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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整装

    亚历山大站在台伯河边看着下面冰封料峭的河岸,冰冷的河水时不时的拍打着从岸边延伸到河面上的那层薄薄的冰层,有时候河水会覆盖冰面,有时候又会从冰下流淌而过。

    略显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全身包裹在厚实皮袍子里的男人带着个随从向他走来。

    看到嘴里不住吐出道道白雾的科茨察赫,亚历山大向他举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杯子示意了下。

    “哦,在河边喝酒似乎不是那么好的享受,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宫相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不过为了陪你喝这杯酒我还是愿意冒着得病的风险的。”

    亚历山大笑了笑,他从盘子里拿出个小块冰块放进杯子,然后推到宫相面前:“您也许可以考虑尝尝这个,这可不是普通的葡萄酒。”

    “看得出来,”宫相打量了下杯子里金黄色的酒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紧接着嘴里发出“霍”的一声“这是什么酒,这口味有点奇怪,不过你居然在这种天气里这么喝酒吗?”

    亚历山大没有开口,而是也喝了口加了冰块的酒后,先是把刺得牙齿难受的冰块在嘴里来回倒里几下,然后用力一咽合着酒水吞进了肚子里!

    “大人,您不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就和这酒一样,冰冷却又火热?”

    听着这话,科茨察赫不由举起杯子看了眼里面漂着冰块的酒水,喝了一口,随即就又发出“霍”的一声,也一口咽下。

    “我没想到你在尼德兰会做的那么激烈,”宫相手里把玩着杯子“你大概不会想到尼德兰发生的事传到维也纳之后都引起了什么样的震动。”

    “那就请您告诉我吧。”

    “我不是开玩笑,你要知道维也纳一直以来对奥斯曼人都是很警惕的,皇帝为了抵御可能会到来的入侵,不停的和所有国家打交道,这就需要大笔的钱,而你在尼德兰做的那些事,很可能让菲利普至少向维也纳少缴纳2成年底税收。”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不能不承认科茨察赫这次的消息很灵通,因为航道堵塞而导致无法提前为趸货而造成的尼德兰的税收损失,的确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几乎所有德意志城邦国家硕大的市场,向着的地中海的各个港口毫无防备的张开了两臂。

    德意志人的抵抗意志是很强大的,很多城市试图阻止那些地中海商会的入侵,但是在市面一片贫乏的局面之下,抵抗只象征性的维持了几天,那些之前匆匆聚在一起准备为自己利益斗争下去的德意志商人们就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地中海不冻港的威力在这个时候真正体现了出来,当那些北海沿岸的港口和内河航道不得不纷纷封港时,大批的货物从意大利半岛那些曲折海岸线边得天独厚的港口运入了欧洲大陆。

    热那亚,威尼斯,比萨和那不勒斯,从阿尔诺河进入伦巴第,然后从支流繁茂的波河流域,再向着更北方进入多瑙河与莱茵河的广大水网地带,代替了尼德兰地区冬季贸易的一个庞大驳杂的新的贸易联盟正向着整个欧洲腹地飞快的蔓延侵蚀。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的这么”宫相张开两臂做了个像是拥抱的姿势“这么让人难以置信,你知道吗,当我听说那些德意志城邦的商人们被你们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多么高兴吗?”

    亚历山大理解的点点头,他知道宫相这么激动,固然是因为身为维也纳宫廷一份子对那些诸侯的本能反感,更重要的就是为财富的兴奋。

    这场酝酿已久的巨大贸易战争,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利润呢?

    亚历山大觉得也许只需要用一件事就能说明一切。

    当下定决心向富格尔家以0倍信用发起借贷的时候,不论是堤埃戈还是格罗格宁都曾经担心即便计划一切顺利,可最终能赚到的钱也许也就堪堪够能够偿还富格尔家的本金和那高得吓得的利息与分红。

    他们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富格尔家的人显然在答应这笔颇有风险的投资的时候,已经很狡猾的精确计算出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愤怒的利息结算点。

    这曾经一度让两个人为最终纯粹是为了富格尔家干活担忧不已。

    但是现在看,当进入月之后的结算出来时候,所有人,甚至包括富格尔家的人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当初都犯了很大的错误。

    那就是也许当初的投资,还有些保守了。

    封港后的4年2月,科茨察赫就接到了来自法兰克福的亲戚们因为欣喜若狂而词句有些颠三倒四的几封来信。

    这些来信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们发财了!”

    而这种欣喜若狂在罗马的表现,就是当亚历山大让人把一辆满载几个装满佛罗伦的大桶的马车赶紧梵蒂冈的广场时,知道那辆马车里都装了什么东西的人们,眼睛都不禁泛起了光芒。

    4000佛洛林,这是亚历山大许诺分别给教廷和亚历山大六世的分红。

    看到这笔钱的时候,教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么快就得到了一笔即便是对他来说也绝不是笔小数的回报。

    而一向到这也许只是亚历山大之前说的整个利润一成的回报,教皇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当初答应的有点过于爽快了。

    难道,一个月的时间,那个交易所赚了整整万佛洛林?!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恰好刚刚看过梵蒂冈一年的财政记录。

    教皇很清楚的记得,4年教廷的所有支出后的结余,是3万3000佛洛林。

    这看上去似乎是笔庞大得让人眼晕的财富,但是只要稍微想想梵蒂冈在整个基督世界征收的什一税就会知道,这么一笔结余在庞大的教会税收的支撑下,又是多么微不足道。

    可现在,只一个月,交易所就向教会缴纳了整整000弗洛林!

    亚历山大还记得教皇看着那些装满金币的大桶的眼神,那是贪婪而又狂热的,那种狂热就如同是在看早已经心仪许久的美人,也像是一个人饥饿了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一桌丰盛菜肴之后的样子。

    亚历山大那时候甚至相信,如果当时给他一份需要用鲜血签名的魔鬼契约,亚历山大六世也会毫不犹豫的在上面签字画押的。

    “宫相,我想您知道我和福格尔家之间的协议,我会帮助他们得到匈牙利的铜矿,不过他们也要向我提供足够一笔足够多的费用支援。”

    “你是要用那笔钱供养那些热那亚人,是吗?”

    亚历山大瞥了一样科茨察赫,他并不奇怪科茨察赫是怎么知道他和罗维雷家之间的协议的,在罗马就没有秘密可言。

    “是的,当初他们曾经同意支持我建立一支军队。”亚历山大点头之后压低声音对科茨察赫说“大人我想您也知道,如果我能拥有一支这样的军队,那对我们大家所有人都是有利的,我可以用这支军队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科茨察赫这次没有忙着会带,他盯着河面微微已经下垂的眼角轻抖了抖,然后回头看着亚历山大:“伯爵,我听说你在尼德兰准备开辟一个新的港口是吗?”

    “对,叫鹿特丹,”亚历山大并不否认“当然这些还有些太早,您知道格罗格宁虽然已经在那里开始做准备,但是要想要真正建成一座港口,也许需要的时间是我们难以想象的那么长。”

    科茨察赫默默望着亚历山大,似是在琢磨他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随后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问:“有个问题我必须要知道,如果菲利普对你建立这个港口表示反对,你会不会向他诉诸武力?”

    亚历山大的目光闪动,他知道为什么科茨察赫今天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尼德兰执政已经发现了您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了吗?”

    “这不需要刻意去发现,”科茨察赫有点恼火的说“我在法兰克福的那些亲戚已经差不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发了大财,这个时候只要想想究竟有谁能在这种时候这么走运,就不难猜出这里面的关系。”

    对宫相的说法,亚历山大不能不表示承认,他这时候已经猜到,大概随着法兰克福那边的交易,或许漂亮的菲利普甚至是维也纳宫廷,都已经察觉到了科茨察赫家在这场大生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宫相,鹿特丹是在尼德兰南方,”亚历山大小心的说“与其说那里离阿姆斯特丹很近,不如说如果继续向南那里离法国并不远,而我有理由担心法国人会对那里造成威胁,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也许会让我的军队进入尼德兰的南部,以防御法国人的入侵。”

    科茨察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很清楚亚历山大所谓的防范法国人的入侵实际上纯粹是个托词,但是这对他来说显然已经足够了。

    他不能让在维也纳的皇帝认为自己正与和他儿子为敌的人合作做生意,但是如果是和与法国人敌对朋友合作,就是完全两回事了。

    “我想我真应该为能认识你喝一杯,”宫相举起了酒杯,尽管这种喝起来味道古怪的酒有些不太合他口味,但是他还是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喝起来味道怪怪的。”

    “一种蒸馏过的甜酒,”亚历山大也把酒一口喝光“不过宫相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它是怎么酿出来的。”

    听了亚历山大的话,科茨察赫哈哈大笑。

    亚历山大回到马力诺宫时,有点意外的看到康斯坦丁正在等着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康斯坦丁似乎就被老罗维雷打发出了罗马,在这之后的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有几次拜访罗维雷家,压力山大都一直没有见过这位大舅子。

    康斯坦丁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以至和亚历山大见面时,他那冷淡的态度让与他一起来的一个同伴似乎感到有些诧异。

    而亚历山大很快就知道,这个穿着件当下颇为流行的两截袍的男人,就是他未来的热那亚军队指挥官。

    亚历山大德斯科拉第,一个和亚历山大同名的军人。

    “他是最好的士兵,”康斯坦丁似乎并不吝啬赞美这个人“之前他曾经参加过两次与威尼斯人的战争,一开始他还只是个盾戟队长,不过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是大队长了,到了后来他成了热那亚最好的步兵团队长。”

    亚历山大有点诧异的看向这个人,他知道康斯坦丁所说两次与威尼斯战争指的应该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不过让他注意的是,这个人居然从一个盾戟队长成为了步兵团队长,这就不能不引起了他的兴趣。

    热那亚盾戟兵是支很独特的军队。

    也许是因为与米兰的长久关系,以及并不如何兴盛的守旧气氛的缘故,热那亚人始终还保持着那种中世纪时代的军事传统,和对骑士精神的执着。

    这从康斯坦丁狂热而又固执的坚守着一切骑士法则就可以看出来。

    热那亚的骑士们更热衷于身穿全身披挂的米兰铠甲,拿着战斗长剑或是战斧去和对人单挑,似乎那种笨拙的相互敲打才能体现出他们的勇敢和高贵的身份。

    不过这种贵族老爷式的骑士毕竟是少数,平民出身的步兵才是热那亚军队数量最多,也最为普遍的士兵。

    而盾戟兵和剑盾兵,无疑是热那亚军队中的精英。

    这些出身平民却又多少有些家产的士兵因为家境相对富裕而能够为自己购置足够多的装备,同时他们还因为能得到更多的训练,而比其他普通步兵更能熟悉使用自己的武器,和在战场上听从军官的指挥。

    只是即便如此,热那亚的贵族们普遍都不会让自己的子弟成为一个盾戟兵军官,因为对他们来说,即便是最优秀的盾戟兵,也不可能和骑士相比。

    就如同那个亚历山大认识的卡尔吉诺,他也许会重视如何使用剑盾或是盾戟兵,但是他绝不会屈尊降贵的亲自指挥一支这样的军队,更不用说从一个普通队长做起。

    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叫亚历山大德斯科拉第的男人,他注意到这个个头不高男人有着异常粗壮的大腿和手臂,那是常年以某种方式训练才会有的痕迹。

    特别是他那双手上虽然短粗却总是习惯性的微微佝偻的手指,让亚历山大意识到,这应该是双时常捏握武器的手。

    “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亚历山大向那个斯科拉第微微致意“我想你应该明白接下来你要指挥的军队是要完全服从我的命令的,对吗团队长?”

    “是的,我很清楚我应该做什么,”斯科拉第躬身行礼“不过我必须事先声明,如果您在将来要与热那亚发生战争,我就不得不退出您的军队,当然我所指挥的军队不在此列,但是我希望您到时候能允允许那些士兵自由选择他们的去留。”

    “这是当然,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向他的家乡发动战争,”亚历山大点头微笑“事实上按照现在的局势看,我也许会更多的与威尼斯人发生冲突。”..

    “如果是那样,你可以叫上我,”康斯坦丁有点兴奋的说“我想那些威尼斯人已经快忘了上次战争给他们的教训了。”

    对大舅子的兴奋并不怎么在意,亚历山大却对斯科拉第似乎颇为平静的表情有点意外。

    据亚历山大所知,热那亚与威尼斯的世仇让双方即便在几个世纪之后都矛盾重重,可现在看这个斯科拉第却好像颇为冷淡。

    “事实上,伯爵我更对您在不久前的罗马涅与里窝那战争中的指挥感兴趣,”斯科拉第忽然说“我注意到您似乎更注重使用步兵而不是骑兵。”

    “哦,那是完全错误的,”康斯坦丁有些不快的挥挥手“要知道步兵因为行动笨拙永远只会被动挨打,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不论是在罗马涅还是在里窝那,伯爵都是不得不采取防御,而凯撒的军队在里窝那据说甚至险些突破了他的防线。”

    康斯坦丁说着向亚历山大看了眼,见亚历山大似乎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他回过头向斯科拉第继续说“永远不要忘了,骑兵勇猛的冲锋和可怕的速度才是取胜的关键,想象一下如果你们是在完全旷野的地方与敌人的骑兵遭遇,你们怎么面对骑兵难以抗拒的冲击?”

    “我想这就是伯爵要招募我们的原因,”斯科拉第看了眼亚历山大“公爵正如你说的那样,在里窝那凯撒几乎突破了伯爵的防线,但是最后被赶出战场的却是教皇的军队,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康斯坦丁的脸色微微阴沉下来,他似乎对斯科拉第的话有些不满,不过就在他要再继续开口争辩时,乌利乌忽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了厅里。

    亚历山大敏锐的察觉到了乌利乌神态间的急迫,他向康斯坦丁两人稍打招呼之后走向乌利乌。

    “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是莫迪洛伯爵大人那里派人送来的信,”乌利乌紧张的低声报告“凯撒,被人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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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亚历山大联盟”

    乌利乌的话狠狠的敲在了亚历山大心头!

    尽管早就知道,凯撒的行踪被发现是迟早事,但他却没想到教皇这么快就找到凯撒并且把他救了出去。

    甚至连亚历山大自己都不清楚莫迪洛伯爵把凯撒囚禁在了哪里,这让他对亚历山大六世的力量不禁有了个新的认识。

    一直以来人们总是认为波吉亚家族只是靠阴谋诡计维持他们的地位,但是却往往忘了,如果没有真正的实力,即便使用了阴谋诡计,有时候也可能会被对手狠狠打击。

    甚至必要时候,敌人完全可以放弃一切顾忌,使用最直接也是最有用的办法,用暴力推翻亚历山大六世。

    毕竟梵蒂冈历史上不是没出现过被暴力推翻的教皇,至于被暗杀掉的教皇,数量也并不少。

    但是亚历山大六世一直稳稳的坐在教皇宝座上呼风唤雨,哪怕是人们对他深恶痛绝,怒不可遏,可波吉亚家在亚历山大六世活着的时候,始终在罗马耸立不倒,甚至就是在几年后亚历山大六世因为意外自己把自己害死后,波吉亚家也没有被痛恨他的敌人趁机铲除。

    大意了,真的疏忽大意了。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自责,这段时间的过于顺利让他已经有些飘飘然,他甚至有了自己正在操纵所有人命运的错觉,这是一种因为没有遇到挫折而开始自大的表现,在他眼里,不论是梵蒂冈的教皇还是远在维也纳的皇帝,或是巴黎的国王与欧洲的首富,这些人正跟着指挥棒旋转起舞,而他就是那个拿着指挥棒谱写一曲艺复兴时代华丽乐章的人。

    现在凯撒的突然逃亡彻底打破了亚历山大的自我陶醉,他知道一旦凯撒回到罗马,那么他的一切依仗就会彻底消失。

    很显然那对父子是绝不会在乎卢克雷齐娅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没有父亲的,历史已经多次证明,这种事他们可是没少干。

    似乎注意到亚历山大神色异样,康斯坦丁走了过来。

    他尽管并不喜欢亚历山大,可他也知道如今罗维雷家与亚历山大之间的牵绊已经越来越深,至少这段时间他见识到了自贸联盟的巨大威力,即便是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的康斯坦丁也知道,罗维雷家能在这段短短时间里赚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多得多的金钱,都是因为巴伦娣的这个未婚夫。

    “发生了什么,”康斯坦丁低声问“如果可以告诉我就说说。”

    看着康斯坦丁,亚历山大的眼神动了动,只是稍微犹豫他就决定告诉康斯坦丁实情。

    “凯撒从莫迪洛伯爵那里逃出来了,现在可能正赶来罗马。”

    康斯坦丁的脸僵住了,他开始一副听错了的神色,接着他的嘴里发出了声不知含义的“哦”。

    “你得赶紧逃跑对吗,”康斯坦丁好像忽然才想明白似的,他看看不远处正向这边打量的斯科拉第“如果你现在就赶紧出城我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会告诉巴伦娣你的事情,或许她能帮你照顾这边的生意,而你现在应该赶紧回到蒙蒂纳去,对吗?”

    亚历山大有点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大舅子,然后他这时候多少有点明白康斯坦丁的心思了。

    很显然,即便是痴迷于骑士精神的人也会被金钱迷惑,或者说之前能不被迷惑,只是因为金钱还不够多。

    康斯坦丁显然是打着想要罗维雷家趁机从他手里接管在罗马的生意的念头,尽管手段未免太过简单直接,可他的举动却证明亚历山大的一个推断。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或多或少的与他的自贸联盟牵扯到了一起。

    那不勒斯,塔兰托,西西里岛的一些港口,罗马,比萨,热那亚,甚至是欧洲腹地那些桀骜不驯的德意志诸侯们的城邦,所有人都因为自贸联盟的建立而与他有了多多少少的牵绊。

    富格尔家想要拿回之前投入的巨额投资吗,热那亚人想要获得比之前更多的利润吗,还有罗马的贵族与梵蒂冈的教廷,所有人是不是准备继续从他的自贸联盟当中获得利润?

