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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西耶公敌

    作为苏丹派驻的代理人,塞克勒是很傲慢的。

    从内心里看不起当地人是所有奥斯曼人共同的特点,这也是征服者必有的心思,虽然历史上有不少所谓宽容公正的征服者,但实际上却没有哪个征服者会真正平等的看到被他们征服的土地上的民众,否则这也就失去了征服的目的和意义。

    塞克勒看不起西耶城的这些北波斯尼亚人,虽然苏丹的大军最终被挡在了纳乌萨瓦河边还无法完全彻底的占领这片土地,但是西耶城的贵族们贪婪短视的态度却让塞克勒十分的鄙视。

    不过他和他的前任们却依旧很小心的在这里应付着这些波斯尼亚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波斯尼亚人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却绝对不好对付。

    从贵族到平民,波斯尼亚人的凶悍是当初穆罕默德二世亲身证明过的,特别是那些有时候看似无害的波斯尼亚农夫们,一旦激怒了他们,这些人就能爆发出异乎寻常的战斗力。

    所以当带着人赶到城门前,远远看到双方虽然已经停手,可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造成伤亡的情景后,塞克勒并不是愤怒,而是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伤亡是双方的,城防兵和“佣兵”都出现了损伤,其中城防兵这边虽然守卫城门的人数不多,因为是占据城墙原本并不会造成多大损伤,可实际上他们却是主动发起了进攻,所以在被一阵火枪击中三四个人之后,他们才得以冲到对方面前。

    而火枪兵们的损失也不小,有一个被当场杀掉,还有两个负了轻重不一的伤势。

    “佣兵”们显然之前没有想到这些波斯尼亚人会真的发动进攻,所以他们只是派出了几个火枪兵的远远监视,而没有派出更多的长矛兵,另外作为“佣兵”,这些火枪兵使用的是从德拉纳那里找来的老旧的火绳枪,而不是如今已经在蒙蒂纳军队中换装的燧发枪,所以只来得及射击一轮就被敌人冲到面前的火枪兵,只能依靠随身佩剑和城防兵交战。

    好在他们就在营地边缘不远的地方,看到形势不对立刻赶过来的“佣兵们”及时救下了同伴,但是即便如此,在短暂的时间里一死两伤的结果彻底激怒了假扮佣兵的蒙蒂纳士兵们。

    随着一声声的号令,蒙蒂纳军队纷纷习惯的列出队形,为数不多的火枪兵迅速前出到队列前方几步的地方,他们动作娴熟手脚麻利的装填着弹药,同时有人已经把死伤的同伴拉回到了阵型里面,随着带队士兵的命令,虽然身上破破烂烂完全不复蒙蒂纳军队风采的队伍,却以透着压迫的气势开始向着城门前逼近。

    城防兵的领队在之前的短暂冲突中也负了伤,看到远处那些“佣兵”气势汹汹的样子,领队一边忍着疼痛命令守住城门一边派人赶往城里报信。

    当塞克勒带人押着贡帕蒂几个人赶到城门口时,他看到的就是一大群西耶城贵族和他们带领的士兵已经把那些佣兵包围了起来。

    已经大致上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塞克勒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他倒是没想到这些新来的佣兵会如此彪悍,直接和难惹波斯尼亚人斗了起来,不过这倒是让他对这些人的疑心去了不少,而且他也很高兴看到这么一幕。

    让塞克勒意外的还有那些佣兵的举动,他可以肯定这些佣兵是经过训练而不是常见的那种乌合之众,而且这些人看上去也同样不好惹,至少即便是被包围,他们依旧毫无畏惧甚至还列成了个看上去有些古怪的阵型,与那些西耶城的贵族们对峙。

    一支看上去颇为彪悍,又是一上来就与当地人发生了冲突的佣兵,塞克勒觉得自己真是走运,或者说应该感谢真神的恩赐,似乎这支军队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尽管在西耶城里他有着半个主人的身份和权力,但是因为毕竟不是总督,塞克勒除了自己随身的护卫,能使用的军队是不多的。

    那些西耶的贵族们看上去还算听话,但是塞克勒既不可能,也不敢信任他们,因为他知道只要稍微疏忽,他就可能会被人割断脖子。

    但是西耶城的矿场又是那么重要,所以历任的塞克勒在用尽手段应付那些当地贵族和各种势力以确保能为奥斯曼供给足够多矿石的同时,他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掌握一支自己的军队。

    只是西耶的贵族们虽然和他勾勾搭搭,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表示完全听从他的命令,更不用说交出自己的军队。

    现在塞克勒在这些突然出现的佣兵身上似乎看到了希望,这些佣兵不但看上去似乎很能打,关键是这这些人不是波斯尼亚人,这就让塞克勒没有太多的顾忌,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与西耶的贵族们发生了冲突,这就足以能保证这支佣兵队伍不会被波斯尼亚人收买。

    至于说雇佣这些佣兵的价钱,塞克勒一点都不担心。

    西耶城丰富矿藏足以能支撑供养一支佣兵,甚至哪怕是没有钱了,也可以直接用矿石作为报酬,只要这些佣兵有眼光,他们会发现或许用矿石做酬金,或许有时候要比纯粹的金币更划算。

    塞克勒这么盘算着,就命令手下释放贡帕蒂,他需要这个人为他控制住那些显然已经正出于愤怒边缘的佣兵,对于雇佣兵散漫的纪律和恶劣的行径塞克勒还是知道的,他一点都不怀疑一旦有机会这些人就会趁机洗劫整个西耶城。

    贡帕蒂小心的穿过双方对峙的空地,那些西耶贵族们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虽然相信这些人还不会从背后给他一枪,但是他还是尽量放缓脚步显得态度从容,尽量避免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我们是不是应该杀过去?”领队先是对贡帕蒂这么问,然后才压低声音有些焦急的说“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他不来救我们,可能这次就要糟糕了。”

    “我想他应该就在附近,”贡帕蒂借着查看手下向着远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起伏丘陵望去,他打赌亚历山大应该就在那些丘陵山坡之中,不过肯定是看不到他的踪影的“可你就别指望他能来就我们了,他现在带在身边的人比我们还少,而且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可也可能下一刻我们就脑袋搬家了,”一个有些紧张的士兵从旁边接口说“这些该死的波斯尼亚人杀了我们一个人。

    “我听说了,”贡帕蒂有些恼火的说,虽然这场冲突自己一方并没有吃亏,而且好像还占了点便宜,可现在亲耳听说自己的手下被打死,贡帕蒂还是不由怒火中烧“让我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随着一声悠长的命令,“佣兵们”迅速展开,火枪兵向队伍当中退去,他们进入长矛与剑盾兵之间的空隙,然后渐渐收拢的队形开始向着正面人数最多的西耶贵族们逼近。

    “你在干什么?!”塞克勒意外的看着不但没有撤退解散,相反正逼过来的佣兵,他愤怒的从人群当中走出来向着站在队伍前面的贡帕蒂喊着“为什么不让他们收起武器?”

    “我的人被杀了!”贡帕蒂大声喊了句,然后让旁边的的小卡乔替他向对面喊着“看看啊,那个可怜孩子被砍死了,那孩子跟着我从比萨出来到现在参加过好多次战斗都活下来了,可在这个地方丢了性命,还有另外两个人受了伤,你应该知道对佣兵来说负伤意味着什么,我得为我的人报仇。”

    “真是个蠢货。”塞克勒嘟囔一句不过却不是那么生气了。

    因为双方都是用波斯尼亚语,虽然小卡乔说的颠三倒四,不过西耶贵族们还是听明白了。

    可这立刻激怒了西耶人,他们簇拥着抬着全身是血,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尸体的一些人向前逼近,同时也纷纷向着佣兵们大声咒骂。

    “他们说我们打死了他们3个人还重伤了1个,”小卡乔微微撇嘴“而且他们还指责是我们的人先开枪的,不过他们自己也承认似乎是他们的人首先挑衅的。”

    “那我们算是占便宜了?”贡帕蒂心里的火气略微小了些,不过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退让,相反还要表现得占着道理,否则接下来他们可就要被动了。

    “好像是这样,不过我们可以说那是自卫,毕竟对方的人先表示出了敌意,如果斥候相遇的时候一方露出敌意,那就意味着战斗。”小卡乔先是很肯定的这么说,然后还为了加重语气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敌意意味着宣战。”

    贡帕蒂用力拍了下斥候的肩膀,然后向前两步,开始向着对面大声喊了起来。

    相互质问,怒吼,甚至是咒骂在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展开,而塞克勒除了一开始,就再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表情的脸上平静得近乎死板。

    不过塞克勒并不知道,在远处坡地的灌木丛后,同样有群人和他一样看着这一幕。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手下问看着远处的亚历山大。

    “应该是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亚历山大摇摇头,他的神色有点奇怪,脸上挂着丝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无奈的神情“不过没有想到波斯尼亚人是这么彪悍,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改变一下了。”

    伊沃德拉纳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或者说自从那个蒙蒂纳伯爵来了之后他的日子就过的不那么舒心了。

    对于德拉纳来说,苏丹是否要吞并整个波斯尼亚,或是卡尼奥拉的卡尔大公是否想要趁机吞并北方领地的打算并不重要。

    德拉纳想的只是抱住他的那片领地还有矿山。

    这在波斯尼亚并不是很容易。

    所以德拉纳始终都是小心翼翼,好在他的运气不错,迄今为止他的领地和矿山还算安全。

    德拉纳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可让他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的出现搅乱了他的生活。

    从开始的忌惮到被挑拨起了更多的心思,德拉纳觉得那个蒙蒂纳伯爵就像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

    说是蛇未免有些过分,德拉纳也不能不承认那个年轻人其实只是把他心里一直隐藏的念头揭开来而已。

    不过德拉纳很清楚的明白,那个人不可能是无偿的帮助他,既然这样他就必须付出足够多的代价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下令允许那些难民进入自己的领地,同时派人发出话去,愿意接纳更多的难民

    在其他贵族纷纷封锁了自己领地禁止难民进入的时候,德拉纳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对这个,德拉纳倒是早有准备,所以他的借口也很充分。

    按照他的说法,他领地里发现了新的矿脉,为了能尽快摸清整个矿脉的走向,他需要大批的人手为他探矿。

    这个理由让很多人不禁心生羡慕,不过由此倒是也能理解为什么德拉纳不惜让难民进入他的领地了。

    毕竟和一条矿脉比起来,收留一些难民根本算不了什么。、

    特别是如今这种时候,奥斯曼人很快就要来了,虽然巴耶塞特二世颇有宽容的好名声,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苏丹的那些大臣不会为了讨好苏丹做出什么事情来。

    事实上奥斯曼的苏丹们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有时候他们会因为贪婪撕毁与别人谈好的合约,更有的时候则干脆直接吞并他们看上的某些东西,特别是在和欧洲人做生意的时候,这种不守信用经常让与他们做生意的人吃上很大的苦头。而除了苏丹本人,他手下的那些大臣则更是贪婪无度。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德拉纳急着想要探明那条矿脉的目的,是为了赶在奥斯曼人到来之前,先确定下来那座矿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毕竟苏丹手下的大臣们曾经做过用一张羊皮换走了别人一船货物的勾当,而理由则是那个人没有能在金角湾那如林的船帆中一下子找出自己的船。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德拉纳允许难民进入领地这都多少引起了西耶城的塞克勒的注意,不过因为刚刚遇到些麻烦,塞克勒一时间还不能抽出精力去打听某个小贵族的领地上都发生了什么。

    佣兵与西耶城防军之间的冲突引起了西耶贵族们的不满,当他们听说这支佣兵是准备受雇奥斯曼人之后,这种不满和敌意就变得更严重了。

    为此塞克勒不得不周旋与贵族们之间,甚至还做出了某些许诺。

    而他之所以会为了一支佣兵这么做,除了他看上了这支似乎颇为彪悍的佣兵队伍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正急需人手。

    苏丹的御驾亲征对塞克勒来说当然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他面临的难题也接踵而来,对于战争物资的需求让君士坦丁堡的那些老爷变得贪婪无比,而塞克勒已经接到了来自萨拉热窝的总督的再三催促,命令他务必要增加征收的各种矿石。

    塞克勒需要有人能帮他做这件事,而刚刚在西耶城外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再也没有比那个叫贡帕蒂佣兵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果说这个想法开始还不是那么强烈,当听说在远离西耶城的某个小贵族的领地附近似乎发现了一片颇为富足的锡矿矿脉后,他的这个念头就变得异常强烈起来。

    “我为说情,甚至还许了愿,说起来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回报我,”塞克勒是这么贡帕蒂说的“我需要你为我去征收为苏丹的军队筹集的物资,然后把那些物资送到萨拉热窝,要知道这都是很宝贵的物资,特别是那些铜矿石,总督一直在盼着它们尽快送到。”

    听着塞克勒的吩咐,贡帕蒂的精神立刻一振:“铜矿石,那可是制造大炮材料。”

    “是这样的,所以你必须小心谨慎,要知道波斯尼亚人都是些强盗。”塞克勒不放心的叮嘱着。

    “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们送到应该去的地方。”贡帕蒂两眼放光的说

第二十二章 劫匪

    距西耶城十几法里一处村庄旁的小河边,几个女人正在挽着袖子蹲在敲开河面的冰窟窿旁就着冰冷的河水用力拍打衣服,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女人们因为用力头上还泛起了点点汗珠。

    这处村子里的男人差不多都在附近的矿场上做工,每天穿着肮脏的衣服回到家里的时候,那种呛人的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所以浆洗衣服也就成了村里女人们每天最要紧的工作,有时候除了自家男人的衣服,还能揽点其他矿工的活儿,给家里贴补点家用。

    小河从村子旁边流过,对岸就是沿着河边向山上延伸过去的一条道路。

    一阵沉重的声响从远处路上传来,女人们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从山上运下来的矿石车队。

    车队经过的路上扬起了阵阵尘土,让风一吹灰尘飘过河岸,吹进河边女人们的眼睛,落在她们手里的衣服上,这让正在干活的女人们不由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边擦着被灰土迷了的眼睛,一边神色不豫的看着河对面的车队。

    那些矿石车上插着的一面旗帜似乎似乎刺激了那些女人,她们面容冷淡,甚至透着些许敌意的盯着那插着一面新月旗的车队,直到他们拐过山脚,看不到了踪影。

    女人们知道车上装的是为奥斯曼人上缴的矿石,这些矿石会先被集中存放起来,然后等到积攒得足够多的时候,装上大车送往南方。

    每当看到这些车队的时候,当地人都会很愤怒,更充满了敌意。

    贵族们会为属于自己的财富被人掠走而愤怒,而平民则为自己辛苦劳作的结果因为要上缴给奥斯曼人而拿不动工钱而愤怒。

    车队一路延着山路向前走着,这些矿石会被暂时堆放在山下的一个大仓库里,作为送往南方的重要物资,这个仓库是起运前的最后一站。

    车队走的有些慢,沉重的车身压得车轮在路上碾得路上的碎石发出格拉格拉的声响,车上插的新月旗在风中不住飘扬着,就好像是在向这片土地上的人示威。

    一个车夫厌恶的向那旗子看了眼,然后又有点发泄的把手里马鞭在空中甩得啪啪的响,拉车的驮马听到那声响本能的加快了脚步,这又引起了车夫的不满,干脆伸脚用力在驮马屁股上踹了一脚。

    驮马发出了声嘶鸣,引起了车队里前后好多驮马的回应,一时间马嘶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

    一个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的奥斯曼人回头向队伍里看去,他的手习惯的握在刀柄上,他知道这些当地人痛恨他们,更知道以当地人的性格,如果他们稍微有点疏忽就可能会丢掉性命。

    一阵马蹄声从对面路上传来,奥斯曼人立刻警惕起来,他叮嘱身边同伴在小心车队的同时,自己催马向前跑了几步眼睛紧盯着对面的路口。

    骑在马上的身影由远及近,奥斯曼人有点紧张的看着对方迎面而来,当确定只有一个人时他先是稍微放松了下,可随后又不由皱起了眉梢。

    对面那人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停下来,坐骑微微侧着身子挡在路上向这边打量着,然后他忽然调转马头转身向来路跑去。

    这立刻引起了奥斯曼人的警惕,他回头向押车的同伴大声喊了几句,在同伴纷纷摘下武器的时候,他单独向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前面是处不太高却恰好挡住了视线的陡坡,奥斯曼催马上前来到坡顶上,不过当他看到对面坡下的情景时,奥斯曼人不禁大吃一惊。

    一群骑着马人就在陡坡对面不远的路上,这些人虽然装束各异,但是他们身上的武器却说明这些人来意不善,似乎知道奥斯曼人会来查看似的,当奥斯曼出现在坡上时,看到的是一片投过来的冷冷目光。

    奥斯曼人的心霎时冰凉,波斯尼亚人的反抗从没停止过,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很多贵族都在暗中支持那些人,只是奥斯曼人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大胆的在距西耶城不远的地方发动袭击。

    西耶城塞克勒手下并没有多少人,但是之前却并没有受到过袭击,这是因为波斯尼亚人知道如果直接袭击那个塞克勒,可能就会彻底触怒南方的奥斯曼统治者,北波斯尼亚的贵族们尽管很厌恶苏丹派来的这些人,可也不想轻易触怒他们。

    可现在看着这些人,奥斯曼人觉得全身冰冷,他一边调转马头回身逃跑,一边向着坡下车队的同伴不住大喊发出警告,听着身后渐渐响起的马蹄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队人已经从背后向他追来了。

    车队里奥斯曼人霎时惊慌起来,他们没想到会突然有人袭击,而且看着从坡上冲下来的人,他们的眼中不由露出些许绝望。

    对方的人比他们多出不少,虽然奥斯曼人立刻纷纷举起弓箭,有的还在车边端起了火枪,但是他们却知道在这个距离也只够他们抵挡一轮而已。

    果然,只来得及射出两箭就不得不拔出弯刀的奥斯曼人立刻被比他们人数多出不少的波斯尼亚人包围起来,而让奥斯曼人更加陷入混乱的,是那些原来看上去还算老实的车夫们忽然开始捣乱,他们不停的赶着马车到处乱撞,原本就没来得及形成的车阵瞬间四分五裂,被那些人冲进了缺口,有些大胆的车夫甚至开始帮着那些人一起向奥斯曼人发起了进攻。

    之前探路的奥斯曼人早已经被后面追上的人砍翻在地,不过他并没有死,在一大堆马腿的踩踏下他居然奇迹的活了下来,只是当他终于爬到一辆车边扶着车身站稳,要费力的抽出腰里的马刀时,却被几个之前他押运的车夫围在了中间。

    他们手里有的用来支撑车板的木棍,有的握着短刀,还有一个则是抓着两块有着锋利尖角的矿石,奥斯曼人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敌意,这让他相信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这些人绝对会好不留情的杀了他。

    奥斯曼人慢慢把带鞘的马刀摘下来扔到地上,然后他因为身上的伤口流血眼前发黑的慢慢坐了下来。

    恍惚中奥斯曼人听到了有人在大声说话,时不时的似乎还有些争吵,不过他因为头昏眼花根本听不清这些波斯尼亚人在说些什么,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那些波斯尼亚人把他同伴的尸体挂在了路边临时树起的十字架上,然后又把车队向着来路的方向赶回去。

    这些波斯尼亚人做事很麻利,或者说他们这附近的环境很熟悉,在奥斯曼眼前发黑昏过去之前,他只恍惚的看到车队的背影正消失在他们之前来的路上。

    西耶城的人们是在第二天才听说了奥斯曼人的车队被劫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很多西耶人高兴的不得了,特别是平民,有人甚至直接在大街上跳起了舞。

    不过西耶的贵族们就未必那么高兴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传去,都在的打听这件事是谁干的。

    对于奥斯曼矿车队被劫这件事,西耶贵族的心情多少都有些复杂。

    他们当然希望看到奥斯曼人倒霉,但是他们也知道这对他们自己未必是件好事。

    奥斯曼人的矿车因为袭击受到的损失肯定是要补偿的,而奥斯曼人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来西耶贵族们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西耶贵族们开始暗中联络,他们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或者说是谁不派人和他们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了这么件事。

    不过与西耶人比起来,西耶的塞克勒就更希望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之前那个探路的奥斯曼人是走运的,原本应该这么流血而死的他居然颇为奇迹的活了下来。

    只是他能提供的消息并不多,除了知道那是些波斯尼亚人之外,没有能说出更多的东西。

    塞克勒脸色阴沉的听着手下的报告,他的手指不经意的敲打着身下的厚实地毯,在仔细想了许久后拍了拍巴掌。

    “去把那个贡帕蒂叫来。”塞克勒的目光阴沉,看到仆人鞠躬退下,他的手指再次敲打起了地毯。

    矿车队被袭这件事传来的时候,贡帕蒂正在西耶城的一座小酒馆里喝酒,波斯尼亚的苹果酒是很出名的,至少贡帕蒂觉得并不比蒙蒂纳的葡萄酒差多少。

    对贡帕蒂,西耶当地人显然很痛恨,不过一些外来的人就未必会这么想了。

    至少这家酒馆的老板并不拒绝做这位出手大方佣兵的生意,虽然因为这个之前还闹出了不少不愉快,但是在贡帕蒂和他的手下亮出了武器后,那些原本准备找茬的当地人暂时消停了些。

    只是气氛多少有些压抑,不过当矿车被袭的消息传来时,酒馆里立刻变得沸腾起来。

    西耶人不停的相互碰杯表示祝贺,有些还特意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坐在一角的那几个“奥斯曼人的狗腿子”。

    而听到消息的贡帕蒂则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大人吗?”一个手下小声的问。

    “不,这可不像是大人,”贡帕蒂疑惑的摇摇头“我们都知道大人可不只是为了那么点矿石,这倒更像是波斯尼亚人自己干的。”

    贡帕蒂说着向那些当地人看去,可惜他在这里的名声太臭了,否则或许还能打听出点消息。

    酒馆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冷风灌进来,但却没见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门口,接着热闹的气氛就一下子冷了下来。

    看到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奥斯曼人,贡帕蒂知道这是来找自己的了。

    塞克勒远远看着身上散发着酒气的贡帕蒂,他想要出声呵斥不过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塞克勒不想浪费时间,矿车被劫这件事固然让他有点焦头烂额,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波斯尼亚人的大胆“我要你找到那些人,如果可能把他们的脑袋全都带回来。”

    “你是要我杀光他们?”贡帕蒂有点迟疑的问。

    “对,残酷的,无情的全部杀光。”塞克勒的脸上没有什么恶毒的神色,可他说出的话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我知道你是佣兵不是刽子手,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的命令高于你的荣誉。”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那些人劫走了你的矿车?”贡帕蒂多少有点奇怪,他对这个塞克勒当然没有必要多么熟悉,但是从几天当中的交道上,他能察觉得到这个人并非是个传言中只会用残酷手段统治被征服者的奥斯曼人。

    果然塞克勒虽然腔调冷淡,可还是给了他解释:“矿车虽然重要但是这还不能让我下达屠杀的命令,但是这是个很坏事情,这里的人在反抗苏丹的统治。”

    塞克勒的情绪略微有点激动,他端起摆放在矮几上的杯子喝口咖啡平复了下情绪,这才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继承我叔叔的职务到这里来吗,就是因为叔叔之前能够用很巧妙的手段安抚这里的人,要知道这是北波斯尼亚而不是南方,就连萨拉热窝都依旧有很多人反对总督的统治,可在西耶我们却可以从当地人手里征收矿石,这一切都是我的叔叔努力的结果,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塞克勒说着目光投向贡帕蒂:“我会一直在这座城市待下去,如果我做得好苏丹甚至可能会允许我的家族一直沿袭这个职务,所以我绝不允许出现意外。”

    贡帕蒂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很显然塞克勒更关心的是矿车被劫这件事给他在西耶的地位造成的威胁。

    “我会按照你的命令去做,”贡帕蒂回答着“不过那些应该是当地人,而我对这里根本不熟悉。”

    “这个你放心,很快我就能打听清楚那些人是谁。”塞克勒对这个不以为意“另外我要你做好准备,出了这种事肯定会有很多人不安分,我不能给他们机会。”

    说到这塞克勒泄愤似的用力攥了下拳头,他从地毯上站起来来回走动着。

    “找到那些反叛份子,然后把他们全部处死,这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恐吓,必须让波斯米亚人明白他们的任何反抗都会遭到最残酷的镇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老实,我之前对他们是太仁慈了,现在该是让他们真正认识我的时候。”

    “可是那些西耶的贵族呢,你不担心他们会反对你?”

