼指挥官会如此激进的要和他打一场野外阵地攻防战。

    “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对面那个奥斯曼指挥官,”亚历山大对身边的随从们说“不能不承认他让我很不高兴,不过我想苏丹这时候大概也高兴不起来。”

    亚历山大的猜测不错,当听说自己的指挥官决定从正面进攻,而把骑兵只作为战场上战术进攻的部队使用之后,巴耶塞特二世心里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满。

    他希望看到的是把对面的敌人彻底歼灭而不只是击溃,想想在穆列什河畔自己的军队遭到炮击的情景,苏丹就觉得如果只是击败敌人还不足以消减心中的怒火。

    另外巴耶塞特二世也需要用一场干净彻底的大型歼灭战威慑震撼布加勒斯特的那些贵族,特别是当他已经感觉到来自赫尔瓦在背后制造的那些麻烦正在威胁他的统治的时候,他更是需要用这么一个鲜活的例子让那些巴尔干人知道触怒他的危险。

    只是已经要下达命令改变计划的巴耶塞特二世在最后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对于前线将领做出的决定,巴耶塞特二世一向都很尊重,在这一点上他和他的父亲不同。

    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更愿意亲自指挥军队,有时候他更像个军人甚于一个苏丹。

    而巴耶塞特二世却不是这样,他尊重他的指挥官做出的决定,特别是在战场情况瞬息万变的前线,巴耶塞特二世并不认为自己就比一个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将军更适合指挥一场战役。

    “告诉席素谷,如果可能就尽量截断敌人的退路,我还是希望他能给我带来更辉煌的战果,不过最终一切都要由他自己决定。”

    苏丹下达了这个措辞谨慎的命令之后走进了御营,那里正有他最宠爱的妃子在等着他,不过苏丹并非是要在这个战役开始的时候抽空宠幸美人,而是因为恰好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看到苏丹走御帐,早已经等待的女人立刻走上去行礼,在帮着苏丹舒服的坐在靠枕上后,女人拿出了一个封得很严实蜡囊,在用力掰碎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那个叫康妮欧德马林达奥的女人送来的,”看到苏丹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女人贴心的向他解释“就是之前曾经到过君士坦丁堡的那欧洲人马林达奥的女儿,她的父亲现在正被关在君士坦丁堡的监狱里,因为这个那个叫康妮欧的女人答应为我们做事。”

    “我记得那个人,他好像是个旅行家,”苏丹依稀想了起来“那么那个女人送来什么消息了?”

    女人看了看手里的密信,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的神色:“她现在正在罗马,而且她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苏丹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殷红,那样子就像是突然听到了梦寐以求的情人的下落。

    “让那个康尼欧看紧他,”巴耶塞特二世慢慢坐下,他结果妃子递过来的水烟筒用力吸了口,然后狠狠的吐出白色的烟雾。

    然后苏丹忽然招呼候在御帐外的宦官:“传令席素谷,告诉他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要他用一场名副其实的胜利为我庆祝!”

    苏丹的命令很快传到了前线,得到命令的奥斯曼指挥官先是亲吻了传令的宦官脚上弯起的靴尖,以表示对苏丹的恭顺,然后他在仆从的帮助下骑上马背。

    随着指挥官高高举起的马尾槔用力挥下,在一阵充满奥斯曼风格的乐曲伴奏中,臂擎圆盾,手持弯刀的奥斯曼部族士兵在一面面旗帜的引导下向着丘陵上的蒙蒂纳阵地迈步前进。

    几乎同时,蒙蒂纳阵地上也响起了阵阵号角。

    就此,1499年4月4日下午3时许,做为布加勒斯特保卫战序幕的阿尔杰河战役,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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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多瑙河三角洲之战(四)

    奇特韵调的乐曲声横过前方的开阔地飘到了躲在工事后面的蒙蒂纳军士兵的耳朵里,这让有些蒙蒂纳士兵感到有些懵懂。

    这些大多是巴尔干人和热那亚士兵,他们不知道在战场上怎么会听到有人演奏乐曲,不过对原来曾经是蒙蒂纳新堡守军的一些士兵来说,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太过感到奇怪。