    至于科茨察赫和如今已经返回伊比利亚的贡萨洛,他们虽然看似只是得到了与他一起做香水生意的机会,但是想来他们应该比谁都更清楚,他与他们之间的交易,早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人之间的合作。

    至于以格罗格宁为代表的那些低地商人,不论是尼德兰人还是汉萨同盟中他的同伴,他们都很清楚在几乎彻底得罪了尼德兰执政的菲利普后,他们要想继续在尼德兰站住脚,甚至还要趁机与受到重创的阿姆斯特丹抗衡,就必须有他的支持和斡旋。

    不知不觉中,亚历山大已经为自己编织了一张严而细密的大张大也许只是在经济上能帮助他,但这张已经为他提供了一层保护。

    甚至只要仔细想想,包括教皇本人,都是这张大键的一部分。

    为堤埃戈交易所提供的信用担保,让梵蒂冈成为了自贸联盟中很重要的一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担保的前提是在亚历山大把所有人都联系起来之后的结果。

    庞然大物般的富格尔,有着惊人潜力的尼德兰,还有能够成为整个欧洲腹地货物中转站的法兰克福,这些人和地方的一切开端都是罗马。

    把这些人和事联系在一起,而且能让他们觉得可以信任的,是亚历山大。而不是罗马如今的那位主人。

    很难让人想象如果是教皇本人提出交易所这种看上去就不那么可靠的交易方式,所有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大概除了觉得亚历山大六世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之外,不会有人愿意把钱交给这个贪婪得快要疯狂的人。

    亚历山大六世也许窥伺交易所能带来的惊人财富,或者因为囚禁凯撒而试图报复,但是如果教皇足够聪明,那么他就应该知道,那样干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特别是当他姓波吉亚的时候。

    想通这些,亚历山大先深吸口气,然后向一脸期待的康斯坦丁微微一笑:“我想你可以现在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枢机大人和巴伦娣。”

    “那你呢?”康斯坦丁看着似乎并不惊慌的亚历山大。

    “我?”亚历山大有趣的反问一句“我现在得去交易所,据说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和交易所做笔生意,堤埃戈显然在这件事上有些没有把握。”

    “可是”

    “去告诉你的父亲和妹妹,”亚历山大又吩咐了一声,他相信老罗维雷和巴伦娣要比康斯坦丁更能看清形势,或许他们在听了康斯坦丁的所谓建议之后,还会好好教训他一下。

    亚历山大不怀好意的瞥了眼大舅子,然后走向一直站得远远斯科拉第。

    “队长,我得承认你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亚历山大点头致意“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大家就肯定更清楚这些步兵在我将来的军队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看到斯科拉第点头同意,亚历山大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现在就启程去里窝那,我的军队如今正驻扎在那里,你可以先和我的行军队长奥孚莱依谈谈,一旦你的军队招募满员,我们就要进行一些也许你之前从没经历过的训练方式,我希望到时候你的热那亚人能尽快为我服务。”

    斯科拉第稍微躬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挑战感到兴奋。

    尽管对教皇不会对自己采取什么激烈手段颇有把握,但是当出门的时候,亚历山大还是带上了比平时更多的卫兵,而且他也已经让人尽快通知出门在外的箬莎,让她尽快回到马力诺宫。

    箬莎是去参加一次慈善祈祷了,每年的大斋期当中,各地教会都会不停的进行这种旨在帮助穷人的慈善活动,贵族或是富人们会拿出平时不用的一些东西捐献给教会的善堂,或是直接捐些钱款为在冬天里受苦的人们买些吃食。

    只是这种慈善祈祷渐渐的已经沦落为贵族富人们赚取好名声的表演。

    箬莎之前在那不勒斯的时候曾经随着母亲参加过这种每年的慈善祈祷,不过罗马的斋期祈祷的规模显然要比那不勒斯大得多。

    箬莎没有带什么没用的东西,她唯一带着的,是钱。

    蒙蒂纳伯爵兄妹有钱,这已经是如今罗马城里有人都知道的。

    箬莎站在广场旁边一块比其他地方略微高出的小台地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拥挤人群。

    广场上雪已经让无数双脚踩得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泥,到处都是一脚踩上去就翻起来的黑乎乎的泥浆,人们的靴子和裙摆上蹭着肮脏的痕迹,有些人还拥挤在一起,相互推搡咒骂厮打。

    一个女仆很小心的为箬莎提了提沾了几丝泥点的裙子下摆,据说这裙子是伯爵大人专门为小姐设计的,看着款式颇为独特的裙子,女仆有点奇怪的悄悄看了眼箬莎。

    女仆不太明白,小姐怎么就能同意穿着这种样式的裙子出门呢。

    这是因为这件看似裙子的衣服,其实是条裤子。

    点缀了无数蕾丝花边和各种饰衬的宽大裙子,其实在中间是由有几根外表像是饰物的丝带连接起来的,一旦需要,只要解开丝带的活扣,整条裙子就会变成有着两个硕大裤腿组成的裤子,这种设计让当初做衣服的裁缝愣了好久,在反复得到伯爵确认的确没有错误之后,裁缝才一脸茫然的开始裁剪这件他从未见过的衣服。

    “到处都是穷人,”一个贵妇走过来用略显亲热的语气说“伯爵小姐你真是个充满仁慈的人,我听说你给这些穷人施舍了很多钱,对不起我可能要扫您的兴了,穷人之所以贫穷是因为上帝的安排,就如同上帝赐予了我们贵族的身份,又给我们派来了国王一样,所以您即便是给他们钱,这些穷人也注定不会得到幸福,相反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箬莎看了看那位贵妇人,她认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是某位教廷庶务官的妻子,不过这个女人的地位应该并不高,因为箬莎对她没什么印象。

    “您说的没错夫人,穷人贫穷的确是上帝的安排,而我只是想让更多的穷人知道谁能让他们过的更好点。”

    说完,箬莎不再理会身边的女人,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沿着台地旁边的台阶向下面走去。

    “您要干什么小姐,难道您要到他们当中去吗,”女仆有些惊慌,她很担心小姐可能会受到伤害,看着那些全身肮脏,神色或是冷漠或是暴躁的人群,女仆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而后还急急的东张西望的的寻找着箬莎带来的卫兵。

    好在她很快就看到了几个衣着显眼的卫兵正向她们身边赶过来。

    “不要有家室的,不要身体虚弱的,也不要看上去太精明的,”箬莎嘴里轻轻嘟囔,这是来这里之前亚历山大吩咐她的,

    “看来是要一群只要能干活就无所谓的笨蛋。”最后箬莎自己总结出了这么个结论。

    箬莎走到几个男人附近打量着他们,这些人身上都脏兮兮的,有两个没有戴帽子的人,大片的头发粘在一起,看着就好像头顶上挂着几块脏兮兮的瓦片。

    不过这几个人看上去倒是很强壮,看到箬莎向他们走来,原本正在相互争执推搡的他们停下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慢慢走近的箬莎。

    箬莎的个头很高挑,在这点上说她还是很自豪的,这样她就可以用俯视的目光打量其他女人。

    不过这几个人显然都很魁梧,箬莎站在他们面前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还似乎引起了几个的兴趣。

    “尊贵的小姐,请问您到这来有什么吩咐吗。”一个男人首先开口了,他的目光在箬莎身上打量着,眼神里透着戏弄。

    “不要太精明的。”箬莎低声自语了一声,目光投向旁边另外几个人。

    “怎么小姐,你看不上我吗,或者你喜欢更”

    那个男人向前一步还准备说什么,但是一个卫兵已经冲上去用手里结实的刀柄狠砸在那人肚子上,在那人惨叫弯腰跪倒时,卫兵举起刀鞘,用力砍在他的脖子上!

    男人惨呼着摔倒,他的脸扎在稀烂的泥里,当他试图抬起头来时,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再次狠狠按进了肮脏的泥浆里。

    “我在招工人,能干活和听话的工人,”箬莎看也不看面前地上不住挣扎的男人,只是在那些神色不安的男人脸上扫过“我会支付你们足够丰厚的报酬,不过签约就必须听从命令,否则会被课以十倍的罚金。”

    “小姐,你要让我们干什么,”一个男人迟疑的问“我们不是水手,也不想靠打仗卖命。”

    听着那人略显不安的话,箬莎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我只要你们为我在地里工作,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除了可能会很辛苦的工作之外,你们不用有任何其他担心,而且你们可以得到的,是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得多的报酬。”

    四周的人错愕的看着箬莎,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有些不明白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贵族小姐招募一大批工人做什么。

    因为怀疑,一时间没有人肯站出来应声。

    箬莎好看的金色眉梢微微皱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虽然表现出了比男人都更加耀眼的成就,但是似乎没有人能真正知道她的价值,即便是堤埃戈有时候也有意无意的把她的这份才华比喻为“上帝的恩赐”。

    只有亚历山大,把她所做的一切视为她的智慧的成果。

    “拿过来。”箬莎微微向跟着的随从摆手。

    一个随从把个沉甸甸的木箱抱到那些人面前放在地上,然后打开箱盖,一脚踢翻了箱子。

    “哗啦”一声,一堆闪烁着金光的金币从箱子里撒出来落在泥地里。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低呼。

    “签约就可以得到报酬,”箬莎看着那些人“我知道你们现在也可以从善堂里得到些吃的,可你们怎么熬过接下来的整个冬天,还有我相信你们还有家人,你们想让他们也跟着你们一起挨饿吗?”

    人们当中开始出现低声议论,地上的金币和箬莎的话让他们开始心动。

    “小姐我可以干活,不过我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一个男人试探的说。

    “那很好,算你一个,”箬莎点点头,她示意随从从地上拿起个金币塞到那人的手里“你是第一个,所以我单独奖赏你一个金币。”

    看着那人手里沾满泥浆的金币,人们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们先是用眼神相互商量,然后就有人跟着走了上去。

    越来越多的人向箬莎这边围来,箬莎摆手示意跟着过来的人接过她的工作,然后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踩着雪地向来路上走去。

    一个牧师赶了过来,他先是划了个十字,然后在箬莎做出邀请手势后和她一起沿着路向前慢慢走着。

    “伯爵小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对你仁慈的赞美,”牧师略显激动的说“我们都知道这些穷人如果太多就会变成罗马城的灾难,每年都会有大批的乞丐和难民进入罗马城,特别是有些人还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如果让他们留在城市里带来的麻烦就太大了,你现在愿意安排他们,这真是个令人敬佩的举动。”

    “我只是代替我的哥哥为教皇陛下尽一点力,”箬莎用一种不以为意语气说“毕竟他现在正为教皇陛下服务。”

    牧师神色古怪的低声应和着,尽管人人都知道教皇与亚历山大之间关系复杂得根本说不清楚,可亲耳听到箬莎说自己的哥哥是在为教皇服务,还是让这个牧师觉得说不出的滑稽。

    好在他原本就不是为了打听这些而来的。

    “伯爵小姐,我得提醒您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外乡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家乡是不是老实本分,”说到这牧师刻意压低声音“特别我们发现他们当中有的是从佛罗伦萨来的,小姐您当然知道,佛罗伦萨那个地方现在是萨伏那洛拉在统治。”

    听着牧师的话,箬莎倒是忽然对这些难民的来历有了些兴趣。

    “他们当中有从佛罗伦萨来的?”箬莎当然不会忘了亚历山大曾经对她的许诺。

    “还不少呢,”牧师微微撇嘴“您知道的,现在佛罗伦萨的情况据说很糟糕,很多佛罗伦萨人已经开始离开那座城市了。”

    牧师依旧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而箬莎已经对他下面的话不再有兴趣,她低声吩咐一个卫兵去难民当中再挑选几个佛罗伦萨人,她相信亚历山大一定会对这些人的话感兴趣。

    “请您放心尊敬的牧师,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些人都会很老实的为我们工作的,”箬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禁向交易所的方向看了看“我相信我哥哥对他们的安排,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就在箬莎正在罗马的“难民人力资源市场”上挑挑拣拣的招募满意的工人时,在堤埃戈交易所,亚历山大正接待一位异常尊贵的客人。

    当这位客人把一沓厚厚的麻纸件摆放在桌上时,亚历山大向旁边有点神色激动而又紧张的堤埃戈看了一眼。

    他这时候倒是也理解了为什么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堤埃戈会这么沉不住气,毕竟一笔可能会涉及百万之巨第纳尔的生意,的确是需要小心谨慎的。

    “看来您已经决定和我们的交易所谈这笔生意了,那么尊敬的维齐尔,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亚历山大向坐在对面的阿斯胡尔克微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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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疯子”亚历山大

    阿斯胡尔克用手指轻轻捻着浓密胡须中最长的那几根,和他头上硕大的包头巾相比,他的脸显得有些小,而大蓬的浓密胡须又遮挡住了他脸的很大一部分,所以有时候别人是看不清阿斯胡尔克那双锐利的眼睛投过来审视目光的。 ̄︶︺

    不过今天阿斯胡尔克的眼睛因为长久注视着亚历山大显得异常显眼,这甚至让旁边的堤埃戈已经有些不安,在暗暗揣摩这笔生意是不是可能因为奥斯曼人的过于谨慎而告吹了。

    “之前我提出的条件还是有效的,”阿斯胡尔克终于开口了,他伸出手按着那沓文件向前推了推“我们合作可以成为地中海上所有港口的主人,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地中海西岸,也包括所有东方和将来被征服的南方的那些城市,譬如塞浦路斯和亚历山大。”

    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抑制不住抽气声,随即堤埃戈不由伸手微微挡住了嘴巴。

    堤埃戈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既尴尬又激动,不过他虽然清楚已经失态,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可饶恕的。

    他相信如果是其他人听到现在两个人正在议论事情,同样会因为震动而失态,甚至可能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毕竟阿斯胡尔克的建议实在是太诱人,甚至让人觉得无法置信。

    东方的神秘与富饶始终是让西方人为之着迷的,不论是曾经引起过无数杀戮战争的几百年的十字军,还是更早时候如亚历山大和凯撒那样试图征服东方的伟大英雄们,欧洲人对东方的执着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即便是到了那层神秘面纱渐渐揭去的今天,欧洲人依旧始终执着与来自东方的一切。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地中海对岸完全关闭了对欧洲的大门,虽然与奥斯曼帝国之间的敌意并没有阻止贸易的往来,但是因此产生的巨大影响还是存在的。

    地中海对岸的那些港口预示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而现在能够获得这个财富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这让堤埃戈觉得即便只是作为如此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旁观和见证人,就已经足以让人激动不已,更何况其中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印记。

    堤埃戈相信,如果这笔生意真的成功,那么他的名字将会成为将来的商人们视为传奇般的名字,就如同历史上那些伟大人物一样被后世传送。

    这样的生意会值多少钱,100万还是200万弗洛林,或者要比这些想象的数字还要多得多?

    堤埃戈尽量平复着因为紧张得几乎就要蹦出来的心跳,直到他听到亚历山大很简单的说出了“不。”

    堤埃戈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扭动下脖子想看看亚历山大,不过因为之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在对面的奥斯曼人身上,所以一时间身子居然有点不听使唤。

    “不?为什么?”

    阿斯胡尔克开口了,声调并不惊讶,就和之前第一次听到亚历山大拒绝时的样子一样。

    他只是好像有些不解的问着,似乎是真的只是想知道亚历山大拒绝的理由。

    “请原谅,如果只是简单的生意,这对我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亚历山大有点惋惜的说“不过因为并不只是这样,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条件。”

    阿斯胡尔克头上的包头巾微微动了动,这似乎是因为他点了点头。

    “伯爵,你是说这关系到我们之间的战争吗?”奥斯曼人问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其实都知道不论战争变成什么样子,对追求财富的人来说都是无所谓的,甚至战争还能让获得财富变得更容易,譬如我可以通过封锁你们的海上航线让往来的货物变得珍贵而涨价,只这一点就足以能让我的生意比任何人赚得都更多。”

    堤埃戈愕然的看着阿斯胡尔克,他想不到这位苏丹的维齐尔,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公开大谈特谈这种发战争财的秘辛,而坐在旁边的亚历山大却似乎对他的话一点不感到意外。

    “还有我可以向你们贩卖只能由我提供的来自东方的奢侈品,而而我需要的或许是一些在其他人那里无法买到的东西,”阿斯胡尔克向前微微倾身“譬如据我所知某种只有你的军队正在使用的新式火枪,我相信如果是用香料和咖啡或者是某些特殊的商品做为交换,我相信你不会因为顾忌我们之间的敌对而拒绝,所以不要用战争和信仰的理由敷衍我,告诉我你真正无法接受我的条件?”

    听着阿斯胡尔克的话,看似神色平静的亚历山大心里却正暗暗苦笑。

    他知道阿斯胡尔克肯定不相信他是因为什么异教徒敌人之类的理由才拒绝和他做生意,可事实上,让亚历山大决定拒绝的,偏偏就是这个理由。

    阿斯胡尔克,是异教徒。

    地中海对岸的那些港口,也都是异教徒。

    对卡斯蒂利亚的野心让亚历山大不得不主意这个最重要的关键之处,哪怕是梵蒂冈也曾经在暗地里与奥斯曼人谈判交易,但是只要还想将来在走上卡斯蒂利亚的土地后,不会因为与异教徒之间的暧昧关系而被人诟病攻击,亚历山大就绝对不能接受阿斯胡尔克的条件。

    哪怕这个条件有机会能让他成为地中海的商业霸主,但是这和卡斯蒂利亚的王冠相比,就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那么你能和我做什么生意呢?”阿斯胡尔克始终很平静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段时间来奥斯曼人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在罗马和围绕着弟勒尼安海沿岸几座城市发生的事情,如果再回想之前来路时在西西里港口的所见所闻,阿斯胡尔克相信自己正在见证一种完全新式的掠夺财富的方法。

    的确只能用掠夺来形容,堤埃戈交易所第一个月的盈利已经让罗马人彻底疯狂,而据说交易所本身高达70000弗洛林的收入,已经让人们相信,这个交易所可能是未来许多年里最赚钱的地方了。

    阿斯胡尔克也很惊讶,不过他惊讶的不是交易所的巨额收入,70000弗洛林虽然是个大数目,但是对富有的奥斯曼维齐尔来说还不会那么轻易打动他。

    让阿斯胡尔克感到惊讶的是亚历山大那种绝妙的手段,和这种方式所带来的难以想象的巨大市场。

    整个欧洲都将不得不对他们打开市场,这个巨大惊人的行为深深的震撼了阿斯胡尔克。

    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个能让他成为可以媲美苏丹的机会,因为除了发现了这种巧妙的经济方式之外,他也注意到了亚历山大的经济联盟面临的一个也许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暴露出巨大危机的隐患!

    那就是一旦有一天整个欧洲市场饱和,那么他们将面临着因为拉低了整个欧洲市场的商品价格,而令欧洲陷入一片萧条的危险。

    阿斯胡尔克相信到现在还没有人能看到这个危机,或者说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这种事也许要十几甚至几十年之后才会真正显现出来,而且随着城市扩建,人口增加,市场也会不停的扩大,那么这个危机也许要在百年之后才会渐渐隐现。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最早掠夺整个欧洲财富的一群人和他们的后代,也许要么已经成为了能震撼西方的财富巨擎,要么也许因为种种原因早已经消失在厚厚的历史烟尘之下不为人所知。

    不过阿斯胡尔克依旧相信,既然自己掌握了“亚历山大联盟”的这个要害,那么只要这些人当中有一个能把眼光放远些,也不会拒绝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

    因为他提供的,不只是几个东方港口的份额,而是敞开了大门的东方市场。

    相信只要是有点雄心壮志的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这个建议。

    阿斯胡尔克的目光慢慢转向旁边的堤埃戈,他知道这个人在亚历山大的一连串行动中都占据了重要地位,所以他应该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么您认为我的这个建议如何,”维齐尔向堤埃戈看去“以这些港口的份额为股份,加入你们的贸易联盟?”

    堤埃戈嘴唇发干喉咙发涨的盯着桌上的那些文件,他的目光不住的向亚历山大瞥去,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点启示。

    “尊敬的维齐尔,看来我要提醒您一下,”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了“请您不要忘了您的苏丹如今正准备对整个欧洲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您的提议能为我们双方带来的利益究竟会有多大?”

    亚历山大知道必须得提醒堤埃戈了。

    堤埃戈原本激动的神色霎时阴沉了下来,他然后慢慢坐回去,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堤埃戈已经知道自己刚刚表现得像个傻瓜,如果说阿斯胡尔克是出于一个商人般的敏锐察觉到亚历山大的拒绝不会是因为信仰或是战争,那么堤埃戈就纯粹是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明白,那对传奇般的兄妹,绝不会是因为这些东西而放弃利益,特别是巨大到让人根本难以拒绝的利益的人。

    那么,一定有什么关键原因,让亚历山大拒绝了这么好的机会。

    “伯爵,如果是因为担心苏丹可能会参与这件事,我可以保证我向你提供的这些城市都是属于我的家族管辖的地方,即便那些并不归我家族的城市,我也可以向当地的总督施加影响。”

    听着阿斯胡尔克的话,亚历山大却微微摇头,如果是200甚至100年后,或许他可以认真考虑阿斯胡尔克的话,因为那时候的奥斯曼帝国的总督们已经渐渐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他们当中一些强大的地方总督甚至已经有了苏丹相互抗衡的实力。

    可如今在位的是巴塞耶特二世,是征服者默罕默德二世的儿子,而包括这位苏丹本人在内,奥斯曼帝国历史上的所谓开国十贤君,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看到亚历山大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摇头,阿斯胡尔克脸上的神情慢慢有些生硬了,他的目光紧盯在亚历山大脸上,想要看出他的心思。

    阿斯胡尔克知道,他今天会坐在这里,肯定是有能让双方谈得上的东西,不过从现在的形势看,亚历山大显然出乎他意料的另有想法。

    “维齐尔,我想我可以向您提出一个更好的建议,”亚历山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让堤埃戈帮他拿过来一份地中海地图,铺在桌上之后,亚历山大望着奥斯曼人“苏丹的野心是征服整个地中海和欧洲,但是我们要先知道他究竟想要先做哪一件。”

    阿斯胡尔克似乎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他捻着胡须望着亚历山大的脸。

    “你是担心他首先在地中海上发动进攻,这样你的投资就会血本无归吗?”