    “所以才需要你,”塞克勒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贡帕蒂“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些抢劫了我的矿车的匪徒,除非那些西耶人承认自己和那些匪徒有关系,否则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和我作对。”

    贡帕蒂默默点头,不过当他从塞克勒的房间走出来后,他对旁边的小卡乔低声吩咐:“去告诉大人,或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三章 卡尼奥拉一家人

    卡尔卡尼奥拉大公弓着腰迈着步子,手里拿着封信低头看着。

    在他旁边,一个随臣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的神色,大公的脾气已变得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捉摸不透,特别是随着奥斯曼军队即将到达波斯尼亚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更加容易动怒了。

    “那么说,我们的这位朋友倒是在波斯尼亚没有闲着,”卡尔看完信后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看旁边的随臣“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随臣立刻点点头:“是的殿下,我们的人随时都可以出发。”

    “哦,那就好,”卡尔大公脸色略微好了点,他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信“我们那位来自罗马的朋友最近似乎在波斯尼亚做了些事情,不过这显然还不够,所以我得催一催他。”

    随臣默默听着,他知道这时候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他只要负责安静的听着就可以。

    果然大公没有停顿,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做。”

    卡尔说着目光投向王宫另一边的一片房子,那里是两位公主居住的地方,他的姑姑和未婚妻都在那里,让他感到恼火的,是那里似乎成了马尔奇多维人的独立王国。

    包括他的姑姑卡尼奥拉公主在内,马尔奇多维人占据那片房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拒绝卡尼奥拉人进入,他们不但把他们的公主和王子保护得好好的,而且还隐约有要和他这个大公对抗的架势。

    “得让他们知道是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卡尔大公低声嘟囔,他脚下加快步伐急匆匆的向那里走去,身后的随臣只能尽快的跟上。

    亚莉珊德拉科卡尼奥拉公主坐在房间当中的椅子上,虽然这把椅子做工粗糙不是很舒服,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关注的是她们如今的处境。

    虽然之前那位罗马来的伯爵帮他们暂时摆脱了困境,但是他们在卡尼奥拉的处境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随着伯爵的离开,他们虽然按大公的吩咐住进了这片房子,而且还暂时得到了安宁,但是一想到最终还是要面对她的侄子,公主就觉得自己这些人的处境依旧堪忧。

    佳利王子是指望不上,那是个虽然年轻却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年轻人,现在他每天除了兴致勃勃的打猎,已经快要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至少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给了卡尔那么大的难堪,那么事情也就过去了。

    而她的堂妹,和她同名的马尔奇多维公主虽然还算看得清形势,却也不是个能讨论这种事情的人。

    她们都太年轻了,公主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人单势孤,可又没有办法。

    卡尼奥拉公主不相信卡尔大公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之前让他丢人的那件事,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后来和伯爵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伯爵虽然离开,可大公却没有立刻动她们,这至少还算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

    大公拜访的消息让公主心头微颤,她一边吩咐人去通知堂妹,一边又打发手下去找佳利王子。

    然后她独自一人走出大门,看着已经站在第二级台阶上的大公。

    卡尼奥拉的房子大多都是石木混建,哪怕是大公的宫殿也是这样。

    所以这里的房子与意大利那种有着宽大平缓台阶的宫殿截然不同,这里的台阶狭窄而又陡峭,纯粹是为了上下方便而没有什么太多的艺术性,所以并不适合主人站在上面迎接客人,

    如果是客人,就更不合适了,那样会给人一种不请自来咄咄逼人的感觉。

    看到卡尔大公的样子,卡尼奥拉公主心里就不由微微一紧,她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显得镇定,在离侄子几步的第一级台阶的尽头她停下脚步,然后低头向下看着正仰着头望着她的卡尔。

    因为后背佝偻,卡尔原本就比普通人显得矮上不少,再站在下面的台阶上,他就只能尽量抬起头才能和他的姑姑对视。

    不过大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之前他们还曾经剑拔弩张的险些拼命。

    “亲爱的姑姑,我来是要告诉您那位蒙蒂纳伯爵最近在干些什么,”卡尔不在意的把那封信递给公主“我在波斯尼亚的朋友有关于他的消息,看来他倒是很活跃。”

    公主有些不解的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内容神色不由微微变化。

    “我亲爱的姑姑,”大公脸上的微笑渐渐变得略显恶意“我知道你和你的表兄,我那位尊敬的未来岳父一直在暗中和那些波斯尼亚人勾结,马尔奇多维希望通过他们的帮助获得独立,而你希望你的丈夫成为卡尼奥拉的掌权者,不过我在那边也有朋友,所以你们玩那些小伎俩是瞒不住我的。”

    公主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可她紧捏信纸的手出卖了她的情绪,信里的内容让她揪心,一想到自己一家长久以来的打算可能要落空公主不由心里一阵烦乱。

    “姑妈,您大概认为我永远不会察觉那些您在波斯尼亚的支持者,而当您听说那个蒙蒂纳伯爵进入波斯尼亚之后,就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了,所以您就写信让那些人开始在波斯尼亚搅风搅雨的,”卡尔说着毫不客气的一把从公主手里抢过信来念着上面的内容“看看啊,就在伯爵离开之后不到4天,北方就出现了好几起袭击奥斯曼人的事情,其中最大的是那个鲁瓦侯爵,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不过我知道那个人,他就是个天真,好笑还有些愚蠢的波斯尼亚人,还有其他的事,一些当地人也开始袭击奥斯曼人了,我想这些人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唆使,这其中应该有你和我那位马尔奇多维岳父的功劳。”

    卡尔喋喋不休的说过没完,看到公主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干脆向上迈上一级台阶逼着公主向后退开。

    “你并不如你看上去那么善良,至少对那个蒙蒂纳伯爵并不善良,”大公毫不留情的讽刺着“当你听说伯爵要去波斯尼亚的时候,你就在打着趁机让你那些朋友行动起来的算盘了,而一旦奥斯曼人因此生气,至少稍微注意他们就会发现有一支外**队进入了波斯尼亚的,他们会把所有的罪行都怪罪在伯爵的身上,而你和你那些朋友却轻轻松松捞好处。”

    大公的话让公主脸上时晴时阴,她想要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但是咄咄逼人的大公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么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告诉我你是想帮你那个可怜的堂妹,”卡尔说着瞥了眼闻讯而来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马尔奇多维公主“让我想想,你和你的丈夫是打算成为公国的首相,而马尔奇多维你也希望能紧紧抓在手里,这样你和波斯尼亚人相互勾结的时候就可以用马尔奇多维做为和他们讨价还价的筹码了,不是吗?”

    卡尼奥拉公主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扭头看看站在门口神色愕然的马尔奇多维公主,再回过头盯着面前的卡尔。

    “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派去的那个伯爵为我们大家都做了件好事,”卡尼奥拉公主声音阴沉“那些公教徒,他们正好可以成为苏丹泄愤的靶子。”

    “啊!”

    一声尖叫从马尔奇多维公主嘴里发出,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直信任的堂姐。

    “闭嘴,”卡尼奥拉公主大声呵斥着堂妹,眼中透着说不出的厌恶“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支持你们这些叛徒,你的祖父改宗的时候已经就是个叛徒了,我和你住在一个房子里每天都忍受着你遵循那些该死的公教仪式,你认为这是为了什么?”

    “可是你说过是为了帮助马尔奇多维获得独立,可你实际上是要要拿马尔奇多维和别人交换条件。”马尔奇多维公主气愤的反驳着。

    “这和你祖父比起来又算什么,和当初他从我们家族手里夺走大公宝座的时候干的那些事比起来,我已经是够仁慈了。”

    卡尔大公脸上挂着恶意笑呵呵的看着眼前两个女人相互争吵,他把那封信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才冷冷的说:“好了,现在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别忘了你们是在我的宫殿里。”

    卡尔说着从两个女人中间穿过,佝偻着身子走进房门。

    身后,两个女人相互怒视,不过还是跟着卡尔一起走了进去。

    卡尔舒服的坐下来,不过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动了动身子让隆起的后背离开后面膈人的椅背。

    “现在让我们说说那位蒙蒂纳伯爵,”大公看着满是敌意的两个女人“你们大概已经知道我让那个伯爵去做什么了,我需要有人能帮我暂时给奥斯曼人找点麻烦,这样苏丹才能发现我的重要,所以我不想有人破坏我的好事。”

    “那个伯爵在波斯尼亚什么都干不了,”卡尼奥拉公主不屑的说“那些波斯尼亚人既倔强又固执,他们不会和一个公教徒好好相处的的,他到了波斯尼亚唯一的结果就是死在那里。”

    “这个我并不在乎,”卡尔不在意的摇摇头“我在乎的是他能为我做什么,至少现在我不想他出事,所以我要你给你那些朋友写信,告诉他们收敛着点。”

    卡尼奥拉公主阴沉的看着侄子,她在心里琢磨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个要求又会怎么样。

    似乎察觉到公主的心思,卡尔冷冷的说:“如果你拒绝,我会把你和你丈夫做的那些事写信告诉奥斯曼人,相信奥斯曼人一定对你们这些小把戏很感兴趣。”

    卡尼奥拉公主露出了错愕的神色,她没想到卡尔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用向奥斯曼人告密要挟她。

    “卡尼奥拉的祖先会因为你这种行为蒙羞的。”公主愤愤的说,不过她却没有再坚持表示拒绝。

    卡尔大公撇了下嘴说到:“如果卡尼奥拉在我的手里灭亡,那才是令我的祖先蒙羞,不过这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亲爱的姑妈,你现在应该多想想该怎么劝阻你那些过于兴奋的波斯尼亚朋友。”

    “那么你呢,那个蒙蒂纳伯爵不就是被你唆使着去的波斯尼亚,你认为苏丹对这个消息又会怎么看?”

    听到卡尼奥拉公主的反问,卡尔却没有显出惊惶不安,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封信。

    “这是我写给波斯尼亚总督的,不过你可以先看看,我亲爱的姑妈。”

    卡尼奥拉公主有些疑惑的接过那封信,可只看了开头几句脸上就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你居然把那位伯爵的行踪透露给了奥斯曼人的总督?”

    “只是告诉他有个外国人带着军队进入了波斯尼亚,你难道不也是这么告诉你那些波斯尼亚朋友的吗,我们之间的区别只是告密的对象不同,不过正因为这个不同,你必须得按照我说去做了,亲爱的姑妈。”

    公主愣愣的看着卡尔大公,之前借用亚历山大的力量挫败卡尔所带来的喜悦,突然间就荡然无存。

    现在卡尼奥拉公主忽然发现除了按照卡尔说的做,她居然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马尔齐多维,我觉得你们夫妻还是不要妄想了,不过我可以考虑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你们,”卡尔看看旁边的马尔齐多维公主“你的丈夫可以得到摄政公爵的称号,但是你们必须保证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再干预马尔奇多维的任何事务。”

    卡尼奥拉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有些充满希冀的看着卡尔,似乎是在探究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马尔奇多维公主脸色沉沉的看着讨价还价的两个人,她觉得自己的国家就好像一块被随时准备宰割的肥肉,等着别人任意享用。

    “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卡尼奥拉公主对侄子点头说到“不过我只能保证放弃干预马尔奇多维的事情,至于波斯尼亚人,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对他们的影响并没有到能随意指挥他们的地步。”

    卡尔暗暗咒骂了一句,他知道卡尼奥拉公主并非说谎,就和他与那个伊沃德拉纳之间的关系一样,他也不相信卡尼奥拉公主夫妻能对如同的鲁瓦那样的波斯尼亚贵族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不过这么一来对卡尔来说事情就有些糟糕了。

    卡尔大公对亚历山大是抱着很大希望的,他除了指望着亚历山大能在波斯尼亚为他拖住奥斯曼人,更是希望这能让苏丹意识到维持他的军队对奥斯曼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卡尼奥拉公主之前向波斯尼亚人透露亚历山大的消息,无疑会激发起波斯尼亚人反抗奥斯曼帝国热忱,这看上去似是也合他的心意,但是卡尔却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也可能会是彻底激怒奥斯曼人。

    他只希望由亚历山大的蒙蒂纳军队给奥斯曼人找些麻烦,然后他再乘机提出帮助奥斯曼人围剿亚历山大,这样才能显出他做为卡尼奥拉公国统治者的重要,但是如果整个北波斯尼亚发生了叛乱,特别是那些贵族如果都牵扯进去,结果很可能就是会促使奥斯曼人对当地贵族彻底失去信任。

    如果那样,当奥斯曼人到了卡尼奥拉的时候,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被罢黜的命运了。

    “亲爱的姑妈我得承认你给我惹了个不小的麻烦,所以在事情更糟糕之前赶紧想办法补给吧,否则我会把你们干的那些事告诉奥斯曼人。”

    卡尔咬着牙叮嘱着,然后他的目光不由投向波斯尼亚的方向。

    “伯爵,你可一定要顶住啊……”大公心里由衷的暗暗祝愿着。

    纳乌萨瓦河把波斯尼亚简单的分成了南北两块,这除了因为奥斯曼人到来造成的结果,历史上波斯尼亚也因为这条河流曾经出现南北两个不同的王国。

    其中北波斯尼亚最强大的时候曾经统治着包括北方与大半个克罗地亚的领土,而在稍微些之后,北波斯尼亚王国向南扩张,最终统一了整个波斯尼亚和几乎全部的克罗地亚。

    所以当奥斯曼人到来之后,随着波斯尼亚王国的灭亡,之前被波斯尼亚人统治的克罗地亚也就变成了无主之地。

    这里的贵族很多,多得就像是满山都是的桦树林,经常一小块地方上就会有好个不同姓氏的贵人,虽然这些人大多的出身并不高,但是他们依旧是真正的贵族。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景,说起来和克罗地亚的过去有关。

    和波斯尼亚或是卡尼奥拉不同,克罗地亚人信仰的是罗马的公教。

    而当初引导克罗地亚人改信的,正是老罗维雷的叔叔西斯廷四世。

    这大概算的上是西斯廷四世最得意壮举之一,当他听说奥斯曼人灭亡了波斯尼亚王国之后,就做出了个大胆的举动,派出一位主教去劝导克罗地亚人改信换宗。

    谁都没有想到他这个看似冒险的举动居然真的成功了。

    只是为了能让克罗地亚人改信,西斯廷四世对当地人大肆许诺,甚至宣布只要愿意皈依梵蒂冈,就承认那些人的贵人身份。

    这样许诺的结果就是克罗地亚顺利的皈依在了梵蒂冈教廷门下,而当地也凭空多了许多新鲜出炉的贵人。

    而现在就有一队贵人正牵着驴赶着牛的穿过一片桦树林,在他们的车上,装的是满满当当的矿石。

第二十四章 密林贵人

    桦树林看上去就如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雪,显得晶莹洁白的树干让树林好似一片美丽的雪景与活动的冰雕。

    随着山势,树林越往里面显得愈加浓密,原本还能面前认出的道路渐渐被地上厚实的落叶覆盖,而且随着进入树林深处,即便是头顶的太阳也被那大片大片的树冠枝杈遮挡住,即便是早已经枯叶落空的冬季,当抬起头来时也很难看清太阳的方向。

    陌生人走在这样的树林深处很快就会迷路在,除了看上去到处都一样的树木,走在这里的人会因为失去方向而变得茫然,甚至是惊慌。

    冬天的桦树林很萧瑟,却又透着肃杀的美丽,只是这样的地方却又有着令人畏惧的秘密。

    在这庞大的桦树林的深处,有一片沼泽地,常年积累的落叶覆盖在地上变成了新鲜的肥料,让这片土地肥沃而又松软,但是这又是危险而可怕的,即便是冬天,那些看上去硬邦邦的土地踩上去的时候地面都会迅速凹陷下去,然后冰冷的泥水会紧紧缠住倒霉者的腿,不论是人的双腿还是动物的四条腿,都会因为踩进这无底的深渊无法自拔,而恐慌的挣扎带来的后果就是越陷越深,当腿完全陷进去时,无法借力的身体将会下陷的更快,而到了胸口时,遇难者就会因为憋闷渐渐失去意识和力量,接下来会渐渐淹没脖子,这时候遇难者已经无法呼吸,张大嘴巴的最后挣扎只能是让嘴里灌进泥浆,然后是鼻孔和眼睛,当最终没顶的时候,或许会有几缕头发漂浮在沼泽的表面,但是最终也会随着泥浆的向中间挤落被彻底淹没,至此沼泽才会平静下来,再也看不到任何曾经吞噬了一条生命的任何痕迹。

    这样的地方是那么可怕,以至常年以来几乎没有人敢到树林深处的沼泽地来。

    但是这只是“几乎”,依旧有些胆大包天的人愿意在这里停留甚至是居住,穿过不停在寒风中发出“哗啦哗啦”声响的桦树林和可怕的无底沼泽,可以看到在树林另一边的边缘地方,有一处规模不小的营地。

    这片营地由一排就地取材的桦树搭建的房子组成,斑斓的桦树树干建成的墙壁和房顶让整片营地和四周的树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房顶上飘起的袅袅炊烟,除非是到了很近的地方,否则轻易不会发现这片林中营地。

    营地外面有一圈树起的不高的用树干建成的围墙,一座同样不高,顶子上铺着不少树叶的望台搭在两棵相邻的桦树之间,一个身穿厚实皮袍子的男人站在望台上盯着远处。

    营地远处传来的动静引起了望哨的注意,他先是仔细看着,当看清楚来人的队伍后,望哨立刻大声向下面营地里的人发出了信号。

    整个营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论是正在外面的人,还是在房子里的都纷纷向营地大门口涌去,很多人还大声嚷着要看看那些回来的人。

    那支队伍渐渐近了,先是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接着渐渐看清,当看到他们赶着的那些车辆时,人们不由又是发出一阵高兴的欢呼。

    “上帝保佑,但愿他们都是安安全全的回来的。”

    一个上了年纪的高个老人有点紧张的说,这引起了旁边另一个比他稍微年轻却也已经须发灰白的老头反驳。

    “我们应该为他们的勇敢高兴,不是说这种让人胆怯的话,我要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我不是胆小,只是担心,”高个老人不满的看了眼旁边的老头“要知道我的父亲当初为了皈依梵蒂冈甚至不惜面对最严酷的绝罚,正因为这个……”

    “正因为这个你的家族才能成为贵人,这个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灰发老头一边看着越走越近的队伍脸上浮起笑容一边不屑的说“要知道真正的贵人是不会总是刻意提起那些陈年往事,我的家族很多年前就是贵人了,我们家的传统就是告诉子孙作为贵人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高个老头脸上涨得通红,他知道对方在暗示讽刺他只是个暴发户,这让他很生气,不过不等他再开口,那支队伍领头的人已经踏上营地前一条小溪上木板桥,来到了营地大门前。

    “我们的英雄回来了!”灰发老头首先大声喊着,他的喊声又引起了一阵欢呼,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人们立刻向着队伍涌去,人们有些焦急的在队伍里寻找自己的家人。

    “放心吧,所有人都全须全羽的回来的。”一个头戴圆筒毡帽,腰里别着一支火枪的男人大声对人们喊,他这话引起了四周的一片笑声,而这时几个衣着略显华丽,看上去颇有身份的人从人群当中走了过来。

    看到这几个人,男人脸上立刻收起笑容,他恭敬的附身行礼,毡帽上的飘穗一直垂得和帽檐快成直角。

    “上帝保佑你们都安全的回来了,”一个脖子上挂着个纯金勋表中年男人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让那男人亲吻,然后他看看后面的队伍“和大家说说你们这趟的经历,要知道桦树林和大山挡住了太多的消息,很多事情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

    “遵命子爵大人,”男人在人们希冀目光中笑了笑,然后慢慢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神色“如果要我说实话,现在波斯尼亚那边并不好,我说的是北方,因为南方早已经被异教徒彻底占领了。”

    人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叹息,被称为子爵的中年男人也神色凝重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那就说说北方吧,”子爵招呼着男人和自己一起走进营地“我们躲在这里时间有些久了,现在都想尽快知道外面的事情。”

    “您完全可以不用躲在这的,毕竟以您的身份,即便是萨格勒布的那些大人们也要对您恭恭敬敬的。”毡帽男人带着点嬉戏的回答,不过看到子爵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好转,就渐渐收起了笑容。

    “萨格勒布有些人或许盼着我早早死掉呢,”子爵对毡帽男人的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要知道我可是挡了他们太多人的路。”

    “可您是……”

    毡帽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子爵做手势拦住了,他带着人们来到营地的空地上停下来问到:“说说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吧,北波斯尼亚现在形势如何,摩尔科骑士?”

    “有点糟,”叫做摩尔科的骑士略显泄气的看看四周的人“我知道大家希望听到好消息,不过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现在北波斯尼亚虽然依旧有很多人在抵抗奥斯曼人,但是不论是规模还是军队都很小,很多人都只是自发的反抗却没有人带领他们,而那些大贵族们今天也许会和异教徒打仗,明天就又热情的和苏丹派去的使者称兄道弟,可以说没有谁是完全站出来的。”

    “哦。”

    一阵失望的低声议论从四周传来,人们原本因为队伍回来的喜悦情绪不禁变得有点低沉。

    “不过也并非全是这样,”摩尔科骑士说着向那位子爵微微躬身“说起来还是您的表兄更勇敢,我们在快要回来的时候听说他不久前刚刚袭击了奥斯曼人在纳乌萨瓦河北岸建立起的码头,他的军队直接把那些奥斯曼人赶进了冰冷的河水里让他们洗澡,而且他还烧掉了码头上奥斯曼人准备的所有物资,那些都是苏丹为他的远征大军准备的。”

    “鲁瓦?”子爵略显寻思的问了句随即点点头“这像是他干的,在整个北波斯尼亚大概也就只有他是这么勇敢的,告诉我他还做了什么?”

    “做了很多,人们现在都在传说他可能会成为新的波斯尼亚国王。”

    摩尔科骑士话说出口似乎才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而四周的气氛也瞬间变得微微一凝。

    一些人的目光看向脸色平静的子爵,而摩尔科身后的高个老头已经暗中狠狠在儿子腰上戳了一下。

    “好了摩尔科,你也累了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休息吧。”子爵虽然看到老头的动作却没再说什么,他吩咐完后向几个身边的人做个手势让他们跟上自己,然后就转身向营地里最大的一所房子走去。

    “你这个蠢货,难道上帝造你的时候只给了你身子没给你脑袋吗?”等子爵几个人一走远,高个老头立刻气呼呼的抓着儿子的肩膀向自家房子走去,似乎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毛病,老头先是停下来虔诚的画了个十字然后才又低声骂着“上帝原谅我说了这种不敬的话,可你怎么能在子爵老爷面前提什么国王不国王的。”

    “爹,我也只是顺口说出来的,是子爵自己要问的。”摩尔科骑士一边暗中使劲挣扎一边看着四周“爹呀你别这样行吗,我现在是骑士又是子爵任命的队长,你得给我留点面子。”

    “狗屁的面子,你已经让子爵老爷不高兴了,说不定过不了今天晚上你的队长就没了,至于你的骑士别忘了是你爹我让给你的,最多我再收回来。”老头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直到在自家门口看到个年轻的女人正关心的望着他们这边。

    看到那女人,父子俩人瞬间僵在原地,过了一会老头才想起什么赶紧松开抓住儿子的手,还顺势把儿子皱了的衣服抚平。

    “哦……那个摩尔科啊,子爵老爷的吩咐一定不要忘了,要知道这可是老爷对你的信任。”老头煞有介事的叮嘱着儿子,然后趁着转过身的时候立刻眨了眨眼睛。

    “您放心吧爹,我是说父亲,我一定会按照子爵的命令去做的。”摩尔科骑士也赶紧一本正经的应着,看到老头走进了自己家门,这才转身向那年轻女人躬身行礼“请原谅尊敬的阿洛霞小姐,我不知道是您来了。”

    年轻女人很漂亮,看上去就像个熟透的苹果,即便是在这个如同避难地的桦树林的营地里,可依旧可以隐约分辩出她有别于其他人身上那不同的尊贵气质。

    女人并不出声,只是静静而又带着点有趣的看着摩尔科骑士,直到看出摩尔科骑士似乎因为不自在有些难受了,这才打破沉默笑着说:“我打扰你们父子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摩尔科赶紧说,不过看着女人安静的望过来的目光,骑士最终苦笑了声“其实我父亲正在教训我,因为我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因为你对我叔叔说鲁瓦侯爵可能要当国王了?”女人笑着问,看到摩尔科苦笑点头,她就皱起眉梢“你的确有点笨,要知道大概也只有你这么蠢的人才会当着萨格勒布公爵儿子的面说另一个人可能会当国王。”

    摩尔科无奈的耸耸肩,他觉得自己其实没做错什么,毕竟是子爵自己要他说关于北波斯尼亚的事。

    被称为阿洛霞小姐的年轻女人似乎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先是很严肃的说完,然后又调皮的露出个笑容。

    “不过你也没错,毕竟我叔叔从萨格勒布逃出来后现在能统治的也就是这片树林了。”

    阿洛霞的话让摩尔科不知该怎么回应,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略显尴尬的沉默。

    然后就在阿洛霞小姐搜肠刮肚的想要打破这尴尬气氛找个话题时,摩尔科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嘴里发出“啊哦”的一声轻叫。

    他向阿洛霞小姐一个鞠躬,嘴里还急急的说:“请原谅小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没有告诉子爵大人,我得赶紧去向您的叔叔报告。”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阿洛霞小姐立刻挺挺胸“你知道这个时候我叔叔应该正和其他人开会,如果我不和你一起去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了,所以我可以帮你,当然首先你要说的真是件很重要的事。”

    “是不是很重要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向子爵大人报告。”

    听到摩尔科这么说,阿洛霞小姐就点点头,然后迈着即便在这么个看上去偏僻的营地里也颇为沉稳的步伐走在前面,领着摩尔科向子爵的房子走去。

    子爵的确在和他的那些心腹开会,不过他的情绪不高,除了听着手下们的议论,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独自沉思。

    “大人,您必须下决心了,”一个手下向子爵说“如果您再继续躲避下去,鲁瓦可能真的会成为新的波斯尼亚国王,而您重新返回萨格勒布的最后机会可能都要没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子爵无奈的看着望着他的手下们“你们应该知道当初那些叛乱份子借着异教不停入侵波斯尼亚的机会把我们赶出萨格勒布的时候鲁瓦对我的处境视如不见,我知道他其实更愿意看到赫尔瓦家族的人被驱除,毕竟现在他可能成为北波斯尼亚甚至有机会成为大半个克罗地亚的国王,你们认为他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吗,他有足够多的军队和花不完的钱,而我有什么,除了一群忠心耿耿跟着我的臣子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子爵的话让房间里的其他人不禁沉默,他们知道子爵说的没错,做为最有机会继承克罗地亚王位的赫尔瓦家族,不论是对波斯尼亚王国的遗老遗少还是对如今的鲁瓦侯爵来说显得太过碍眼,所以当初萨格勒布的正教徒趁着南方陷入战争的机会,在萨格勒布发动暴动杀死了皈依公教的赫尔瓦公爵,驱逐了公爵的儿子时,做为亲戚的鲁瓦侯爵却只是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我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和鲁瓦或是其他人争夺克罗地亚甚至是北波斯尼亚王位的资格吗?”赫尔瓦子爵有些茫然的看向他的那些手下,看到他们沉默不语的样子,子爵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能统治的只有这片营地,没有军队我甚至不能去那些还效忠我的省份。”

    子爵的话让房间里陷入一片压抑,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直到一个略微带着点试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人,或许有个消息您想听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看到和侄女站在一起的摩尔科,子爵的眉梢不易察觉的皱了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骑士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是这样的大人,”摩尔科走进屋里看看所有人这才说“我们去劫奥斯曼人车队的路上听说了个消息,似乎有一支罗马那边的军队到了波斯尼亚,领头的好像叫蒙蒂纳伯爵。”

第二十五章 矿车队

    赫尔瓦子爵静静的听着摩尔科骑士的描述。

    一个贵族,一支罗马来的天主教军队。

    这个消息引起了子爵和他身边亲信们的兴趣。

    不过和其他人立刻露出兴奋的样子不同,子爵很谨慎。

    一次次的询问着一些细节,子爵似乎对那个人和他的军队很感兴趣,不过却又不那信任。

    “这个蒙蒂纳伯爵的军队都是些什么人?”