    而对于阿格里火枪兵来说,很多人还好奇的抻着脖子向对面看去,因为他们发现虽然那曲调显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些乐曲,但是这种在战场上出现的奏乐形式,却让很多人不由想起了曾经被某支熟悉得快要吐了的军乐支配的日子。

    奥斯曼人的部族步兵越走越近,一些士兵因为紧张开始躁动起来,可紧接着他们就被巡视的军曹发现,在大声的呵斥和警告下,士兵们渐渐稳定下来,同时伴随着从己方阵地上传来的密集鼓声,他们看到那些身穿深红色军服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长矛阵型中走出。

    成排的火枪如短矮的灌木丛树立在方阵前面,同时剑盾兵们听到了各自的军官发出的准备踏步前进的命令。

    奥斯曼人已经越过双方作为中线的开阔地,对面那些异族面孔也已经看得越来越清晰,很快对面的敌人就会冲过来,而自己将和那些陌生的面孔之间展开一场血战。

    有人紧张的绷紧嘴唇,有人则是把手里的武器攥得手指关节发白发痛。

    一个陌生的喊声从对面队伍里隐隐传来,接着他们就看到对面原本缓慢前进的奥斯曼人加快了步伐,随着他们越跑越快,最前面的整排敌人纷纷举起了在阳光映照下刺眼的弯刀。

    第一波进攻终于开始了!

    亚历山大站着的土丘很高,所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差不多整个战场,除了他一直很关注的右翼因为有一片连绵隆起的高坡阻挡住了视线,他可以很容易的观察到战线大部分的地方。

    从土丘上亚历山大清楚的看到了奥斯曼人的步兵以阵线中央偏右的位置为突破口发动了进攻,当清晰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时,蒙蒂纳士兵才发现奥斯曼人居然离自己已经那么近了。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向自己发动进攻的是哪部分的敌人,不过根据敌人已经展开的队形,他猜测面前的敌人应该至少在10000人左右,特别是当他发现敌人阵线的左翼不住升腾起的大片烟尘时,他确定那应该就是敌人的安纳托利亚轻骑兵了。

    看到那支轻骑兵扬起的烟尘,暗暗顾忌了一下这支骑兵的数量,亚历山大心头微重。

    他对奥斯曼人军队的详情并不了解,说起来甚至不如他的敌人对他更清楚,所以当看到一队奥斯曼步兵呐喊着冲向阵地的时候,亚历山大的心不由猛的抽紧了些。

    奥斯曼新军实在是太有名了,对于这支威名远扬的军队,亚历山大本能的有些紧张。

    那支步兵勇敢的涌向蒙蒂纳人的阵地,虽然看到路上似乎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壕沟和拒鹿,但是他们并不在意。

    这些士兵呐喊着冲向敌人,他们相信虽然敌人胆怯的躲在那些修建好的工事后面,只要他们冲到敌人面前,那些简陋的工事根本不能保护他们。

    壕沟和拒鹿横在了面前,奥斯曼人吼叫着有的跳下去再向上爬,有的干脆直接跳过窄浅的沟壑,而被拒鹿挡住的士兵则纷纷推开或是攀爬着试图越过面前的障碍物。

    一时间奥斯曼的冲锋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停滞。

    就在这时,奥斯曼听到了陌生的口令。

    一个一条腿刚刚登上拒鹿的奥斯曼老兵习惯的向前一扑,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过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这个老兵的判断没错,当他前扑的身子还没落在地上时,对面的骤然轰响声刚刚振动他的耳膜,弹丸撕破空气的呼啸声已经从他头顶响成了一片。

    爬上拒鹿和跳过壕沟奥斯曼士兵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密集射击打得纷纷惨叫,有的人身上突然多了几个血孔一头栽进沟里,而有的则被射中后惨叫着扑倒在拒鹿上。