    “不,我是担心他根本就不向地中海发起进攻。”

    亚历山大的话让阿斯胡尔克不禁大吃一惊。

    “高贵的维齐尔,我现在要和您说的不论对我们大家谁都是很重要的,重要到希望你永远不要把这些话说出去。”

    站在旁边的堤埃戈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他向门口看看捉摸着是不是立刻离开。

    “精神集中些堤埃戈,我们这里很多事需要你帮着记录呢,”亚历山大故意用有点不满的语气说“听着从箬莎把你推荐给我那天起,我就信任你了,因为如果怀疑你就意味着怀疑箬莎的眼光,而我对我的妹妹是绝对信任的。”

    堤埃戈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下,尽管知道亚历山大这么说是为了表现对他的信任,可他还是因为激动有些不知所措。

    堤埃戈有种预感,也许他今天参与的,可能是在今后许多年里会影响到许多人和许多事的一次聚会。

    塞浦路斯,克里特,西西里和马耳他,这些地方在亚历山大的指点下纷纷在地图上显现出来,同时随着他的话,阿斯胡尔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堤埃戈则一脸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说你之前对所有人说的关于苏丹会在地中海上发动战争,甚至可能会派海军直接渡海进攻罗马的话,并不是真的?”

    “是的。”

    “你现在认为苏丹其实不太可能会从海上发动对欧洲的进攻?”

    “是的”

    “你甚至认为即便苏丹有了这种打算,也不会在近期进攻你说的那几个岛屿?”

    “是的。”

    阿斯胡尔克默默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时候内心里的感觉,因为他忽然发现甚至就在今天进门前还坚信的东西,居然被眼前这个人一下子砸成了碎片。

    而让他觉得最难以置信的,是当初树立他那个坚定信念的,偏偏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

    是亚历山大让包括阿斯胡尔克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比赛耶特二世很可能会发动庞大的进攻,甚至可能会不惜代价的派兵登陆,直接进攻罗马。

    亚历山大六世甚至就是以这个为理由才获得梵蒂冈枢机们的支持,得以用教廷的名义为亚历山大的交易所出具信用担保。

    可现在,亚历山大却说这一切并不会发生,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在很多人看来岌岌可危岛屿,也不会在近期被苏丹吞并。

    “即便如你说的那样,你又准备怎么办,”从意外甚至还有愤怒中迅速冷静下来的阿斯胡尔克看着亚历山大,他不相信亚历山大对所有人撒下这么个弥天大谎是没有目的,或者说他也并没有撒谎,毕竟他的这些也只是判断“我得说我更愿意相信苏丹会发动进攻。”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这么想的,”亚历山大笑了笑“我希望能在这些岛上投资,特别是克里特和西西里,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选择绝对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和我之前提出的建议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面对埃斯胡尔克的疑惑的脸,亚历山大神色严肃的说“那些港口,你只是希望用份额换取利润,而这两个地方却是投资。”

    “你要让我和你一起在这个地方,”阿斯胡尔克指了指克里特岛“投资,那么你想要干什么,要知道据我所知克里特岛除了位置重要,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值得下大本钱的。”

    “维齐尔,那里可以为我们大家提供足够多的,”亚历山大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银质小壶“糖。”

    阿斯胡尔克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的目光投在那个闪着银光的小壶上。

    “你是要在岛上种植甘蔗?”

    “对,事实上我已经在为这个招募工人,”亚历山大向窗外看看“你能想象这种天气里有多少人会冻死吗,为了一口吃的和维持家计会有很多人不惜背井离乡的。”

    阿斯胡尔克脸上的神情这时候已经发生了变化,恰好这时他听到了旁边堤埃戈略显粗重的呼吸,奥斯曼人向旁边望去,注意到了堤埃戈因为激动而微微煽动的鼻孔。

    阿斯胡尔克笑了笑,他能理解这个巴里阿里商人为什么会这么失态。

    长久以来,各种香辛料在欧洲大陆都是难以代替的奢侈品。和那些宝石黄金不同,香辛料是随时随地都要被消耗的,这就意味着一个始终无法满足的巨大市场一直存在。

    欧洲获取香辛料的途径并不多,偏于寒冷潮湿的气候让欧洲大陆无法大范围种植香辛料,这就只能依靠从遥远的东方贩运。

    奥斯曼帝国的兴起如当初十字军时代的东方王朝亦一样,阻碍了欧洲人获得那些珍贵商品的来源,于是战争也就不可避免。

    而糖就是这些珍贵的香辛调料之一。

    奥斯曼人喜欢吃糖,欧洲人同样喜欢,一个甜腻点心能让一个奥斯曼女人高兴上一天,而对欧洲人来说,只有有钱人家才能时不时尝到的糖,简直就是富裕的象征。

    “克里特?你要在克里特种植甘蔗地?”阿斯胡尔克忽然嘴角一翘露出个略显嘲讽的笑容“你难道不知道即便你能做成这件事,可种植甘蔗的地方有很多,而这个的投资巨大,你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利益。”

    “这就要依靠您了维齐尔,”亚历山大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地图中间的地中海上“您一定有办法让苏丹派出他的海军劫掠那些试图度过地中海的商人,或者干脆让海盗来完成这些工作。”

    正拿着笔记录的堤埃戈手头一抖,笔尖上的一滴墨水落在了纸上。

    阿斯胡尔克直直的盯着亚历山大,当确定自己的确没听错后,奥斯曼人不禁喃喃低语:“为了赚钱不惜挑起一场战争,你这个人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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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财富,**,剑

    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战争,有些是因为统嗣之争,有些是信仰之争,有些是为了荣誉之争,有些则是纯粹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一秒】,精彩小说免费阅读!

    但是如果剥离所有那些花样繁多的各种借口,就会发现所有的战争不过是为了利益。

    为了某一个人的利益,为了某一群人的利益,或者是为了某一个阶层的利益。

    不涉及利益的战争是从不存在的,哪怕是那些秉承着为了解救整个世界的最高尚的人,如果剥开崇高理想外皮,下面的骨肉里刻着的也依旧是“利益”。

    所以当亚历山大向阿斯胡克提出请他向苏丹进言,发动对欧洲的海上劫掠战时,阿斯胡尔克感叹的也只是他的疯狂的想法,而不是这么做对不对。

    对奥斯曼苏丹来说,入侵欧洲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目的,而且在今后很多年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代代的奥斯曼君主会不遗余力的发动巨大的人力物力,他们会组织起数量庞大得令人可怕的军队,然后把那支武装起来似乎可以毁灭世界上的一切的军队投入到征服欧洲的事业当中去。

    和这个相比,鼓动苏丹在海上发动战争其实就不算什么了,甚至即便不进言,以巴塞耶特二世的性格,也未必不会自己主动发动一场这样的海上战争。

    而事实上在巴塞耶特二世时代,奥斯曼海军也的确曾经不止一次的深入地中海西方,依仗着漫长的海岸线提供的众多港口,一群以奥斯曼帝国海军的名义肆虐地中海的海盗,曾经成为欧洲人在地中海上的噩梦。

    阿斯胡尔克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不过也正因为明白,他才在意外的同时暗暗感到吃惊。

    做为比赛耶特二世的亲信,阿斯胡尔克比其他人更清楚苏丹的一些想法。

    虽然即便是苏丹自己都还不知道,最终他不会选择直接派舰队入侵罗马本土这种做法,但是苏丹在其他一些如何在地中海上打击欧洲人的想法却已经成型了。

    其中以授予阿拉伯海盗劫掠权打击欧洲人,特别是威尼斯人的计划,甚至在阿斯胡尔克还没有离开苏丹身时,就已经开始准备。

    正因为这样,阿斯胡尔克对亚历山大居然能和苏丹“想到一起”赶到意外。

    他很清楚苏丹已经向那些长期盘踞地中海的一些大股海盗派出了使者,其中一些势力可观的,苏丹还许下了很厚的官位地位。

    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狠狠打击被苏丹视为从海上入侵欧洲的最大敌人,威尼斯!

    威尼斯有多富庶,他们在海上对奥斯曼帝国的阻挠就有多强大。

    特别是对奥斯曼人来说,如果想要顺利的在欧洲登陆,那么他们就必须铲除欧洲人在地中海上那个深入地中海东部的海上殖民地。

    克里特,塞浦路斯和马耳他,这些地方对苏丹来说,就如同横在前进路上的一块块坚固的绊脚石。

    特别是克里特岛,作为威尼斯人在地中海上势力延伸的象征,巴塞耶特二世始终把它当做自己的眼中钉。

    阿斯胡尔克感到一丝隐约不安,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虽然亚历山大向他提出的建议一旦成真,可以说是既能领苏丹满意,也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可奥斯曼人还是觉得有种让人不安的东西。

    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也许亚历山大其实已经完全看穿了苏丹的计划。

    一个洞察了苏丹意图的欧洲贵族,阿斯胡尔克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危险的了,虽然这个人如今还不是什么有着能影响整个欧洲局势的大人物,可他似乎正向向着那个方向发展。

    谁能保证几年,十几年后他不会成为如同亚历山大六世或是威尼斯总督巴巴瑞格那样的人呢,如果是那样,也许这个人就会成为奥斯曼帝国的大敌。

    阿斯胡尔克想得很远,不过对他来说那些也的确是太遥远的事情,他得为现在是否答应亚历山大的提议做出回应,而他的回答将会如他自己所说“引起一场战争”。

    阿斯胡尔克在沉思,而亚历山大没有打扰他。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很难,因为这意味着可能会引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海上劫掠战。

    受到这个影响的绝不会只是如亚历山大所说的克里特岛,可以肯定,这个站端一开将会很快蔓延整个地中海。

    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那些贪婪嗜血的海盗的横行。

    “这必须是一场符合苏丹利益的战争,”沉默了许久阿斯胡尔克终于开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地图,似乎并不是向坐在对面的亚历山大说的“这场战争可能会蔓延很广,这对整个地中海上的贸易似乎影响很大。”

    “是的,”亚历山大也盯着地图“很多港口会因为受到海盗的打击而萧条,更重要的是这可能会被视为是奥斯曼人进行海上入侵的前奏,这样一来这些港口的价值就会大幅贬值,而我们就可以趁机夺取这些份额,”

    阿斯胡尔克的手顿了顿,他的目光微抬落在亚历山大脸上。

    “告诉我伯爵,你怎么能那么肯定的认为苏丹不会发动对罗马和欧洲其他地方的战争,要知道一旦平息了埃及的动乱,整个地中海南岸是有足够多可以为苏丹的海军提供向欧洲进军的港口,如果这种事发生了,我可以保证你得到的那些港口会首先成为苏丹海军进攻的目标。”

    听着阿斯胡尔克充满疑惑的询问,亚历山大稍微琢磨下,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如果不能给出个让人满意的答案,这个奥斯曼人显然是不可能放心的与他合作的。

    而与阿斯胡尔克的合作,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亚历山大却不想轻易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如果能得到这个奥斯曼苏丹身边显贵支持,将对他的计划有着出人意料的帮助。

    特别是当有一天他真的踏上卡斯蒂利亚的土地时,这个帮助将会更加重大。

    只是也正是为了将来能顺利的踏上卡斯蒂利亚的土地,他是绝不能同意之前阿斯胡尔克提出的双方合作,直接垄断地中海南北两岸港口贸易这个建议。

    虽然那的确是个能让一个人的财富增加到一个恐怖数字的捷径,但是却偏偏并不适合他。

    与异教徒之间这么合作,将来可是会臭名声的。

    亚历山大很“爱惜”自己的名声,特别是当这关系到卡斯蒂利亚的时候。

    “苏丹不会从海上发动战争,至少可以预见的短期内不会,他需要征服的其实不是梵蒂冈,”说到这亚历山大向阿斯胡尔克奇怪的露出个笑容“我们都知道苏丹真正渴望的并非在敌人的圣地竖起新月旗,而是能够占领和统治欧洲那些最繁华的城市,对他来说,罗马虽然具有非凡意义,但是维也纳和布拉格却有吸引力,至于威尼斯,如果不是他们的海军有着很大威胁,也未必会让苏丹这么关注。”

    阿斯胡尔克脸色阴沉盯着亚历山大,他需要确定亚历山大这些话究竟是纯粹出于异教徒的诋毁和蔑视,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对苏丹来说,与其冒着很大风险用海军把自己宝贵的军队送过地中海,在一些陌生地方登陆作战,然后占领一些意义不大的城市,不如在摩拉维亚和匈牙利这些地方寻找机会,毕竟那些占领的土地不会像海水似的随便流走,而没占领一座城市和一片土地,都是苏丹彰显武功的证明。”

    亚历山大不动声色的说着,他相信作为苏丹亲信的阿斯胡尔克一定知道他说的是正确的。

    事实上在奥斯曼帝国的早期,虽然奥斯曼海军对欧洲大陆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劫掠,但是除了试图夺取欧洲人的海上殖民地之外,奥斯曼的苏丹们从没想过要直接跨海入侵欧洲大陆。

    他们更希望从陆地上一路攻城略地的向西推进,这种想法甚至维持到了几十年后,双方决定地中海霸权的勒班陀海战之前很久的一段时间。

    阿斯胡尔克的呼吸有点粗重,他知道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挑起一战争,获得一笔财富。

    战争的最终目的,也只是财富而已。

    阿斯胡尔克露出了微笑。

    堤埃戈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今天看到听到的这一切必须永远埋在心底里,打死也不能说出去!

    担心和不安一直萦绕着堤埃戈,甚至当阿斯胡尔克告辞离开时,他还因为这极度的恐慌而坐立不安。

    “堤埃戈,告诉我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只剩下两个人时,亚历山大忽然问。

    “大人,您是问我的将来吗?”堤埃戈小心翼翼的问,看到亚历山大默默点头,他想了想说“我想我也许在将来会成为富格尔家族创始人那样的人,这个有点好笑,也许以前这么说会让我都嘲笑自己,不过现在我的确在认真的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汉斯·富格尔,你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个想法倒也不错,而且你也的确有机会成为另一个汉斯·富格尔,可是堤埃戈,”亚历山大认真的看着堤埃戈“难道你没有想过成为更伟大的人吗,一个也许在将来当人们提到你的时候,除了羡慕你的财富,更羡慕你的地位,作为,还有在历史上留下来的痕迹?”

    堤埃戈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不明白亚历山大这话的意思,不过他知道亚历山大应该是已经看出了他的忐忑不安。

    “大人,我……”

    亚历山大抬手阻止了堤埃戈要说的话,他举起咖啡杯看了看里面如泥浆般浑浊的颜色,先是试着噙了一口,然后微皱眉梢一口喝了下去。

    “看来在克里特种甘蔗是对的,”亚历山大先嘟囔了一句,然后他看向堤埃戈,说了句让巴里阿里商人莫名其妙的话:“你也许将来会成为一位财政大臣,而且是很受争议的那种。”

    说完在堤埃戈的疑惑中,亚历山大起身打开房门,走出了房间。

    交易所里一片喧闹,当亚历山大绕过二楼的天井围廊时,他看到了下面大厅里的热闹情景。

    到处都有人在走动,到处都有人在交头接耳,到处又都有人在不停把各种各样的单据传来传去。

    这里是商品的集散地,这里是财富的再分配地,这里也是各种流言蜚语最多的地方。

    任何一条消息都可能引起人们的猜疑,兴奋,愤怒,和恐慌。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在听到一个消息后会欣喜若狂,有人则会呆若木鸡,而更多的人则只能从那些首先听到消息的人的举动中猜想他们即将到来的命运。

    “堤埃戈你认为下面这些人他们在干什么?”亚历山大轻声问。

    “在追求财富大人。”

    堤埃戈神色严肃,他又时候也会站在这个回廊上向下看。

    每每看着那些人中喜怒哀乐,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又是什么样子。

    而后他就暗暗庆幸自己是站在上面,而不是下面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不,他们是在追求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亚历山大停住脚步看着下面的人群“你想象一下,当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的钱投入到交易所后,有一天却忽然发现他们财富荡然无存了,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

    堤埃戈一愣,他不解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再想象一下堤埃戈,”亚历山大的声音放缓放轻“当有一天人们发现他们所拥有的钱与市面上流通的货物数量根本不符,黄金正在飞速的减少,弗洛林,杜卡特,甚至是奥斯曼人的第纳尔都不够抵充那些商品价格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办?”

    堤埃戈这时候的表情已经可以用“精彩”形容了,虽然是冬天交易所里也很冷,可他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他不得不用袖子不停的擦拭额头,同时紧张的看着亚历山大。

    “富格尔家很快会派人来,这次来的可能不太好对付,”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们是来和我们谈判怎么铸造新货币的。”

    堤埃戈的心怦然一跳,他原本有些不安的眼神渐渐变得炙热起来,看着亚历山大的目光中透出隐约的激动。

    “我说过你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个很有争议的人,”亚历山大伸手揽着堤埃戈的肩膀向楼下走去“现在这只是开始。”

    亚历山大离开交易所的时候已经很晚,街上已经黑乎乎,之前的大雪让四周看上去比平时要明亮些,远远的可以看清一条上坡的道路崎岖的路面和拐角一座横过街道的过街门楼下黑洞洞的暗影。

    亚历山大轻轻用手抚摸着帕加索斯光滑温暖的鬃毛,也许是寒冷的天气刺激了帕加索斯,在打着一个个的响鼻的同时,帕加索斯盯着远处的过街门楼下的黑洞发出声声低嘶。

    亚历山大拍了拍爱马的脖颈,就在他准备踹动马镫时,旁边的保罗·布萨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帕加索斯的缰绳!

    同时一声呐喊从布萨科的嘴里迸发出来:“猎卫兵,警戒!”

    当保罗·布萨科抓住亚历山大缰绳时,猎卫兵们已经纷纷向前,他们飞快的越过亚历山大,随着布萨科的命令,他们在迅速在路上排列开来,前面的猎卫兵已经拔出马刀,后面的则纷纷拽出火枪。

    与此同时,远处那黑洞洞的们楼里传出了一阵踩踏声,好像很多只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吱拗吱拗”的声音。

    然后,一片隐约的亮光从黑影中闪过,那是盔甲的反光。

    一颗马头先是从黑暗中探出,然后是半个硕壮的马身,随着马蹄踩在雪地里发出的那种“吱拗”声,一个全身盔甲的骑士也从黑影里冒了出来。

    这个骑士全身都被厚重的盔甲覆盖,月光投射在他身上,映出了一片耀眼的光昏。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骑兵从黑暗中冒出来,他们沿着下坡的道路缓缓前行,丛丛身影投在雪地上,随着他们的移动,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向着坡下的亚历山大队伍延伸而去。

    “准备!”