    “对不起大人,这个我不知道,”摩尔科有点赫然的说“说起来关于这个我只是无意中听说的,因为波斯尼亚那边现在很多人都在这么说,好像消息是从那些贵族当中传出来的。”

    赫尔瓦子爵的神色一动,他看看骑士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才接着问:“你是说北波斯尼亚的贵族们相信有这个人是吗?”

    “是的,有人说似乎有贵族和那个伯爵见过面,而且那位伯爵自己也承认他是来与奥斯曼人作战的。”

    摩尔科的话让子爵陷入了沉思,他再次询问摩尔科听到这些的时候正在干什么又是谁告诉他的,当确定这的确只是个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后,他无声的向摩尔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虽然来的莫名去的奇妙,摩尔科骑士还是听话的走出了门,只是让他有点在意的是子爵把阿洛霞小姐留了下来。

    摩尔科回到自己小房子的时候,看到自家老爹正盯着篝火出神,他手里拿着个酒瓶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灌着,红亮的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通红的。

    看到儿子回来了老头就把酒瓶递过去看着儿子和他一样大口的灌酒,老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头伸出手无声的拍拍儿子的肩膀,琢磨了一阵后才开口说:“你这样可不行,要知道阿洛霞小姐是老爷的侄女,咱家门槛低配不上人家。”

    听到老爹这话,摩尔科的眼睛也盯着跳动的火光,他闷闷的喝了口酒,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下灌下去,好像要把身子里面烧着似的。

    “如果打仗就好了,但愿上帝赐给我们一场战争,这样我就能出人头地然后就能向大人求婚了。”摩尔科看着老爹有些激动的说“现在我们整天躲在这片树林里什么都干不了。”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且打仗会死人,”老头看看儿子“我可不希望你只是为了出人头地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即便是为了阿洛霞小姐也不行,这不值得你这么做。”

    摩尔科默默摇摇头没有反驳父亲,他知道父亲当然是因为关心他,可想想阿洛霞小姐再想想因为经常外出见过听过的人和事,摩尔科的心变得不安分了。

    要是能见到那位伯爵就好了,至少可以看看来自罗马的公教徒都是什么样子。

    和大多数克罗地亚人一样,虽然同样尊罗马教廷为正朔,但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来自梵蒂冈或者是西方国家的公教徒,所以梵蒂冈在他们心目中就显得异常的神秘而又崇高。

    至于来自罗马的西方贵族,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品德高尚与信仰坚定的代表,特别是在赫尔瓦子爵被暴动的正教徒赶出萨格勒布之后,这种想法就更让很多人视为事实了。

    “或许我可以在下次出去的时候想行办法,”摩尔科觉得可以和老爹说说这个打算“如果能帮大人找到那位伯爵,也许他就会对我另眼看待了。”

    看着儿子满是希望的脸,老头嘴巴动了动最终忍下了要开口阻拦的念头。

    老头想了想只是说:“你要是愿意就去做吧,不过不论干什么都小心点,这年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惹上祸事。”

    对老爹的叮嘱摩尔科点点头,他知道老爹是为他好,而且多少年的经验也让老爹的眼光比他懂的多。

    “放心吧老爹我会小心的,只是不知道那位伯爵现在在哪,而且说起来有点奇怪,不知道关于那位伯爵的传言都是从哪流传出来的。”摩尔科有些纳闷的说。

    让摩尔科骑士感到奇怪的传言,也正让亚历山大觉得古怪。

    从卡尼奥拉进入北波斯尼亚的蒙蒂纳军队其实一直是处于半隐蔽之中,除了贡帕蒂那伪装成佣兵的一百多人,亚历山大尽量让他的军队隐蔽在德拉纳的领地与卡尼奥拉边境之间的地方。

    亚历山大并不是不想出击,而是在等待机会。

    贡帕蒂带来的消息让亚历山大很在意,劫持奥斯曼人矿车的事情虽然看似普通,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虽然波斯尼亚山民们以彪悍著称,但是他们却也有个很不好的毛病,那就是过于桀骜不驯难以控制。

    可是说这些山民是最好的士兵,可也是最难指挥的士兵,不过如果把握的好这些巴尔干山民就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力量,这个只要想想连当初无往不利的默罕默德二世都败在这帮山民手里险些丢了性命,就可见巴尔干人是多么强悍的士兵。

    只是那些劫持矿车的人听上去却不像是当地那些散乱的山民,那些人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且行动颇为严密,这从他们居然能带着那么多的矿车一下子无影无踪就可以看出来。

    虽说整个巴尔干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但是那么一大群人和满载矿石的车子居然凭空消失,这不能不让人佩服这些人的心思缜密计划周详。

    而让亚历山大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随着这件事传开的关于他的传言。

    来自西方的伯爵与他的军队,这听上去很有种十字军东征的意味,而且就在几十年前,当初的匈牙利国王还曾经贸然远征奥斯曼,所以即便是如今已经变成了奥斯曼帝国对欧洲展开攻势,可想来这样的传言依旧还是有人愿意相信的。

    只是亚历山大既没有要作死的把自己这趟旅行当成什么东征,更是从一开始就打着抢一把就跑的念头,正因为他才一直小心翼翼没有贸贸然的有所举动,既然如此关于他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人卖了,只是卖他的人究竟是谁他还不肯定。

    很显然卡尔大公有着最大的嫌疑,虽说他希望亚历山大为他缓解来自奥斯曼的压力,但是谁知道这之后他是不是又打着什么别的鬼主意,至于说卡尼奥拉公主他还没怎么注意,不过老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亚历山大这么琢磨的时候,西耶城的塞克勒已经在为第二批押运的矿石做准备,这一次塞克勒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只派出十几个人的押送队伍,而是决定派出重兵沿途保护。

    矿车真的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塞克勒知道这是不容有失的。

    苏丹军队的前锋已经到了萨拉热窝,这个速度比想象的略微有些慢,不过正因为这样塞克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次苏丹的远征与之前多少有些不同。

    以前奥斯曼军队的进军速度还是很快的,特别是经常做为军队前导的西帕希轻骑兵,这些依靠军功为自己争一份土地家业的奥斯曼骑兵经常做为战争的前锋首先侵入敌人的领地,然后才是由苏丹亲自指挥的赫赫有名的奥斯曼近卫军和附庸的军队。

    而西帕希轻骑兵的速度往往很快,以这次巴耶塞特在去年11月就开始准备的远征看,从希腊出发的将近80000人的奥斯曼大军,应该早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到达萨拉热窝了,至少那些西帕希轻骑兵应该已经到了。

    可现在过了这么久,苏丹大军的前锋才出现在萨拉热窝,这对于每天都要消耗巨大补给的一支军队来说,单单是这些日子多出来的消耗就是个令人恐怖的数字。

    以巴耶塞特苏丹的睿智他是不可能看不出拖延对远征是没有好处,可苏丹依旧坚持以缓慢的速度进军,这让塞克勒不由暗自琢磨苏丹的意图,再听听一些传言,塞克勒意识到苏丹的这次远征应该不只是为了消灭贝尔格莱德那些试图聚众叛乱的希腊贵族们。

    苏丹想要趁机拿下整个波斯尼亚,甚至可能还包括克罗地亚。

    这是塞克勒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因为除了这样就再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进军缓慢,但是却趁机如同用梳子梳理头发似的把那些之前虽然占领,却依旧不稳定的地区清理一番,以确保苏丹大军在之后的作战中不会因为补给和背后退路的不稳产生隐患,巴耶塞特二世显然深深吸取了他老子当初兵败巴尔干的沉痛教训,一上来就抱着稳扎稳打的念头,准备趁着远征贝尔格莱德彻底解决巴尔干地区的反抗力量。

    既然已经猜到苏丹的意图,塞克勒就觉得不能再让自己地盘上的那些反奥斯曼份子继续嚣张下去了,否则很可能就会引起苏丹的不满甚至是反感。

    塞克勒觉得在西耶城过的不错,也不想换个地方,既然这样他就必须小心了。

    抱着这个念头的塞克勒找到了贡帕蒂。

    对这个“佣兵头头”,塞克勒没什么不满,这个人手里有一支看上去很强悍的队伍,保护矿车队应该是困难不大,而且他和西耶城当地的贵族关系不好,至少听说他手下的人已经和那些贵族们发生过几次冲突,这就让对当地人始终抱着戒心的赛勒克更放心。

    “这些是铜矿石,你应该知道这些矿石有多重要,”塞克勒对贡帕蒂说“必须把它们如数送到萨拉热窝,这趟路有些不好走不过只要过了纳乌萨瓦河就顺利多了,所以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请放心吧,这些都交给我,”贡帕蒂眼神幽幽的看着那从高高的车帮上顶出来的一车车的矿石“我保证不让它们落在别人手里。”

    “这我就放心了,”塞克勒看看远处正在准备出发的佣兵,再看看更远处一些散散落落看热闹的当地人想了想对贡帕蒂说“小心那些西耶人,他们当中很可能有人和叛乱份子勾结。”

    “你放心,我一直注意着他们呢,”贡帕蒂也看看那些西耶人“相信我,我倒是希望那些人找我的麻烦。”

    “别掉以轻心,”塞克勒又叮嘱一句“这些矿石才是最重要的,路上辛苦点,到了萨拉热窝之后你可以去大浴室好好放松一下,相信我你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

    塞克勒说着有点嫌弃的看了眼全身脏兮兮的贡帕蒂。

    贡帕蒂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矿车,看着上面深色的矿石,贡帕蒂的眼睛里闪着叫做“贪婪”的光。

    塞克勒又叮嘱了一阵,看着佣兵队伍押解这车队离开,他在心里默默祷告了一下,这才回了自己的房子。

    说起来塞克勒对贡帕蒂的佣兵还是有信心的,西耶城的那些贵族用他们的性命和损伤证明了那些佣兵的彪悍,虽然为此西耶人不止一次的想要找贡帕蒂的麻烦,不过精明的佣兵头领从那之后从来都不肯自己单独出门,这样一来就没有给西耶人任何机会。

    佣兵和西耶人关系不好,这才是塞克勒希望看到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更是要紧。

    矿车队离开西耶城之后很快就进入了通向南方的道路,按照塞克勒的吩咐,贡帕蒂很小心的早早就在沿途派出了斥候,同时他把手下都按照平时训练的步骤安排了下去。

    “都把眼睛睁大点,波斯尼亚人可都是些亡命徒。”

    如果只是听着他这么说,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应该会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奥斯曼人的走狗。

    不过贡帕蒂倒也并非全是演戏,之前矿车队被劫让他看到了波斯尼亚人的凶悍,那些倒霉的奥斯曼人被找到的时候大多面目全非,有些更是令人惨不忍送的几乎被看成了碎片。

    贡帕蒂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别人袭击的靶子。

    按照亚历山大的计划,贡帕蒂的任务就是引出那些波斯尼亚抵抗分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亚历山大自己怎么做了。

    贡帕蒂的队伍速度不快,他这么做是为了给为亚历山大报信的人更多的时间。

    虽然有德拉纳这个“波奸”的帮助,但是亚历山大肯定不能和那些对这片山区如同自己家里那样熟悉的当地人比,所以贡帕蒂需要为亚历山大多争取些时间。

    不过队伍也不能走的太慢,至少和他一起押运矿车队的奥斯曼人会表示不满,虽然贡帕蒂看着那个奥斯曼人的脖子已经开始有些手痒,但是在没有引出那些波斯尼亚人之前他还不想要那个奥斯曼人的命。

    按贡帕蒂的吩咐,几个机灵的士兵暗暗盯着车队里的那些马夫们,虽然不肯定在这些人里有没有和之前那伙劫矿队的人暗中勾结,不过贡帕蒂还是叮嘱手下要小心谨慎,毕竟与奥斯曼人比起来,他们在这里更是人地两生。

    头两天的旅行还算是顺利的,但是随着进入山区深处,贡帕蒂慢慢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情况。

    原先是贡帕蒂在故意放慢速度,但是在进了山区后这种情景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些矿车经常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就出了问题,不是哪辆车的车轴突然卡住了,就是那匹辕马的皮带忽然断了,整个队伍因此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原本就十分警惕的贡帕蒂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一边暗暗吩咐手下加强戒备,一边不动声色的任由那些车夫们们搞鬼,甚至有一次无意中撞上一个车夫破坏了车轮匆忙离开,他都假装看不到没有点破。

    就在这种略显诡异气氛的旅行中,他们的车队进入了一片险峻的山区。

    这里是整座巴尔干山脉的西端从克罗地亚伸向亚德里亚海的源头,一片叫格尔梅齐的山地的从这里一直向南延伸,数条贯通东西的道路把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连接在了一起。

    进入格尔梅齐山的道路十分陡峭狭窄,这让原本就一路上困难重重的矿车队更是显得举步维艰。

    不过贡帕蒂却察觉到一个有趣的事,那就是自从进入格尔梅齐山后,那些车夫们显得老实多了。

    “也不知道小卡乔的信是不是送到了,”贡帕蒂独自待着的时候一边检查武器一边低声自语,他知道那些车夫不是忽然老实了,而是距离动手的时候不远了“不知道来的会是些什么人,但愿这趟这么做值得。”

    虽然有些抱怨,可看看那些一直向后延伸过去的车队,贡帕蒂露出了笑容。

    铜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只要看看富格尔家为了得到匈牙利的铜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为了能垄断欧洲的铜业市场都做了些什么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对贡帕蒂来说,铜的价值却很单纯,他看到的只是一门门威力巨大的铜铸火炮,而按照他的看法这么费尽心力的只得到这么点铜矿石,还多少有些不划算的。

    第三天,队伍进入了一片地形复杂的丘陵,从眼前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丛林里,贡帕蒂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在命令队伍放缓前进速度的同时,贡帕蒂暗暗命令士兵们按之前计划的那样,不易察觉的纷纷扼守住了队伍当中一些关键的位置。

    押运矿队的奥斯曼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隐约的危险,虽然不是很愿意和这个佣兵头领打交道,可看到队伍放慢了许多,奥斯曼人还是从队伍后面挤过来找到了贡帕蒂。

    可惜的是,因为小卡乔给亚历山大送信,贡帕蒂显然是听不懂奥斯曼人的话,哪怕那个奥斯曼人用声音的波斯尼亚语向他不停的吼叫也无济于事。

    而让奥斯曼人,车夫们,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潜入到距车队不远的摩尔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贡帕蒂对奥斯曼人的回答,是忽然挥起,直接斩下了他硕大人头的马刀!

第二十六章 陈年旧事

    突然斩下的马刀如从天而降的匹练瞬间从眼前闪过,甚至来不及感到痛苦就被劈砍倒地的奥斯曼人没有能发出一声惨叫,血水已经从他脖子被剁开的硕大豁口涌了出来!

    直到奥斯曼的身体向后倒下,几声意外的惊呼才从不同的地方发了出来。

    发出惊呼的有矿车队里奥斯曼人的手下,也有已经潜伏到附近正准备发起进攻的偷袭者。

    不过车队里剩下的奥斯曼人还来不及除了惊叫做出第二个反应,旁边距他们不远的“佣兵”们已经纷纷拽出武器向他们砍杀了过去。

    在毫无防备之下,原本人数就少得可怜的奥斯曼人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还没升起就被纷纷斩杀,让那些正准备发起的进攻的偷袭者更加意外的是,这些原本与奥斯曼人一伙的家伙,不但杀掉了押运的奥斯曼人,为首的那个人更是冲到队伍前面,伸手撤掉了引导队伍的新月旗。

    这个举动让摩尔科和他的同伴不禁大吃一惊,如果说刚刚看到的这些人杀掉奥斯曼人或许还只是这些人因为矛盾而发生的冲突,那么这个人扯掉新月旗,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而让他们更意外的,是随着那个人发出一声没有听清的命令,那些押运矿车的队伍不但迅速把矿车包围起来,他们还立刻警惕的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树林。

    很显然,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们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试图袭击他们。

    面对这一连串的意外,摩尔科只稍微犹豫了下就做出了决定,他从腰间拔出火枪点燃药捻,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从树林深处响起,矿车队四周立刻冒出了一片早已隐藏的身影。

    锋利的长矛和闪亮的马刀在透过头顶树冠的阳光照射下闪着寒光,突然冒出来的克罗地亚人向着以矿车为依托的贡帕蒂的队伍逼近过去。

    因为意识到偷袭显然已经不太可能,摩尔科没有发出进攻的命令,他看得出来这些人不但早有准备,而且从对方不但毫不惊慌相反还迅速各自占据有利位置的举动上,他看出的对方似乎并不太好对付,因此摩尔科只是带着人向着这些让他一次次感到意外的“外国佣兵”逼近过去。

    “你们是谁?”贡帕蒂骑在马上把手里的马刀轻轻甩了下,刀上残留的血水婆泼在旁边石头上溅出一片殷红。

    “你们呢?”摩尔科好奇的看着这个一看就不是当地人的外乡人,他从对方眼中没有看到惊慌失措和一点意外的神色,这让他更确定对方事先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埋伏准备袭击他们,这让摩尔科多少有点不安,他在和贡帕蒂相互质问的时候本能的向矿车队的后面看了看,虽然不相信这些人可能还有其他的同伴,可这怎么看都更像是个陷阱。

    贡帕蒂撇了撇嘴角,他会的波斯尼亚语实在有限,虽然能大致听懂一些常用的词句,但是要让他说出来却实在有些困难了,这让他有点想念小卡乔。

    现在听到对方在询问他们的来历,贡帕蒂除了挥了挥手里武器,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对方一言不发就举起了武器,摩尔科的神色沉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突然杀了押运的奥斯曼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打着继续抢劫矿车的主意。

    摩尔科举起了已经重新装填好弹药的火枪,就在他捉摸着是否要再次用开枪作为信号发动进攻时,地面上一阵隐隐的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摩尔科立刻再次警惕的向矿车队后面看去,他并不知道这震动是否真的来自车队后面,可从刚刚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埋伏的举动,他就已经怀疑这可能是个圈套,现在察觉到形势不对,他本能的想到这可能是敌人的援军。

    这一次并没有再出乎摩尔科,一个在队伍后面放哨的同伴一路狂奔着向摩尔科他们跑来,他脸上的神色惊慌,一边奔跑一边不住的向着摩尔科他们气喘吁吁的用波斯尼亚语大声喊着:“快跑!有骑兵!大批的骑兵!”

    摩尔科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过这不是因为听到了同伴的警告,而是他已经看到了在那个狂奔同伴后面不远处正升腾起的一片滚滚灰尘。

    从那烟尘上可以看出,这些骑兵不但人数很多,而且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以他们为目标来的,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其中有一股灰尘从队伍当中分出,正沿着树林边缘向着他们的侧后方迅速移动。

    “这是个圈套!”

    尽管到了这时候一切已经很明白,可摩尔科脑子里还是才闪过这个念头,同时他迅速向对面那些守着车队的“佣兵”看去,却看到那个领头的佣兵头领看似惬意向他耸耸肩膀,随着他手里的马刀向前一挥,那些佣兵立刻以一种奇怪的紧密队形向着摩尔科他们逼近过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干蠢事,”尽管知道对方听不懂,可贡帕蒂还是“好心”的提醒着这些波斯尼亚人“我知道你们很勇敢,但是你们不可能从猎卫兵还有波西米亚人面前逃走的。”

    摩尔科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听不懂猎卫兵是什么,但是他却从对方嘴里听到了个很熟悉的名字“波西米亚人”。

    匈牙利王国一直以来都对波斯尼亚和克罗地亚有着很深的影响,而如今的波西米亚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也正是匈牙利的国王。

    居然是波西米亚骑兵!这个念头在摩尔科的心头掠过,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并不怕死,甚至已经做好了与敌人死战的准备,而且他觉得并非没有逃掉的机会,但是波西米亚骑兵的出现却让他感到了绝望。

    与奥斯玛精锐的近卫军一样凶悍的波西米亚人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噩梦,这些在战场上如同旋风般刮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片腥风血雨的骑兵就好像是地狱里派出来的死亡使者,即便是彪悍的波斯尼亚人也不能不承认,面对整队的波西米亚骑兵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如今摩尔科更是绝望的看到那些骑兵显然要比自己的人多得多。

    “你要逃吗。”贡帕蒂依旧问着,他已经注意到最远处的波西米亚骑兵已经开始从树林边缘包围过来,很显然这些人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

    摩尔科发出了声贡帕蒂听不懂的命令,随后他就看到那些波斯尼亚人向着他们举起武器,有些则转过身和同伴背靠背的紧盯着那些围拢上来的骑兵。

    “居然选择了战斗,这可真是英勇的举动。”

    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被包围在中间却有露出任何胆怯的那些波斯米亚人,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说:“看的出来带领这些人的是个很勇敢的人,我倒是很想认识认识他。”

    说着亚历山大的目光看向了旁边脸色阴沉的德拉纳。

    德拉纳的心情这时候不是很好,他没想到亚历山大不但要他为自己的军队提供落脚的地方,更是异想天开的提出要他带路。

    对这个要求,德拉纳一开始是拒绝的。

    做为贵族虽然地位不高,但是自尊却让他不能对方让他干什么他就乖乖的干什么,但是当亚历山大提出可以为他扩张领地提供帮助的时候,德拉纳就很快放弃了他的那点自尊。

    只是德拉纳怎么也没想到,亚历山大所谓的带路居然一直跑到了格尔梅齐山,当他带着蒙蒂纳军队进入这片与克罗地亚相接的山地时,德拉纳多少有些后悔答应的太快了。

    现在看到亚历山大示意,德拉纳虽然很不愿意可他还是向着那些已经被包围在当中的波斯尼亚人走去。

    只是随着越来越近,德拉纳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迷惑,当他终于看清那些人当中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后,德拉纳已经是满脸的惊讶。

    “摩尔科,摩尔科萨克里耶,是你吗?”德拉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那群人前面的那个年轻骑士,当他看到那人因为他的称呼似乎一愣后,已经确定了没错的德拉纳夹紧马腹从队伍当中走了出来“还真是你,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

    摩尔科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秃头尖顶看上去就有些刻薄的男人,当听到对方用有些尖酸的语气问着“怎么你父亲那个老酒鬼没有来”时,摩尔科脸上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伊沃德拉纳,你是恰卡兰谷地谷地的地主伊沃德拉纳?”

    “对,就是我,让你父亲那个老酒鬼最痛恨的伊沃德拉纳。”德拉纳得意的看着对面的青年骑士“我听说你父亲把骑士的封号给了你,这么说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为摩尔科骑士了?”

    “或者你应该称呼我是恰卡兰的下帕瓦村的地主,”摩尔科盯着德拉纳“当然如果你现在已经投降奥斯曼人,我是不会再和你因为一个村子的领地争执的,我只会用刀和你说话。”

    “我没投降奥斯曼人,更没像你那个酒鬼父亲一样逃走,可下帕瓦村还是我的,我才是那里的合法地主。”德拉纳没好气的说“不过现在先让我告诉你你是招惹了的谁,”说着德拉纳向四周那些远远举着火枪瞄准这些人的猎卫兵看了看“这些是猎卫兵,是蒙蒂纳伯爵的军队,他们可是为了找你们跑了很长的路。”

    摩尔科脸上浮起了错愕,他不由转身向四周看看,看着那些衣着奇怪的骑兵和与他们在一起的波西米亚人,摩尔科满面疑惑的发出“哦”的一声错愕低呼。

    然后他才好像想到什么,诧异的看着面前因为和他父亲有着领地之争而让他感到厌恶的德拉纳问到:“等一下,你说这是蒙蒂纳伯爵的军队,我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蒙蒂纳伯爵?”