    其中最先冲过障碍的士兵成了明显的靶子,当他们还没有从第一阵枪击腾起的硝烟中看清对面时,在杂次响起的急促枪声中,又是一片弹丸穿透硝烟劈头盖脸的迎面射来。

    冲锋的奥斯曼人被连续的射击打得惨叫连连,他们试图冲过障碍,但是这一片片相互交错的沟壑不但阻止了他们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杀到敌人面前的前进,更成为了他们被屠杀的屠宰场。

    密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没有见过的密集射击令眼前弹丸横飞,呼啸的子弹不停向着他们的队伍倾泻而来,以至根本无法越过眼前障碍的士兵的尸体已经在壕沟和拒鹿前倒下了一片。

    部族步兵的脚步被阻挡住了,他们因为无法跃过那些障碍不得不试图绕过眼前的这片可怕的区域,试图从其他地方寻找突破的地点。

    一时间,几队原本已经拉开队形的队伍,渐渐的向着成片的壕沟之间的几处缺口慢慢聚集。

    “原来是这样。”

    一个胯下高大战马,身穿华丽铠甲的奥斯曼将军看着远处的战况轻轻自语,随着手里的马尾槔微微晃动,他指向那些正在慢慢聚拢的部族军队。

    “让他们停止前进,”奥斯曼将军下达了命令,然后他满是胡须的清瘦脸颊微微一颤,似是浮起了个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此同时,站在高坡上的亚历山大也在看着那些正渐渐向着几个缺口聚集的部族步兵,只是他的脸上这时候有的却是一丝无奈,随后还发出了一声旁人不易察觉的叹息。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失去了个很好的机会,在这种趁着敌人因为被火力封锁为了寻找突破口而兵力集中的时候,如果有几门大炮,那么对当面这些敌人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灾难。

    哪怕是只有几门火炮,当可以造成重大杀伤的开花弹落在那些拥挤在一起的敌人当中时,可怕的伤亡与巨大的震慑足以能动摇摧毁这些敌人的战斗意志。

    可是现在因为没有这样的火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部署在阵地上的阿格里火枪兵对那些缺口施以密集的射击,以求能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

    但是奥斯曼似乎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他们在那些障碍后面的缺口前挤来挤去,但是却始终没有向缺口当中前进,这让亚历山大在疑惑之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敌人试图从正面突破他阵地的意图很明显,但是他却拿不准这个敌人准备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哪个位置,或者说敌人正准备用骑兵向着他的两翼发动进攻?

    亚历山大下令加紧两翼的警惕,同时透过飘过阵地的硝烟向对面望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敌人后方正有一条灰线缓缓逼近。

    “那是什么?”

    一个随从指着远处那片灰色的影子疑惑的问,只是在稍稍停顿后,那个随从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畏惧。

    “那是穆色林姆?”

    亚历山大喃喃自语,虽然早已经听说过这支军队,但是真正多少了解这支奥斯曼人当中的精锐部队,还是从那些巴尔干人那里听说的。

    与传统的欧洲骑士阶层相同,奥斯曼帝国也有着自己的骑士阶层,即所谓的西帕希阶层。

    这些如同欧洲骑士一样的战士形成了奥斯曼军队中的精锐,曾经一度欧洲人当看到那些出现在战场上的西帕希骑士之后,往往落荒而逃不敢抗衡。

    不过如果说西帕希是欧洲人的噩梦,那么穆色林姆就是让整个欧洲为之胆寒的恶魔。

    这是一支把残忍与冷血发挥到了极致的军队,可以说他们除了奥斯曼新军之外最令欧洲人畏惧的军队。

    所有的穆色林姆都是由被征服地的士兵组成的,可是和新军不同的是,他们并非苏丹的亲军,而且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奥斯曼军队,如果一定要给他们一个身份,或许应该说他们是“军奴”更合适。