    第二排的一个猎卫兵小队长发出命令。

    这么近的距离,甚至不允许第一排的猎卫兵有更换武器的时间,所以他们只能直接拔出马刀准备冲击,而第二排的火枪,才是准备一旦开战首先开火。

    保罗布萨科深深的喘着粗气,他的目光不住的在街上掠过,他需要找一条能让亚历山大安全离开道路。

    亚历山大这时已经摘下了手套,一旦动手戴着手套有时候很容易误事的,特别是在这种“街头斗殴”的时候。

    对面的那个骑士已经离得很近了,这么近的距离,甚至不等战马提起速度就已经冲到面前。

    终于那人停了下来,他戴在头上的头盔面具后的双眼在对面的队伍里巡视,然后他缓缓的从身边拔出了一柄款式独特的佩剑。

    前窄,后宽,剑身如锥。

    这是一柄破甲剑。

    “不为凯撒,便为灰烬吗,”那个人看着手里剑用拉丁语吟诵了一句,然后他的手腕用力一挥,破甲剑在空中划起一道雪亮“贡布雷,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亚历山大透过挡在前面的猎卫兵看着那个人,当看到那柄破甲剑时,他已经那是谁了。

    或者说当那人刚刚出现时,他已经猜到。

    “凯撒,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亚历山大先是无奈的微一摇头,然后忽然双腿用力夹动马腹,随着一声嘶鸣,帕加索斯越众而出,迎面奔向对面的凯撒·波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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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凶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阵阵“噗呲噗呲”的声音。

    在亚历山大的用力拉动下,帕加索斯前冲的脚步渐渐放缓,当来到全身盔甲的凯撒对面时,帕加索斯停下步子打了个响鼻,然后向前探出硕大的马头,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凯撒那匹披了马甲的战马的鼻梁。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凯撒脸上的面具,他隐约可以看到面具下面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出的除了愤怒还有憎恨。

    压力山大相信,在凯撒这不算长的20多年生涯中,大概现在最恨的就是他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凯撒自然而然的说了句他这种遭遇的人几乎都难以免俗的经典台词。

    “你运气不错。”亚历山大对凯撒那明显透着敌意的话毫不在意,而且他这话说的倒也不是讽刺。

    两年多前凯撒曾经被查理八世作为人质带离罗马,不过他很快就逃了出来,这一次他居然也这么快就获得了自由,这让亚历山大还真是有点羡慕他的好运气。

    不过亚历山大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说错话了。

    他注意到凯撒手里的剑在微微抖动,那应该是因为握剑的手在不住颤抖或是在强烈克制的缘故。

    “你知道吗,我在给查理当人质的时候曾经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再让人把我关起来,”凯撒的声音很低而且有种令人不安的阴沉,他的眼睛透过面具盯在亚历山大脸上,好像要看出亚历山大是真的并不畏惧还是在装腔作势“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里窝那的战斗可以在这里结束。”

    “不,你不能杀我,”亚历山大忽然摇摇头“或者说你杀不了我,我想一定是教皇要见我,而你只是想趁机吓唬或者羞辱我一下。”

    凯撒手里的剑忽然举起,雪亮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猎卫兵纷纷举起了马刀和火枪,所有枪口都对准了凯撒,虽然他们知道如果凯撒真的砍下他们很难阻止,而且因为怕伤到亚历山大,火枪显然是不能使用的,但是黑洞洞的枪口却显然是在警告凯撒,只要他敢伤害亚历山大,那么他一定会付出足够的代价!

    凯撒的手定在空中,他的双眼也紧紧盯着亚历山大。

    “我们是不是要这样在街上呆上一整晚,”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低声说“现在我会向前走,我希望你能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大家都能下台。”

    说完,亚历山大轻催帕加索斯,在战马略微有些不情愿的轻轻挣扎下,他双脚用力夹动马腹,催促着帕加索斯从凯撒身边经过,向着那队教皇的军队走去。

    保罗·布萨科立刻带马向前,几个猎卫兵也立刻跟上。

    “帕加索斯,看来你还是不老实。”

    亚历山大轻轻抚摸着帕加索斯温暖的鬃毛,他不知道凯撒的坐骑是不是一匹母马,不过想来帕加索斯的取向应该还不会有那么新潮的改变,所以他开始琢磨是不是上次为帕加索斯解除烦恼的那个屠夫手艺不好,没有完全把活做干净。

    帕加索斯的脚下一顿,发出个很响的响鼻,原本不情愿似的步子,似乎立刻变得轻快了起来。

    凯撒已经调转了马头,他慢悠悠的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和他保持着个并不远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偷袭,只需要忽然催马举剑猛刺,就可以威胁到亚历山大的生命。

    “你似乎并不担心我会对你动手,”凯撒忽然开口,他轻催坐骑和亚历山大并肩在街上走上,不过他的头盔的面具却始终没有掀起来“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杀了你?”

    “对于一个姓波吉亚的人来说,任何事都是不能肯定的。”

    亚历山大丝毫没有掩盖他对波吉亚一家的不信任,甚至他都没有特意把卢克雷齐娅摘出来。

    如果说亚历山大六世的狡诈,乔瓦尼的多疑,凯撒的残忍都是他们做为一个波吉亚的证明,那么卢克雷齐娅的“善变多情”就是她做为这一家成员的明证。

    甚至到了现在亚历山大也一直始终在注意着卢克雷齐娅那边的举动,这与他是非信任自己的女人无关,他纯粹是不能轻易相信卢克雷齐娅那过于丰富多变的感情。

    凯撒似乎对亚历山大的回答并不介意,不过他也没在和他说话。

    看到后面保罗·布萨科在不远的地方紧盯着凯撒的背影,亚历山大轻轻笑了笑。

    他的确不会轻易把背后留给凯撒,除非是有把握没有危险。

    交易所里台伯河上一座石桥不远,不过这座桥并非是那座刚好经过圣天使堡的著名石桥,所以当结果桥上,远远看到矗立河心,把台伯河一分为二的台伯岛时,亚历山大看着上面隐约的一截塔楼微微出身。

    “听说台伯岛上埋葬着一位早年很有名的炼金师是吗?”亚历山大随口问,他隐约记得应该是这么回事,不过因为他从没到过那座岛,所以记得并不很清楚。

    “一个被教会宣布为异端的叛教者,”凯撒随口说,然后他头盔上微微一扭,面具目孔后的双眼对着亚历山大“只要愿意,我也可以让你被宣布为异端,要知道虽然现在对异端的审判已经比几个世纪前宽容了许多,但是只要需要惩罚是随时可以再次出现的。”

    对凯撒**裸的恐吓亚历山大只是不动声色的默默点头,他不再向台伯岛张望,而是催动坐骑当先向着闪着光亮的梵蒂冈丘上奔去。

    亚历山大六世正在吃晚餐,他今天因为工作的很晚而耽误了晚餐,所以教皇就吩咐只给他送来了够填饱肚子的东西,而没有让仆人再张罗多丰盛的晚餐。

    当看到走进厅里的凯撒和亚历山大时,教皇刚刚喝下一杯掺了蜂蜜和姜末的莴苣汁。

    看到那夹杂着灰绿色泽的液体从教皇嘴角滑落,亚历山大忽然有点恶意的琢磨,教皇喝这个据说可以变得强壮的东西,是不是为了应付茱莉亚·法尔内。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向进来的两个人打招呼,他只是低头吃着面前盘子的食物,略显空荡的厅里时不时的响起刀叉与盘子碰撞发出的声响,还有就是教皇喝莴苣汁时的声音。

    几个仆人分别为亚历山大和凯撒在桌边摆放好了酒杯,不过看着透明杯子里那殷红的酒水,尽管心里很有把握,可亚历山大还是聪明的没有去碰一下。

    随着教皇把一条用过的手绢扔在桌上,仆人们匆匆撤下了桌上的餐具,透过身边不住忙碌的仆人晃动的身影,教皇打量着亚历山大。

    “那个佛罗伦萨的萨齐现在在干什么?”

    亚历山大六世终于开口,不过他的第一句话让隔着桌子对峙的两个人都微微一愣。

    “也许正在准备,”亚历山大想了想说。

    “也许?”教皇脸上露出了怀疑“你卖给了他那么多的武器,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他干脆始终就是在为萨伏那洛拉服务。”

    “陛下,这件事其实您比我更清楚,毕竟佩洛托·卡德隆已经向您报告了一切。”

    听到这明显透着些许讽刺的话,亚历山大六世却并不恼火,他慢慢从桌上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目光又转向凯撒。

    “你现在能回来是件好事,因为我正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去做,”教皇说着随意挥手制止了要开口的凯撒“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你去为之前的事愤怒了,我已经决定重新组建军队,这次我不会允许里窝那的事再发生。”

    说到这的时候,教皇那双原本始终显得有些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光亮突出的额头看上去似乎显得更亮了,带着小圆帽的头顶微微动了下。

    “我会重新训练军队。”凯撒看着桌对面的亚历山大,他慢慢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这张脸还是之前亚历山大熟悉的那张凯撒的面孔,不过不知怎么,亚历山大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同。

    这张脸上似乎少了些以前经常出现的傲慢,多了些似乎经过挫折才有的沉稳。

    凯撒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喝了一口:“我知道该怎么训练他们,我会把这支军队变成我手中的利剑。”

    “那很好,那正是我想看到的,”教皇说着目光瞥向亚历山大“告诉我,你觉得佛罗伦萨什么时候会发生暴动?”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他当然知道暴动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或者说即便是因为他的原因,能那场暴动的时间有所改变,可大致时间他依旧能猜到。

    如今的佛罗伦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虽然他没有去看过可也能想象的到,特别会随着进入大斋日,亚历山大有时候甚至有种冲动,因为他知道随着斋日结束和狂欢节的到来,萨伏纳洛罗拉一手创造的那个人间天国,也将进入一场真正的疯狂之中。

    萨伏那洛拉将会在佛罗伦萨市政厅对面的广场上点燃那著名的以摧毁一切世俗浮华为目的的虚妄之火。

    整个佛罗伦萨将会卷入一场无法避免的艺术与文化的空前浩劫之中。

    亚历山大很想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那的确是一场代价巨大的破坏,无数即便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都被视为无价珍宝的艺术杰作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从此不复存在与人间,这巨大的损失甚至到了几个世纪之后,每当有人提起都会扼腕不已。

    而这把以毁灭世俗罪行为目的的虚妄之火,也是萨伏那洛拉在后世引来无数争议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亚历山大也很清楚,也正是这场焚毁世俗文化的运动,将会成为压倒萨伏纳洛罗拉这头已经瘦骨嶙峋不堪重负的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所以说,暴动最终发生的时间,他是知道的。

    但是亚历山大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实际上教皇也许比他还更加清楚暴动什么时候发生。

    自从发现了萨齐可能会在佛罗伦萨发动推翻萨伏那洛拉的暴动后,亚历山大六世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开始频繁的向佛罗伦萨派出各种探子打听消息,更是直接向佛罗伦萨当地教会里听命于他的人探听消息,做出安排。

    所以说现在关于佛罗伦萨的情况,教皇比他更加清楚。

    “一旦发生暴动,”教皇的眼神在面前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不论最终佛罗伦萨的统治权落在谁的手里,我都希望梵蒂冈的权威迅速得到恢复,再也不允许出现那种敌视教廷的行为,更不允许出现公然冒犯教皇的举动。”

    亚历山大六世的目光有些焦躁,当他说到这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的看向亚历山大。

    “那个修道士马希莫,我允许他建立了一个教团,我觉得那个人的确是个虔诚的人。”

    听着教皇难得的赞许,亚历山大只能无言的点头。

    说起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马希莫了,虽然有时候还能接到他的信,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不清楚他在什么地方。

    因为“虔诚的马希莫修士”实在是太忙了。

    忙于布道,忙于鼓动,忙于向所有人展示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有时候还要忙于在众多不同的贵妇闺房之间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马希莫如今成为了罗马城,甚至整个罗马教区公认的教皇权威论的鼓吹者。

    他到处宣扬早年间乌尔班二世和英诺森三世的功绩和权威,然后他又痛批三教皇分立时代的荒谬不经。

    在马希莫的论调里,教皇权威的失落是导致教会威望下跌和民众变得颓废堕落的原因,而那些为了各自利益不惜推波助澜君主们,则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马希莫大声疾呼要求人们重新归于教皇权力的维护和忠诚之下,更是提出应该从现在就做起,以围绕着伟大的亚历山大六世陛下为核心的……

    当看到马希莫的这段布道讲演的文稿时,他承认自己的确被恶心到了,不过马希莫这不惜一切的举动,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至少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这个人,如今正好很有用。

    “我想知道如果发生暴动,”教皇看着亚历山大“我们能趁机收复佛罗伦萨吗?”

    听到这个,正在喝酒的凯撒的手一顿,他的目光同样投向亚历山大。

    “抱歉陛下,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亚历山大摇摇头“我不可能对一件没有考虑过的事做出回答,那会坏了您的事。”

    教皇神色一动,他听出了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他没有想过要进军吞并佛罗伦萨。

    亚历山大能感觉到两双眼睛同时在审视着他,似乎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

    佛罗伦萨,罗马涅的中心,如今这个时代最奢华也是令人陶醉的文化与艺术的殿堂,而亚历山大居然没有想要把这座辉煌的城市据为己有的想法。

    这让波吉亚父子因为觉得难以置信而疑惑重重。

    “你是说你不会出兵佛罗伦萨?”自从进门之后,凯撒第一次认真对亚历山大说话,他的声调里充满了怀疑,丝毫不掩饰对亚历山大的不信任。

    “不会。”亚历山大很干脆的回答着,他的语气坚定而又果断“我可以在这里保证,我绝不会对佛罗伦萨有任何权利要求。”

    凯撒有些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当然不喜欢亚历山大,可这并不影响他认真的看待一个人。

    所以他知道至少亚历山大在名誉上还是让人信得过的,可就因为这样,凯撒更是感到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这让他不禁立刻琢磨,占领佛罗伦萨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不等凯撒想通,教皇已经低声说出个让他心头一颤的答案:“威尼斯。”

    亚历山大心中暗叹,他不能不佩服这个老丈人灵活的头脑。

    他是作为“过来人”能够很清楚的明白局势,而亚历山大六世则是纯粹靠他那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观察立刻发现了问题的结症。

    事实上不论是美蒂奇时代,还是之后的共和国时代,佛罗伦萨从没有被梵蒂冈控制过,而这其中固然有着佛罗伦萨人不愿意屈从于外人的勇敢,更多的则是来自威尼斯的阻挠。

    威尼斯人不能容忍被视为罗马涅中心的佛罗伦萨落入教廷的手中,不论是任何人成为教皇都不行!

    亚历山大六世似乎有点失望,可很快他就恢复了精神,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向亚历山大举杯示意。

    “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不过我还想知道你对将来的打算,”亚历山大六世望着亚历山大声调平淡“我说的是卢克雷齐娅。”

    迎着教皇饱含深意的目光,亚历山大慢慢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他注意到了凯撒的神色似乎变得有点紧张,目光紧紧盯着亚历山大手里的酒杯。

    “陛下,我会承诺给卢克雷齐娅的有很多,因为她正怀着我的孩子,”压力山大把酒杯向上微微端起“不过我现在承诺的与能够给她们母子的还要少得多,这其中也有我也正要向您报告的事情,富格尔家族即将派来代表,他们是来和我谈判之前向您提出过的铸币权。”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教皇的神色忽然一振,他的目光中迅速掠过一丝激动,而坐在另一边的凯撒因为意外碰响了椅子。

    “你要争取铸币权?”凯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这将近2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更加注意的是,他听出了这个铸币权似乎还与他的父亲有关。

    “以罗马的名义发行的货币?”亚历山大六世声音略微有些低,他似乎在琢磨什么。

    “是的,以教廷为主体的发行货币,”亚历山大回答“就如我之前向您报告的那样,完全由梵蒂冈主导的流通。”

    “那么你准备发行多少?”亚历山大六世脸颊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一下。

    “陛下,我们必须考虑到信誉和能让所有人承认的保证,”亚历山大端着杯子小心的说“所以,我认为为了确保货币的安全,在和复富格尔家谈妥之后,首批大约可以发行不超过相当于40万弗洛林的等价货币。”

    亚历山大说着又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没有记错,梵蒂冈这几年每年的收支结余,最多应该不会超过38万弗洛林!

    亚历山大六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站起来示意亚历山大跟他一起离开餐桌,同时他还不忘顺手从亚历山大手里拿过那个一直被端着,从没沾过一滴的酒杯。

    然后,当他们离开之后,那杯酒就被一直站在一旁的教皇随从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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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仁慈的教皇”

    亚历山大也许永远不会知道,那杯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该尝尝的葡萄酒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在教皇的带领下,他陪着亚历山大六世沿着走廊慢慢向前走着,每每见到迎面而来的牧师教士,亚历山大六世都会很随和的回应他们的招呼,有时候还会听下来轻声询问某个刚从远方来到罗马的修士是否适应梵蒂冈的生活和罗马的气候。

    这时候的教皇是很和蔼的,他的脸上没有特意为了向谁示好而露出的笑脸,当有人恭敬的轻吻他的袍角时,他会很随和的轻抚那人的头顶,然后对他轻轻勉励几句。

    “告诉我人们都是怎么说我的,”教皇忽然对亚历山大问,看到亚历山大有些错愕的神色,亚历山大六世似是若有所悟微微摆手“让我想想,贪婪,邪恶,堕落和可怕,我想应该就是这些了吧。”

    亚历山大默不作声,他当然不会不知趣的称赞老丈人的自知之明,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实际上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知道吗,其实在这些词汇里我最欣赏的是可怕,因为它预示着力量。”亚历山大六世稍微抬手示意亚历山大为他打开一扇房门,这里是教皇平时休息的地方,硕大的大理石地球仪摆放在房间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上面那条著名子午线分界线看上去颇为引人注意。

    “那是我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注意到亚历山大六世盯着地球仪上那条著名的教皇子午线,亚历山大六世不无得意的说“那件事证明了一个道理,只要运用得当,即便是并不强大的一方,也可以成为决定某些重大事务的仲裁人。”

    “陛下,梵蒂冈教皇一直是强大的。”亚历山大不着边际的拍了老丈人一记马屁“您是整个基督世界的仲裁人。”

    “曾经是,”亚历山大六世伸出根手指摇了摇纠正着“如果现在是乌尔班二世,英诺森三世或者是格里高利二世的时代,你这些话并没有奉承的嫌疑,因为那都是事实,可现在我只能说你还没学得实在不够精。”

    对教皇的讽刺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并不在乎教皇是否认为他是在阿谀逢迎。

    “陛下,事实上梵蒂冈一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亚历山大轻声解释“在欧洲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教堂,教会的力量深入到每一个国家,每一个诸侯领甚至是每一个最偏僻的村庄,这就是任何君主都无法比拟的力量,而现在您完全可以发挥这种力量。”

    “你是在说发行货币吗?”亚历山大六世看着炉膛里不住跳动的火苗“你刚刚对我说的40万弗洛林的等价货币,你认为这个数字可靠吗?”