    “我不知道有几个蒙蒂纳伯爵,不过我想如果你之前已经听说了什么,那就是了。”

    德拉纳说着回头向已经缓缓走来的亚历山大看去:“伯爵,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不过你在波斯尼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我也很想知道这是谁干的。”

    亚历山大点点头,不过他现在兴趣是在这些波斯尼亚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之前虽然听说波斯尼亚人一直在不停的反抗奥斯曼人,但是不论是如鲁瓦侯爵那样的大领主还是现在这些看上去更像是山贼而不是贵族的小贵人们,似乎在之前都并不如何活跃,相反随着他的到来,这些人似乎都渐渐变得积极了起来。

    这其中如果说与某人故意散布关于他来到波斯尼亚的消息无关,亚历山大是不相信的。

    当亚历山大出现的时候,摩尔科一直在注意着他,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那位伯爵,虽然他的年轻让摩尔科很意外,但是这反而更加引起了摩尔科的兴趣。

    “比萨埃斯特莱丝公爵小姐的父亲,比萨的摄政与阿格里的领主,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大人。”德拉纳用波斯尼亚语很小心的介绍着,看到摩尔科的脸上露出的惊讶意外,他不禁微微得意的笑了笑“现在你可以说说你自己的来历了,不过据我所知你父亲除了是个逃跑的酒鬼,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要是再侮辱我老爹,我现在就和你决斗。”摩尔科恨恨的说,不过看到旁边年轻的伯爵,他还是忍下了已经涌上来的愤怒。

    “大人,我是下帕瓦的骑士摩尔科萨克里耶,”摩尔科不理会德拉纳脸上露出的怒气,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为自己翻译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萨格勒布公爵的继承人赫尔瓦子爵身边的护旗骑士。”

    说到这里,摩尔科如愿的看到了德拉纳脸上露出的诧异神色。

    “他在说什么?”亚历山大也注意到了德拉纳的异样,他没有看旁边似乎要说什么的小卡乔,而是直接问着德拉纳。

    “他说自己是萨格勒布的赫尔瓦子爵的护旗骑士。”德拉纳有些失神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他不能不承认摩尔科的这个身份还真是他之前从没想到过的。

    而让他有些无奈的是,亚历山大果然对这个身份产生了兴趣。

    或者说,对萨格勒布的赫尔瓦子爵产生了兴趣。

    关于萨格勒布几年前发生过宗教暴动的事情,亚历山大是在罗马的时候就听说过了。

    这是西斯廷四世在位时候发生的众多重大事件之一。

    当时克罗地亚的正教贵族们利用波斯尼亚王国被奥斯曼人入侵吞并的混乱的,趁机在克罗地亚的首府萨格勒布发动暴动,他们不不但处决了刚刚宣布皈依公教不久的萨格勒博公爵,更是驱逐了他唯一的继承人赫尔瓦子爵。

    只是克罗地亚沿海的一些省份却依旧宣布坚持信仰公教忠于于赫尔瓦子爵,只是那位子爵却一度失去了踪迹,虽然后来有消息说这位子爵还活着,只是随着奥斯曼人趁机近逼克罗地亚的局势变化,不论是已经被正教贵族们掌握的萨格勒布,还是后来不得不纷纷宣布承认奥斯曼苏丹宗主地位的克罗地亚各省都已经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渐渐失去了对这位子爵的兴趣。

    如今,突然在这格尔梅齐山中听到了关于那位的赫尔瓦子爵的消息,亚历山大不由意外之余有了些好奇。

    “骑士,你说的赫尔瓦子爵,是前萨格勒布公爵的儿子?”亚历山大通过德拉纳问着。

    “是的,而且是公爵唯一的继承人。”摩尔科特意加重了语气“子爵大人从未放弃过对萨格勒布公爵的继承权,而且他的追随者也都宣布会誓死效忠他。”

    “这可真是让我意外,”德拉纳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前那个和自己争夺下帕瓦村的萨克里耶居然会成为赫尔瓦子爵的追随者,然后他看看摩尔科又不禁说了一句“这可真是让我意外。”

    “这也让我意外,”亚历山大的目光掠过眼前这个年轻骑士和他身边那些还有些紧张的手下,看着他们身上那脏兮兮的样子,亚历山大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想我们是误会了,你们要袭击的其实是我的朋友,或者应该说是我们看上的猎物。”

    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向贡帕蒂望去。

    “怎么样,你的佣兵当的还算满意吗?”

    “如果把这些矿石变成大炮我会更满意的。”贡帕蒂一点都不介意看上去显得多贪婪“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匈牙利,咱们不是为了匈牙利的铜矿才来的吗?”

    听到贡帕蒂的疑问,亚历山大有点无奈的摇摇头或许是看到了这整个车队的矿石,他倒是没想到贡帕蒂对匈牙利铜矿比他更刚兴趣。

    只是现在,亚历山大觉得这趟匈牙利之行似乎又要出现点其他的变故了,看着这个叫摩尔科的骑士,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那位赫尔瓦子爵。

    身为原来波斯尼亚王国最显赫的贵族之一,萨格勒布公爵曾经是克罗地亚贵族当中最有资格争夺波斯尼亚王位的人之一,虽然公爵如今死了,可他的儿子赫尔瓦子爵却还活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据说在背后煽动萨格勒布暴动的人当中,就有那位鲁瓦侯爵。

    这让历山大觉得,这位赫尔瓦子爵似乎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戏剧与演员

    虽然关系并不和睦甚至还互有龌龊,但是在离开卡尼奥拉之前,卡尔还是提醒过亚历山大到了波斯尼亚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个任何人里,既包括他的远方亲戚伊沃德拉纳,也包括其他人。

    亚历山大没有见过鲁瓦,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多少知道这位被很多人视为英雄的北波斯尼亚显贵。

    曾经在斯特凡大公的军队里服务与奥斯曼人作战,拥有众多的田产和矿山,而且还有一座据说美轮美奂得让很多人都为之嫉妒的城堡,这都是这位侯爵被无数人一次次议论的焦点。

    不过亚历山大忘不了的是他的斥候无意中从那些奥斯曼人使者身上找到的信件,在那些信件里鲁瓦的名字俨然在目,只凭这一点亚历山大就不可能相信那位侯爵。

    而且他更加在意的是波斯尼亚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到来的,说起来从卡尼奥拉进入波斯尼亚算起,他除了与德拉纳见面之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但是从一些传回来的消息看,在波斯尼亚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流传关于“从罗马来的十字军”的传言了。

    而鲁瓦侯爵袭击纳乌萨瓦河北岸波斯尼亚人码头,也恰恰就是在这个流言传开前后,要说这其中没什么关系,亚历山大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或许有可能在将来会和这位鲁瓦侯爵发生冲突,只是这位侯爵在北波斯尼亚的显赫地位让人头痛,更何况还有传言说这位侯爵有可能会成为国王。

    由北波斯尼亚和北克罗地亚组成的波斯尼亚王国的国王,只要想想可能会和这么一个人发生矛盾,亚历山大就觉得远在卡尼奥拉的那一家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可以肯定泄露他行踪的就是那一家人,至于是大公姑侄,或者就是那位看似孤独无助的马尔奇多维公主,这个还不知道。

    现在忽然遇到一群自称萨格勒布公爵继承人的追随者,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自从到了巴尔干之后一直躲着他走的好运气,似乎开始向他回头露出媚眼了。

    摩尔科骑士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当他听说眼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就是那位传说中带领十字军再次东征的伯爵后,他感到激动得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摩尔科是相信那些传说的,他觉得这位伯爵就如同那些古老传说中远征东方,拯救圣地的骑士一样是来拯救和保护他们的,而他的主人赫尔瓦子爵就是那些正等待着被拯救的落难者,现在这位伯爵就在他面前,这不是正好证明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吗?

    骑士觉得自己想的不错,所以他也就是很自然的向伯爵提出了邀请他到自己这些人营地里的请求。

    “子爵大人一定会很高兴能认识您的大人,另外请原谅我的冒昧,您的军队在这里可能需要些帮助,毕竟这里是波斯尼亚。”摩尔科看着那些虽然身上沾染了灰尘,但是依旧可以看到盔甲和军装显得整洁得过分的士兵,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这位从罗马来的贵族,波斯尼亚显然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至少看到那个让他从小就讨厌的德拉纳和伯爵走在一起,就足以让摩尔科觉得需要提醒伯爵警惕起来了。

    摩尔科的邀请正中亚历山大下怀,他的确对那位子爵很有兴趣,虽然子爵的父亲已经死了,而他本人也早就被从萨格勒布驱逐流放,但正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克罗地亚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死心,在被驱逐出萨格勒布之后,赫尔瓦子爵和一批仍然效忠他的手下原本试图到沿海一些依旧效忠他父亲的省份避难,然后希图卷土重来,但是奥斯曼人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从波斯尼亚出发的奥斯曼军队分几路向沿海的克罗地亚更省逼近,迫使那些省份不得不纷纷宣告至少在名义上归属奥斯曼。

    赫尔瓦子爵不敢冒险了,他不知道那些沿海各省的总督们哪个人会把他出卖给奥斯曼人,想想有可能会被一辈子软禁起来,他就决定等等再说。

    子爵和他的追随者们进入了格尔梅齐山,他们在原来公爵在山里的一处林间狩猎营地里扎下了营,原本只是打算暂时停留的一群流亡者就这么在这个位于克罗地亚与波斯尼亚之前的偏僻地方落了脚,除了有时候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和顺便看看有什么值得动手抢上一把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外面的人联系了。

    所以当摩尔科带着一支陌生军队忽然出现在营地附近时,整个营地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看着那些向着营地靠近的奇怪军队,站在望台上的人一边发出声声警告,一边使用扳角用力扳下弩弓的扣环。

    赫尔瓦子爵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营地边缘,他们警惕的看着已经到了小溪对岸,就站在木桥前的摩尔科和他身边的几个人。

    “子爵老爷,摩尔科不会当叛徒的,也许他是带来了朋友。”摩尔科的父亲顽固的为儿子分辩着,不过这时候子爵已经顾不上这些,他脸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眼睛在那些人身上不住巡视时不时的微微眯起,似是在琢磨什么。

    “大人,这些人不像是波斯尼亚人。”一个手下低声提醒。

    “更不像克罗地亚人。”赫尔瓦子爵心里闪过个似乎不可能的念头,只是那念头未免有些荒诞一时间让他难以确定,只是那些军队样式与当地人截然不同的装束却提醒他,他认为过于荒诞的想法也许并非不可能“我得过去看看。”

    “这太危险了大人!”

    手下们纷纷阻止,但是却被子爵一句“就算不过去,难道我们现在就能逃掉吗?”堵住了嘴。

    很显然正如子爵说的,这些人已经到了营地前,不论是不是选择逃跑到了这时候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很多人都用愤愤的目光盯向摩尔科的老爹,这让老头不禁头上微微见了汗。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就在这时子爵的侄女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阿洛霞小姐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老头忽然觉得也许儿子的奢望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小姐,如果摩尔科没有背叛子爵老爷,以后我一定都用鞭子逼着他上进,让他能早早的出人头地。”老头小声的向小姐说,看到小姐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般的红晕脸颊上变得更红了,老头不禁心满意足的“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这不禁又引来无数愤怒的目光。

    赫尔瓦子爵尽量平复忐忑不安的心境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些,他在两个随从陪同下来到小溪另一边的桥头,看着对面的军队他心里的猜测就变得更深了些,只是一时间他还不能肯定。

    “我是赫尔瓦子爵,萨格勒布已故公爵西格纳契的唯一儿子和继承人,能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吗?”

    “大人,这是蒙蒂纳伯爵,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位伯爵大人。”摩尔科有些亟不可待向前几步,他穿过木桥来到子爵面前匆匆行礼就赶紧介绍起来,他看得出营地里的人们很紧张,而他的老爹似乎正在被旁边的人刁难,不过阿洛霞小姐的出现让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觉得这时候自己真的像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了,所以他急着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之前的正确“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他们,伯爵提出希望和您见面。”

    “所以你就把人直接带到营地来了?”一个随从从旁边狠狠的低声问“看看他们那是一支军队,如果他们要踏平我们的营地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了,你在想什么骑士你让大人和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危险。”

    “即便我不带他们来,他们依旧能找到这里,”摩尔科有点无奈的说“实际上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我们所有人被他们包围了,如果他们想要知道我们从哪来的,我可不敢保证我手下的每个人都经受得住拷问。”

    “所以你干脆就把我们大家都出卖了?”另一个随从愤怒的问。

    “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摩尔科回头看看望着这边的亚历山大“那位伯爵只是想和大人见一面。”

    赫尔瓦子爵出声打断了几个手下之间的争吵,他在人们担忧的目光中慢慢走到木桥中间停下来看向对面。

    “罗马来的骑士,能报上你们的来历吗?”

    亚历山大笑了下,克罗地亚人这种多少还遵循着少许古风的举动倒是让他觉得比那些意大利贵族可爱了些,至少这种主君坦然站在阵前的行为在战火纷争的意大利已经越来越少了,或者应该说是随着骑士时代的落幕,这种举动已经渐渐被视为是缺心眼的象征。

    谁也不敢保证这么做会不会被人打黑枪,而以前那种下臣在战场上不敢冒犯敌方君主的行为,如今也已经快销声匿迹了。

    亚历山大心里想着这些有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脚下却挪动了步子,他走上木桥来到子爵面前,先是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才开口说到:“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没有称号,没有爵位,只有一个名字。

    子爵没有神情的目光凝固在亚历山大脸上沉默了一阵,然后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缓慢而有力的伸出双手,把亚历山大用力拥抱在怀里,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不过我相信上帝一定是听到了我祈祷才派你来的,这是个好兆头。”

    克罗地亚已故的萨格勒布公爵西格纳契是个虔诚的公教徒,他是西斯廷斯四世推动克罗地亚大改宗运动最积极的支持者和实际推行人之一。

    正因为这样,当正教徒的暴动席卷萨格勒布街头时,公爵被暴动者无情的杀掉了,至于这件事背后有多少克罗地亚或是北波斯尼亚贵族们的影子,就无从得知了。

    公爵的死曾经震动梵蒂冈,只是随着后来风云诡变,人们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了教廷内部的争权夺利之中,至于远在巴尔干的一位公爵的殉难就渐渐被遗忘了。

    虽然这样梵蒂冈对公爵的殉难还是颇为关注,甚至有人已经提出承认公爵为殉教者和圣人,只是因为这其中牵扯有些广,而梵蒂冈又不想在这种时候过于刺激甚而激怒那些他们还打算借以抵抗异教徒的当地正教贵族,所以这个提议被无限期的搁置了起来。

    亚历山大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猜测。

    一位为推动改宗而被害的贵族,这本身就足以能引出很多事情,更何况他的儿子如今还如此处境凄凉。

    赫尔瓦子爵或许没有他父亲的勇敢和坚定,但是只要他是萨格勒布的西格纳契公爵的儿子就足够了。

    而对于赫尔瓦子爵来说,来自欧洲的军队是他梦寐以求的援军,更何况这位伯爵还是来自罗马和梵蒂冈,这对他的意义就太过重大了。

    看着想尽量让自己的神色不那么激动的子爵,亚历山大能够想象他现在内心肯定不太平静,或者说他大概已经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了。

    果然,赫尔瓦子爵先是很热情的邀请亚历山大和他的手下到自己的营地里做客,然后他回头向远处还在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们的手下们大声宣布:“这是我们的客人,一位来自梵蒂冈的伯爵,是教皇陛下派来拯救和帮助我们的天使。”

    营地里爆发出了一阵喜悦的欢呼,原本紧张无比的人们激动得不住喊着,有的人拼命拥抱旁边的人,有的则忽然哭了起来。

    “伯爵,你的话能让他们看到天堂,也能让他们堕入地狱,”赫尔瓦子爵压低声音说,他的眼神里透着急切又有些忐忑,似乎是在担心亚历山大会否认他的话“请不要让他们失去希望。”

    亚历山大深深的看了眼子爵,他知道这位子爵是在冒险,虽然觉得这位子爵试图用温情打动他的举动显得有些荒唐,不过亚历山大原本就是抱着想要和波斯尼亚当地人打交道的心思来的,所以子爵的话也恰恰给了他个机会。

    只是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令对方满意。

    所以在赫尔瓦子爵眼中隐约透着忧虑的注视下,亚历山大向前两步看着那些激动的望着他的克罗地亚人。

    “很遗憾,我并不是奉了梵蒂冈的命令才来到波斯尼亚的。”

    亚历山大第一句话就让包括赫尔瓦子爵在内的所有人呆在原地!

    子爵的脸色迅速变着,他想要尽量让自己沉稳些,但是他抚在木桥栏杆上的手却不易察觉的喂喂颤抖着,站在亚历山大背后,他的目光紧盯着的亚历山大的背影,难掩的失望浮上他的脸颊。

    亚历山大能感觉到对面人们的情绪瞬间低落的变化和听到背后赫尔瓦子爵因为情绪激动而刻意压制的喘息,不过他依旧不紧不慢的继续说:“萨格勒布的西格纳契公爵是位值得尊敬的人,他为了信仰而付出了生命,他的义举就是在梵蒂冈也被视为是只有圣徒才能做到的,而据我所知在梵蒂冈已经不止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枢机提出过,要宣布西格纳契公爵为圣徒。”

    亚历山大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相应,人们纷纷低声议论,更有人大胆的提出质问:“那么伯爵,为什么梵蒂冈不宣布这个决定,公爵大人是伟大的殉教人,是被那些卑鄙的背信者们杀害的,他应该成为圣徒!”

    这个质问立刻得到到了响应,人们纷纷大声质问着,有些更是因为激动向亚历山大面前涌来。

    “猎卫兵!”

    站在距亚历山大不远处的布萨科发出了低吼,刹那间,一片闪亮的刀光伴随着火枪架起声响,猎卫兵们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些情绪激动的克罗地亚人。

    “住手!”亚历山大大声何止身后的士兵,然后他回头看向脸色阴沉的赫尔瓦子爵。

    “我知道这对你和你的人是个很残酷的事,但是我们都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子爵如果你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就让你的人冷静下来。”

    赫尔瓦子爵神色沉沉的看着亚历山大好一阵,然后默默走过他的身边,来到他的人面前。

    “我以你们的君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如果你们还愿意听从我的命令,那么我要你们安静下来。”

    子爵的声音沉闷压抑,一时间似乎让所有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亚历山大从旁边仔细观察着这位萨格勒布公爵的儿子,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能在如此落魄时候依旧能让这么多人跟随,他的身上的确有着某种可以称之为“领袖”的东西。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想让这位子爵继续展现他的魅力,他走到子爵身边看着那群人用缓慢平静的腔调说:“西格纳契公爵是位殉教者,这是没有人否认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梵蒂冈还不能承认他是为圣人,但是这难道就会有损于他伟大的形象了吗,难道在克罗地亚人的心目中,公爵不是已经站在上帝与主基督的旁边,享受他应该得到的荣光了吗?”

    亚历山大的话让人们不由一阵议论,很多人都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似乎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而亚历山大不等那些人想得更多,已经继续说:“在梵蒂冈,很多人敬仰西格纳契公爵,在他们心目中公爵是勇敢和虔诚的象征,是他们学习的楷模和榜样,而我就是这些人之一,所以我来到了波斯尼亚,我要亲眼看到西格纳契公爵曾经为之付出高贵生命的国家是什么样子,更要看到他引导的民众是否遵循着他冒险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进,现在我看到了你们,这让我觉得虽然我没有得到梵蒂冈的任何命令,但是我完全可以以一个西格纳契公爵同信者的身份参与到他的伟大事业当中!”

    说着亚历山大转过身面对赫尔瓦子爵。

    “子爵大人,请允许我成为您队伍当中的一员,我相信这是上帝安排我来到波斯尼亚的使命。”

    说着亚历山大躬身行礼。

    “赞美上帝!主终于听到我们的祈祷了,给我们派来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人群中一个老头跪下来不住扬起两臂向着头顶喊着,然后他忽然站起来冲到亚历山大面前,不顾猎卫兵的阻挡捧起亚历山大的手不停亲吻。

    伴着老头这个举动,一时间营地上空笼罩在一片欢呼之中!

    看着这一幕,赫尔瓦子爵的脸上神情奇特,十分精彩。

第二十八章 夜色撩马

    一间木房内,赫尔瓦子爵端着酒杯正走来走去,木头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有时候他停下来想上一会,可接着就又来回走动起来。

    接待蒙蒂纳伯爵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子爵和他的人向伯爵和他的军队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感激之情。

    只是对蒙蒂纳军队的到来,子爵在高兴之余却又有着一层隐约的忧虑,这忧虑随着宴会延续变得越来越浓重,以至当宴会终于结束,子爵派人把亚历山大和他手下的军官们送回驻扎在附近树林空地的营地后,子爵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等得十分焦急。

    房门开启的声音从子爵背后传来,赫尔瓦子爵扭过头看到了走进来的两个手下。

    “那位蒙蒂纳伯爵现在在干什么?”子爵微微蹩着眉问。

    “大人,我们出来的时候伯爵的营地里还很热闹,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其中一个手下说着走过去“我们进了他的营地也看到了伯爵的军队,说起来他们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子爵好奇的问。

    “伯爵的士兵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骑士,”另一个手下先说了句,或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够清楚于是接着说“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举止都很和我们见过的军队不一样,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很讲究干净,我看到很多士兵都在河边清洗他们的衣服和盔甲,那样子倒是和奥斯曼人有些相似。”

    手下的话让赫尔瓦子爵有些奇怪,他的眉梢皱的更紧了。

    “你们看了半天就看到了这些?他的军队的装备和是否勇敢你们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大人,这个也许我们的确没有看出什么,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位伯爵的士兵都有着很严格的纪律。”

    子爵看看这人,然后缓缓点头。

    “那么大人,您认为他会是能帮助我们的人吗?”

    看着两个满脸希冀神色的随臣,赫尔瓦子爵慢慢坐下来,他觉得需要先好好想想,之前突然见到那位伯爵的兴奋过后,他不禁开始琢磨起那位蒙蒂纳伯爵的到来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伯爵是来自罗马的,虽然他声称不是教皇派他来的,但是这对我们来说依旧是难得的机会,”一个手下略显激动的对子爵说“大人,伯爵可以成为我们号召所有教徒重新聚集在您身边的一个象征,请不要忘了您的父亲西格纳契公爵殿下是克罗地亚改宗的领袖,而您作为公爵的儿子拥有着天生的优势,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位来自梵蒂冈的‘使者’,相信不止是克罗地亚,就是波斯尼亚的贵族们也会有人支持您成为国王的。”

    手下的声音透着激动甚而有一丝焦躁,他们就好像是一群陷入绝境已经彻底绝望了人,却忽然发现自己不但看到了一丝走出困境的光亮,甚至在这光亮后面就是能把他们带进天堂的璀璨太阳,这个忽然的变化让这些已经隐忍了太久的克罗地亚落魄贵族们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来波斯尼亚,”赫尔瓦子爵冷冷的给两个随臣泼了冷水“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拿出可以打动他的东西,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两个随臣相互对视着,子爵的话让他们刚刚热乎起来的心情冷却了不少,说起来他们也很清楚这的确是关键,毕竟没有人会天真的认为那位伯爵真是因为仰慕西格纳契公爵的名声才远道而来。

    子爵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忽然他停下脚步对手下吩咐:“去把摩尔科叫来。”

    摩尔科这时候正在营地边缘围栏旁给他的坐骑洗刷着身子,一把捆绑着树叶的扫帚在马身上不停的刷着,没当刷到一些地方的时候,高大的战马有时候还会用力拱起脊背用力蹭上几下,察觉到这个动作,摩尔科就会很贴心的在这个地方特意多刷上几下,换来的就是坐骑鼻子里的舒服低声鼻鸣。

    “摩尔科,你又在照顾你的马。”一个让摩尔科心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阿洛霞小姐从房子阴影里走了出来。

    “您怎么会这么晚还出来,”摩尔科意外的看着用一条厚实披肩把自己裹得圆鼓鼓的贵族小姐“您知道这个时候出来很不安全的,何况营地里还来了外人。”

    “这些外人不也是你带来的,”阿洛霞小姐微微瞥了眼摩尔科,月光下她的大眼睛看上去闪亮闪亮的,这让摩尔科原本就因为刷马的力气活热烘烘的身子更热乎了。

    阿洛霞小姐走到战马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长长的马脸对摩尔科说:“这个伯爵,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应该是吧,毕竟我们都是公教徒,何况您也听说了,您的爷爷在梵蒂冈有着那么崇高的威名,或许很快就会被封为圣人,那位伯爵来帮我们这不是很正常吗?”

    看到摩尔科的神色,阿洛霞小姐暗暗叹口气,作为子爵的侄女她听说的当然要比摩尔科更多,所以对于这种对大多数人来说理所当然的理由,却是不能轻易打动她的。

    “但愿你说的没错,”阿洛霞小姐有些心神不属的看着营地外树林空地上那片营地,那是蒙蒂纳军队的营地,营地里的篝火这时候大多已经熄了,只有几处闪着光亮的地方可以看到隐约晃动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是很喜欢那些人,你知道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摩尔科也走到栏杆边和阿洛霞小姐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营地,虽然觉得也许那只是女人常有的胡思乱想,但是他多少还是能理解她的想法。

    不过接下来他还是笑了笑说:“他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毕竟是罗马来的,他们的士兵看上去穿戴的那么漂亮,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致,当然我不是说那个样子就一定很厉害,不过我觉得这看上去就很新奇不是吗?”

    阿洛霞小姐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一阵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们,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应该不是一个人。

    “摩尔科你在吗,子爵老爷派人来找你了。”

    听到老爹故意这么大声的提醒,两个人都不禁吓了一跳,

    阿洛霞小姐想要躲到房子阴影里,但是来人似乎就是从那边过来,这让她一着急干脆弯腰从栏杆缝隙间钻了过去,然后立刻趴伏在栏杆外低洼下去的小溪岸边。

    看到阿洛霞小姐已经藏好,摩尔科才大声应着:“我在这!”

    “你啊,就是宝贝这匹马,”老头远远的一边大声招呼一边偷偷看向四周,在确定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时他才放心的加快脚步走过来“子爵老爷在找你,赶紧过去别让子爵老爷等久了。”

    摩尔科偷偷向身后看了看,不过在老爹和随臣的一再催促下他只能草草的把马栓在栏杆边,然后跟着两个人向子爵的大房子走去。

    直到摩尔科几个人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阿洛霞小姐才从暗处悄悄爬了上来,不过她刚要离开身子边却拱来了一张长长的马脸。

    “你是要我继续给你刷毛吗?”阿洛霞有趣的看着摩尔科的坐骑,她知道摩尔科很疼爱这匹马,这让她有时候甚至有些嫉妒“你这个无理的小女孩,你知道我可是西格纳契公爵的孙女吗?”

    虽然这么说着,阿洛霞还是拿起了树叶刷子开始在马的身上轻轻刷了起来,不过不知道是她的力气不够还是方法不对,很快战马似乎就因为更痒先是动了几下,接着它忽然发出一声鼻鸣,然后用跳跃过了并不高的栏杆,向着小溪边跑去。

    阿洛霞吃了一惊,她知道摩尔科很喜欢这匹马,虽然知道马不会跑的太远,但是因为担心夜里小溪边的石头会伤到马腿,她赶紧钻过栏杆提起裙子小跑着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跑到溪边的战马没有再调皮,它先是低下头喝了几口水,然后就用长长的马脸在一块石头上用力蹭了几下。

    阿洛霞有点喘息的追上来,她刚要伸手拉住垂下的马缰,一声嘶鸣忽然从小溪对岸传了过来。

    摩尔科的马一下抬起了头,它竖立起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脚下向着小溪里迈了几步,似是要淌过小溪对面去。

    阿洛霞赶紧用力拽住掉进水里湿漉漉的缰绳,只是她的力气显然无法阻止坐骑,反而她自己被马带得向着小溪里滑了好几步。

    “瓦尔姬娜,站住!快站住!”