    穆色林姆唯一的出路只有通过获取军功才能获得自由之身,正因为这样这支军队对胜利的**要比任何部队都更加强烈,同时他们对待敌人和俘虏也更加冷酷残暴。

    为了减少妨碍,他们从不留下俘虏,凡是穆色林姆结果地方,留下的往往只有死亡。

    带着一条长穗的灰色高顶包头帽是穆色林姆的特征,当风吹起来时,那条长穗会随风飘动,就好像是死神展开的翅膀,随着涌向敌人人阵地的穆色林姆扑面而来。

    整队的如蒙着一层灰色的士兵不声不响的默默前进,部族步兵们不由自主为他们让出道路,当他们在那些缺口前列队的时候,那种透着压抑的沉默不语连附近部族士兵都感动阵阵不适。

    一个浅金头发的军官从身边的掌旗手手里接过旗帜扛在肩头,然后他拿起挂在腰间的牛角号用力吹响。

    号角声引得穆色林姆队伍发出了一阵骚动,就如同一条游动的灰色大蛇一般,穆色林姆开始向着蒙蒂纳阵线推进。

    “命令火枪兵退回到工事后面,”亚历山大向身边的人下达命令,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依托工事与敌人周旋的准备,为了这个他已经严令全军都要挖掘工事。

    火枪兵开始撤退,一片片的长矛和盾牌掩住了他们的身形,同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巴尔干团也终于听到了他们一直想要听到的信号。

    “要开始了。”潘诺尼兴奋的甩了甩手腕,然后把手斧尾部的皮绳用力缠在手腕上。

    巴尔干人纷纷吼叫着,他们很多人拿着长矛和弯刀,但是更多的拿的则是传统的巴尔干短斧。

    在巴尔干人当中很少会看到盾牌,对于他们来说不停的进攻才是真正的硬汉。

    对面灰蒙蒙的穆色林姆军队无声无息的前进着,虽然因为一道道的障碍让他们的队形渐渐混乱,但是那种迎面而来的压迫还是让人不禁从心底泛起阵阵寒气。

    “奥斯曼军队里仅次于新军的精锐,”亚历山大在心里默念,他看到下面的方阵前已经举起的一面面三角旗帜,在旗帜挥下之前,他的目光投向了对面那片灰色的影子。

    阿格里火枪兵最密集的一次射击开始了。

    因为已经撤退到工事后,所以这一次所有火枪兵都尽量排列在了第一线,密集的射击顷刻间在蒙蒂纳阵线前形成了一道彻底遮挡住了双方的烟幕,以至除了站在高处的亚历山大和他身边的人,整个阵线都无法看清对面敌人的情景。

    而让人惊讶的是,随着枪声那片灰色队伍当中虽然因为有人中枪纷纷出现了缺口,但是整个队伍却丝毫没有混乱,甚至不但没有停下步伐。

    相反这枪声好像是惊醒了一头可怕的怪兽,那些之前始终沉默不语的穆色林姆突然爆发出透着疯狂的吼叫!

    同时他们开始加快步伐,随着越跑越快,成片的灰色影子向着蒙蒂纳阵线迎面扑来!

    “异教徒!”

    呐喊声同样在阵地上响起,几乎不等发动进攻的信号响起,巴尔干团的阵地上已经跳起了一片身影,同时伴着吼叫,一大片手斧已经映着刺目的阳光挥舞起来。

    短兵相接的战斗开始了。

    穆色林姆灰色的洪流涌动着向着蒙蒂纳阵地中央偏右的地方倾泻而至,与此同时紧跟其后的奥斯曼大军也开始看似缓慢,却井然有序的向着整个阵线的右翼徐徐开进。

    到了这时,一直在猜测敌人动向的亚历山大终于确定,奥斯曼的进攻方向正是防线中央与右翼之间的结合部。

    那是整个防线中略微平缓无险可托的一片地方,正因为之前猜测到敌人可能会从这里突破,亚历山大才会把巴尔干团安置在这里。

    “看来判断对了。”看着那片迎面涌来的灰色洪流,亚历山大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顶住奥斯曼人这第一波的进攻。

    而在对面,同样紧盯着战场动向的奥斯曼指挥官脸上正缓缓浮起笑容。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指挥官手里的马尾槔再次抬起指向一个方向“现在该是发动进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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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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