    “这是很保守,甚至是有些过分小心的了。”

    亚历山大走到地球仪前,他注意到地球仪是放在一硕大的石头底座上,底座内陷的凹槽牢牢的固定住了沉重的大理石地球仪。

    “就如同这个地球仪,”亚历山大用力推动了一下,地球仪开始在凹槽里缓缓滚动“我的体重难道会比这块石头更重吗,可我能够推动它,这是因为我知道只要巧妙的利用力量,就可以做到推动这块巨石,发行的货币也是这样,我们完全可以用我们在交易所获取的所有利润作为信用,甚至可以用未来几个月或是更久的时候可以获得的的利润作为抵押,如果那样我们可以发行的货币就绝不只是40万这个小数目。”

    亚历山大六世的目光微微一跳。

    40万是个小数目吗,更何况是40万佛洛林。

    亚历山大的话让教皇有种之前梵蒂冈的财政真是丢人的错觉,尽管他也很清楚以梵蒂冈的状况,每年能有那么一笔结余已经是很难得了。

    “陛下您提出的为了抵御奥斯曼人的入侵,需要改变梵蒂冈现状的训示是很重要的,我相信为了这个目的,发行新的货币应该是能够得到民众认可的。”

    教皇默默望着亚历山大,他认真的听着面前年轻人的话,他听的很认真,有时候还会提出些问题,譬如如何让民众尽快认可新货币,毕竟当初埃及的马木留克人曾经为了稳固日渐动荡的第纳尔的地位,发行了新的货币试图扭转劣势,但是因为整个东方动荡的战争和因此导致的市场不稳,第纳尔在整个地中海与佛罗伦和杜卡特的竞争越来越处于下风。

    而广大民众对第纳尔的渐失信心,最终导致第纳尔这种曾经作为整个地中海重要流通凭证之一的第纳尔,不得不渐渐依附于庞大的奥斯曼帝国商业势力之下,才得以继续存在下去。

    “我们的信用就是我们的市场和我们巨大的贸易联盟,”亚历山大耐心的向教皇解释“我们的联盟正在扩大,低廉的关税是贸易兴旺的关键,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交易所的关系,整个联盟具有外人难以比比拟的巨大容货量和资本的调动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就是那些选帝侯的国王和大主教也不能不承认我们的价值。”

    亚历山大的声音不高,但是他说出的话却足以令人震动。

    这也是亚历山大第一次公开展示自贸联盟的巨大潜力,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第一次居然是向他的老丈人展示这个力量。

    教皇平静的听着,除了一开始稍感意外,他的情很快就冷静下来,当亚历山大向他描述自贸联盟的影响时,教皇抬起头向他看过去。

    “如果这一切真的如你所说,我要你先做给我看,我们都知道这关系到梵蒂冈的未来,所以我必须先看到你这么做的结果之后,才能做出这个决定。”

    亚历山大点头同意,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答应这么重大的一件事,不论是波吉亚家特有的狡猾还是多年在到处都是阴谋的梵蒂冈生存养成的谨慎,他都不会那么轻易做出决定。

    “那么陛下,您认为应该怎么证明呢?”

    “一座城市,用一座城市证明你说的这一切好处都能兑现。”

    听到这里,亚历山大已经明白了。

    还有哪里比如今的佛罗伦萨更符合亚历山大六世提出的条件呢。

    佛罗伦萨如今的困难是很明显的,萨伏那洛拉的统治已经渐渐走向了动荡不安,他试图用纯粹的思想净化拯救城市的想法,唯一的结果只是让佛罗伦萨这座原本让所有人都仰慕向往的艺术之都正缓步走向荒废和死亡。

    很显然,即便已经这样,亚历山大六世却依旧不肯放过佛罗伦萨,不论是出于对萨伏那洛拉个人的仇恨,还是因为这座城市的人一直以来对教廷的桀骜不驯,亚历山大六世要狠狠的教训一下佛罗伦萨!

    “我会安排这件事陛下,”亚历山大微微躬身“我会与富格尔家的人商量这件事,新货币可以首先在佛罗伦萨的市面上投入。”

    教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像之前对待其他人那样和蔼轻轻扶起亚历山大,在给他祝福之后,教皇忽然说:“我觉得那个马希莫的教团应该得到更大的帮助,如今他们现在到处发展,不过这似乎还不够,应该有人能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我相信那个马希莫是能为民众带来福音的。”

    听懂了教皇意思的亚历山大只是轻轻点头,他知道既然教皇开了口,那就难免要为马希莫的教团慷慨解囊。

    不过这也恰好是亚历山大愿意看到的,想想刚刚不久前教皇在提到佛罗伦萨时忽然提到马希莫,再想到如今教皇亲口为马希莫讨钱花,亚历山大觉得该是和那位修道士谈谈的时候了。

    直到告辞离开,亚历山大都没有再见到凯撒,这让他多少有点安心,可接着又不那么放心了。

    所以直到见到保罗·布萨科,亚历山大才暗暗松了口气。

    “父亲,您为什么要放过贡布雷,”在亚历山大离开后,凯撒从暗门里走了出来“我知道您之前已经决定惩罚他了,只是因为关系到卢克雷齐娅,所以您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不过我看到您亲手阻止他喝下坎特雷拉,这又是为什么?”

    凯撒掩盖不住怒火的低声抱怨在房间里回荡,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亚历山大六世并没有解释,这让凯撒更加不满。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忽然停下来盯着门口,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这就追上去,一剑结果了亚历山大。

    “你问我为什么犹豫了,”看到凯撒似乎跃跃欲试,亚历山大六世终于开口“其实你很清楚原因,我们现在需要那个贡布雷。”

    “我们不需要他,”凯撒哟些激动的说“父亲,我们可以自己做那个交易所,贡布雷已经为我们做好了一切,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只是伸手夺过来。”

    凯撒说着做了个抢夺的手势,同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我听说了那个交易所,那个地方能为我们赚大钱,”凯撒激动的说“父亲您还记得老美蒂奇吗,当初的马丁五世就曾经没收过美蒂奇家族的财产,当时作为教皇财务官的老美蒂奇难道不是最终乖乖就范了吗?”

    亚历山大六世神色微动,他知道儿子提到的老美蒂奇是美蒂奇家族真正的奠基人,柯西莫·德·美蒂奇。

    正是这个人把美蒂奇家族从一个商人家族变成了的佛罗伦萨的统治者,而他与那时候的教皇马丁五世之间的矛盾纠葛,曾经一度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关键。

    做为早先为马丁五世理财的教皇财务官,柯西莫·美蒂奇固然展现出了非凡的理财手腕,可也不免引起了教皇对他手中财富的觊觎。

    最终柯西莫·美蒂奇被马丁五世拘禁入狱,而后美蒂奇家在付出了惊人代价之后,才得以把老柯西莫救了出来。

    “那让马丁五世成了当时最大的富翁之一,”凯撒鼓动着“现在这个交易所能给我们带来比当初马丁五世更好的运气。”

    亚历山大六世似乎被说动了,他在原地慢慢转着,时而停下脚步扭头看看儿子,然后又继续兜着圈子。

    “那个贡布雷拥有一支精良的军队,这对我统治罗马涅是个威胁,”凯撒催促着父亲“还有卢克雷齐娅,难道真的要她为贡布雷生下个孩子,然后以一个情妇的身份生活下去吗?”

    凯撒最后的话似乎一下击中了亚历山大六世身上的某处脆弱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双手在身前交握,脸上时不时的泛起一丝阴郁。

    “那个交易所,”亚历山大六世缓缓开口“如果没有贡布雷,你认为我们能把那个地方做好吗?”

    凯撒神色微顿,他看着父亲。

    “还有比萨,热那亚,那不勒斯和……”亚历山大六世停下来看了眼凯撒“佛罗伦萨,你认为我们可以和他一样像玩弄情妇似的,让这些地方听从我们的命令?”

    凯撒的神色阴沉了下来,他已经知道父亲显然是不赞同他向凯撒复仇的。

    “还有富格尔家,在那个家族的眼里,也许维也纳宫廷要比梵蒂冈的教廷更顺眼,而现在他们正在和贡布雷谈判铸币权。”

    说到这已经态度明朗的教皇缓缓走到凯撒身前,他伸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他贴向自己。

    “我们需要这个人,”亚历山大六世声调缓和的对儿子低语“他可以为我们家族带来的财富也许是以前我们想象不到的,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他也许能让我成为历史上足以和那些最伟大的教皇比肩的人。”

    凯撒有些错愕,他不明白父亲怎么会这么看重亚历山大。

    “梵蒂冈一直没有自己的货币,除了什一税我们真正有拥有的财富来源几乎是一片空白,可现在不是这样了,这个贡布雷不但可以让我们拥有财富,更可以帮助我们开创一套收入来源,甚至可以让我们拥有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货币,这一切如果成功,足有能让教廷对整个基督世界的影响发生改变。”

    凯撒深深吸着气,他已经知道父亲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让他意识到想要杀死亚历山大已经不可能,至少在罗马是不行的。

    甚至随着教皇的描述,凯撒已经有些怀疑,不知道如果那些罗马贵族们知道了他要杀掉亚历山大,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凯撒觉得离开罗马的这段时间真的有些长了,以至当他再回来才发现,以前那个并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小贵族,如今已经变成了个让他一时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带好你的军队,”亚历山大六世的手微微用力按着凯撒肩膀“别忘了乔瓦尼生前的努力。”

    凯撒脖子一僵,他明白父亲在暗示什么。

    凯撒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年轻的身影,傲慢,暴躁,却又充满天赋与激情。

    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对凯撒来说是个有着非凡意义的人,正是他让凯撒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权力,也正是他激起了凯撒的野心。

    “父亲,查理会在今年发动战争吗?”

    凯撒忽然觉得贡布雷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里窝那的羞辱仔细想想也好像变得有些淡去,他知道这不是因为父亲劝阻了他的原因,而是与即将到来法国人的再次入侵相比,这一切真的都不是那么要紧。

    “不知道,查理是个很自负的人,这个你很清楚,”亚历山大六世望着儿子“我不会忘了那个贡萨洛对我的侮辱,所以我才宁愿选择与查理谈判修好,这件事乔瓦尼做的很好,现在能继续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了。”亚历山大六世说着的用手轻轻扳着凯撒的脖颈让看着自己“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乔瓦尼失望,和这件事比起来贡布雷什么都不是,听到了吗他什么都不是!”

    凯撒不住的点着头,他闭上眼用力喘息似乎要把父亲的这些话记在心里,过了好一会他才睁开眼睛。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既然贡布雷愿意为我们赚钱那就让他去做吧,我会用他赚的钱重新训练军队购买武器,然后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凯撒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回荡。

    天上再次落下了雪花,而且随着呼啸的寒风雪下得越来越大,

    回到马力诺宫的亚历山大立刻询问箬莎的下落,当知道箬莎已经回来一阵后,这才放下了心。

    凯撒的忽然越狱让亚历山大感到了一丝危机,他当然并不知道其实他已经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但是对波吉亚一家的警惕却让他无法忽视凯撒的威胁。

    所以,当看到箬莎时,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必须尽快离开罗马!”

    “你要让我去哪?”箬莎没有问为什么,虽然不知道亚历山大其实已经和凯撒见了面,不过也已经听说了他越狱的消息。

    “回那不勒斯,”亚历山大走过去伸手抱住箬莎“回到舅舅那去,他会保护你的。”

    “那你呢?”箬莎盯着亚历山大。

    “我必须留下,不过大概很快我也要离开罗马了,”亚历山大看看窗外“大斋日就要过去了,也许很快就会有一场,或者好几场好戏要上演。相信我,只要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安全了。”

    “可在那之前呢?”箬莎听出了亚历山大话中的含义。

    “在那之前我也是安全的,”亚历山大安慰着箬莎,然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别忘了我是卢克雷齐娅未出生的孩子的父亲,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会是她接下来一生中所有孩子的父亲。”

    “什么?”

    一个古怪的质问从箬莎嘴里发出。

    因为危机的刺激而显得异常兴奋的亚历山大这才发现,有些话,似乎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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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Papa!Papa!”

    自古以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天生富贵,他们依靠着从生下来就拥有的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权利享受人生,最终又在极致奢华中结束生命。

    有些则是生下来的时候就背负着凄惨的命运,其一生的穷困窘迫与家庭的不幸凄凉,会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绝望,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可能会被命运玩弄。

    不过还有一种人,他们天生乐观,不论什么事在他们眼里都好像微不足道,要想让他们发愁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许是他们的乐观打动了身边的人,这种人往往运气很好,总是能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

    马希莫就是这么个人,从那不勒斯到罗马,他总是带点神经质的笑声一路走来,而且他笑的也越来越好,直到有一天被人堵在了一座酒店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马希莫用后背紧紧顶着床帮,而床的另一边则死死抵在房门上。

    在他旁边,一个和他一样近乎全裸的女人正和他一起拼命顶着床,而门外被砸得“砰砰”大响的房门好像随时都会被砸烂,然后就会有个巨人破门而入。

    “我丈夫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会杀了我们的!”

    女人不住的在马希莫耳边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我知道他已经杀了2个人,他们都是我的追求者,他还要杀他的侄子,因为他怀疑我们有奸情!”

    马希莫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圈套,在他记忆里虽然不止一次的曾经因为与有夫之妇们探讨人生而被当父亲的,当丈夫的,当兄弟的,甚至当儿子的追杀过,可像现在外面这位这么激动的还是很少见的。

    “你不是说你丈夫去打仗了吗,怎么他又回来了?!”马希莫用足全力紧紧顶着门,他可忘不了曾经悄悄见过这位丈夫那惊人的大块头,修道士相信自己是绝对挡不了几下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因为惊慌不住大叫,她甚至还放下手里的活,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马希莫立刻感到了来自房门外的压力骤增,就在他大叫着要女人过来帮忙顶门时,随着一声巨响,房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

    马希莫惊慌不安的看着已经被撞开了一条缝房门口,他注意到门外似乎人影晃动,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外面的人似乎越来越多,透过门缝照进来的人影也闪动的越来越大,终于似乎有个人站在了门口,掩住了走廊里的灯光。

    “以伯爵大人的名义,开门修道士!”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马希莫心头一震,接着他立刻欣喜若狂的叫喊了起来。

    他跳起来一把抱住身边的女人不住亲吻,嘴里还大叫着“上帝保佑”和“伯爵真是个好人”之类乱七八糟的话。

    女人却有些不安,她挣扎着从马希莫怀里挣脱出来,先是听了听外面,然后就焦急的用力推着床。

    “我丈夫怎么样了,我要看看他。”

    “夫人你放心吧,保罗·布萨科可不是好惹的,他连野猪都能一下杀死。”

    马希莫得意的安慰着女人,但是没想到听到他这话女人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她更加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甚至对着马希莫一阵抓挠。

    “他死了,我丈夫被杀死了,我要杀了你!”

    “疯女人,”马希莫恼火的叫了声,他只好一边躲闪一边用力挤开门前的床,当房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保罗·布萨科时,修道士立刻叫了起来“看在上帝份上快来帮帮我,这女人发疯了,她要杀了我!”

    “公爵夫人,您丈夫好好的他没事。”

    保罗·布萨科无奈的对着哭闹的女人说,然后他赶紧侧过身子,让一丝不挂的女人从他身边一溜烟的冲过去,扑向那个被几个猎卫兵摁倒在地不住挣扎的壮实家伙。

    “女人。”马希莫用有点无奈的口吻向布萨科耸耸肩,不过看到布萨科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他的样子,修道士弯腰拿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然后顺手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大人要见你。”布萨科对着房门喊了声。

    “我这就来。”马希莫高声迎着,随着里面又传来一阵似是手忙脚乱的声音,房门轻轻打开先是露出了马希莫的一颗脑袋,在确定外面的确没事之后,他又把房门敞得更大些。

    然后,布萨科就愕然的看到又有一个衣着凌乱的女人从马希莫身边钻了出来,她低着头贴着墙壁向走廊另一边跑去,根本没有理会正抱着丈夫像哄孩子似的那位公爵夫人。

    布萨科看看那个走远的女人指了指,回头看向马希莫,脸上满是愕然神色。

    “你知道的,宣扬上帝的福音是我的职责,有些追随者不但虔诚而且热情,她们并不在意是单独受教还是一起接受我的指引。”

    听着马希莫大言不惭的话,布萨科似乎要说什么,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

    “大人要见你。”布萨科重复了一遍。

    “我准备好了。”马希莫脸上闪过一抹兴奋。

    马力诺宫里仆人们来去匆匆,他们在为箬莎的远行做准备。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罗马,亚历山大就认为尽快离开是最好的。

    在波吉亚父子还没有想出其他什么可能会危急到安危的鬼点子前让箬莎离开,这是亚历山大早先就决定的,只是因为凯撒的意外逃脱,这一切不得不提前了。

    箬莎的这次罗马之旅可以说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好处,亚历山大甚至承认,如果这一切由他来做,也未必会比箬莎做的更好。

    “你为我做的一切让我无法忘记,”亚历山大趁着和箬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轻轻搂着心爱的妹妹小声在她耳边说“你给我带来了堤埃戈,还为我在罗马找到了那么多能帮助我的人,当我在里窝那与凯对峙的时候,是你让罗马人明白我对他们的重要性,否则我即便到了罗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让教皇向我让步。”

    “可你还是要让我走,”箬莎似是有些恼火,她扭扭身子从亚历山大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双手抱着亚历山大的脸仔细观察“其实你是怕我坏你的事对吗,不过卢克雷齐娅已经被你俘虏了,可你还是不放心,让我想想你究竟在想什么。”

    箬莎手上微微用力不让亚历山大的头挪开,她蔚蓝的双眼紧紧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然后缓缓靠近,再靠近。

    “哥哥,你想要干什么,”箬莎的嘴唇渐渐靠近,当她的唇尖碰到亚历山大的肌肤时,两个人的身子都不由轻轻一震“你要欺骗我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遇到危险,”亚历山大声音有点沙哑,他觉得箬莎似乎知道了该怎么让他不安,现在她就正在用这种办法刺探他内心里的想法“要知道波吉亚家那对父子一直让我很警惕,罗德里格·波吉亚可是以狡诈著称的。”

    “可他也是卢克雷齐娅的父亲,你未来孩子的外公,所以你的担心虽然是对的,可我不信你连这点把握都没有。”箬莎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就会一次次的碰触亚历山大,这让亚历山大有种似乎是在被不住撩动心扉的焦躁。

    “实际上我真的没有把握,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亚历山大觉得有些话还是尽早对箬莎说“我让你回那不勒斯,是因为可能这里很快就要变得危险了,而那不勒斯至少在一段时间里还是安全的,特别是科森察,我要你回到科森察去,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无法照顾你,只有回到科森察我才能放心。”

    箬莎有些奇怪的看着亚历山大,她肯定亚历山大应该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可他显然不想对她说出来,这让箬莎有些恼火却又没有办法。

    一阵脚步声传来,乌利乌特有的提醒方式让他们知道应该恢复作为一对正常兄妹该有的距离了。

    箬莎忽然探身在亚历山大的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子迅速向后退去,同时还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封信打开看着。

    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看着箬莎似乎若无其事坐在那里看信的样子,他觉得大概外面的人很难猜想他们之前在干什么。

    马希莫在乌利乌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他像个真正虔诚的修道士那样先是在胸前画个十字,然后才开口问候这对兄妹。

    “大人,不知道您这么急着招我来有什么吩咐。”修道士小心的问。

    “修道士,我想你应该做好个准备,”亚历山大的目光从箬莎身上收回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修道士可是个很机灵的家伙,特别是在男女那点事上“我们的教皇陛下认为你有必要得到一些帮助。”

    “对不起大人我没明白您的意思,”马希莫有点疑惑“我这段时间倒是的确为教皇做了不少事,不过您知道这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所以您不会怀疑我对您的忠诚吧,这可是太伤我心了大人。”

    马希莫好像有点生气了,他不快的看着亚历山大,一副如果不给他个说法就这事没完的样子。

    “我不是怀疑你的忠诚,”亚历山大看着似乎在刻意表演的修道士“我是要你做好准备,你可能要被委以重任了。”

    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马希莫愣了下,可当他看到旁边默默抬起头向他望过来的箬莎的眼神,修道士就立刻变得稍微老实了些。

    “听着,如果我没有猜错,佛罗伦萨很快将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也许就是你的机会,要知道不久前教皇不止一次的在谈到佛罗伦萨的时候提到你,我觉得这不是个巧合。”亚历山大说到这向着马希莫轻轻一笑“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在佛罗伦萨的圣马克修道院里有过一段很愉快的时光是吗?”