    阿洛霞一边低声喊着马的名字,一边用力想回拽,直到她踩进冰冷的小溪,溪水一下子淋湿了她大半条裙子。

    “谁在那?”

    一个声音传来,阿洛霞不由吓了一跳!

    然后接着她就意识到,这句话不是波斯尼亚语,也不是克罗地亚的方言,却是她之前学过的罗马人常用的拉丁语。

    “是谁?”

    又是一声,阿洛霞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更近了,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声马嘶。

    似乎是得到了回应,摩尔科的坐骑也隔着小溪发出了一声嘶鸣,然后阿洛霞就看到一匹身材高大的战马从小溪对面趟水小跑了过来。

    而在那匹马的后面,一个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慢慢跟过来。

    “帕加索斯,你这个色心不死的家伙,到了现在还这么不老实。”

    亚历山大看着站在小溪里伸着脖子不停在对面那匹马的身上闻来闻去的帕加索斯,心里捉摸着那应该是匹母马,然后他就着月光的看看同样望着这一幕有点发呆的马的主人,稍微琢磨想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您应该是子爵的侄女对吗?”

    “是的伯爵,”阿洛霞有点愣愣的点点头,她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个古怪情景下再次和这位伯爵见面“刚才在宴会上我叔叔向您介绍过我。”

    “是的,我记得您,小姐。”亚历山大微微点头,然后他这才看清站在水里正在瑟瑟发抖的阿洛霞的窘相。

    “我想是帕加索斯惹的麻烦,”亚历山大只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抓住帕加索斯的缰绳有点用力的拽了拽,听到帕加索斯似是不忿的低鸣,亚历山大暗中撇撇嘴小声在帕加索斯抖动的耳边说“你已经啥都没有了还这么喜欢小姑娘,你这个坏东西。”

    “您的坐骑叫帕加索斯吗?”阿洛霞有点意外的问“希腊的天马?”

    “对,它跑的很快不过却很不老实。”亚历山大说着宠溺的拍拍帕加索斯的脖颈,看到它又要向对面的‘小姑娘’伸鼻子,就微微用力抻了一下。

    阿洛霞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不过接着就打了个哆嗦。

    “小姐我建议您快点到岸上来,这种夜晚是最容易着凉的。”

    亚历山大说着回头看看,看到几个闻声跟过来的猎卫兵时,他吩咐着让他们赶紧点起篝火。

    “帕加索斯很娇气,所以只能我自己照顾它,”亚历山大说着又拍拍马颈,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意,帕加索斯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扭着头在亚历山大肩头蹭了几下“那么您的马呢,叫什么?”

    阿洛霞张张嘴想要解释,可随后只是说:“瓦尔姬娜,它叫瓦尔姬娜。”

    “瓦尔姬娜,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亚历山大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匹马,他知道瓦尔姬娜这个词其实是从某个又北方传来的词汇演变而来,看着这匹被它的主人命名为“女武神”的战马,亚历山大倒是多少有点喜欢了。

    帕加索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情绪略微变得有些急躁,它的鼻子不停的在亚历山大肩头蹭来蹭去,一阵阵的热气喷在亚历山大的耳边。

    很显然,对帕加索斯来说哪怕是已经没了那机会,可它喜欢小姑娘是理所当然的,而自己的主人也对其他的马有兴趣,这就不是它愿意看到的了。

    阿洛霞显然也注意到了帕加索斯的有趣举动,她好笑的看着这匹争风吃醋的马,直到亚历山大招呼她到已经点起的篝火边。

    “抱歉伯爵,不过我必须在这里先把衣服烤干。”阿洛霞不想让女仆看到她裙角鞋子一片**的样子,因为如果女伴追问起来很可能会发现她在晚上偷偷与摩尔科见面这件事。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没有追问什么,而是在距篝火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斜靠在一棵树下,然后用力脱下湿漉漉的靴子交给旁边的猎卫兵。

    就着火光,阿洛霞看着猎卫兵一边反复烤着那双靴子,一边用几块看上去有些干硬的东西在靴子上反复打磨着,这让她不禁有点好奇。

    “是冻上的羊油,”亚历山大注意到她的眼神就笑着解释“这样靴子才不会因为渗水和烘烤显得干裂,否则看上去样子很难看。”

    阿洛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想起了之前和摩尔科说的话。

    她说过自己不是很喜欢这支外**队,其实这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感觉,或者说倒也未必是不喜欢,而是一种陌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就如同现在,她也在烘烤她的靴子,但是她只是为了不让靴子湿漉漉的穿起来不舒服,却不会特别在意靴子的皮子是否会被烤得干裂难看。

    可眼前这个人却和在意这些东西,这让阿洛霞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小贵族家的女孩,正面对着大城市来的阔少爷。

    “小姐,喝点热汤或许更好,”亚历山大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热汤又示意卫兵给阿洛霞也送一盘“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我的那匹蠢马受了风寒。”

    阿洛霞像熟透苹果般的圆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倒是没想到这位伯爵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伯爵,你来波斯尼亚有多久了?”阿洛霞小心的问,她知道叔叔对这位伯爵的来意是有些在意的,虽然知道这样问应该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她还是想帮着叔叔打听些消息。

    “不到一个月。”亚历山大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微微皱起眉梢。

    这段时间让他觉得和自己之前的计划有些不小的出入,不论是卡尼奥拉还是波斯尼亚的局势都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以至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想想原本就不多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要想和那位赫尔瓦子爵合作进而尽快引起布加勒斯特方面的注意,就得加快点速度了。

    “伯爵希望我没打扰您。”阿洛霞感觉到亚历山大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就有些倔强的站起来,虽然靴子还有些潮湿冰凉,可她依旧咬着牙穿了起来“那么谢谢您的帮助,我得回去了。”

    亚历山大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女孩或许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这让他对女孩的敏锐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眼前局势的混乱受到影响。

    “让我送您回去吧,毕竟您这个样子可不行,而且您一个人回去也让人不放心。”亚历山大看看远处的小溪尽头,阿洛霞不可能再淌水回去,而木桥应该在更远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夜晚让一个女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并不合适。

    阿洛霞有点焦急,她当然得想办法回到营地里去,不过她却不想让人发现,而正如亚历山大说的,她自己绕着营地走上一大圈过河显然是不安的。

    看出阿洛霞的犹豫不决,亚历山大稍微一想也就猜到了原因,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她大晚上的带着一匹马跑到营地外,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趣要打听别人的事。

    “让我送您回去吧,放心我只送到桥的附近,不会让人看到的。”亚历山大笑着说。

    阿洛霞暗暗松了口气,她觉得这样最好。

    就着月光看看这位年轻伯爵,阿洛霞倒是觉得他也并非那么让人不喜欢。

    为了不让营地里的人看到,亚历山大吩咐猎卫兵带走了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帕加索斯,然后单独一个人陪着阿洛霞沿着小溪边向着远处看不到的木桥走去。

    月光皎洁,照在两人一马的身上,在小溪边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伯爵,你的军队能和奥斯曼人交战吗?”阿洛霞忽然问,她仰起头微微带着少许的希冀“那些杀死我爷爷的人,他们当中有人和奥斯曼人有勾结。”

    对阿洛霞突然说的这些话,亚历山大并不奇怪。

    奥斯曼人在征服希腊之后虽然强行推行他们的信仰,但是有着长远眼光的苏丹们却并非一味只是采取压制手段,相反不论是默罕默德二世还是他的后代,在之后相继的几十年中采取了很灵活的手段,他们甚至扶植了几个基督教国家作为他们的附庸,而如今在萨拉热窝的波斯尼亚总督,就是这么一个人。

    灵活的统治手段和外交艺术让苏丹在强大武力作为后盾的基础上一次次的瓦解了巴尔干对奥斯曼的抵抗,奥斯曼帝国的新月旗很有耐心的一点点的蚕食着欧洲东南的一角。

    “我是来帮助你叔叔的,虽然我承认有自己的目的,不过如今对我们来说好在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亚历山大漫不经心的为这位萨格勒布的落难贵族小姐解释着,虽然他不知道这些话是否有机会传到那位显然很多疑的赫尔瓦子爵那里,不过想来说上几句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说您的军队不怕奥斯曼人了?”阿洛霞小姐依旧有点固执的问,然后还特意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说“我们的人就不怕那些奥斯曼人。”

    “那我真为子爵高兴他有这么勇敢的追随者,”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看到这位贵族小姐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亚历山大这才接着说“请放心,我的军队一定能帮助您的叔叔,甚至如果可能您也许会成为波斯尼亚的公主。”

    阿洛霞脸上露出了诧异,她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夸下这样的海口。

    不过这时他们已经到了木桥附近,阿洛霞只能停下脚步准备告辞。

    只是她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昏暗的营地大门前却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随着一声“阿洛霞!”的大叫,赫尔瓦子爵在一群举着火把跟在后面的手下的簇拥下,向着他们大步走来。

第二十九章 初恋总是苦涩的

    在火光映照下的赫尔瓦子爵神色不是很好,他的脸色黑黑的,就好像蒙了层灰尘,他一边走过来眼睛一边在侄女和亚历山大身上转着,而看到侄女身旁晃来晃去的那匹马后,他的神色显得更不好看了。

    之前子爵找摩尔科是想要向他打听关于刚刚见到蒙蒂纳人时他们的举动。

    虽然一支罗马来的军队和一位来自梵蒂冈的贵族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如同上帝派来的天使一样令人振奋,但是赫尔瓦子爵当然不会那么天真。

    他需要谨慎的对待这些外来者,说起来虽然他他们是在波斯尼亚,但是却依然听说过关于条顿骑士团在波兰做过的那些事。

    大约百年前的格林瓦尔德会战,波兰立陶宛王国的联军令曾经威名赫赫的条顿骑士团从此一蹶不振,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个骑士团当初刚刚进入波兰的时候,曾经得到过波兰自上而下的衷心欢迎?

    当时的波兰人同样相信那些来自西方的骑士们是上帝派来拯救和帮助他们的持剑天使,但是最终波兰人却发现他们亲自迎进家门的是一群试图彻底把他们吃光的强盗。

    子爵不知道那位蒙蒂纳伯爵是什么人,或者说虽然知道这个人有着自己的目的打算,但是或许并非是如条顿骑士团那些贪婪的骑士们一样的人。

    可子爵不敢在这件事上冒险,他需要分辩清楚,更需要做出准确的判断。

    从摩尔科那里他听说了关于那些蒙蒂纳人当中居然有人曾经伪装欺骗奥斯曼人,这让他倒是在这方面多少放下了些心,而且他也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因为至少这说明那位伯爵与奥斯曼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多好。

    波斯尼亚当地的贵族们与奥斯曼人的关系太暧昧了,很多人都私下与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瓜葛,哪怕是曾经在瓦拉几亚大公身边与奥斯曼人交战的鲁瓦,也是经常一边与奥斯曼人交战一边又暗中打着交道。

    让赫尔瓦注意的是那些伯爵的手下似乎对那些截获的矿石有着很浓厚的兴趣,这让子爵似乎找到了某个既如能与那位伯爵拉近关系又能建立起相互合作可能的想法。

    不过就在他打算更详细的向摩尔科询问时,侄女身边女伴的闯入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子爵很生气,不过当他那女人说他的侄女忽然不见了之后,子爵立刻担心起来。

    和赫尔瓦子爵一样担心是摩尔科,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阿洛霞去了哪,可当他忽然想起在他奉命来见子爵的时候阿洛霞为了避开她叔叔的手下躲到了营地外的小溪那边时,摩尔科开始不安了。

    他心情忐忑的看着子爵派人先是在营地里找了一遍,当确定阿洛霞的确不在营地里之后,摩尔科终于忍不住悄悄说看出了阿洛霞可能不在营地里的猜测。

    听到摩尔科的话,子爵当时的脸色难看得可怕,他紧盯着摩尔科的脸嘴唇连续张合了几下最终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听到一些更糟糕的东西,而这可是关系到他侄女的名声。

    波斯尼亚人是很保守的,在这点上他们更近似波兰而不是颇为奔放的波西米亚人,说起来这也是大多数波斯尼亚贵族对匈牙利宫廷那奢靡甚至是混乱的风气颇不以为然的原因,特别是关于波西米亚与匈牙利弗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那个老婆,对很多波斯尼亚人来说简直就是放荡的代名词。

    正因为这样,赫尔瓦子爵就更生气。

    对于摩尔科和侄女之间那一丝夹杂着青春萌动与浅浅爱慕的关系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侄女成长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各自之间巨大的距离,然后这个年轻人会变得安分下来,而侄女更会是把这段懵懂的经历当成小小的笑话看待。

    可现在侄女居然在夜晚去和这个年轻骑士私会,这简直已经超出了那些骑士小说中刻画的情景,一想到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可能会对侄女还有整个家族的名声带来的糟糕影响,子爵就想狠狠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阿洛霞,毕竟是在这样一个深夜,又是在这种地方,想想就在自己营地外不远处就有一支陌生的外**队,子爵觉得全身都因为听到的消息在不停的发抖。

    因为已经再也掩饰不住,他顾不上可能会引起流言蜚语,不得不派人召集了营地里所有的人准备出去寻找,只是子爵怎么也不会想到,刚刚走出营地大门,他就看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侄女在年轻的伯爵陪同下正顺着小溪对岸向着木桥缓缓走来,看他们在月下相谈甚欢的样子,如果不知道的会把那一刻当成是情侣之间款款深情,不过让子爵心情更糟糕的还是那匹马。

    他认识那匹马,那是摩尔科的坐骑,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牵着它的却是那位伯爵,这让子爵觉得这其中的关系似乎已经有些乱得让他头疼了。

    赫尔瓦子爵脸色阴沉的走上木桥,他来到俩人面前,先是迅速大量了下侄女然后才和亚历山大打了个招呼。

    “看来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伯爵?”赫尔瓦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还是尽量让神情看上去自然些,他看的出来侄女虽然神情有些紧张却还没有显得惊慌,这让他的心情多少平复了些,只是再看向亚历山大他的眉毛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伯爵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没有休息,要知道这里的山区夜里是很冷的,而且稍不小心就可能迷路。”

    看着子爵似乎不停在自己两个人身上扫视打量的目光,亚历山大暗暗有点好笑,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子爵身后不远处那个叫摩尔科的骑士正神色奇怪的向他们走来,那种神态一看就知道是充满了嫉妒,愤怒或是诸如此类的情绪。

    “这里让我想起了我在那不勒斯的领地阿格里,那里也是山区,虽然和波斯尼亚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是我相信在阿格里的经验不会让我轻易走错路的。”

    听着亚历山大不知道是否另有所指的话,赫尔瓦子爵只能缓缓点头,他知道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甚至更不该让这两个人再这么继续站在这里成为所有人的话柄,只是还不等他开口,摩尔科却已经走了过来。

    “伯爵,您牵的是我的马。”摩尔科说着向自己的坐骑吹了个口哨,那匹叫瓦尔姬娜的战马立刻耳朵一竖不停的抖动脖子,缰绳从亚历山大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它快步从阿洛霞和子爵中间冲过向着主人小跑过去。

    亚历山大微微抖了抖手掌,刚刚因为战马挣脱时候过于用力扯得他手心的皮肤一阵火辣的疼痛,这让他就更加确定自己好像是真的让这位骑士生气了。

    “伯爵,这是个小小的惩罚,”摩尔科向前一步,在阿洛霞开口阻止前用只有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这是在警告你不要随便打属于别人的东西的主意。”

    “住口,摩尔科!”子爵脸色发青,他现在觉得侄女和手下让他连续丢了两次人,更糟糕的是这可能会让蒙蒂纳伯爵误会这是他刻意安排的。

    “伯爵请原谅我手下的无理,”子爵脸色阴沉的说看着亚历山大那好像似笑非笑的神情,子爵脸上不禁感到火辣辣的“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想我们大家最好都先回去,明天我会向您郑重道歉。”

    “这没什么,而且我也能理解。”亚历山大说着向阿洛霞和摩尔科两人望去“年轻的骑士为荣誉和挚爱而不顾一切,说起来我也曾经这么干过,而且现在我也正准备继续这样干。”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几个人脸上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摩尔科的眼中显出了愤怒和挑衅,他显然把亚历山大的话当成了某种暗示,阿洛霞的神情之间有些惊讶意外,似乎因为这话而有些不知所措,只有赫尔瓦子爵的脸色是比之前更加难看。

    “不过大人您说的不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大家最好都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会来拜访您。”亚历山大说着向子爵微微低头行礼,随后转身在几名猎卫兵的簇拥下向着自己营地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时,一声马嘶忽然从黑暗中传来,被摩尔科牵在手里的瓦尔姬娜好像回应似的,紧跟着发出一声长嘶。

    “叔叔……”阿洛霞小声的说,她悄悄抬起头看向一直看着亚历山大背影方向的子爵,看到叔叔阴沉的脸色,她又向旁边的摩尔科望去。

    看到摩尔科无奈的表情,阿洛霞刚要开口,耳畔却传来了子爵低沉生硬的声音:“都回去睡吧。”

    阿洛霞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看子爵,她原本以为叔叔会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可没想到叔叔却连简单的申斥都没有,这让阿洛霞原本紧张的心情先是微微放松,可随即跟着又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叔叔会怎么惩罚她,不过以她对叔叔的了解,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就过去的。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夜晚,我是说这糟透了,”赫尔瓦子爵看着侄女,又看看旁边有些忐忑不安的摩尔科,他的声调听上去显得轻松了些,好像刚才隐约就要爆发的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不过他没有再看那两人第二眼,而是在从两人之间走过去时对摩尔科说“去告诉你的父亲让他来见我。”

    摩尔科有些紧张的看向阿洛霞,他很想问那个伯爵是不是冒犯了她,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当找到自己的老爹把子爵的吩咐告诉他后,摩尔科看到原本高高瘦瘦的父亲的肩头似乎垮了下来。

    “我说过你们两个没机会的,人家门槛太高咱们高攀不上。”老头坐下来看着眼前架起的火堆叹口气“子爵老爷现在是生气了,别看他什么都没说,可就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更糟糕。”

    “我去向大人求亲,”摩尔科忽然说“我是个骑士,如果和奥斯曼人交战我就可以立功,如果大人准备夺回萨格勒布公爵的冠冕,我就是他最勇敢的属臣,这难道还不够资格向阿洛霞求婚吗?”

    “所以我才说你是太傻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向阿洛霞求婚,那你认为为什么到现在没有其他人向子爵老爷提出这个要求?”老头满脸忧虑的看着儿子“还有你以为老爷为什么会把阿洛霞看得这么紧,她身边的女伴轻易不离开她的身边,年轻人们几乎没有机会去接触她,这都是为什么?”

    摩尔科张张嘴没有开口,他知道老爹说的没错,虽然是在流亡的路上,但是赫尔瓦子爵对侄女的照顾始终是无微不至甚至是谨小慎微的。

    正因为这样,每次他们见面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有时候除了相互之间一个眼神和错身而过时手指的轻轻碰触,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单独相处。

    老头站了起来,他用力拍打下手里的羊皮帽子,然后身形略显佝偻的向着子爵的房子走去。

    “你回去吧,我去见老爷,事情或许还不是那么糟。”老头头也不回的说着,只留下摩尔科站在月光下呆呆发愣。

    赫尔瓦子爵在等待,虽然夜已经深了,不过他倒也不是很着急。

    看着摩尔科的老爹恭敬的站在面前向自己行礼,子爵示意他坐到自己附近,然后给老头身边的杯子里倒上了酒。

    “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喝酒了对吗?”子爵看看老头。

    “自打从萨格勒布逃出来就再没喝过,”老头并不像在自己儿子面前提到子爵老爷时候那么惶恐不安,相反却显得很平静和镇定“我记得那时候你经常邀请我喝酒。”

    “那时候你还经常教给我怎么使用马刀,”赫尔瓦子爵笑了笑,可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注定的萨格勒布公爵,从没想过现在这样像条野狗似的到处流亡。”

    听着子爵的话,老头看了眼赫尔瓦,确定他没有生气之后这才说:“我会告诉摩尔科再也不许他去打扰阿洛霞小姐,如果您觉得这还不够我会尽快给他找门亲事。”

    赫尔瓦子爵微微摇摇头,他的目光落在老头脸上,过了一会忽然问:“你认为那位蒙蒂纳伯爵怎么样?”

    老头有些诧异的看看子爵,停了一会才摇摇头:“您不是希望给阿洛霞小姐找一门最有利的亲事吗,虽然我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办,不过那位伯爵似乎不是很合适。”

    “的确不是很合适,原本我心目中的人选是卡尼奥拉的卡尔大公,或者是瓦拉几亚的采佩斯,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伯爵似乎也不错,”赫尔瓦说着扭了下身子面对老头“你知道我发过誓,一定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也一定要夺回萨格勒布公爵的宝座,所以我培养阿洛霞,让她学习拉丁文和罗马贵族的礼仪,我还小心翼翼的把她和其他年轻男人们隔开,因为像我们如今这种处境总是容易让年轻男女之间相互吸引,我做了这一切可你的儿子却险些把我的心血都毁了。”

    看着怒气冲冲的子爵,老头微微低下头避开主人愤怒的眼神,过了一会等子爵的气似乎小了些老头才问:“那么您要怎么惩罚摩尔科呢?”

    “让他去给我当信使,远远的离开阿洛霞。”子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现在对我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需要那位伯爵的帮助,要知道如果我想成为公爵就必须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而这次有个好机会。”

    “老爷您是说布加勒斯特聚会?”

    “对,我们知道很多人已经决定参加那场聚会,除了那些东罗马的希腊贵族们,还有很多人都会到那里去,那会是一场很壮观的场面。”

    “您忘了吗不论是鲁瓦还是其他人,他们大多都是正教徒,”老头有点担忧的说“杀害公爵老爷的就是正教徒,如果您在布加勒斯特遇到他们,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你也不要忘了,据说支持那位希腊公主的,是匈牙利的弗拉迪斯拉斯二世,而他可是个虔诚的公教徒。”子爵说着眼中的精光变得更加锐利“让你的儿子去布加勒斯特为我送信,这既是为我办事也是为了他自己好。”

    老头默默点头,他知道子爵老爷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至于说要把阿洛霞小姐嫁给谁,做为一个普通骑士他是没资格过问的。

    “等到天一亮就让他走,我这里已经写好了一封给布加勒斯特牧首的信还有些钱,明天早晨你就让摩尔科出发,我就不再见他了。”

    老头接过封得很严实的信和沉甸甸的钱袋,看着里面闪着金光的钱币,老头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现在看来这样或许倒也不错。

    摩尔科会在布加勒斯特遇到很多人,或许还会遇到个可爱的姑娘,而那里太多的机会也能为他开启新命运的大门。

    至于阿洛霞和那位伯爵,老头没想过他们会怎么样,那已经和他们父子没关系了。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好,其中亚历山大甚至到了天亮都没有合眼。

    因为就在他回到营地后不久,一个之前派往卡尼奥拉的信使给他带回了卡尔大公的信件。

    在信里大公除了告诉了他关于卡尼奥拉公主的那些举动之外,还给他带来了个真正让他兴奋的消息。

    索菲娅,出现在了布加勒斯特!

第三十章 有女初长成

    布加勒斯特。

    1477年的春天,当默罕穆德二世发动的最后一次远征在这座城市前以失败告终之后,当时整个欧洲完全沉浸在了欢欣鼓舞和摆脱魔掌的喜悦之中。

    正是这次远征的失败,原本已经做好向欧洲腹地进军的奥斯曼帝国的伟大君主不得不暂停他那雄心勃勃的计划,苏丹带着他的军队从布加勒斯特城下黯然而去,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和无数无法带走的坟茔。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默罕默德二世也依旧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后的征战,他依旧有着充沛的精力和无尽的野心,苏丹的目光并没有被这座东南欧小国一个要塞阻挡,他的注意力依旧在看上去已经并不遥远的维也纳和稍微遥远些的西欧那些美轮美奂的城市上。

    布加勒斯特,只是他伟大征服事业中一个小小的停顿,没有人能阻止新月旗在广袤欧洲大地上飘扬,至于那些还未征服的地方的异教徒,只能说是暂时躲过了伟大苏丹的惩罚而已。

    当时的默罕默德深深相信这一点,他会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奥斯曼帝国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军队。

    拥有最先进军事技术的近卫军,彪悍勇猛的西帕希骑兵,还有随时可以拉上战场成为主力的部落民军与众多被征服的附庸国家的军队,这些强大的军队足以保证苏丹可以很快再次发动远征,到了那时候,布加勒斯特必将难以幸免!