    “是的大人,可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马希莫舔舔嘴唇,神态间有点不自然。

    “恭喜你修道士,你可能要风光的荣归了。”

    一直到走在走廊上,马希莫脚下都是浮飘飘的,那样子似乎比刚从女人的床上下来还要显得无力。

    “我不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马希莫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当他看到旁边摩尔人冷冷瞪过来的眼神,马希莫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扭过身子指着亚历山大的房门对乌利乌小声说“我是不是有点多心了,我怎么觉得伯爵大人和伯爵小姐之间他们……”

    看着马希莫双手虚抱来回扭动似是要表达什么的样子,摩尔人神色冷淡的扭过头理也不理的继续先前走去。

    “好吧,算是我多心了,”马希莫说了句然后继续一边向前走一边不住的低声嘟囔“佛罗伦萨当然是很好的,那地方美人很多,可圣马克修道院就太糟糕了……”

    1498年1月末尾2天,在经过了漫长的大斋日之后,人们终于迎来了得以释放的日子。

    因为斋日的清苦而更加希望用享受弥补的罗马人纷纷脱下了斋日期间的朴素的衣服,换上了早已经期待很久的艳丽服饰。

    从这一天开始,平民们会把他们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拿出来穿戴整齐,借此向旁人炫耀。

    而贵族和富人的花样则要多的多,女人们会趁机大肆挥霍,华丽的服饰和珠宝会成为她们炫耀的倚仗,而男人们会用比武,宴会和狩猎庆祝终于从那漫长的苦日子里逃了出来。

    大斋日后的狂欢节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对于罗马人来说今年又更是有着异于往常的意义。

    很多罗马人在为今年的收获高兴,交易所让他们变得比之前更富有,想到这一切还只是开始,罗马人就觉得不得不为自己的幸运好好庆祝一下。

    所以有人向亚历山大六世提出举行一次盛大的环城游行和火把庆祝。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教皇的批准,甚至教皇还宣布自己会亲自参加这场规模宏大的活动。

    教皇的决定让原本就已经兴奋的罗马人更加激动,他们开始匆匆的为即将到来的狂欢节做准备去。

    亚历山大这段日子里过的很平淡,或者说很单调。

    箬莎已经离开罗马,她在某天早晨看似很随意的出门散步,但是却是一去不回。

    早就在城外做好准备的一队波西米亚人保护着箬莎赶往港口,同样早就等在那里的一条那不勒斯的商船在箬莎上船后立刻扬帆出海,沿着海岸线向着那不勒斯而去。

    对于箬莎的离开,亚历山大六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这甚至让亚历山大有种错觉,似乎他所做的这些防范其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狂欢节开始的第一天,梵蒂冈在亚历山大六世主持下举行了盛大的感恩弥撒,无数罗马人从大街小巷蜂拥向梵蒂冈的大教堂。

    一辆辆由当地富人们捐款建造的精美花车从教堂门口经过,车上的人向着站在台阶上亚历山大六世频频招手,大声欢呼。

    而在民众当中,由马希莫修士带领的教团教众们不停的向着亚历山大六世疯狂的喊着“papa”的喊声也感染了身边的很多人,尽管有很多人依旧显得有些冷淡,但是这种疯狂依旧让一些人被感染了。

    他们跟着马希莫的人一起喊起来,开始是小声而又敷衍,渐渐的四周的喊声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跟着加大了声音。

    当他们喊出来时,就会有附近的某个教团成员走过来,给他们披上一件黑色的,预示着苦难与拯救的披袍,然后这些教团成员会拉着那些刚刚被他们认可的兄弟姐妹的手,鼓励他们和自己一起发声呐喊:“papa!papa!”

    这喊声是激动而又盲目的,甚至很多被带动起来跟着一起喊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贪婪残暴的教皇如此激动的喊出那个词汇,但是四周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已经让他们无法考虑这是为什么,而被紧握的手掌和披在身上的披袍让这些人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的确和那些看似冷淡实际平庸的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papa!papa!”

    高亢的喊声在广场上空盘旋,枢机助教们纷纷色变,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民众会忽然对亚历山大六世表现出如此狂热的崇拜和忠诚。

    老罗维雷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这是亚历山大六世自编自导还是这个人真的有某种能蛊惑人心的魅力,可他知道这是很不利的,不论是对罗维雷家还是对其他的枢机主教来说,一个过于强大和受到民众爱戴的教皇,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papa!papa!”

    民众依旧在不停的喊叫。

    他们当中有些是不顾一切的投入,有些是边喊边数着刚刚塞到手里的金币,更多的人却是一脸茫然甚至不知所谓。

    可不论如何,那阵阵的呐喊声依旧响彻了梵蒂冈的上空。

    在这一刻,亚历山大六世彻底被感动了,他甚至想要向上帝乞求让这一刻就这么停顿下来,让他永远沉浸在这少有的令他激动的瞬间里。

    “我们可以做到的凯撒,我们可以做到,”亚历山大六世微微转身向站在身后不远处,正与一群梵蒂冈的主教们站在一起的儿子望去“波吉亚家不但会成为罗马,也会成为托斯卡纳和罗马涅的主人,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似乎感觉到了父亲投过来的激动眼神,凯撒微微向前一步,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他向着教皇弯腰行礼,一躬到地。

    “papa,”站在贵族人群当中的亚历山大远远看着那对父子,低声轻念着这个正响彻上空的称谓,然后他微微扭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让我们看看另一位papa又会干出什么来吧。”

    就在罗马举行盛大奢靡狂欢纪念时,在佛罗伦萨市政厅对面的广场上,一个硕大的柴堆搭了起来。

    组成这个柴堆的不是松木和树枝,而是成捆的手稿,珍贵的油画,精致的木雕家具,和很多漂亮的地毯,华丽的帷幔,以及更多曾经引起人们无数遐想与激情的大批书籍。

    一个火把高高举起,那不是罗马人预示着享乐与堕落的火焰,而是试图摧毁这个世界上一切不纯净的肮脏事物的净化之火。

    “燃烧吧,净化这个世界上一切丑恶肮脏的纯洁火焰,这将是我们向这个堕落世界最后的宣言!”

    1498年1月17日,佛罗伦萨,虚妄之火如期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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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虚妄之火

    罗恩左·萨巴蒂尼茫然的在街上走着,他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有时候有人从他身边匆匆经过撞上他,他就打个踉跄望过去,但是眼神中却一片空洞,好像灵魂根本没有在这个躯壳里一样。

    几个人抱着一尊半身像从萨巴蒂尼身边跑过去,他的目光动了动停下来转身,目光落在了被那几个人托着的半身像的头上。

    那头像的脑袋已经被砸掉了一半,不过从残缺的下巴轮廓上,依旧可以看出原本应该是有一张颇为威严的脸。

    萨巴蒂尼看着那几个人一边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什么一边向市政厅方向跑去,他知道这些人是要把这尊雕像当众砸烂,而很多和他们一起向着市政厅方向去的市民,要么是参与这场虚妄之火的壮举,要么就是去看热闹的。

    萨巴蒂尼是已经看过了,当一把大火点燃的瞬间,这个来自博洛尼亚的年轻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戳进了他的心脏。

    他看到了几幅熟悉的画作,那些是之前摆在市政厅的艺术走廊里供所有人观赏的,还有几幅原本被安置在佛罗伦萨大学里,这所由美蒂奇家出资赞助的大学,有着几乎整个欧洲迄今为止最完善艺术与人文教育体系。

    但是现在这些珍贵的艺术杰作正在被投进火堆,在腾空而起的炙热火焰中,画布瞬间燃烧扭曲,然后化成了一团焦黑的残骸渐渐散落在同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灰烬之中。

    萨巴蒂尼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是那些市民吗,或者真如他们痛恨的那样是艺术的罪孽?

    但是艺术怎么会是有罪的?

    萨巴蒂尼不明白,他去拜访过很多著名的大师,可这些人要么对艺术避而不谈,要么就是让萨巴蒂尼目瞪口呆的同声斥责。

    至于他心目中最崇拜的波提切利,萨巴蒂尼感到彻底的失望,因为那位当初的大师,不但没有指点他如何敲开艺术殿堂大门的技巧,相反还告诫他不要被那些引人堕落的东西所迷惑,后来更是很严厉的对他说:“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的去做一些真正能让灵魂得到升华的事,而不是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爱情或是追求虚荣名声的艺术品上。”

    这让萨巴蒂尼真的茫然无措了,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大师们是不是都被人迷惑了心智。

    至于身边的那些原本关系很好的邻居,萨巴蒂尼现在已经很少再像之前刚来时候那样和他们无话不说,因为他发现他们当中有些人似乎有告密的坏习惯。

    萨巴蒂尼很幸运的成了杰姆斯·哥伦布的同伴,这就意味着他不但能赚点钱养活自己,还能时不时的吃上口如今对佛罗伦萨人来说已经很难见到好些的食物。

    日子越来越艰苦甚至是困难了,黑面包的价格已经高得吓人,肉少了鱼更是不多见,一些富裕人家已经开始靠变卖东西过日子,至于普通平民除了能维持不挨饿,就没有任何多余的食物供他们享用。

    一阵大声的喧闹从远处的广场上随着风声传来,那喧闹喊叫声此起彼伏,萨巴蒂尼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欢呼。

    他猜想那应该是执政官又在做什么事情了,不过对这个他不感兴趣,甚至还想离那个可怕的篝火远一些。

    但是那个巨大的火堆实在是太大了,腾空而起的火苗甚至超过了很多建筑的房顶,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能看到直冲天际,似乎要吞噬一切的火焰光影。

    又有几个人抱着些被定义为世俗的“罪恶根源”的物件向着广场跑去。

    佛罗伦萨人充满激情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却发挥出了令人恐怖的巨大破坏力。

    萨巴蒂尼看到了街头有人在愤怒的用锤子敲打一些建筑上的雕刻,有些人则在指着某户人家的大门,对主人呵斥着上面的花纹是多么让人恶心。

    而一些满脸兴奋,手里拿着大剪刀的女人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每个经过的路人,当发现目标时她们就会猛冲过去,一边指责那些衣着稍显华丽或是艳俗的女人违反了反世俗朴素法令,一边毫不犹豫的挥舞起剪刀,咔嚓几下,就把那些让她们憎恨的衣裙剪成了一身当下流行的乞丐装。

    虚妄之火并非只在市政厅广场上燃烧,这个时候整座城市都在燃烧着一把巨大的虚妄之火,它点燃了人们心目中压抑许久的火焰,然后这把火焰开始向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蔓延出去。

    萨巴蒂尼回到大杂院的时候罕见的看到杰姆斯居然在家,而且看他的样子是在打包准备离开。

    “我要走了小伙子,已经有人来接手交易所,”杰姆斯·哥伦布拍拍萨巴蒂尼的胳膊“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过的挺愉快。”

    “你要离开佛罗伦萨,这个时候?”萨巴蒂尼意外的问“难道你就这么看着外面这个样子就走了?”

    “我是来做生意的,这和我无关。”杰姆斯露出个无所谓的样子“我这次赚的够多了,除了钱我还买下了很多艺术品,东西我之前都已经派人送走了,我得说这次来佛罗伦萨是做对了,就是我的兄弟克里斯托弗,大概也没有我这么轻松走运。”

    听着杰姆斯的自语,萨巴蒂尼有些激动起来,他走过去伸手按住杰姆斯正在收拾的包裹。

    “我知道你是来赚钱的,我给你当会计所以我知道你趁着佛罗伦萨人一团糟的时候赚了很多钱,还有你的那些艺术品我也知道,”萨巴蒂尼有些急急的说“那么你难道就不能多留些日子吗,你既然有钱为什么不多买些艺术品,那些东西很值钱的,现在佛罗伦萨人都快穷死了他们会愿意卖给你的,然后你可以再卖给其他人,你还是赚钱的,求求你把那些艺术品都买下来吧,至少那样还能救下一些东西!”

    “嗨!你是在告诉我我该干什么吗!”杰姆斯一把推开萨巴蒂尼,然后一直顶到身后的墙上紧紧按住他的胸口“我不是慈善家,管不了那么多,佛罗伦萨人自己发疯了,他们在毁灭他们曾经创造的那些杰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这里面难道没有你的原因?”萨巴蒂尼愤怒的质问着“你干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你趁着佛罗伦萨人陷入困境的时候低价买进他们手里的货物,还引诱他们用那些货物向你的交易所做高息抵押,然后你一边把那些货物卖到其他城市,一边又用高利息吸那些走投无路的商人的血,当他们快要破产的时候你就逼着他们用手里的艺术品的抵债,现在佛罗伦萨会变成这样你是有责任的。”

    “那又怎么样!”杰姆斯一拳打在萨巴蒂尼头边的墙上“我不干也会有人来干的,更何况我也不是只从他们那里赚钱,我给过他们机会,你看不到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富裕起来了吗,虽然只是很少的一些人,可那些人现在正是帮助这座城市,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的。”

    “可这不够,”萨巴蒂尼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你应该去看看,他们在焚烧绘画和书籍,我亲眼看到有人把佛罗伦萨大学里的藏书拿到广场上投进火堆,还看到他们砸毁了大批的雕刻,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在犯罪吗?”

    “小伙子你太年轻了。”

    杰姆斯松开手走向窗边,即便是在大杂院里,也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市政厅方向腾空而起的片片火光,那些建筑在火光的映衬下就如同随时会被吞噬一般显得岌岌可危。

    “我们是商人只管赚钱,这种事我们管不了,”杰姆斯摇摇头“他们真的发疯了,这得毁掉多少珍贵的东西,而且一旦毁了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你应该留下来不是吗,你有钱又有靠山,你可以找那位财政官让他允许你收购那些艺术品和书籍,这样还能给佛罗伦萨政府增加收入,他一定会答应你的不是吗?”看到杰姆斯似乎动摇了,萨巴蒂尼赶紧鼓动着“你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恩人,等到这破坏过去了你甚至可以再回来把那些东西再卖给他们,相信那时候佛罗伦萨人会把你当英雄一样崇拜的。”

    萨巴蒂尼的话似乎打动了杰姆斯,他有点意外的打量了下面前的年轻人,似乎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机灵的想法。

    不过杰姆斯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个听上去的确不错的建议。

    杰姆斯很清楚自己这次来佛罗伦萨的目的,他赚了钱成了大富翁,甚至还开始收藏艺术品准备让家乡的人说自己有品味,可这一切都是在亚历山大的授意下做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清楚的明白,如果他真如萨巴蒂尼说的那样帮了佛罗伦萨人,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亚历山大的愤怒。

    暴虐茫然的民众,萧条无序的市场,亏空混乱的政府,这才是亚历山大需要的。

    如今几近崩溃的佛罗伦萨,是萨伏那洛拉统治的结果,可也是亚历山大制造出来的结局。

    “听我说罗恩左,”杰姆斯耐心的劝着“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你我只是小人物能起的作用太小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帝祈祷这种混乱早点结束,哪怕是那个让人讨厌的教皇呢,只要他能结束这一切都是好的。”

    萨巴蒂尼茫然的慢慢靠着墙壁蹲下来双手抱着头,发出低沉的哭泣声。

    一张纸片递到了萨巴蒂尼面前。

    “拿着这个,这段时间自己小心点,我想佛罗伦萨很快就要发生大事了,这些日子你自己当心,如果有需要可以拿着这张纸去找萨齐执政官,他应该能帮到你。”

    萨巴蒂尼茫然的接过那张有着杰姆斯签名的纸,抬头看着他。

    “别太担心,这种局面总会过去的,佛罗伦萨人是容易冲动,不过有时候这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杰姆斯笑了笑,然后拿起床上已经收拾好的背包背在身上。

    “好了小伙子我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位伟大的艺术家了,还有你那份工钱我放桌子上了,多给的那份算是对你这段时间尽心服务的奖励。”

    萨巴蒂尼站起来无奈的看着杰姆斯,虽然依旧满心郁闷,但他还是伸手和杰姆斯用力拥抱了一下。

    “你要回热那亚了吗?”萨巴蒂尼顺口问。

    “不,”杰姆斯奇怪的一笑“有人给我安排了份新差事,我要去卡斯蒂利亚了。”

    看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关上,萨巴蒂尼有些落寞的转过身。

    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和之前满怀希望和激情的孤身来到佛罗伦萨时不同,萨巴蒂尼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片收起来,走到窗前向市政厅方向望去,看着始终燃烧的大火,年轻的艺术学徒又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哭泣声。

    1月17日的大火烧了整整2天!

    当夜色降临时,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火光之中,按照一些旅行者的说法,就是在远离佛罗伦萨的郊外的贝罗伽多镇子里,还能清楚的看到城市中的火光。

    在这2天当中,这把大火究竟烧毁了多少东西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人们只看到那些人民卫士不停的把各种各样被鉴定为世俗堕落物品的各种东西投进火堆,至于那些无法烧毁或是过于笨重的,就会被当即砸毁破坏。

    而在这场仪式中的一个**,是著名艺术大师波提切利亲手把他的几件珍贵作品投入火堆时的壮举。

    当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画作时,波提切利流下了眼泪,但是很快他就又变得神色坚定起来,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他走向执政官,然后在得到祝福后,向着广场上的人民与萨伏那洛拉高高举起了紧握在一起,表示团结的手臂。

    萨巴蒂尼和杰姆斯都没有看到这令人感动的一幕。

    他们两个人一个留在了大杂院的房子里,依旧怀着伤感与无奈却又抱着希望的复杂心情,等待着杰姆斯说即将发生的大事。

    而另一个则已经登上阿尔诺河边码头上的船,悄悄离开了佛罗伦萨。

    正如对萨巴蒂尼说的那样,杰姆斯在比萨稍作停留,除了与比萨的交易所里人会面之外就没有再见其他人,然后他登上了一条通往卡斯蒂利亚的海船。

    1月20日,那把震动托斯卡纳和罗马涅的大火终于熄灭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参加第二天狂欢节日舞会的亚历山大六世当众错愕呆愣了许久,以至旁边的茱莉亚·法尔内不得不轻轻抻动他的衣袖,才惊醒了教皇。

    “他怎么敢……”

    这是亚历山大六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尽管他立刻收了口,可根据恰好在附近不远处听到的一些人的说法,当时教皇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个萨伏那洛拉疯了。”

    这是老罗维雷听到消息后唯一的评论。

    这句话几乎成了所有听说了那把虚妄之火的消息后,大多数人的想法。

    亚历山大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和阿斯胡尔克谈判。

    对于在克里特岛建立大规模的甘蔗种植园,阿斯胡尔克还是很愿意参与的。

    特别是当听说亚历山大居然已经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始招募工人,阿斯胡尔克多少觉得这有些狡猾了。

    到了这时,奥斯曼人也才想到亚历山大显然是早有准备,即便没有他的参与,亚历山大也肯定是要这么干的。

    只是如今的克里特岛依旧在威尼斯人的控制之下,而威尼斯人对这座海上殖民地的重视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需要您在苏丹面前的美言,”亚历山大并不掩饰对阿斯胡尔克的要求“奥斯曼的海军可以遏制威尼斯的海上势力,至少能让威尼斯人在海上的日子不好过。”

    阿斯胡尔克对亚历山大的建议还是很赞成的,他觉得这甚至不需要作为要求提出来,因为他相信苏丹本人对克里特的野心已经足以令他发动一场战争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在奥斯曼人看来这完全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但是亚历山大没有阿斯胡尔克那么乐观。

    他知道巴耶塞特二世更热衷于在陆地上征服欧洲,虽然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已经在海上威胁到了欧洲沿岸,但是至少要到苏莱曼时代,奥斯曼人才会真正做好向那些地中海上的岛屿下手的准备。

    在那之前,对于地中海岛屿的进攻虽然也异常激烈,但是奥斯曼人真正关注的焦点还是陆地。

    所以现在他的确需要阿斯胡尔克的游说。

    利用阿拉伯海盗对欧洲人的海上贸易予以打击,这其实并非是亚历山大的想法,早在很多年前,已经掌握了大片地中海东岸的默罕默德二世就开始这么做了。

    不过这一次亚历山大需要比默罕默德二世时代更加严厉的方法,甚至必要时候他希望奥斯曼海军能对欧洲大陆本土发动具有威胁的进攻。

    亚历山大并不担心这么做可能会导致苏丹改变主意,因为他知道对于巴耶塞特二世来说,没有什么比从希腊入侵欧洲大陆更有意义了。

    因为早年间出生在色雷斯的缘故,巴耶塞特二世的政敌们曾经以此质疑他的继承权,很多老人更加认可穆罕默德二世的另一个儿子杰末尔。

    尽管最终巴耶塞特二世取得了胜利,驱逐了杰末尔,但是用征服整个希腊和巴尔干证明自己的决心,却让巴耶塞特二世固执的拒绝使用其他方式入侵欧洲。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不论是奥斯曼人还是欧洲人,都没有真正做好与敌人展开真正决战的准备。

    至少要再过将近大半个世纪,双方才会在希腊海湾的勒班陀为了争夺地中海的霸权,展开一场空前的海上大战。

    谈判是困难的,双方其实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

    亚历山大需要奥斯曼人为他创造近乎垄断的海上贸易环境。

    而阿斯胡尔克则要依仗着巴耶塞特二世对他的宠信向苏丹施加影响。

    “得到克里特的土地,逼迫威尼斯人同意我们在克里特的权利,这是关键,”亚历山大对阿斯胡尔克认真的提醒着“我们都知道要强迫威尼斯人就范并不容易,这就需要你在苏丹面前的努力。”

    阿斯胡尔克微微拧眉,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个好干的活,但是想想那可能高达上百万第纳尔的巨大利润,奥斯曼人还是认真点头表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看着埃斯胡尔克欣然同意,亚历山大原本因为箬莎离开而不太好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就在他打算建议就接下来的一些条款继续商议时,乌利乌拿着一封从比萨送来的信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那封信,亚历山大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当看清信封上杰姆斯·哥伦布的签名后,他拿着信先是在手心里轻轻敲打了两下,然后才拿起身边的裁纸刀划开蜡封。

    信并不长,杰姆斯在信里没有提到任何可能会引起旁人怀疑的话题,他除了用很随意的语气向亚历山大报告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行程之外,更多的只是说那件让他感到无比震惊的事件。

    “隔着几个街区都可以看到比房顶还要高的火光,街上的积雪因为炙热融化成了一条条的小溪,人们不得不踩着泥泞走到广场上,”杰姆斯在信里用一个亲历者口吻描述着“很多人站在房顶上看热闹,他们显然并不清楚这个巨大的篝火正在焚烧的是什么,至于修道院里的修士们,那些原本就很沉默的人现在已经都快被当成了哑巴,甚至在我离开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很多修道士对着那个硕大的火堆不停的祈祷。”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信,尽管早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当看到杰姆斯的描述时他依旧有种难掩的压抑。

    阿斯胡尔克察觉到了亚历山大的异样,他疑惑的望望那封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亚历山大这么个胆大包天的人变颜变色。

    “是佛罗伦萨,”亚历山大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把信递给了阿斯胡尔克“这是一场浩劫。”

    奥斯曼人疑惑的接过信仔细看着,渐渐的阿斯胡尔克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都烧了?”

    “都烧了,”亚历山大微微点头“那么多的前人心血,那么多的艺术宝藏,就那样烧成了灰烬。”

    亚历山大说完无奈的摇摇头,他曾经有机会挽救那些如无价之宝般的艺术杰作,甚至如果他肯努力,也许能够阻止虚妄之火的燃烧。

    但是最终亚历山大选择旁观,因为他需要这把大火!

    “为我准备一下,”亚历山大向站在一旁的乌利乌轻声说“我要觐见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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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大幕开启

    亚历山大六世手里拿着封信不住看着他看的很仔细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的停留很久有时候还会看看前面之前已经看过的一些地方。

    教皇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奇怪时而喜悦时而紧张时而愤怒时而似乎还有些担忧。

    诺梅洛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亚历山大六世的脸上异样的神色心里却是多少能理解教皇现在的心情。

    亚历山大六世一直以来就想彻底解决掉那个萨伏那洛拉的心思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萨伏那洛拉在很多公开场合对教皇毫不保留的批评指摘亚历山大六世与萨伏那洛拉之间的矛盾早已经人尽皆知。

    不过因为萨伏那洛拉良好的品德那个人在佛罗伦萨有着难以撼动的地位甚至梵蒂冈之前曾经试图在萨伏那洛拉的圣马克修道院里安排一位司铎院长都被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六世对萨伏那洛拉是愤怒却又无计可施的。

    不过现在事情显然发生了变化。

    一场虚妄之火让亚历山大六世在意外之余又看到了希望。

    尽管贪婪狡诈肆意妄为但是亚历山大六世无疑是这个时代最狡猾的政治家和外交官之一。

    同时他也是最狡诈圆滑的统治者他比很多残暴的君主都更明白如何讨好和取悦贵族和富人有时候必要时他甚至愿意向民众也表现出少有的谄媚。

    因此当听说萨伏那洛拉在佛罗伦萨的举动时他先是感到意外和难以置信接着就是欣喜莫名。

    现在看着在佛罗伦萨的密探送来的详细报告教皇显然认为盼望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信里提到了佛罗伦萨人疯狂般相应萨伏那洛拉的命令焚烧和破坏的举动这看上去似乎是在反复强调萨伏那洛拉佛罗伦萨的巨大威望但是这些行为在狡诈老练的亚历山大六世看来却有着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含义。

    疯狂证明已经失去耐心破坏更是预示着佛罗伦萨人内心里隐藏的愤怒这愤怒看上去是因为萨伏那洛拉引发的对世俗堕落的愤恨实际上更多的是对现实与自己身边一切的不满。

    在亚历山大六世看来萨伏那洛拉正在亲手释放出一只能够毁灭掉他自己的怪兽!

    “诺梅洛那个人居然敢这么做他居然真的这么做”教皇终于放下信他有些茫然看着眼前地面过了好一阵才疑惑不解的看着秘书“你能想到他都干了些什么吗他居然命令人焚烧佛罗伦萨图书馆里的藏书特别是从但丁时候开始的对古希腊文明的研究手稿要知道当时就是格里高利十世和本笃十二世这样严厉的教皇都没有下令毁掉那些珍贵的手稿和文献。”

    尽管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可从教皇那里听到这些消息诺梅洛还是不由暗暗抽了口气他能理解教皇为什么会如此感慨甚至有些不安在为萨伏那洛拉开始做出这种已经失去理智的举动暗暗高兴的同时亚历山大六世又不禁有些担心那个人可能会因为这些行为受到更多关注甚至可能会成为某些人心目中的圣人。

    这不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萨伏那洛拉一直能在佛罗伦萨耸立不倒这和他自己的声望与某些人希望他成为与亚历山大对抗的一面旗帜有很大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会倒霉的”不知道是在讲述事实还是在说服自己亚历山大六世刻意对秘书这么说了几次“佛罗伦萨人其实已经开始厌烦他了要知道一个把自己意志强加于他人的人即便他是出于最高贵的意图也难免的会变成另外一种对别人的囚禁只不过他囚禁的是这个。”

    教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诺梅洛微微躬身表示对教皇的赞许当他直起腰时看到卡德隆神色奇怪的走了进来。

    “陛下蒙蒂纳伯爵求见。”

    卡德隆自从告密之后就留在了教皇身边他知道他肯定是已经不能回到亚历山大身边去了而今天是他在那之后第一次见到亚历山大。

    只是想着蒙蒂纳伯爵看着他的那奇怪眼神心里多少有鬼的卡德隆就不禁暗暗不安。

    “贡布雷来了”亚历山大六世看看诺梅洛并不觉得意外“我想起了他之前对我断言佛罗伦萨会发生暴动现在看来完全被他说中了。”

    旁边的卡德隆听到教皇的话立刻把头低下他不会忘了正是因为他的告密亚历山大才会向教皇承认他在佛罗伦萨的行动。

    “去请伯爵到这来我正有事情要找他。”

    教皇吩咐卡德隆看着小心告退的随从背影教皇陷入了微微的沉思。

    卡德隆显然是有些多心了虽然对卡德隆的一些事的确很感兴趣譬如他是怎么和乔瓦尼老婆勾搭上的还有之前乌利乌向他报告似乎阿斯胡尔克的手下曾经跟踪和卡德隆等等奇怪举动证明这个随从似乎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这次亚历山大却根本顾不上关心他的那些事。

    佛罗伦萨的消息已经震动了罗马和梵蒂冈以至因为对佛罗伦萨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关注今年的狂欢节纪念草草收场。

    亚历山大跟着卡德隆穿过还没有撤掉的几座搭建起来的花门来到教皇的办公室外看到已经在门口等待的诺梅洛亚历山大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在秘书的陪同下走进房间。

    “你说对了!”刚一进门亚历山大就看到教皇站在房间中间向着门口对他说“佛罗伦萨的确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现在佛罗伦萨人还正在不遗余力的支持那个疯子我需要你告诉我你说的暴动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看着难得露出激动神色的教皇亚历山大暗暗琢磨了下其实在他心目中萨伏那洛拉结果如何并不是重要毕竟佛罗伦萨只是一座城市而萨伏纳洛拉这个人更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在亚历山大心里另外一件才是真正称得上是对所有人都有着巨大深远影响的大事!

    “陛下萨齐家之前是有些动摇的萨伏那洛拉的威望让他和他的那些同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就在半个月前他已经派人和我联系他们不但从我这里又买走了一批武器更提出了希望能直接雇佣阿格里火枪兵的要求。”

    “他们真的要暴动?”亚历山大六世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向前几步认真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告诉我一切告诉我你答应那个萨齐的的要求了?”

    “不我拒绝了。”亚历山大很干脆的说“我已经向他说明我可以向他提供武器却决不会直接参与到佛罗伦萨的内乱当中去就是只提供雇佣兵也不行。”

    亚历山大六世神色变化他知道亚历山大这么说是因为之前向他许诺过除了做生意绝不会对佛罗伦萨有任何权利诉求这让教皇对他的守信既感到欣慰却又怀疑不觉。

    “那么你认为他们的暴动会成功吗?”教皇的犹豫的问。

    “陛下萨伏那洛拉是个修道士”亚历山大忽然轻轻一笑“虽然他是佛罗伦萨的执政官但是他本人除了修道院之外几乎不掌握任何权力他不是如同美蒂奇家那样依靠金钱和军队维持他的地位而是依靠民众的支持也就是说他唯一的武器只是他的虔诚和清白的品德。所以对付萨伏那洛拉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军队只要能让他失去人心就可以了。”

    教皇目光炯炯的看着亚历山大如果不是知道纯粹只是就事论事他甚至怀疑亚历山大是在趁机讽刺他。

    亚历山大六世当上教皇依仗的是贿赂和利益许诺而他维持地位的方式则是狡诈的智慧和人们对坎特雷拉的恐惧。

    至于说到虔诚和品德这种东西更是不可能在亚历山大六世的身上找到哪怕一点点。

    “所以?”

    沉默一会之后亚历山大六世终于开口问。

    “所以暴动并不需要太多的军队”亚历山大继续说“之前他们也曾经暴动那些人因为自己的愚蠢送了性命。可这次不同萨伏那洛拉亲手为自己架起了篝火。”

    说到这亚历山大略微停顿了下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真的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掌握着一切。

    萨伏那洛拉点燃了破坏文明与艺术的虚妄之火最终他自己也将会被人送上火刑架这真是个奇妙的报应。

    亚历山大六世缓缓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

    “只要能挑起民众的不满然后几乎不需要太多军队就能解决掉那个麻烦”亚历山大六世看向诺梅洛“因为萨伏那洛拉并没有供他使用的军队甚至这完全可以是在无声无息中发生。”

    “一场‘宫廷政变’。”诺梅洛微微点头他已经明白教皇的意思。

    “对就是宫廷政变”教皇点头的肯定然后望向亚历山大“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已经和那个萨齐说明了吧。”

    “是的陛下这把虚妄之火将会让萨齐和他的人最终做出决定然后您只需要等待消息就可以了。”

    教皇开始来回走动他很激动甚至有点因为情绪过激而脸色涨红起来。

    诺梅洛走到一旁为亚历山大六世倒了杯酒递给教皇然后搀扶着他坐下来。

    “一个疯狂的人诺梅洛那是个已经彻底疯狂的人”亚历山大六世对旁边的秘书念叨着“他毁灭艺术破坏财富甚至焚烧书籍要知道就是历史上那些最严厉苛责的教皇也会下令保护那些对我们有用的世俗文化可那个人那个萨伏那洛拉根本不在乎这些。”

    “所以他会受到惩罚的陛下而您需要的就是如伯爵说的那样平静的等待就可以了。”

    亚历山大六世不停点头他似乎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同时手臂无力的摆了摆

    “我们可以离开了伯爵。”诺梅洛向亚历山大小声说同时微微打了个眼神。

    亚历山大心头微动他知道如果教皇还有事情要诺梅洛吩咐他私人秘书会直接对他说可现在诺梅洛样子却似乎像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里讲这让亚历山大有些奇怪。

    诺梅洛是亚历山大六世的私人秘书更是波吉亚家的参谋和智囊甚至有时候还是这家人的御用救火队员。

    他总是为这一家子解决各种麻烦从帮波吉亚父子从各种情妇和私生子的纠缠中摆脱出来到帮他们铲除大大小小的政敌诺梅洛可以说是完美的诠释了一个忠诚手下存在的价值。

    亚历山大心中狐疑的走出房间他来到走廊里就慢下来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诺梅洛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伯爵我想知道你对佛罗伦萨的事是否有把握”诺梅洛很直接的开口问他的声音很低显然不希望被人听到“我是说你能保证不需要大规模的冲突就可以解决那个萨伏那洛拉?”

    亚历山大有点疑惑的看着诺梅洛他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诺梅洛会那么关心这件事然后他忽然若有所悟轻启嘴唇。

    “让我猜猜是不是凯撒要搀和佛罗伦萨的事情?”

    诺梅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与亚历山大对视不过他这无言的举动显然已经完全说明了一切。

    亚历山大很想问问诺梅洛为什么要私下告诉他这件事可想了想后最终没有开口。

    他相信如果可能诺梅洛会告诉他原因的。

    现在既然没说那就肯定是不方便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催促他如果催的急了说不定还会破坏他们之前这种颇为微妙的古怪默契。

    诺梅洛的确是为波吉亚家做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与波吉亚家的想法完全一致甚至有时候也许他会因为种种原因而与波吉亚家的人发生矛盾。

    更何况如果仔细说起来因为卢克雷齐娅的原因亚历山大也算是半个波吉亚家的人。

    那么当诺梅洛可能因为有些事与波吉亚父子或是凯撒意见不一时他未必不可能因为卢克雷齐娅的原因向亚历山大寻求帮助。

    这种想法也许过去听来十分荒谬但是现在看却未必不会变成现实。

    当然亚历山大不会认为诺梅洛会那么轻易背叛波吉亚家但是当真的意见相左时“卢克雷齐娅的情人”这个身份还是能让诺梅洛考虑是否需要从他这里听听建议的。

    “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搅进佛罗伦萨的事务”诺梅洛低声说“暴动是最好的一切由佛罗伦萨人自己去解决这个时候参与到其中并没有什么好处。”

    亚历山大略显意外的看看诺梅洛他暗暗诧异与这个人敏锐的洞察力。

    事实上在佛罗伦萨的事情上几乎所有人都最终选择了沉默和旁观。

    他们坐视佛罗伦萨的权力更迭也冷漠的看着佛罗伦萨人面对一直试图重掌权力的美蒂奇家。

    这似乎有些奇怪对于拥有着艺术之都美誉的佛罗伦萨似乎所有人都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而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亚历山大知道不是。

    佛罗伦萨托斯卡纳与罗马涅之间最引人注目的璀璨明珠就因为它太过耀眼所以反而令所有人都不敢贸然摘取。

    谁能成为佛罗伦萨的主人谁就有机会成为未来罗马涅的主人。

    “我下次会向教皇陛下重申我的意见不过我也希望在不久后能得到您的帮助。”

    有付出就有索取这看似有些功利但是亚历山大相信这才是能让双方关系变得更加紧密的好办法。

    “我会派人给卢克雷齐娅送些东西过去”诺梅洛说了句似乎和眼前的话题无关的话然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以我自己的名义。”

    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和诺梅洛告辞分手。

    走在梵蒂冈崎岖坑洼满是残雪的路面上亚历山大心情不错。

    佛罗伦萨即将到来的风暴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那座有着非凡魅力的城市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所有人牢牢拴住。

    这正是亚历山大需要的。

    交易所的迅速发展固然令人欣慰但是他知道过于快速积攒起来的财富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虽然如今已经拥有了一支军队和领地但是亚历山大很清楚这是不足以保护手头的财富的毕竟迄今为止人们还并不清楚交易所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有一天人们终于意识到他几乎是在掠夺整个欧洲财富的时候不要说那些早就眼红的敌人即便是和他合作的那些人也会毫不留情的扑上来撕咬吞噬。

    现在佛罗伦萨的事情恰好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这让为此酝酿了许久终于有所收获的亚历山大感到很满意。

    至于接下来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看天空。

    天很蓝太阳直接照到脸上还有点热烘烘的。

    “已经快2月了。”亚历山大轻声自语然后他踩着积雪向着迎面而来带着猎卫兵的布萨科走去。

    1月20日佛罗伦萨发布了以萨伏那洛拉的布道讲演稿为蓝本编撰的。

    1月26日凯撒·波吉亚宣布重新组织新的教皇军。

    他毫不留情的解雇了所有之前的那些佣兵甚至连一些主动返回罗马的也没有留下然后在教皇的支持和赞助下凯撒开始招募新的军队。

    进入2月从北方的法兰克福传来了令罗马人振奋的消息。

    之前因为阿姆斯特丹港的阻滞而导致一片恐慌的欧洲大陆内地市场随着自贸联盟商品的大批涌入开始渐渐趋于稳定而这个稳定所换来的就是随着巨量商品的销售而已经开始形成的巨大的资金回流。

    这是个令人咋舌的结果很多人只知道赚钱了赚钱了赚钱了可他们究竟赚了多少却没有多少人能说清楚。

    因为绝大多数资金都随着后续商品又迅速的流入了市场不过从交易所的忙碌上很多人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欣欣向荣的气息。

    亚历山大六世为凯撒投的钱有很多这让他原本刚刚宽裕点的手头又变得拮据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许诺的第2月的利润送进了教皇的小金库。

    11000弗洛林看着这笔钱亚历山大六世开始认真考虑凯撒提出的是否夺取交易所的建议了。

    不过佛罗伦萨依旧吸引了太多的人注意这是亚历山大最高兴的。

    佛罗伦萨的局面越来越糟糕了有人甚至预言萨伏那洛拉的统治不会再坚持多久。

    很久没有消息的美蒂奇家族变得活跃起来他们显然看到了希望。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着佛罗伦萨时4月一个真正震惊世人的消息从法国传来。

    法国国王查理八世驾崩!

    继位者奥尔良公爵路易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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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命与权力

    查理八世,死了!

    最早把这个消息带来的,是一位从法国到达热那亚的牧师。

    这个牧师是老罗维雷的朋友,做为一个法国人他对老罗维雷却比对国王都更加忠诚,所以在刚刚得到消息后,这个牧师就立刻离开位于卢瓦尔河谷的修道院,一路兼程的南下到地中海的海边小镇赛特城,接着上了一条通往热那亚的海船。

    这位牧师知道他带来的消息对老罗维雷有多么重要,所以他几乎在听到消息之后一点没有停留的。

    而他对老罗维雷的忠心也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当他到了热那亚后,刚刚上岸就听说了关于老罗维雷如今正在罗马的消息,所以甚至没有离开码头就又急着上了一条恰好要往那不勒斯去的船,在愿意多付一笔船费之后,这个牧师就有一路马不停蹄的继续他的海上旅行。

    之后,在第二天的下午,这位牧师就被人用小船送到通往罗马的河口码头上。

    查理的死就这么传到了罗马,只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老罗维雷因为过度的意外震惊,一开始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牧师第二次向他报告,老罗维雷好像才听清楚了似的,他坐在椅子里愣愣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牧师,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问:“那么王后呢?”

    听了枢机主教的话,牧师有些茫然的轻轻摇头,他不明白枢机为什么要问到王后,虽然这么问也没有奇怪,可他还是搞不懂这和国王的死有什么关系。

    难道现在不应该是关心谁是王位继承人吗?