    所以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即便是获得大胜的布加勒斯特人,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有人清醒的意识到,这个胜利只是短暂的,一旦奥斯曼人卷土重来,那就意味着真正劫难的开始,因为到了那时候苏丹肯定有了足够的把握彻底覆灭这座要塞城市。

    为了这个,甚至有一句话在布加勒斯特流传了下来:“看着东方,布加勒斯特严阵以待。”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意想不到却从没有人能够躲开的意外拯救了布加勒斯特。

    在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原本积极准备再次西征的默罕默德二世忽然病倒了,而后的连续几年,苏丹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在布加勒斯特惨败的四年后,奥斯曼帝国的伟大君主离开了人世。

    西征就此被迫停止,而随着奥斯曼帝国内部战争,当巴耶塞特终于如愿以偿的击败了他的兄弟坐上了苏丹宝座时,而后腾出时间再次筹划远征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间让布加勒斯特从一座森严坚固的要塞变成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市,正如布加勒斯特人那句“看着东方,布加勒斯特严阵以待”,这座城市从没停止过对来自东方异族的警惕,更是随时准备着迎接可怕的入侵者。

    现在这座城市又变得热闹起来,就如同当初为了对抗异教入侵,无数来自欧洲各地的人志愿加入到了抵抗奥斯曼人的军队里一样,在过了十几年后,布加勒斯特再次成为了欧洲瞩目的焦点。

    而这一次,是因为一位希腊公主的出现。

    东罗马帝国覆灭,这是几十年来最震动人心的一件事,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每当提起这个依旧能让欧洲人感到胆战心惊。

    随着时间过去,原本试图重新复辟帝国的热情渐渐消亡,希腊的沦陷更是让那些东罗马的遗老遗少们渐渐失去了希望,然后直到关于那位希腊公主的传说重新流传开来。

    关于希腊公主的故事,近几十年来从未停止过,从开始经常会有女人站出来自称是那位公主,到有男人站出来自称是那位公主的后人,人们的期望已经越来越淡,而对曾经的传言也越来越怀疑,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质疑这个传说是不是从开始就是假的。

    但是现在有关这位公主的故事又被人提了出来,而且那位公主也终于出现。

    索菲娅亚历山德拉巴列奥略,随着时间流逝这个名字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提起。

    而与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还有很多人们耳熟能详的大人物,波西米亚与匈牙利的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瓦拉几亚大公采佩斯,还有零零总总很多的贵族们,而现在,还要加上一位北波斯尼亚的鲁瓦侯爵。

    和其他那些早早已经到了布加勒斯特的人相比,鲁瓦的使者到的比较晚,所以当他向人打听关于那位公主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也就更加驳杂。

    根据传言,那位被称为“沉默的公主”的希腊公主似乎是个哑女,这个消息让使者先是意外然后又觉得似乎倒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所有人都知道希腊公主只是个傀儡,这样一个女孩是真的出身尊贵的皇帝后裔还是干脆就是从某个穷乡僻壤找来的农家女根本没人在意,人们在意的是这位“公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对希腊的遗老遗少们来说,他们当然希望通过捧出一位公主施加影响,他们需要这么一面旗帜,更需要一个能让他们鼓舞起士气的偶像让他们能够召集足够多的军队以希冀能够重新复国。

    而对诸如拉迪斯拉斯二世或是瓦拉几亚大公采佩斯这些人来说,他们同样需要一个有着号召力的人。

    巴耶塞特二世的野心并不比他的父亲小,相反这位苏丹更加沉稳也更有计划,他一边不慌不忙在班尔干稳固征服的土地,一边步步为营的把他统治的帝国的边疆向着欧洲腹地推进,那种并不着急却让人无法抗拒的方式让奥斯曼的前锋如同一根根坚固的钉子楔入了欧洲东南大陆的各个角落,以至欧洲人虽然清楚苏丹的意图,却对他的这种蚕食般的举动束手无措。

    与此同时,巴耶塞特派出的使者在欧洲的宫廷之间无孔不入的到处游走,一次又一次的挑起种种矛盾,从巴尔干的波斯尼亚,克罗地亚到瓦拉几亚和摩尔多瓦,再到更远处的罗契亚大公国,苏丹的使者们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把整个东南欧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当关于希腊公主的传言再次出现时,那些大贵族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信”。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这么一个能让他们树为旗帜的人,不论她是公主还是农家女,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就是东罗马帝国巴列奥略王朝最后的公主。

    鲁瓦的使者是个修道士,和绝大多数正教修道士一样,这个人总是一年四季都披着件黑色的披头修道袍,一个很结实的绳子捆在腰间,既让衣服显得便利又能挡住灌进来的寒风,只是如果必要这根绳子也可以作为可怕的谋杀武器,事实上被这根不起眼的绳子勒死的人并不少。

    来到布加勒斯特的人已经很多,其中大多数是波西米亚和匈牙利人,这引起了这个修道士的注意,他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位希腊公主似乎与拉迪斯拉斯二世关系密切的传闻,而且据说这位公主还是波西米亚王后的好友,虽然这些消息未必是真的,可看着满大街的波西米亚人,修道士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自己的主人。

    鲁瓦决定向布加勒斯特派出使者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之前那位吉拉斯骑士的拜访,不过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担心有人和他争夺波斯尼亚国王的头衔。

    按照吉拉斯的暗示,如果鲁瓦拒绝他们的邀请,那么那些聚集布加勒斯特的贵族们可能会选择支持他的某个对手,虽说如今试图和他争夺波斯尼亚王冠的科斯特尼奇家族不足为惧,但是如果科斯特尼奇家真的得到了那些大贵族们的支持,事情可能就要有个变化了。

    鲁瓦可以不把科斯特尼奇家放在眼里,但是却绝对不能漠视瓦拉几亚大公,甚至是匈牙利国王的影响。

    现在看到布加勒斯特如今的景象,修道士对关于希腊公主可能得到了匈牙利国王支持的想法更加深入了些,他把自己所见所闻很详细的写成了密信派人送回北波斯尼亚,同时在信里修道士向他的主人提出了个看上去颇为诱人的建议:“或许您可以考虑与这位公主结婚,虽然现在看上去这有点荒谬,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位公主的真实身份,但是如果只是一个婚约就能为您换来一顶王冠和众多支持,这无疑会是最合算的了。”

    修道士认为自己的这个建议很新颖,至少在那位公主还没有真正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时就首先想到了这么个虽然略微冒险,可一点成功却是受益良多的办法,只是他没有想到有着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其实不少。

    那位公主究竟是什么人真的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她的号召和影响,几乎所有人都打着这个算盘。

    “噗”的一声,有些沉闷的击打声从面前一个不住晃动的人形靶子上传来,不等靶子上溅起的烟尘散开,又是一下重击狠狠砸在了上面。

    “如果你想在战场上送掉性命,就更用力些。”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握着包裹着重重麻绳木剑的索菲娅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个身穿短甲的男人。

    “准备,冲击,防御,躲避,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眼中只有敌人,能证明胜利的唯一办法是敌人死掉而你能活下来,否则一切都是徒劳的。”男人走过去从索菲娅手里轻轻拿过木剑,在掂量了一下后忽然举起向着面前的靶子砍去,同时他的脚下灵活的移动,往往在靶子被击中后还在不住晃动时已经挪动到了另一个位置继续砍下,一时间人形靶子被砍得左右不住的摇晃。

    索菲娅默默看着,她的眼神一直紧盯着那个人的脚步,同时空着的双手无意识的模仿着他的手势做出小幅度的动作。

    “砰”,又是一下,人形靶子被打得猛然向后一晃,不过这次男人没有再挪动脚步,而是继续又是狠狠一击。随着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靶子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打击,从根部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男人顺手扔掉了手里同样断开,只有麻绳连接不住晃动的半截木剑,然后抬起袖子踩了踩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索菲娅举起手,她先是在自己胸前指了下,然后又用手在自己额头转了转。

    “是的索菲娅,我有心事,”看着索菲娅男人点点头“你大概想不到现在有多少人正在打着你的主意,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奥斯曼人,还有我们自己这边的一群贪婪的家伙。”

    看着眼前的男人,索菲娅露出个微笑,不过不等她再次“开口”,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走来:“殿下,王后陛下来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很郑重的收拾了下身上衣服,当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一个身穿盛装的女人已经在侍女们的陪同下穿过前面的房间走进了院子。

    波西米亚与匈牙利王后,那不勒斯的乔伊娜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眉梢不经意的稍稍抖动了下。

    男人虽然心中不快,以至脸上都有些阴沉,可还是向王后鞠躬行礼,只是王后的态度似乎更加冷漠,除了敷衍似的点点头,她的所有注意都在索菲娅的身上。

    “陛下,请允许我告退。”男人再次行礼,他知道王后其实不是很喜欢他,如果不是她的丈夫需要与他合作,或许王后不会允许索菲娅和他来往。

    “公爵,希望你下次再来拜访的时候考虑带些适合年轻小姐的东西,而不是这些,”王后说着看看院子里四周的武器“请把这个当成一个王后的忠告。”

    “听从您的吩咐,”男人再次鞠躬,不过当他抬头准备离开时却恰好看到索菲娅正向他偷偷露出微笑。

    “你为什么又要摆弄那些武器?”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王后有些责备的问着,她的目光落在索菲娅的头上,看着她把头发完全盘在头顶上的古怪法式,王后微微摸了摸那些浓密的发丝“如果让我知道是谁给你弄成这个样子的,我会罚她的剪一辈子羊毛,不过说起来就是那些羊看上去都比你现在的样子更顺眼。”

    索菲娅看着王后默默伸出双手却又停住不动,直到王后无奈的把她搂在怀里,她才收拢两臂抱住了王后的后背。

    “上帝你轻些,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王后用力挣扎了一下,她那对颇为雄伟的胸部被索菲娅同样雄伟的胸部用力挤压得显现喘不过气来,然后王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索菲娅的头顶比了下“真没想到,又长高了。”

    索菲娅眼中露出了笑意,她喜欢这句话。

    索菲娅,已经14岁了。

    14岁的少女正在成长,不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飞快的从稚嫩向着青涩的青春变化的女孩几乎一天一个样子。

    原本就比其他女孩更加健康的身形变得更加丰满而充斥着青春活力,而之前在其他女人面前相形见绌的身高也正在快速的挺拔起来。

    稚嫩孩子气正悄然褪去,透着一丝比同年人更显得诱人的魅力正悄悄爬上她的眉梢。

    14岁,这是个从孩子蜕变成少女的时刻,而对于索菲娅来说,这一年多来也是她迄今为止的14年当中变化最大的一段时间。

    做为最近这一年来王后身边最得宠的侍女,索菲娅得到了王后无边的宠爱,这宠爱甚至让她自己的子女也暗暗妒忌。

    而按照王后的说法,她在索菲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你不需要学习如何使用那些刀剑,因为我答应过纳山会保护你,”王后把手臂交给索菲娅,让她揽着自己的臂弯“你的那些盔甲也应该收起来,因为如今的布加勒斯特有几万个穿着盔甲的人正准备为你效忠。”

    王后说着停下来,她微微歪着头看着索菲娅,眼中却是闪动着难掩的惊讶:“谁又能想到现在的你会是这个样子,我永远忘不了当初你刚来到布拉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虽然那时候的你看上去也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可我看得出来你就好像是头受过伤的小兽,可是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了,相信我索菲娅现在的你有资格获得你想得到的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任何人。”

    王后微微感叹着,她不知道丈夫的决定会给面前的女孩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对纳山,王后是很痴迷的。

    这种痴迷不但让她把纳山留在身边还赋予了他卫队长的重要职务,甚至对他的女儿都异常的宠爱。

    只是王后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生变化,而这一切的源头是之前她带着苏菲亚从布拉格宫廷到了匈牙利才引起的。

    当拉迪斯拉斯二世听说索菲娅很巧合的与那个有关希腊公主的传说牵扯上后,国王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在他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关于希腊公主的传言不胫而走,越传越烈。

    而现在他们来到了布加勒斯特,等待索菲娅的,将是完全不同的未来。

    一个男人从城堡里走出来,看到他,一个等在路边的随从立刻迎上去为他披上厚实的大氅。

    “大人,今天王后回来的很早,”随从跟在男人身后说着随即耸耸肩膀“看得出来看到我在这等您王后有些不高兴,看来她不喜欢您。”

    “我也不喜欢她。”男人冷冷的说“这位王后把我们的小公主看护得很严密,不过这可不是件好事,要知道希腊公主属于我们而不该是布拉格宫廷里的摆设。”

    “大人,波斯尼亚的鲁瓦侯爵派来了一个修道士。”随从把一封信递给主人。

    男人接过信扯开蜡封,信的开头跃然入目:“尊敬的瓦拉几亚的采佩斯大公,我以我的主人鲁瓦侯爵的名义向您致敬……”

第三十一章 彪悍的山民

    亚历山大坐在一张木头桌前看着对面的赫尔瓦子爵。

    自从那天被赫尔瓦子爵抓个正着之后,原本以为需要做些解释的亚历山大第二天却意外的看到子似乎把头天晚上的事忘了个精光,看着完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子爵,亚历山大没有认为他得了失忆症,而是很默契的同样选择了沉默。

    不过子爵却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了亚历山大,对如此明显的企图,亚历山大立刻告诉了子爵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妻。

    对这个有些意外的事实,赫尔瓦子爵多少有些不快,不过他倒也并不后悔把摩尔科打发走,因为即便没有亚历山大他也不会任由侄女和一个普通骑士的儿子结婚。

    虽然这个骑士曾经是他的挚友。

    不过因为有了这件不大不小的意外,子爵倒是趁机算是向亚历山大表露出了足够的善意,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双方当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也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干脆很明确的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也是帮助子爵的条件。

    “我需要士兵,”亚历山大还记得几天前说出的这句话时子爵脸上的神情,虽然知道这话可能会引起了赫尔瓦的不满,但是他依旧说“我需要征召当地人,我可以给与他们很好的训练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而且这对您来说也很重要,我们都知道很多人对波斯尼亚国王的宝座感兴趣。”

    “伯爵我希望你能帮我,不过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向你提供我的人民作为交换,”赫尔瓦子爵有些犹豫,他不能不有所顾虑,一想到会有一支外**队在自己的国家扎根落脚,哪怕是同盟他也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要知道当地人都是很彪悍的,我不能保证用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们听你的话,事实上即便是那些农民们自己的领主也经常会受到他们的抵抗。”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他相信这倒不是赫尔瓦子爵是有意推诿,而是巴尔干的山民们的确可以说是欧洲最桀骜不驯的了。

    或许很难想象就是那样一群拿着各种简陋武器甚至干脆就是农具的农夫们硬是打扮了有着“征服者”之称的默罕默德二世,不过想想就是这些农民的后裔,在几百年后同样打败了比奥斯曼人更加强大的敌人,亚历山大对这些巴尔干山民们的兴趣就更大了。

    “最合适的士兵。”这是亚历山大对巴尔干山民的评价,彪悍,勇猛,而又近乎执拗的强硬,这些山民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和令人胆寒的战斗力,这让亚历山大对他们甚至多少有些着迷了。

    用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军队会在将来为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亚历山大觉得是完全值得期待的。

    至于赫尔瓦子爵说的那些山民的桀骜不驯难以掌握,亚历山大并不认为是很难的事情。

    “子爵,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只需要您向我提供那些正在反抗奥斯曼人的山民的消息就可以了。”

    虽然当地人是勇敢的,但是亚历山大却并不看好他们,事实上奥斯曼人试图控制巴尔干的意图虽然的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重重阻挠,但是却一直是在稳步发展,特别是随着巴耶塞特苏丹的一系列有力政策的推行,巴尔干的反抗会被逐渐遏制,最终巴尔干会成为奥斯曼人在欧洲最强有力的附庸之一。

    对于这个结果亚历山大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就能改变,奥斯曼帝国太强大了,面对这个几乎要依靠整个欧洲才能抗衡抵御的庞然大物,亚历山大还没有狂妄的认为以他的力量可以阻挡住这个巨人的脚步。

    既然这样,他不如更多的为自己着想,在这个时候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帮助赫尔瓦能得到什么?亚历山大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而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一直希望得到的巴尔干的士兵。

    强悍的士兵和足够充沛的兵源,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这趟的匈牙利之行应该可以得到更多。

    根据赫尔瓦子爵提供的消息,亚历山大向四周的村庄派出了他的使者,他需要让那些当地农民们知道自己的到来,更需要让他们明白自己是他们领主的“朋友”。

    只是子爵显然并不看好亚历山大的这个举动,在赫尔瓦看来那些农夫虽然勇敢,可因为天生的暴躁脾气根本不可能成为合格的士兵,甚至在战场上这些人找的麻烦可能要比敌人的更多。

    而就在几天前,关于一个村子的当地人袭击了一队奥斯曼人的消息传到了营地。

    在那个消息里,那些当地山民不但抢劫了送往贝尔格莱德的一批税金,而且还杀死了十几个押运的奥斯曼士兵,当这消息传来时,亚历山大感觉到了赫尔瓦明显的紧张。

    “奥斯曼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做就是在把把我们所有人都推到奥斯曼人的刀下。”

    当时赫尔瓦愤怒的喊声冲破了房门,以至很远都能听到。

    而让子爵更不安的是,那个村子里的村民似乎因为那次袭击尝到了甜头,他们甚至公开声明要再次抢劫的奥斯曼人的运输队。

    赫尔瓦立刻决定派人去警告那个村子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正如他所说的,那些村民即便是对领主也毫不客气。

    警告被无视了,使者甚至被从村子里赶了出来。

    这让赫尔瓦因为愤怒再次怒火中烧,而亚历山大却在听到消息后感觉到自己的机会似乎来了。

    “子爵,相信我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那些村民应该会变得听话些了,”看着对面即便过了几天依旧心情不好的赫尔瓦,亚历山大安慰着他“相信现在那些村民已经尝到了苦头,很快他们就会愿意听从你的吩咐了。”

    “难道你就那么确定那些人会吃亏吗?”赫尔瓦有些迟疑的问“要知道你对那些村民并不了解,或者说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可我知道正如是你说的奥斯曼人不会善罢甘休,而一旦奥斯曼人真的决定对付那些村民,以他们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无法对付的。”

    亚历山大想想在漫长岁月中奥斯曼人对巴尔干的统治,他倒是觉得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

    一声马嘶从浓密的树林里传出,却又好像被立刻制止的沉寂下去,随即除了阵阵风声,树林里听不到其他别的什么声音。

    一队奥斯曼骑兵小心翼翼的在林间小路上走着,战马的马蹄踩在干硬的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可很快就像被四周压抑的树林吞噬了似的消失,这种情景让原本就很谨慎的奥斯曼人更加小心了。

    队伍沿着丛林中的崎岖道路向前走着,虽然是冬天树叶已经落光,可是浓密的枝杈还是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使得树林里显得十分的阴暗,而且也更加的寒冷。

    一挂挂闪亮的冰串倒悬在干枯的树枝上,随着下面队伍人影的经过倒映出人们模糊的影子,直到树林深处突然惊起的一阵野鸟震颤树枝,冰挂立刻纷纷断裂,落在地上。

    奥斯曼士兵瞬间变得如临大敌,最前面的人紧紧攥着腰间的刀柄,眼睛警惕的看着黑漆漆的林子里,而后面的士兵则迅速组成两道防线把中间几辆车辙沉重的马车保护在中间。

    这些士兵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很重要,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如果出了什么差错,等待他们的会是最严厉的惩罚。

    树林里听上去静悄悄的,除了刚才惊起的飞鸟就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枝杈带起的古怪啸声。

    奥斯曼人并没有因为这个平静而放松警惕,他们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谨慎的派出了几个人向着树林深处探究。

    斥候小心的用弯刀挑开一片片的灌木丛,冰冷的刀尖碰在被冻得脆硬的灌木枝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直到刀身碰到了什么东西。

    斥候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几乎就是贴着他身子站起来的埋伏者直接把短剑狠狠戳进了他张开的嘴巴,就在满嘴喷着血水的斥候向后倒去时,一片弩箭从树林里向着道路上的奥斯曼人迎头袭去!

    队伍中第一个被射中的奥斯曼人同样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不过接下来同样遭遇袭击的同伴却终于因为中箭纷纷痛苦的喊叫了起来。

    第一轮弩箭划破空气的回声还没有完全消去,第二轮已经紧跟着接踵而来,伴着阵阵惨叫的,是同时从树林的阴影里闪出的一条条的身影。

    一个奥斯曼骑兵看到前面的树丛后面出现了个身影立刻举起手里的刀,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没有迎着他举起的刀,随着树丛忽然晃动那个身影突然向着他的战马冲来,就在奥斯曼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随着一声凄厉惨叫战马的胸前已经被一根用树枝削成的长矛贯了进去!

    奥斯曼人从马上甩了下去,不等他站起来随着几条人影晃动,他惊恐的看到有几个人正从树丛后面冲出来,他们的手里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但是不论那些东西是多少简陋甚至根本称不上是武器,当那些锄头草叉和连枷纷纷落在他的身上时,奥斯曼人的惨叫声也在树林里响了起来。

    树林里到处都是袭击者,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更加破烂不堪的武器大,但是他们却毫不畏惧的从四面八方冲向道路上的奥斯曼人,当有人被弯刀砍倒时,后面的人立刻闷声冲上,更有人借着同伴被长矛刺中的机会趁机拥挤上去,向着来不及拔出长矛的奥斯曼人砍杀上去。

    一时间树林里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呐喊和惨叫,奥斯曼人的队伍一时间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打得一片混乱。

    “杀了这些异教徒!”

    一个头发已经灰白的大汉大声吼着,他光着的头上从有顶到脸上有一条伤疤破坏了他大半边的脸,那伤疤留下翻起的可怕创口让人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汉手里攥着一柄很重的剑,他是这些人当中难得拿着趁手武器的人,同时他显然也是这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就在大汉发出喊叫时,他身边一个手中不住挥舞着草叉农夫打扮的男人忽然喊叫着从后面把他用力撞去,大汉被撞得不由向旁边倒去,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枪声忽然从奥斯曼人的队伍里响起!

    倒在地上的大汉似乎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被无数的针不住穿刺,他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叫声,只有似乎近在眼前的那一片片不住轰鸣的火枪震耳欲聋的声响,他看到把他推到的同伴胸前喷出了一团团的血水,与此同时他那些正在向着奥斯曼人冲去的伙伴也纷纷砸枪声中倒在地上。

    那些之前被严密保护的马车已经掀起了紧闭的幕布,盖在下面的并非是他们之前打听到的奥斯曼人准备运往南方的贵重货物,而是一队队全副武装手里端着火枪不停射击的奥斯曼新军。

    正在冲向敌人的袭击者突然遭到了迎头痛击,有些人直接被火枪打得血肉模糊,有些则在被击中后又被用刀枪砍翻在地,不停的惨叫挣扎!

    “上当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大汉的心头,但是他知道已经晚了,他看到在那些马车上新军火枪的掩护下,手持弯刀的奥斯曼人已经向着被突然袭击打得蒙头转向的敌人冲来,其中几个距他很近的奥斯曼人已经举起了手里可怕的弯刀。

    “砰砰”的枪声又响了起来,但是这一次倒下的却是奥斯曼人。

    同时随着一阵阵的马蹄声,树林里好像忽然出现了如同地震般的轰鸣。

    “这是我见过的最惨的一群人。”

    骑着马在树林里看着道路上一幕小卡乔嘟囔了一句,他扭头看看一言不发的贡帕蒂想了想问:“队长我们真要救这些人吗?”

    “这是大人的命令,”贡帕蒂看着冲向那队奥斯曼人的手下微微皱起眉,这队奥斯曼人并不多,而围攻他们的波斯尼亚人却不少,只不过那些波斯尼亚人虽然彪悍勇敢,但显然不是那队纪律严谨的奥斯曼新军的对手,在他们发起进攻之前,地上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农夫打扮的当地人“我们得救下他们。”

    随着贡帕蒂的这句话,他看到第一个从背后冲入敌人队伍的波西米亚骑兵已经向着最近的一个奥斯曼人挥起了马刀。

    “你先回去小卡乔,”贡帕蒂对斥候吩咐着“去告诉大人,他很快就要有一批很厉害的士兵了。”

第三十二章 初战新月

    巴尔干人很凶悍,也很桀骜不驯,至于这个传言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贡帕蒂很快就有了体会。

    突然出现的蒙蒂纳军队让双方都大吃一惊,与那些山民还有些茫然不同,奥斯曼人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们的士兵纷纷奔回队伍,试图依托几辆马车上奥斯曼新军犀利的火枪为依靠与这些人数众多的敌人对抗,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支陌生军队不但人数比他们多的多,在令奥斯曼人引以为豪的火器上也丝毫不逊与他们,甚至随着一片震耳的枪声之后树林里飘起的充满呛人味道的硝烟看,对方火器的数量和威力甚至比他们更加强大。

    站在车前的几个奥斯曼人当即应枪倒地,射飞的弹丸呼啸着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打在马车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奥斯曼人有些懵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从哪钻出来的人一直军队,因为树林的遮挡他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是领队的奥斯曼军官却很快确定,这些人绝不是巴尔干人,甚至从他们严密的战斗方式上,一个令他吃惊念头迅速闪过他脑海。

    “这是那支来自罗马的军队!”奥斯曼人忽然想起了之前曾经听说过的传言,只是那些传言都是从波斯尼亚人那边听说的,至于是否真的有一支外**队到了巴尔干,却始终只是个传说。

    现在奥斯曼军官相信自己应该是碰上那支军队军队了,而且对方显然要比他想象的厉害的多,至少现在他们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声声的长号从马车上响起,那号声长短有序倒是更如同乐曲,随着号声奥斯曼人迅速向着来路退去,虽然四周都是敌人,但是来路上的山民显然要更好对付些。

    山民们并没有因为奥斯曼人的退却而放松进攻,他们依旧悍不畏死的扑向以那几辆马车为依托的敌人,他们是那么凶悍,甚至面对近在眼前的火枪依然毫无畏惧,以至很多人几乎是直接被火枪顶着身体射中击倒。

    一批又一批,山民的喊叫呼哨声在树林里此起彼伏,一些拿着弩弓的山民更是在很近的地方站起来与奥斯曼人的火枪近距对射,声声枪响和中弹的惨叫声在树林里不住的回荡着。

    “他们疯了吗?”

    一个躲在树后的热那亚剑盾兵嘟囔着,因为距离很近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奥斯曼新军士兵的脸,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一个奥斯曼人,要说恐惧多少是有的,异教徒总是被描述为魔鬼身边的奴仆,那么就应该是狰狞可怕的,虽然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令人畏惧,但是奥斯曼人威力强大的火器却让蒙蒂纳军队大出意外。

    这是蒙蒂纳军队第一次遇到与自己一样拥有如此密集火力的敌人,虽然不论人数还是火器的数量都完全不能和他们相比,但是从对方那不住整齐射击的枪声中,蒙蒂纳士兵们意识到这是些和他们以前遭遇过的完全不同的敌人。

    所以当看到那些山民不顾一切根本不加防备的迎着敌人的枪口冲上去,躲避在树后的阿格里人不禁大吃一惊。

    然后就又是好几个人被射倒在地。

    “这可真是想不到,”贡帕蒂舔了舔嘴唇,他其实不喜欢那些虽然勇敢却太过固执的家伙,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如果上了战场唯一的结局就是成了炮火,在火炮的面前没有什么勇敢顽强是不能被碾碎的,如果做不到那只能说明炮弹的威力还不够大。

    但是看着那些前仆后继冲上去的山民,贡帕蒂却也不能不承认在某些特殊的地方,这样的凶悍的确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至少在这巴尔干的山林里,这支奥斯曼人的队伍是难免灭顶之灾了。

    “火枪兵,前进!”

    贡帕蒂向阿格里火枪兵发出了命令,原本隐蔽在树林里的火枪兵随着阵阵鼓点从山路两侧向着奥斯曼人靠近。

    贡帕蒂催马缓缓向前,看到一个被士兵拦住的当地人模样的大汉,贡帕蒂向他摆摆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得懂我的话,立刻让你的人离开,否则你们就得跟着奥斯曼人一起没命了。”

    说着他向远处山路两侧指了指,看到大汉似乎还有些犹豫不解贡帕蒂耸耸肩,他并不在意把这些人和这队奥斯曼人一起杀了,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与奥斯曼人交战,虽然只是一小队但是敌人强大的火器还是给了贡帕蒂很深的印象,正因为这样他就更下定了第一战必须把敌人全歼的念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军队从对奥斯曼人莫名畏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欧洲人惧怕奥斯曼帝国,这从很早时候就开始了,在欧洲人眼里奥斯曼人就是洪水猛兽,而东罗马的灭亡更是让这种畏惧上升到了顶峰。

    蒙蒂纳军队也无法摆脱这种畏惧,即便他们拥有堪称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但是当进入巴尔干的时候,亚历山大和他的军官们也都纷纷听到了士兵当中充满畏惧的低声议论,在那些议论中奥斯曼人都拥有着魔鬼的外表和可怕的力量,他们的武器都经过诅咒,一旦被那些武器伤到人就会中毒腐烂,甚至灵魂无法进入天堂。

    亚历山大很清楚这种畏惧的根源来自陌生和无知,所以他已经向贡帕蒂下令,第一战务求全歼敌人!

    似乎从贡帕蒂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上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大汉迅速向山路两边看去,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片闪动的身影,更可怕是那些人手里拿着的火枪。

    “快些,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贡帕蒂不想让战斗拖延太久,他必须让士兵们树立起奥斯曼人也不过如此的印象,所以他需要的一场干净利索全歼敌人的战斗。

    大汉已经意识到贡帕蒂要干什么,他立刻向那些还试图拼命冲向奥斯曼人的同伴冲去,同时用波斯尼亚语不停的喊叫着。

    贡帕蒂看着被纷纷阻止却依旧有人不管不顾的向前猛冲的山民微微摇头,他已经开始对招募这样一批士兵是否合适有些犹豫,想想要把一群这样完全不听命令的人组织起来,他觉得伯爵可能要头疼很长时间了。

    贡帕蒂向号手点点头,随着号兵有节奏的号角声,已经停下脚步的火枪兵们整齐的把扛在肩头的火枪树起。

    “举枪!预备!放~”

    “举枪!预备!放~”

    一轮轮密集的枪声在树林里响了起来,奥斯曼人的队伍瞬间被这枪声和四周弥漫起的硝烟淹没,对他们来说厄运开始降临,之前已经让他们感到意外的火力与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相比,很多奥斯曼士兵甚至连敌人的面目都没有看到就被好几颗子弹打得全身血污,倒地阵亡。

    “慢步,举枪,走!”

    随着号声,又是一声声的命令在树林里此起彼伏的传来,在猛烈火枪射击后幸存下来的奥斯曼人惊恐的注意到树林里那些可怕的敌人正在向他们缓缓逼近,与此同时随着他们听不懂的口令,那些身穿暗红色军装的敌人一边前进一边有条不紊的装填着弹药。

    “停步!放~”

    在更近地方,枪声和烟雾再次弥漫,这次奥斯曼人甚至可以隐约看清那一张张的脸,那是看上去和他们已经熟悉的当地人有着些许不同外貌的面孔,那些面孔上同样有着胆怯和不安,甚至即便隔着很远当他们与奥斯曼人对视时都会慌乱的移开眼神,但是只要口令响起,那些士兵就好像完全出于本能的按照命令去做。

    站下脚步举起火枪,随着枪声大作,残余的奥斯曼人再次纷纷倒地。

    至于马车上的奥斯曼火枪兵们,早就在一开始那连续几轮的射击中被打成了筛子。

    因为对火枪威力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那些新军火枪兵成了蒙蒂纳军队最先关照的目标,几乎连续不停的几轮集中射击已经把马车打得面目全非,从车帮上洞穿的弹孔里流下的血水就像一条条绵延的红色瀑布从马车四周流淌到地上。

    “慢步,举枪,走!”

    一声声的口令从树林里再次传来,奥斯曼人惊恐的发现在一群手持斗剑和盾牌的士兵下,那些火枪兵已经包围上来,他们躲在坚固的盾牌后面,一边缓慢前进一边不停的向奥斯曼人射击,而试图抵抗的奥斯曼士兵往往不等靠近要么被火枪击中,即便是冲到盾牌前的少数几个人也很快被从四周挥来的刀剑砍倒在地。

    还是那声虽然听不懂,但是却已经让奥斯曼人感到恐惧的口令,已经完全被挤压在山路上的奥斯曼人惊恐的看着近在眼前,几乎已经要抵到自己额头上的火枪。

    有那么瞬间,双方略微僵持,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接着一声可怕的口令传来:“射击!”

    一个奥斯曼士兵似乎看到了面前那个敌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不过这纯粹只是他临死前的幻想,听到命令紧扣枪机的手指几乎条件反射的勾动了扳机。

    的一声,奥斯曼人应枪倒地,中弹的脑袋没有溅出血水,而是很快浸湿了原本似乎是素白色的包头巾。

    枪声在很近的地方不停响着,甚至有些士兵在射击之后依旧习惯的装填弹药,然后对着围成一圈已经没了动静的敌人尸体依旧不住的开枪。

    “停火!我说停火笨蛋,他们已经死了!”

    军官们大声呵斥着,他们甚至抓着几个似乎听不到依旧不停装弹射击的士兵不住推搡,直到他们渐渐清醒过来。

    “他们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能干掉这些异教徒!”

    一个两眼透着疯狂的士兵从抓着他的军官手里挣脱出来,然后回头向着地上那些早已经没了气息的奥斯曼人看了眼,忿忿的转身离开。

    贡帕蒂远远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们的士兵需要这样的勇气,”贡帕蒂向身边的人轻声说“相信我,如果他们能够不惧怕奥斯曼人,那世界上就没什么军队能让他们畏惧了。”

    奥斯曼人给欧洲带来的恐惧是渗入人心的,哪怕只是提到他们的名字都足以让很多人胆寒。

    现在蒙蒂纳士兵们用自己人和更多奥斯曼人的死亡证明,他们同样可以杀死那些让他们畏惧的敌人。

    之前带领山民们袭击奥斯曼人的大汉被带了过来,他的身上沾满了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已经干枯变得的黑红血污,看上去就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上去同伴,不过除了他,另外两个人被士兵远远挡住了。

    大汉走到贡帕蒂面前,他抬起满脸浓密卷曲胡须的脸,用有些疑惑还带着少许警惕的眼神看着贡帕蒂。

    “我是蒙蒂纳伯爵大人麾下的将军,我叫贡帕蒂,”贡帕蒂看着这个大汉“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已经接到了你的领主赫尔瓦子爵的命令,所以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遵从命令响应征召。”

    大汉重重吸口气,他的村子之前的确接到了赫尔瓦的征召,不过他们不但把子爵的使者赶出了村子,还趁机洗劫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在这些山民们看来,贵族未必就比奥斯曼人更好,而且想想还要把从奥斯曼人那里劫来的东西分一半给领主老爷,他们就觉得还不如对征召装聋作哑更好些。

    只是现在他们却遇到了那些据说来帮助子爵的外**队,更糟糕的是奥斯曼人似乎已经注意上他们了。

    “你们弄不笨所以应该知道自己处境可不太好,”贡帕蒂看看那几辆马车的方向“你们显然把奥斯曼人激怒了,不论是你们还是其他村子的人,看来奥斯曼人已经下决心要铲除你们了。”

    “或许他们的陷阱是为了对付你们,”大汉的声音略微有点低,听上去并不是那么有底气“我们找奥斯曼人麻烦只是为了守住我们的村子还有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不是想为领主打仗”

    “如果是那样我劝你尽快带着你的人回村子里躲起来,或者立刻走的越远越好,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贡帕蒂不客气的说,看到对方露出不忿的神情,他不以为意的露出个透着恶意的冷笑“相信我,奥斯曼人很快就会荡平你们的村子,你们之前已经触怒了他们,如果继续这么干肯定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我们只要不再招惹奥斯曼人就可以了,”大汉显然对贡帕蒂的话不以为意“奥斯曼人找不到我们的。”

    贡帕蒂看着面前的大汉停顿了下,脸上渐渐露出了个奇怪的笑容:“你说你们不再招惹奥斯曼人,但是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认为别的村子的人会都和你一样吗?或者你认为奥斯曼人会有那个耐心分辩这次是谁,下一次又是谁袭击了他们,他们只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你们这里的所有人。”

    大汉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看不出来奥斯曼人已经对频频遭受袭击失去了耐心,正因为这样奥斯曼人才会故意放出要押送税金的风声诱使他们上当。

    大汉很清楚,如果这些外**队没有突然出现,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彻底的屠杀。

    而让他更担心的,正是贡帕蒂说的那样,附近山民对奥斯曼人的反抗很可能会引来残酷的报复,到了那时候所有存在面临的将是毫无差别的恐怖镇压。

    看着大汉越来越阴沉的脸,贡帕蒂笑了笑。

    “你们应该知道自己正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所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好好商量下,”贡帕蒂向稍远处那两个山民同伴看了看“除了你们我们还会找其他村子的村民,我建议你们加入蒙蒂纳伯爵的军队,这样你们得到的要比冒险零星抢劫奥斯曼人,还很可能会被报复多的多,而且伯爵与奥斯曼人之间的战争可以成为你们对奥斯曼人袭击的理由和借口,这样就能保住你们的村子,否则相信我奥斯曼人不会容忍你们对他们的冒犯的。”

    大汉神色难看的盯着贡帕蒂,他说不清贡帕蒂的提醒是好意还是威胁,而且这些话也的确让他心中不安。

    “我们得合计合计,”大汉说着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同伴,走过去三个人不停的低声议论起来。

    “大人他们会答应吗?”一个军官有点担心的问“或许我们该到其他地方再去碰碰运气。”

    “别着急,这些波斯尼亚人的确很倔,不过他们并不傻,而且相信我吧只要有一个村子答应了我们,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难了,否则如果在这里碰了壁,到了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贡帕蒂笑眯眯的看着那几个似乎正在激烈争论的山民,直到他们先是停下来好像僵持了一阵,然后几个人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大汉重新回到贡帕蒂面前。

    “你们要保证为之前袭击奥斯曼人的负责,”大汉先说了一句,看看贡帕蒂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他这才继续说“还有我们想知道如果加入你们的军队会有什么样的报酬。”

    “这要看你们能为伯爵大人做些什么,”贡帕蒂看着面前的大汉“还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罗纳潘诺尼。”大汉闷声闷气的说。

第三十三章 战鼓鸣

    阿洛霞小姐踩着地上的落叶慢慢在林间走着,寒冷的天气让干枯的树叶也变得硬邦邦的,脚一旦露在上面就会陷进去,干硬的落叶边缘隔着袜子不住刺着脚踝,隐隐有些痛痒。

    一阵马嘶传来,阿洛霞停下脚步向树林里看去,她看到那匹叫帕加索斯的马正在树林里漫无目的闲逛,看到阿洛霞它就发出一声似是欢快的嘶鸣向前走了两步,只是很快它就又站定下来似是略显失望的低嘶了声。

    “瓦尔姬娜没来,”阿洛霞向帕加索斯走去,她伸出手先试探着摸了下战马的鼻子,然后才轻轻抱住它硕长的头“你是在想瓦尔姬娜吗?”

    帕加索斯哼了声,然后有些百无聊赖似的甩动着尾巴在原地随意转着圈子。

    摩尔科已经走了几天,而且还带走了瓦尔姬娜,这让阿洛霞有种奇怪感觉,似乎两个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也莫名的断了。

    阿洛霞并不是那些天真的认为只要有爱情就能战胜一切的女孩,早年爷爷和父亲的死,以及跟随着叔叔逃亡的生活让她比其他的贵族女孩更加成熟得多,正因为这样她才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和摩尔科的关系,现在摩尔科忽然被派往布加勒斯特,甚至连让他们见面告别的机会都没有,阿洛霞就猜到他们的事情应该是让叔叔发现了。

    至于说她的叔叔准备借用她与那位蒙蒂纳伯爵促进关系这个事,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人对她提起过,但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感到多意外。

    甚至阿洛霞在心底里也已经有了点预感,至少自从那天发现她和伯爵在营地外散步后,原本应该很生气的赫尔瓦子爵不但没有斥责她,甚至还默许了她可以随便去对面的营地拜访那位伯爵。

    这让阿洛霞多少隐约意识到了叔叔的念头。

    不过阿洛霞并不准备按照叔叔安排的做,她或许最终无法摆脱叔叔为她安排的命运,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就要作为帮凶亲手把自己的未来葬送掉。

    随着帕加索斯漫无目的的在林间走着,直到看到远处坐在一截放倒的树干上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正在看信,他看得很认真,时而微微露出笑容的样子让阿洛霞不禁猜测信里的内容和写信的人会是谁,因为虽然亚历山大脸上的笑容显然是看到了好消息,可那种笑容样子让阿洛霞觉得信里的内容应该和战争无关。

    听到脚步声,亚历山大闻声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阿洛霞,他习惯的把信折起来放进口袋,然后这才站起来向阿洛霞微微点头致意。

    “阿洛霞小姐。”

    “伯爵,”阿洛霞也稍稍点头,她很想学着那些传说中宫廷里的贵妇们那样显得彬彬有礼,但是稍微努力之后她决定放弃了,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随便,然后就坐在了亚历山大不远处的树干上“我看到你在看信,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的确是好消息,”亚历山大笑了笑“事实上您叔叔帮了我很大的忙,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我知道,听说领地里的村民已经答应为您服务了?”

    虽然知道信里的内容和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一回事,不过阿洛霞也没打算一定要问出什么,而且就如亚历山大说的那也的确是个好消息。

    几天前,贡帕蒂遇到的那个罗纳潘诺尼找到了营地,不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无奈,这些巴尔干山民都不得不答应亚历山大提出的条件。

    按照与赫尔瓦子爵的协议,亚历山大有权在克罗地亚境内的任何地方征募士兵。

    虽然这个协议迄今为止也只在附近那些村子里有效,不过亚历山大相信很快他的兵源就会扩大了。

    亚历山大并无意建立一支完全由巴尔干山民组织起来的军队,如果那样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瑞士雇佣兵的教训让他很清楚的明白完全使用外**队的害处明显要大很多,这就足以遏制了过分扩大巴尔干人的数量,哪怕这些山民的确彪悍异常,可至少现在不是让他们成为蒙蒂纳军队主力的时候。

    亚历山大从意大利带来的军队如今大部分都在卡尼奥拉与北波斯尼亚边境的营地里,他这么安排是为了防止被卡尼奥拉公主告密的那种事再次发生。

    虽然之猜测是卡尔大公,可后来听说把他的行踪透露给北波斯尼亚人的是卡尼奥拉公主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亚历山大却很快就猜到了公主这么做的意图。

    很显然卡尼奥拉公主并不如她自己形容的对她的堂妹那么友爱,在挑拨堂妹与侄子之间矛盾的同时,这位公主是有着自己打算的。

    好在亚历山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那一家人,所以他把大部分军队安排在卡尔大公为他提供的卡尼奥拉与波斯尼亚边境,同时命令军队随时保持警惕,一旦察觉危险就迅速向边境另一方相对安全的地方转移。

    卡尔大公之前为了让亚历山大替他给奥斯曼人找麻烦,曾经向他提供了几个可以用来作为营地的地点,这些地方大多可以更方便的获得补给和休整,对这个亚历山大并不排斥,他相信只要把握的好,这些地方的确能为他提供很大的帮助。

    罗纳潘诺尼能带来的人手并不多,不过亚历山大不是很在意,他需要的只是得到赫尔瓦的允许和公开支持,至于克罗地亚的山民,对这些往往不听命令又固执散漫的当地人,亚历山大有着其他打算。

    “这么说,伯爵你是要和奥斯曼人作战了?”和亚历山大并排坐在树干上的阿洛霞有些好奇的问“我叔叔总说奥斯曼人虽然邪恶,可至少我们知道他们是敌人,可很多时候更可怕的敌人是你看不到的。”

    “子爵说的没错。”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知道这应该是赫尔瓦的肺腑之言,只是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一次次的错过了重新翻身的机会。

    赫尔瓦很多疑,或者说因为之前父兄的遭遇和被驱逐的经历让他对其他人有着本能的不信任,虽然这种不信任在很多贵族身上都有,但是赫尔瓦却有些过于严重了。

    譬如他坚决不许一次超过10个蒙蒂纳士兵跟随亚历山大进入他的营地,而且自从蒙蒂纳军队来了之后他的营地里的岗哨每天都在增加。

    赫尔瓦的谨慎小心虽然让他避开了很多危险,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把自己禁锢在了这片丛林里。

    这让亚历山大甚至在想如果真到了需要他离开这里向萨格勒布的那些人宣示主权的时候,赫尔瓦是否能真的与他一起站到那些人的面前。

    信任这个东西虽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过奢侈,但是如果过于多疑也会得不偿失的。

    “你应该到外面去看看,”亚历山大站起来“相信我那是值得的,至少你这个年龄的年轻女孩不应该一直留在这里。”

    说着亚历山大向在旁边不远处的帕加索斯打个招呼翻身上了马背。

    看着向营地里远去的亚历山大的背影,阿洛霞默默沉吟然后转身向着自己的营地走去。

    罗纳潘诺尼显然在当地附近的村子里有些威望,虽然村子里的老人们对给外**队当兵这件事有些犹豫不决,甚至有些还极力反对,但是潘诺尼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们。

    其实潘诺尼同样不信任那些外**队,虽然有着相同的信仰,但是想想听说过的在波兰曾经发生的事情,他就对那些外乡人有着本能的敌意。

    波兰人把那些来自西方的骑士团当成了拯救和帮助他们的救星,但是换来的却是条顿骑士团无情的剥削和残酷的吞噬,最终波兰人忍无可忍之下在坦能堡与条顿骑士团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关于坦能堡会战的历史背景,幕后阴谋,还有双方为什么从一开始如夫妻般的蜜月柔情到毫不罢休的你死我活的巨大转变,这些潘诺尼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那些外**队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潘诺尼觉得这是个很糟糕的事情,甚至让他觉得愤怒,但是那个叫贡帕蒂的人说的话却又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奥斯曼人的愤怒是可怕的,这个潘诺尼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很小时候他就看到过被奥斯曼人吊死在村外树上的村民,而吊死他们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拒绝向那些异教徒缴纳粮食。

    从那个时候起潘诺尼就知道那些戴着包头巾,总是留着一副大胡子的异教徒是可怕的,哪怕是成年和当上了农庄总管之后,他都会因为孩童时候看到的那些残酷情景从梦中惊醒。

    可也正因为这样,巴尔干山民倔强坚韧的性格也让潘诺尼从一个原本可以逆来顺受的农民变成了个对奥斯曼人抱着强烈仇视的抵抗者。

    一次次的袭击奥斯曼人让潘诺尼感到兴奋,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会把奥斯曼人从这片土地上赶走,但是坚强不屈的秉性依然让他带着那些和他一样倔强勇敢的山地人反抗着奥斯曼人的暴政统治。

    只是那个贡帕蒂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他开始担心彻底被激怒的奥斯曼人会伤害他的亲人,一想到小时候看到过的那些可怕情景,他丝毫不怀疑奥斯曼人会再次变得那么凶残。

    “一面旗子对我们有什么用处?”潘诺尼有些疑惑的看着递到他手里的那面旗帜,那是面有着古怪徽章的旗帜,看着上面等边三角形里城堡,冠冕和麦穗,他迷惑不解的看向贡帕蒂。

    “这面旗子能保你村子的命,所以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家人遭遇不幸,战斗的时候最好让奥斯曼人看到你手里的旗帜,”贡帕蒂有点头疼的说,然后等着小卡乔用半生不受的波斯尼亚语把他的话翻译给眼前这个农夫,看着他总是半懂不懂的样子,贡帕蒂不由向走进帐篷的亚历山大看去“大人我觉得我们也许错了,这些波斯尼亚人简直就是一堆石头。”

    “可也是最坚硬的石头不是吗。”

    亚历山大向贡帕蒂笑着说,刚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起来对这些不肯服从命令的巴尔干山民他早就有所耳闻,不过现在看来之前听说的那些传言似乎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事实上能把这些凶悍山民训练成遵守纪律的军队这本身就已经是件堪称奇迹的工作了。

    “我现在倒是有些开始担心在战场上这些人究竟是帮我们还是帮敌人,”贡帕蒂有点无奈的说“大人您知道如果他们做不到听从命令就只能是累赘。”

    “你说的没错亲爱的贡帕蒂,所以我打算找个人好好训练一下这些山民,”亚历山大说着走到潘诺尼面前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暴躁粗犷的山民“相信我没有人比那个人更适合训练和约束这些人了,他会把他们训练成我们需要的士兵,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征召到足够多的人。”

    贡帕蒂诧异的看看亚历山大,因为不知道伯爵说的那个人是谁,这让他不禁有点担心。

    巴尔干山民的执拗和倔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正因为这样贡帕蒂对这些人是否能被训练成合格的士兵多少有些怀疑。

    “纳山是最适合训练这些波斯尼亚人的,”亚历山大笑着说“相信我吧,很快这些人就能给奥斯曼人带来更大麻烦。”

    2月的中旬,已经渐渐可以感受到少许春天的气息。

    天气依旧冷得可怕,但是每当晴天的时候,略显暖暖的阳光已经能让人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种懒洋洋的舒适。

    帕加索斯漫步在树林里,它喜欢这种虽然有些冷却又时不时的透着一丝温暖的天气,虽然地上的青草少了些,可这段时间来能在树林里随便奔跑的舒适日子实在惬意,所以每当出去散步的时候,帕加索斯都会发出阵阵欢快的嘶鸣。

    亚历山大站在小溪岸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的帕加索斯不停的在一棵棵树间跑来跑去,或者是故意躲在一株树后偷偷向他看来,似乎这样就能把它那硕大的身躯隐藏起来似的。

    这是个难得休闲的下午,一群猎卫兵正收拾并不算混乱的营地,几个当地山民扛着斧头在树林里挑挑拣拣,为正要建造的一栋房子挑选材料。

    潘诺尼在和几个当地人一起学着使用武器。

    远远的似乎就能听到看到他们不住挥舞武器带起的风声,而在一旁的贡帕蒂则是一脸阴沉的看着这些人。

    看着巴尔干人的训练,亚历山大的心却已经飞去了意大利。

    当决定要征召巴尔干人的时候,亚历山大就想到了由纳山训练这些人,而且现在看来也的确只有纳山才适合这份工作。

    除了给纳山去信之外,亚历山大还派人分别给蒙蒂纳和比萨和科森察送了信,而就在不就之前,一封来自蒙蒂纳的信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

    在那封信里,巴伦娣提到她等等父亲老罗维雷不久前刚刚授意热那亚的议会与威尼斯签署了一份为期一年的合约。

    按照这份合约,两个城邦之间将会停止敌对,进入一段暂时的和平之中。

    这件事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他很清楚老罗维雷对威尼斯人的敌意有多深,这不是因为双方的世仇那么简单的原因,老罗维雷真正在意的是威尼斯人对托斯卡纳的觊觎。

    所以这个合约就显得很突兀,甚至有点令人不安了。

    亚历山大有理由相信老罗维雷这么做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法国人即将入侵的确切消息,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了亚历山大六世与法王路易十二之间的勾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接受与威尼斯人的媾和。

    只是这么一来蒙蒂纳就明显变得有些危险了!

    尽管在出发前他已经设想过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而且已经做了些准备,但是当巴伦娣的信送来之后,他还是因为担心而暗暗忧虑。

    这种忧虑冲淡了稍早些卢克雷齐娅来信给他带来的喜悦,蒙蒂纳面临的微妙局势让亚历山大不得不重新考虑之前的安排。

    “亲爱的妹妹,我不得不向你请求帮助,蒙蒂纳的局面比我之前猜测的还要复杂,枢机主教似乎正打算通过与威尼斯人谈判维持他们在托斯卡纳的利益,如果那样很可能就意味着蒙蒂纳可能会被当成双方交易的筹码。”亚历山大在考虑很久之后还是决定给箬莎写一封求援信“我要在这里提醒你,枢机主教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个决定显然和法国人即将开始的入侵有关,而法王路易十二对那不勒斯的野心是很明显的,所以我建议你在加强科森察武装的同时与巴伦娣取得联系,我在离开蒙蒂纳之前已经做了一些部署,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还不够,我认为有必要建立起由科森察和蒙蒂纳的守军共同组建的军队,你和巴伦娣可以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而奥孚莱依可以为你们提供军事上的建议。”

    亚历山大看着手里的信,在稍微想了想后继续写到:“之前我没有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考虑这可能会引起某些人的猜疑,现在正是这些人自己的行为为我们撒请了障碍,我有理由相信枢机与法国人之间可能会爆发矛盾,虽然现在看起来这种想法可能有些荒诞,但是相信我很快就能证明我的这些猜测是正确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要考虑到枢机可能会为了将来与法国人抗衡而默许威尼斯人对蒙蒂纳采取行动,正因为这样我需要你的帮助。”

    亚历山大把信仔细封好,看着信使谨慎的收好这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密语写下的密信,亚历山大轻轻吐了口气。

    一个骑兵沿着小溪催马奔来,这引起了帕加索斯的注意,战马立刻小跑着来到亚历山大身边,在帕加索斯把头蹭到亚历山大肩头时,那个骑兵也已经来到面前并麻利的跳下了马背。

    “大人,刚刚得到的消息,苏丹到了萨拉热窝!”骑兵气喘吁吁的说。

    1499年2月21日,御驾亲征的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的御营驾临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和他一起来的,是87000名奥斯曼大军!

第三十四章 布加勒斯特

    几乎在苏丹大军到达萨拉热窝的消息传到克罗地亚山区密林里的同时,这个消息也通过无数人的传到了布加勒斯特。

    一时间原本就十分热闹的布加勒斯特如同滚烫的油盆里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间整座城市都似是要爆炸般的沸腾了起来。

    以居留在布加勒斯特的匈牙利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为首的欧洲贵族们被这个消息瞬间刺激到了,很多人开始走上街道叫喊着“惩罚异教徒”和“组成新的十字军”这样的口号,更多的人开始默默准备武器和盔甲盾牌,人们坚信一场与奥斯曼人的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了。

    瓦拉几亚大公采佩斯站在一座地势略高的塔楼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捶打锻炼铁器时特有的味道,还有皮革与马匹粪便混淆在一起的臭味,这座城市里如今到处都充斥着这种战争特有的奇特气息。

    很多当地的铁匠被聚集起来赶制武器,一些其他工匠也已经暂时改行,譬如一些首饰和皮革裁缝们被勒令需要他们每天必须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要无偿的为即将出战的其实们赶制各种需要的装备,同时一些当地农名已经被告知提前征收1500年的全年税赋,这其中包括若干小麦,若干燕麦,若干的猪肉和多少只鸡与相应多的鸡蛋和更多的酿干的葡萄,至于有些农民还被要求向各自的领主上缴一部分自酿的葡萄酒和当地一种很烈性的生姜酒,这些东西被源源不断的向着布加勒斯特运去,一时间这座城市似乎成为了欧洲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和很多贵族一样,采佩斯是带着自己的军队来到布加勒斯特的,不过他的军队数量并不多,甚至和一些实力雄厚的贵族比起来还略显寒酸。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采佩斯的瓦拉几亚如今正面临着来自保加利亚方面的威胁。

    如今的保加利亚公国的大公鲍卢斯四世是十分狡诈的人,他在和欧洲各国保持着密切关系的同时又和奥斯曼人来来往往,虽然保加利亚公国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奥斯曼人的侵蚀,其整个东南已经完全沦为奥斯曼的战利品,但是因为鲍卢斯四世的圆滑,奥斯曼人一时间还不能如愿以偿的彻底征服整个保加利亚。

    一时间保加利亚成为了欧洲与奥斯曼人在南欧东北方的一个缓冲地,然而让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在这种时候应该更加谨慎小心的鲍卢斯四世却偏偏利用这个空隙对瓦拉几亚发难了。

    除了防备南方奥斯曼人可能会发动的入侵,鲍卢斯把他军队的一大半都调到了与瓦拉几亚接壤的地方,然后鲍卢斯四世就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位邻居,随时准备找机会在瓦拉几亚公国的身上撕咬下来一口。

    采佩斯不得不在公国东方边境安排大量军队,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保加利亚的威胁,而且因为怀疑鲍卢斯四世其实是受了奥斯曼人的唆使,采佩斯不惜重金在保加利亚边境加强了城堡和要塞的防御,这么一来他能够带出来的军队就少得多了。

    正因为这样采佩斯比任何人都希望如果要在布加勒斯特开战,就一定要在这座城市下重创苏丹的军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保加利亚人。

    远处街道上人群有些混乱,一阵阵的争吵声从远处传来,然后就看到有两拨人拉开架势准备动手。

    采佩斯浓黑的眉毛紧拧在了一起,这种当街打架的事最近城里发生了不少,这主要是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布加勒斯特,整座城市就好像忽然装满了危险的火药,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摩擦出火星来。

    那些打架的人显然是两拨不同贵族的手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早有宿仇还是纯粹看对方不顺眼,可所谓骑士的荣誉贵族的尊严都让他们不能当着四周看热闹的人认怂,既然没人主动退让,那就只能有一方被放倒了。

    虽然这种打架斗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依旧是很危险的,据采佩斯所知就在最近几天布加勒斯特城里已经出了好几起这样斗殴事件,其中最严重的还出了好几条人命。

    虽然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和布加勒斯特牧首同时下达了禁令禁止这种斗殴行为,但是很显然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街上依旧到处充斥着火药味,在奥斯曼人还没有到来之前,一下子聚集到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因为一时间无法宣泄他们旺盛的精力而变得不安分起来。

    采佩斯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作为瓦拉几亚大公他除了继承了穿刺公这个赫赫凶名之外,也同样有着丰富的统治经验。

    他曾经向弗拉迪斯拉斯二世提出建议希望他能注意城里这种不太好的倾向,不过匈牙利国王显然只对如何借着那位希腊公主的名声提高自己的威望感兴趣,采佩斯甚至觉得或许弗拉迪斯拉斯二世认为布加勒斯特城里的这种气氛才更方便他趁机树立威信,正因为这样国王更愿意看到的是在出了事情后他以这次结盟主持者的身份对闹事的人予以严惩,而不是尽快想办法有效阻止这种事件的发生。

    采佩斯带着人从塔楼上下来,他今天原本应该到城堡里去见索菲娅,但是因为听说弗拉迪斯拉斯二世来了,他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采佩斯知道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夫妻不是很愿意看到他和索菲娅走的太近,那对夫妻显然把他们自己当成了索菲娅的监护人,不论是出于什么样心思,他们都希望索菲娅始终都听他们的安排摆布。

    街上的人很多,采佩斯不得不让卫兵在前面开路才挤进围成一圈的人群。

    这里原本是街头集市,街道随着路边房子的凹凸地势有宽有窄,这个地方恰好是个不算小的空地,因为街道中间已经被一些商贩占住所以原本宽敞的路边反而比其他地方都窄了不少。

    听着双方的争吵,采佩斯很快就知道看上去剑拔弩张的原因只是因为相互碰撞,不过一旦四周有人低声吆喝起哄,这一点点的小事就立刻变成了面子与尊严之争了。

    采佩斯有些恼火,当他捉摸着如何尽快在布加特斯特组织起一个抵抗奥斯曼大军的联军时,这些人却只因为在街上相互冲撞了几下就要动手,这让采佩斯觉得如果奥斯曼人再不来,或许这些人自己就要先自己人之间杀个痛快了。

    就在采佩斯捉摸着是否该阻止这场愚蠢斗殴时,对峙的双方已经打了起来,不过让包括采佩斯在内围观的人感到意外的,首先动手的并非是惹事的两拨人,而是一个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原本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只是当听说了双方争吵的原因后,他也和采佩斯一样皱起了眉,很显然这两边只为了这点小事就吵吵闹闹的样子引起了他的不满,当看到两边相互挑衅的领头人准备动手时,这个年轻人忽然翻身跳上了他身边一匹颇为雄健的高大战马向那两人冲去,然后用作为马鞭的一根硬藤条分别狠狠戳在两人的身上。

    藤鞭虽不锋利却很坚硬的鞭头一下戳中身上脆弱的地方引起的痛苦让两个人不由疼得惨叫起来,而那个年轻人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手里的藤鞭已经没头没脑的向着两个人抽了过去。

    “怎么回事?”

    “这个人疯了吗?”

    四周因为这个意外开始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双方同伴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向那个看上去很敦实强壮的青年冲去,他们的脸上充满怒火,没有人怀疑他们会轻易放过这个莽撞的家伙。

    “你们这些蠢货!”青年似乎很愤怒,他一点都不惧怕那些围上来的人,至于那两个挨了他鞭子的人脸上露出的狰狞他也视而不见“奥斯曼人就要来了,他们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或是当成奴隶,可你们还在这为了这点小事互相残杀,你们难道就忘了是为什么到布加勒斯特来的吗?”

    “我没忘,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吊死。”其中一个人狠狠的说。

    “或者砍下脑袋也行,然后我再去杀奥斯曼人。”另一个接口说着还向旁边看看,不过换来的只是对方的白眼。

    “是呀,你们砍下我的脑袋,再砍对方的脑袋,这里所有人都这么做,然后奥斯曼人只要派出几个老头加一孩子就能攻下这座城市了。”青年脸色通红的盯着对面对面两个人“你们见过奥斯曼人吗,你们和他们打过仗吗,你们知道奥斯曼人是怎么对待被征服的那些地方的人吗,告诉你们我是从波斯尼亚来的,我们和奥斯曼人作战袭击他们的运输队杀死他们押运税货的卫兵,我们是在和异教徒作战可你们在干什么,我真替你们感到脸红,你们只会在街上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动刀动枪,你们以为这样就证明你们勇敢了?”

    青年愤怒的吼叫着,他的话让原本要扑上去的那些人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变得难看铁青,看着四周围观的人向他们投过来的目光,那些人的眼中时而羞愤时而露出浓浓的恨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狡辩,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介意先用你的血清洗我的刀,这样我杀起奥斯曼人来会更方便。”其中一个人向前一步,他显然因为青年的呵斥已经恼羞成怒,以至根本不管另一个人是什么反应先拔出刀来准备扑上去。

    “我可不允许你这么做,”没有想到另一个人在这时却忽然从旁边伸出手挡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不错,我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而不是继续犯错误。”

    “哦,你是打算和他站在一起?”之前那人的脸瞬间黑了一层,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耍了,这个刚刚还和他因为无意间的冲撞发生冲突的家伙居然一下子站到了羞辱他们的那个人一边,更可恶的是他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一时间他觉得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好像变得古怪起来了。

    很显然在人们眼里那个青年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而另一个人的悔改认错也显得那么高尚勇敢,那么唯一衬托出顽固不化是非不分的就只是他了。

    那人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甚至觉得就连自己的同伴似乎也犹豫起来,这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勇敢是做出正确的事,而不是只为了所谓狭隘的自尊。”

    就在双方相互僵持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即便不是认识,可当采佩斯从人群里走出来时,人们还是下意识的纷纷为他让路,看着这个衣着普通却充满威严的男人,围观的人们不由自主的低声了不少。

    采佩斯在卫兵的保护下走到相互僵持的几个人面前,他先是打量了下那个依旧脸色激动的青年,然后又看看之前争吵的两个人。

    “如果你们是为了彰显所谓自尊才来布加勒斯特的,我建议你们立刻回家,因为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才聚到这这座城市的,如果你们是为了守护上帝的意志抵抗异教徒的入侵,那么我建议你们把刀收起来,你们的武器不是为了这个才造出来的。”

    采佩斯的话立刻引起了四周人们的赞同,很多人在胸前划起了十字,而原本相互对峙的双方也不由微微一滞,两边的人开始缓缓退后有些干脆直接收起了武器。

    “请原谅大人,不过我能请问您的大名吗?”之前阻止另一个人的那人首先开口,他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个人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对于他这种刚刚从遥远乡下闻讯赶来的小贵族来说,布加勒斯特太大了贵人也太多,这让他有些后悔开始只为了面子就在大街惹事的愚蠢了。

    至于另一个人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恼火中清醒过来,他只是一脸愤怒的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不过他心里也已经开始因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这时候他只希望对方不是什么大人物,否则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我是尼古拉采佩斯,”采佩斯看了看和他说话的这个人,听到四周有人发出低呼他又回头看看那个大胆的站出来同时招惹了两边的青年“瓦拉几亚大公。”

    惊呼声在街道上响起,之前没有想到采佩斯身份的人在惊呼过后纷纷低头行礼,而那两个人更是已经深深低下了头。

    “大人,请原谅我们冒犯了您。”问话的男人有些激动的说,他怎么没想到第一天到布加勒斯特就会遇到瓦拉几亚的大公,这让他在感到兴奋的同时又暗自侥幸。

    瓦拉几亚大公,特兰西瓦尼亚的尼古拉采佩斯,是著名的穿刺公弗拉德的第三个儿子,做为家里的三男,原本没有什么机会继承爵位的尼古拉采佩斯最终很荣幸的成为了瓦拉几亚大公,而他能够最终坐上大公宝座只是因为他的两个哥哥向后意外死亡。

    这就引起了很多人的种种猜测,更何况他的父亲又是那个以残暴著称的穿刺公弗拉德,这就让这个人身上披上了更多神秘而又可怕的外衣。

    现在听说这位大公就站在自己面前,之前还因为一时的冲突就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禁神色紧张,开始暗暗为自己担心起来。

    “你们没有冒犯我,你们冒犯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采佩斯看着两人“你们该为自己感到羞愧,因为个人的一点点荣誉就忘了你们的刀该为什么而出鞘这是很丢人的。”

    “请原谅大人。”原本还满脸愤怒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了惭愧,他慢慢把刀收进刀鞘,然后恭敬的弯腰捧起采佩斯的袖子亲吻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会打仗什么都不懂,不过您教训了我,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

    “还有我,就只为了这么点事我居然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蠢事,我应该受到惩罚。”另一个人同样满脸悔恨的低下头。

    “惩罚只是为了让你们清醒过来,让你们知道手里的刀是对付异教徒而不是自己的兄弟,”采佩斯说着向身后的卫兵挥挥手“你们将受到鞭刑,不过作为贵族你们有权提出用赎罪金免于当众受刑的耻辱。”

    “大人,我宁愿接受这样的惩罚,这能随时提醒我之前犯下了什么错误。”这一次开始拔刀的那个人倒是抢在了前面,他抬起头固执的看着采佩斯,那样子大有如果不给他一顿鞭子这事就没完的架势。

    “如果疼痛能让我的罪责减轻些,我愿意接受惩罚。”另一个人也开口表明了态度。

    采佩斯默默点头,他倒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着那两个人被卫兵带着向街道稍远处的刑架走去,然后他们的双手被绑在刑架上扒掉上衣露出后背,采佩斯这才回头向有些发懵的看着这一幕的青年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年轻人?”

    “摩尔科,大人,我是萨格勒布的赫尔瓦子爵大人的信使。”青年大声说。

第三十五章 战云将至

    鲁瓦侯爵对采佩斯有着很深的期望,他甚至让派往布加勒斯特的使者特意给采佩斯写了封信。

    对于之前拜访他的吉拉斯骑士的许诺,鲁瓦是并不怎么相信的。

    虽然正如吉拉斯说的那样,如果他不能积极相应和表示对希腊公主的支持,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会转而支持其他人成为波斯尼亚国王,但是鲁瓦却知道不论是的吉拉斯还是他的那位公主,如果同样不能得到其他人的帮助,他们对他的威胁也就是变得毫无意义了。

    正因为想到这些,在应付了吉拉斯之后鲁瓦立刻派人给采佩斯写了封信,在信里他除了重温了曾经在采佩斯的父亲麾下战斗过的那些难忘的时光,更适当的表示出了希望能和大公建立联盟的愿望。

    “我们都不该忘记你可敬的父亲就是在布加勒斯特城下殉难,不论是奥斯曼人还是那些暗中出卖了他的懦夫,他们都是都是可耻的凶手这没有什么区别。”

    在信中鲁瓦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采佩斯的父亲,著名的有着穿刺公之称的弗拉德三世,虽然他的信里没有明显的写出某些人的名字,但是他相信尼古拉采佩斯不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是死在的布加勒斯特的战斗中的,当初穆罕默德二世的入侵吓坏了太多的欧洲人,这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分歧矛盾而团结起来一起对抗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敌。

    而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就是这些众多欧洲贵族之一。

    只是他之前的残暴让很多敌人根本无法忘记对他的仇恨,而且因为早年间曾经做为人质在奥斯曼帝国长大,哪怕是他后来在历次与奥斯曼人的战斗中表现的异乎寻常的勇敢,可人们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个依靠着奥斯曼人的支持才成为瓦拉几亚大公的人。

    更糟糕的是弗拉德三世的名声太臭了,哪怕是他把那些残忍手段用在对付异教徒的上面,可人们还是无法忘记他早先在战争中是如何对付他的敌人的。

    很多人甚至说弗拉德三世是与魔鬼签订了的协约,因为如果不是那样他不会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这种仇恨的结果就是弗拉德三世在当初参加第一次布加勒斯特保卫战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的战死,而种种传言都隐约指出当初联军中有人暗算了弗拉德三世,把他出卖给了奥斯曼人。

    不论如何弗拉德三世的人头被奥斯曼人砍下来腌制起来送到了君士坦丁堡,然后他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整整一个冬天。

    鲁瓦觉得采佩斯能够帮助他,至少这个人不会倒向他的敌人,因为据他所知吉拉斯提到的那些可能支持他的对手成为国王贵族当中,就有当初可能暗算弗拉德三世的那些人。

    这让鲁瓦觉得给采佩斯写这么一封信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侯爵的想法虽然简单,但是显然是正确的,或者说他很清楚那些布加勒斯特贵族们的性格,他知道即便采佩斯愿意放弃之前的仇恨可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信任他,采佩斯会在在布加勒斯特受到怀疑,那么他只要等着采佩斯与那些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那么采佩斯自然就可以投向他的一边了。

    而瓦拉几亚是在东方抵抗奥斯曼人的重要一员,如果瓦拉几亚转而投向苏丹,那就意味着奥斯曼人就有可能经由波斯尼亚和瓦拉几亚两个方向随时向布加勒斯特发动进攻的可能。

    至于说如今的保加利亚,那纯粹就已经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特别是那位当下的保加利亚大公鲍卢斯四世,虽然有着很大的野心却偏偏又是个胆怯的家伙,所以只要稍微恐吓他就可能会臣服在奥斯曼人面前,如果那样不但布加勒斯特甚至连整个匈牙利都可能要面临危险了。

    这也是为什么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会从布拉格宫廷不远千里的来到布加勒斯特,波西米亚国王显然已经察觉到了这危险,所以不得不亲自来到布加勒斯特主持大局。

    不过这么一来采佩斯的瓦拉几亚的重要也就突显了出来,这让鲁瓦更加相信即便受到了其他贵族的疏远排挤,可只要瓦拉几亚始终是抵抗奥斯曼人的前哨,采佩斯在那些贵族眼里就有着举住轻重的作用,同样他的意见也肯定显得尤为重要了。

    鲁瓦侯爵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事实也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采佩斯的确察觉到了那些贵族对他的疏远和不信任,他很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另外他也知道不论是弗拉迪斯拉斯二世还是其他人对他与索菲娅关系密切都很注意,他知道那些人是担心他可能会通过索菲娅对将要建立起来的联盟发挥影响。

    弗拉迪斯拉斯二世自认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在召集这次结盟所做的努力上,他都是理所当然的盟主那些贵族是要按照他的吩咐做的,而索菲娅就是这次结盟会议上一个很关键的工具。

    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不允许别人和索菲娅太过亲密,哪怕是那些以她的名义召集起来的希腊贵族们,他也希望他们和她太过亲近,更何况是一位可能会让他对索菲娅失去控制的大公。

    正因这样,当采佩斯带着做为信使摩尔科来到城堡提出试图见到索菲娅时,却被波西米亚王后的手下借故拦了下来。

    “对不起大公,公主并不在城堡里。”随从很恭敬可态度坚定的把采佩斯拦在了外面“公主陪着王后陛下去打猎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王后去打猎了,去哪个猎场?”采佩斯皱着眉问,布加勒斯特城外有很多森林,其中有些地方是贵族们的猎场,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想要找到王后和索菲娅可不是那么容易。

    “抱歉大人,王后陛下临走前没有说。”随从依旧很恭敬,不过那样子却显然是在说不要再指望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了。

    采佩斯知道弗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妻子还是很喜爱索菲娅的经常把她带在身边,至于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接近索菲娅他不是很清楚,现在看来王后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我的领主命令我给国王陛下和希腊的公主送来他的问候,”摩尔科向那个随从说,他显然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希望尽快完成任务好回去与阿洛霞见面的年轻骑士有些固执的宣布着自己的任务“如果不能见到那位公主,那么见到国王陛下也可以。”

    随从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显然长途跋涉而来的年轻人,他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人说的那位赫尔瓦子爵是谁,正因为想起了关于那位子爵的事,随从的脸上就显得比刚才更加冷漠了。

    “对不起骑士,我对你的请求爱莫能助,”随从冷淡的向后退了一步,好像让这个人靠近他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国王陛下如今很忙,很多各国的使者都在排队,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出觐见请求然后耐心等待。”

    摩尔科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他能感觉到对方对他的冷淡,这甚至比之前看到他和采佩斯走在一起更明显。

    摩尔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他敏锐的到了对方的态度,他有些困惑的看看采佩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找个住的地方,”采佩斯不再理会那个随从,在对方看似礼貌的恭送下,采佩斯翻身上马向来路走去,直到后面的摩尔科追上来他才说“相信我你在这儿的时间会比你想的长很多,”说着他看看一脸郁闷的摩尔科忽然笑了笑“特别你又是那位赫尔瓦子爵的使者,相信我在这里你未必受欢迎。”

    “可是为什么?”摩尔科不解的问。

    “你的主人被驱逐出了萨格勒布,而现在布加勒斯特正需要强有力的支持,那些萨格勒布的贵族对布加勒斯特来说比你的主人更重要。”采佩斯的嘴角微微挂起一抹讽刺。

    “可是国王是公教徒啊,他怎么能眼看着那些卑鄙的正教贵族们杀害了公爵还赶走了他的儿子?”摩尔科不由张嘴发出惊讶的质问,可随即他的脸上一片涨红,他想到了面前这位大公似乎也是正教徒。

    采佩斯没有因为摩尔科的话生气,他只是微微看了眼旁边的骑士,然后缓缓催马向前走去,

    摩尔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前面这位大公的背影,直到采佩斯回头对他说:“如果你没有要去的地方可以到我的营地里先住下,当然如果你不在意我是个卑鄙的正教徒。”

    “对不起大人我无意冒犯您,不过我需要尽快完成我的差事,要知道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摩尔科显得有些焦急,他虽然一直在赶路,但是渐渐转暖的天气在随时提醒他出来的时间正在一天天的过去,虽然之前老爹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与阿洛霞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摩尔科还是希望能尽快回到自己心爱女孩的身边。

    “因为女人?”采佩斯察觉到了摩尔科的情绪,看到摩尔科听到这话后的神色他点点头“女人,这是能让一个男人变得要么勇敢要么愚蠢的关键,而她们自己往往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阿洛霞小姐只会让我变得更勇敢,”摩尔科不甘心的为心上人辩解,看到采佩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有些生气的说“我不会允许有人对阿洛霞小姐这么无理,即便是一位大公也不行。”

    采佩斯拉住缰绳打量着摩尔科,在把对方看得有些不安起来他才继续向前走“相信我,我这不是对女人的污蔑更不是对你那位阿洛霞小姐的污蔑,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很多女人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哪怕她其实已经伤害了别人。”

    摩尔科似懂非懂的听着采佩斯的话,他并不觉得大公这些话是对的,可是想想阿洛霞小姐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和那个蒙蒂纳伯爵一起出现的情景,他心里却不得不隐约承认采佩斯的话或许是对的。

    “到我的营地来吧,”采佩斯再次邀请“这种时候我们需要每个人的力量,当然如果你的领主现在依旧是萨格勒布公爵,你会发现自己受到的待遇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沉着脸跟上来的年轻骑士,采佩斯不由伸手摸了摸衣服下面放着那封信的位置。

    鲁瓦希望他能在会议上帮助他成为波斯尼亚国王,为此侯爵提供了看上去很诱人的许诺,但是采佩斯觉得这还不够。

    他知道鲁瓦暗中支持了那些推翻萨格勒布公爵的正教贵族们,这也是鲁瓦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波斯尼亚国王的原因,因为经过那次暴动克罗地亚有将近一半的正教贵族表示了对他的支持。

    不过采佩斯却不想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正如摩尔科说的那样,萨格勒布公爵和弗拉迪斯拉斯二世都是公教徒,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局势变得异乎寻常的微妙了。

    想想如果让梵蒂冈知道波西米亚国王公然支持一群杀害了一位公教公爵的正教暴徒,那么弗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处境可就变得太尴尬了。

    采佩斯抬头向远处看看,西方还有一丝殷红的余晖,似是在依依不舍的留恋大地上的一切,而东方这时却已经笼罩在一片阴暗的暮色之中。

    “奥斯曼人就要来了。”

    采佩斯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从这里当然是看不到奥斯曼人的,可他已经感觉到那种隐约的压迫和窒息。

    一个除了手里的武器怎么看都像个当地农夫的士兵站在空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即便是他的武器也只是一柄磨得很锋利的草叉,这让他如果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在自家蒙口,那就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夫了。

    实际上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个农夫,除了在地里干活就是想着怎么想办法多攒些钱,好担负沉重的双份重税。

    虽然奥斯曼人还没有完吞并北波斯尼亚和克罗地亚,但是至少在名义上苏丹已经是他们的君主,而为了履行做为附庸的义乌,南方波斯尼亚人在缴纳苛刻税赋的同时还被迫要承担所谓的血税。

    而血税的内容之残酷让所有波斯尼亚人都为之愤怒和绝望。

    按照奥斯曼人的命令,波斯尼亚的每个家庭必须交出他们的一个男孩,这些男孩被送到远离他们家乡的地方集中抚养,在刚刚长大后就被强迫进行残酷的训练,直到他们成年后就会被送上战场成为奥斯曼帝国征服世界的工具。

    而北方虽然暂时躲开这种让无数家庭骨肉分离的残酷政策,但是同样也被命令要担负异常繁重的税赋,而与此同时做为地主的领主们在被迫为奥斯曼征税收的时候依旧向农名们课以重税,或许纯粹只是出于不想让好东西落在奥斯曼人手里的心思,那些领主表现得比平时更加冷酷苛责。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忽然从一个村子传到了另一个村子。

    农民们可以通过成为士兵减少税负,甚至可以得到虽然不多却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激动的佣金。

    这个消息一开始没有多少人相信,甚至为领主老爷传令的使者还被赶出了村子,直到那个叫罗纳潘诺尼的农夫带着一群已经成为士兵的村民出现在那些村子里。

    开始依旧不多,但是的确有人怀着疑虑走出了村子,当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在一份合约上按下手印又得到了一个银币的预付酬劳后,走出村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而每天看着那些报名的巴尔干山民,亚历山大是这样对他的炮兵指挥官说的:“贡帕蒂,这是我做的最划算的生意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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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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