    查理八世没有子嗣,那么能够继承王位的会是谁?

    这个问题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做为瓦卢瓦王系的旁支,奥尔良公爵无疑将会成为法国最具资格的王位继承人。

    那么,枢机难道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更关心与那位新国王的关系?

    牧师有些茫然,但是如果亚历山大在旁边,就会明白为什么老罗维雷首先关心的是王后。

    查理八世妻子,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女儿,而这位王后与查理八世的婚姻是维系布列塔尼始终效忠法兰西的关键。

    现在,查理的死把法国推向了一个颇为危险的边缘,这很可能会导致布列塔尼甚至与之关系密切的勃艮第公国与整个法兰西的分裂!

    老罗维雷是梵蒂冈的枢机主教,是热那亚的前任大主教,也是法国圣瓦利耶和门萨主教。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查理八世的支持者和盟友。

    查理八世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旁人盛赞过老罗维雷对法兰西的忠诚,而做为一个资深带路党,老罗维雷更是把为法国人办事视为自己的本分和职责。

    在老罗维雷看来,一个强大的法兰西甚至要比一个强大热那亚更重要,因为热那亚总督可以是旁人,甚至可能是他的家族的政敌,而一个强大的法国则只会是他最大的后盾。

    现在查理八世死了,王后会怎么办?法国人又会发生什么?

    老罗维雷赶到了不安,当他终于从那意外震惊中渐渐清醒过来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见到亚历山大。

    老罗维雷想了很多,甚至想打了之前亚历山大许诺给罗维雷家的在法国开展的香水生意。

    那个生意如今已经让罗维雷家在法国不但有了更多的收入,重要是也让他们的家族与法国贵族们变得更加亲密了。

    这并非是香水有多么神奇的作用,而是法国人正通过香水感受这来自文明与繁荣的熏陶。

    老罗维雷之前是相信在查理八世的支持下,自己能够始终保持这种与法国的亲密关系的。

    法国人会因为追求这种时髦而奢华的生活与罗维雷家关系更好,而作为引领巴黎宫廷风尚的回报,获得法国人更大的支持并不困难。

    可现在一切都忽然变了,那位奥尔良公爵会怎么办?他是不是哈能与罗维雷家保持查理时代的友谊?

    老罗维雷希望见到亚历山大,还因为随着查理的死,原本他已经打算好的向法国扩大自贸联盟的计划,变得渺茫起来了。

    只是亚历山大这个时候并不在罗马,几天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因为按照时间计算,卢克雷齐娅临产的日子快要到了。

    虽然算算应该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亚历山已经等不及了。

    尽管在亚历山大记忆里,卢克雷齐娅有着十分强盛的生育能力,在她颇为丰富多彩的一生中,不论是婚生还是非婚生子的数量似乎达到了几乎两位数,可那些毕竟都只是传说。

    亚历山大想要看到自己孩子顺利降生,更希望母子平安无事。

    所以哪怕是知道卢克雷齐娅有着那么恐怖的生育能力,可当算着那个时候即将临近时,他还是忍耐不住的匆匆赶往了比萨。

    对亚历山大的到来,比萨公爵托姆尼奥显出了出奇的热情,他亲自到码头迎接亚历山大的队伍,在听说亚历山大急于见到卢克雷齐娅后,他更是丝毫不在意这其实是很失礼的举动,很是理解的告辞回了自己的公爵宫。

    亚历山大的确很急,他不知道其他做父亲的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可他就是难以抑制心头的焦急和激动。

    这个时代糟糕的接生技术让他胆寒,虽然一再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很多年都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生着生着也就习惯了,但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卢克雷齐娅显然也很紧张,她这段时间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特别是一想到亚历山大与自己父兄之间矛盾重重,她就开始变得担惊受怕起来。

    她害怕哪天忽然听到亚历山大意外中毒身亡或是被人刺杀的消息,可也害怕传来父兄的噩耗。

    这让她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而又疑神疑鬼,甚至每当有人在背后说点什么,她都会立刻产生各种可怕的猜想。

    这让伺候她的男女仆人们的日子变得艰难了许多,可尽管一直小心翼翼,卢克雷齐娅却依旧经常莫名其妙的就发起了脾气。

    所以当看到突然出现的亚历山大时,那些仆人们先是意外,接着居然不由自主的纷纷发出了欢呼。

    而房间里听到喧闹声卢克雷齐娅先是一阵恼火,接着就是神色一滞。

    她先是有些不信的竖起耳朵听了听,接着就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随着门外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克雷齐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她有些笨拙的在女仆的搀扶下站起来,双眼紧盯着房门。

    房门打开,亚历山大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已经猜到,可亲眼看到出现在眼前亚历山大时,卢克雷齐娅还是因为激动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然后她就忽然推开搀扶着她的女仆,向着亚历山大扑了过去。

    这真的吓住了亚历山大,他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接住已经像个鼓胀得皮球般的卢克雷齐娅,然后立刻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

    “天呐,你要吓死我吗?!”

    亚历山大气呼呼责备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抚弄着卢克雷齐娅的后背轻轻低语:“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你真的会吓坏我的。”

    “可你已经吓坏我了,”卢克雷齐娅一边不停哭泣一边紧抓着亚历山大的肩膀“你知道当我听说你去罗马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在里窝那的时候,我更害怕你会杀了凯撒,或者他杀你了。”

    “对不起,我吓坏你了,”亚历山大轻轻吻着卢克雷齐娅的鬓角,然后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她圆鼓鼓的肚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我的,哪怕是你的父亲和哥哥也不行,我要看着我的孩子降生,然后还要在将来给他添些弟弟妹妹。”

    亚历山大的话让卢克雷齐娅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她有些甜蜜的亲吻了下亚历山大的嘴唇,然后又想起什么的摇摇头:“我不会允许他们伤害你,也可不允许你伤害他们,不要忘了他们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对他们好点,那样我会更爱你的。”

    亚历山大暗暗苦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卢克雷齐娅解释,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尽管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至少在旁人看来他还真就是波吉亚家的人。

    这也是很多人认为不可思议的地方,因为至少在公开名义上,他的未婚妻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甚至他的蒙蒂纳伯爵的爵位都是因为与巴伦娣订婚而继承的。

    但是他却又和卢克雷齐娅成为了情人,甚至还在梵蒂冈大教堂外为了卢克雷齐娅与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大打出手。

    现在,卢克雷齐娅将会为他剩下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会让他与波吉亚家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纠缠不清。

    “我们的孩子注定将会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父母,”亚历山大抱着卢克雷齐娅坐在软塌上低声安慰着“他们会继承你的美貌,而我可以让他们教给他们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不曾掌握的知识,他们将来注定会成为不平凡的人。”

    卢克雷齐娅闭着眼睛听着,其实亚历山大的很多话她并不懂,而且也懒得去弄明白,她只需要她的爱人陪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亚历山大要做什么,她不是很关心。

    “凯撒一定很恨你,”卢克雷齐娅忽然睁开眼睛说“我听说你把他关在了那不勒斯伯爵那里当人质,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父亲就不会想着要害死你了。然后就等着我们的孩子降生,到那时候我父亲做了外公,他应该不会再和你为敌了。”

    亚历山大无奈的暗自摇头,他觉得即便凯撒没逃出来,如果不是他证明了自己还算有用,亚历山大六世也未必会饶过他。

    至于说当了外公就不会在和他为敌,亚历山大觉得大概也就是卢克雷齐娅这种傻女人才会这么想。

    至少箬莎不会这么想,至于巴伦娣,亚历山大觉得就算她将来生的孩子比卢克雷齐娅还要多,她也不会轻易放弃为罗维雷家争利益的想法。

    还有,就是索菲娅。

    想到索菲娅,亚历山大心头微微一颤。

    已经有多久没有索菲娅的消息了?

    之前因为不知道索菲娅究竟在哪,亚历山大不得不派出了几拨人。

    这些人有的去了布拉格的宫廷,有的则按照阿斯胡尔克说的那个关于希腊人的流言,被派到巴尔干半岛去碰运气。

    那些人已经走了几个月,到现在却依旧渺无音讯。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该去想别的女人,更不该想别的女孩。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的陪伴在卢克雷齐娅身边,等待着他们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比萨人很快就知道了亚历山大的到来,先是一些官员,然后是商会,接着就是比萨城防军的军官们,这些人纷纷来拜访亚历山大,而且并不忌讳被托姆尼奥知道。

    其实从之前以商会的大商人们为主的比萨人为了阻止亚历山大的离开,险些发动政变那一刻起,很多人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比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而一些敏锐的人更是早早就意识到了亚历山大把卢克雷齐娅留在比萨的用意。

    从当初卢克雷齐娅对比萨人当众公布亚历山大是她的未婚夫,到如今作为亚历山大完全公开的情人在比萨待产,一些聪明的比萨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对年轻男女的目的。

    对于人们纷纷走进那所房子去拜会亚历山大这件事,托姆尼奥显得很平淡,他没有向任何人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与愤怒,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在到达比萨的第二天,亚历山大终于正式到公爵宫觐见比萨公爵托姆尼奥。

    这是一次很特别也很重要的觐见,因为就在头天下午亚历山大派人向公爵宫提出觐见要求后,有人忽然提出了个震动所有人的问题。

    做为比萨公爵,托姆尼奥自然拥有着尊贵的身份,但是依照比萨与蒙蒂纳之间协约,亚历山大却是比萨的保护人。

    那么这个觐见仪式应该如何举行?

    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时,很多在场的人都似乎感觉到了如同来自脚下大地发出的震动,他们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同时呼吸也急促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托姆尼奥始终静静的听着,哪怕那个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边夸张的向他行礼一边言不由衷的辩解说这绝不是对公爵的不敬,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

    托姆尼奥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些人不停的争论不休,到了后来甚至相互指责,直到他终于不耐放之后大声呵止,人们才把目光都投向这位比萨公爵。

    “告诉伯爵,他应该尊重比萨公爵的崇高身份,做为拥有最古老的伦巴第贴王冠继承者资格的贵族之一,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待遇,”说到这托姆尼奥脸上露出了个透着讽刺的笑容,他看向那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贵族和军官们,他知道这些人都在头天就纷纷拜访过了亚历山大“请你们告诉伯爵,哪怕是为了他自己好,也请尊重这一崇高的身份和地位。”

    短暂的僵持后,那些贵族最终选择了退让,他们在托姆尼奥充满骄傲的目光注视下低头行礼,无声退下。

    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亚历山大,只是轻轻一笑。

    5月1日,早祈祷后。

    罕见的穿上了全套盔甲的亚历山大在猎卫兵队长布萨科陪伴下,出了比萨大教堂,从那座如今还没有显得太歪的钟楼下走过,穿过一片空地向着教堂对面的公爵宫走去。

    在公爵宫门口,一批已经等待他的贵族和军官列队相应,这些人无视旁人的目光,以亲吻亚历山大带着手套的手做为表明自己忠心的证明。

    比萨公爵宫并不大,所以已经在主厅里等待的托姆尼奥从窗子里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出声,在四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公爵走回到自己的宝座前然后转身慢慢坐下。

    脚步和盔甲摩擦的声音从厅外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那脚步很杂乱,显然不是一个人。

    过了一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亚历山大出现在了主厅门口。

    迈步向前,亚历山大在大片神情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走过大厅来到了托姆尼奥宝座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在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盔甲轻响,亚历山大缓缓曲膝,单膝跪下。

    大厅里一片沉寂,人们紧盯着那两个人。

    托姆尼奥没有动,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亚历山大,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来缓缓向前,伸出了手。

    亚历山大捧起托姆尼奥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弯下腰的托姆尼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要让你记住,不论再过多久你也不会忘了曾经当众跪在我的面前,哪怕将来你的子孙把我身后这把宝座坐烂,他们也必须承认你曾经向我低头,”

    听着托姆尼奥那充满了愤怒,暴躁和憎恨的声音,亚历山大慢慢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

    “不,你错了,”亚历山大同样低声说“我的子孙只会记住我给他们带来的荣耀和自傲,因为正如你说的,我尊重的是你作为伦巴第铁王冠继承者之一的崇高身份。你只拥有这个名义,而我有机会让这个继承权变成现实。”

    1498年5月1日,蒙蒂纳伯爵正式觐见比萨公爵,随即宣布在比萨公爵绝嗣后继承权。

    5月2日,法国国王查理八世死讯传到比萨。

    5月5日,佛罗伦萨发生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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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章 生命与权力

    查理八世,死了!

    最早把这个消息带来的,是一位从法国到达热那亚的牧师。

    这个牧师是老罗维雷的朋友,做为一个法国人他对老罗维雷却比对国王都更加忠诚,所以在刚刚得到消息后,这个牧师就立刻离开位于卢瓦尔河谷的修道院,一路兼程的南下到地中海的海边小镇赛特城,接着上了一条通往热那亚的海船。

    这位牧师知道他带来的消息对老罗维雷有多么重要,所以他几乎在听到消息之后一点没有停留的。

    而他对老罗维雷的忠心也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当他到了热那亚后,刚刚上岸就听说了关于老罗维雷如今正在罗马的消息,所以甚至没有离开码头就又急着上了一条恰好要往那不勒斯去的船,在愿意多付一笔船费之后,这个牧师就有一路马不停蹄的继续他的海上旅行。

    之后,在第二天的下午,这位牧师就被人用小船送到通往罗马的河口码头上。

    查理的死就这么传到了罗马,只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老罗维雷因为过度的意外震惊,一开始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牧师第二次向他报告,老罗维雷好像才听清楚了似的,他坐在椅子里愣愣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牧师,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问:“那么王后呢?”

    听了枢机主教的话,牧师有些茫然的轻轻摇头,他不明白枢机为什么要问到王后,虽然这么问也没有奇怪,可他还是搞不懂这和国王的死有什么关系。

    难道现在不应该是关心谁是王位继承人吗?

    查理八世没有子嗣,那么能够继承王位的会是谁?

    这个问题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做为瓦卢瓦王系的旁支,奥尔良公爵无疑将会成为法国最具资格的王位继承人。

    那么,枢机难道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更关心与那位新国王的关系?

    牧师有些茫然,但是如果亚历山大在旁边,就会明白为什么老罗维雷首先关心的是王后。

    查理八世妻子,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女儿,而这位王后与查理八世的婚姻是维系布列塔尼始终效忠法兰西的关键。

    现在,查理的死把法国推向了一个颇为危险的边缘,这很可能会导致布列塔尼甚至与之关系密切的勃艮第公国与整个法兰西的分裂!

    老罗维雷是梵蒂冈的枢机主教,是热那亚的前任大主教,也是法国圣瓦利耶和门萨主教。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查理八世的支持者和盟友。

    查理八世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旁人盛赞过老罗维雷对法兰西的忠诚,而做为一个资深带路党,老罗维雷更是把为法国人办事视为自己的本分和职责。

    在老罗维雷看来,一个强大的法兰西甚至要比一个强大热那亚更重要,因为热那亚总督可以是旁人,甚至可能是他的家族的政敌,而一个强大的法国则只会是他最大的后盾。

    现在查理八世死了,王后会怎么办?法国人又会发生什么?

    老罗维雷赶到了不安,当他终于从那意外震惊中渐渐清醒过来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见到亚历山大。

    老罗维雷想了很多,甚至想打了之前亚历山大许诺给罗维雷家的在法国开展的香水生意。

    那个生意如今已经让罗维雷家在法国不但有了更多的收入,重要是也让他们的家族与法国贵族们变得更加亲密了。

    这并非是香水有多么神奇的作用,而是法国人正通过香水感受这来自文明与繁荣的熏陶。

    老罗维雷之前是相信在查理八世的支持下,自己能够始终保持这种与法国的亲密关系的。

    法国人会因为追求这种时髦而奢华的生活与罗维雷家关系更好,而作为引领巴黎宫廷风尚的回报,获得法国人更大的支持并不困难。

    可现在一切都忽然变了,那位奥尔良公爵会怎么办?他是不是哈能与罗维雷家保持查理时代的友谊?

    老罗维雷希望见到亚历山大,还因为随着查理的死,原本他已经打算好的向法国扩大自贸联盟的计划,变得渺茫起来了。

    只是亚历山大这个时候并不在罗马,几天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因为按照时间计算,卢克雷齐娅临产的日子快要到了。

    虽然算算应该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亚历山已经等不及了。

    尽管在亚历山大记忆里,卢克雷齐娅有着十分强盛的生育能力,在她颇为丰富多彩的一生中,不论是婚生还是非婚生子的数量似乎达到了几乎两位数,可那些毕竟都只是传说。

    亚历山大想要看到自己孩子顺利降生,更希望母子平安无事。

    所以哪怕是知道卢克雷齐娅有着那么恐怖的生育能力,可当算着那个时候即将临近时,他还是忍耐不住的匆匆赶往了比萨。

    对亚历山大的到来,比萨公爵托姆尼奥显出了出奇的热情,他亲自到码头迎接亚历山大的队伍,在听说亚历山大急于见到卢克雷齐娅后,他更是丝毫不在意这其实是很失礼的举动,很是理解的告辞回了自己的公爵宫。

    亚历山大的确很急,他不知道其他做父亲的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可他就是难以抑制心头的焦急和激动。

    这个时代糟糕的接生技术让他胆寒,虽然一再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很多年都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生着生着也就习惯了,但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卢克雷齐娅显然也很紧张,她这段时间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特别是一想到亚历山大与自己父兄之间矛盾重重,她就开始变得担惊受怕起来。

    她害怕哪天忽然听到亚历山大意外中毒身亡或是被人刺杀的消息,可也害怕传来父兄的噩耗。

    这让她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而又疑神疑鬼,甚至每当有人在背后说点什么,她都会立刻产生各种可怕的猜想。

    这让伺候她的男女仆人们的日子变得艰难了许多,可尽管一直小心翼翼,卢克雷齐娅却依旧经常莫名其妙的就发起了脾气。

    所以当看到突然出现的亚历山大时,那些仆人们先是意外,接着居然不由自主的纷纷发出了欢呼。

    而房间里听到喧闹声卢克雷齐娅先是一阵恼火,接着就是神色一滞。

    她先是有些不信的竖起耳朵听了听,接着就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随着门外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克雷齐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她有些笨拙的在女仆的搀扶下站起来,双眼紧盯着房门。

    房门打开,亚历山大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已经猜到,可亲眼看到出现在眼前亚历山大时,卢克雷齐娅还是因为激动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然后她就忽然推开搀扶着她的女仆,向着亚历山大扑了过去。

    这真的吓住了亚历山大,他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接住已经像个鼓胀得皮球般的卢克雷齐娅,然后立刻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

    “天呐,你要吓死我吗?!”

    亚历山大气呼呼责备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抚弄着卢克雷齐娅的后背轻轻低语:“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你真的会吓坏我的。”

    “可你已经吓坏我了,”卢克雷齐娅一边不停哭泣一边紧抓着亚历山大的肩膀“你知道当我听说你去罗马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在里窝那的时候,我更害怕你会杀了凯撒,或者他杀你了。”

    “对不起,我吓坏你了,”亚历山大轻轻吻着卢克雷齐娅的鬓角,然后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她圆鼓鼓的肚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我的,哪怕是你的父亲和哥哥也不行,我要看着我的孩子降生,然后还要在将来给他添些弟弟妹妹。”

    亚历山大的话让卢克雷齐娅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她有些甜蜜的亲吻了下亚历山大的嘴唇,然后又想起什么的摇摇头:“我不会允许他们伤害你,也可不允许你伤害他们,不要忘了他们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对他们好点,那样我会更爱你的。”

    亚历山大暗暗苦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卢克雷齐娅解释,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尽管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至少在旁人看来他还真就是波吉亚家的人。

    这也是很多人认为不可思议的地方,因为至少在公开名义上,他的未婚妻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甚至他的蒙蒂纳伯爵的爵位都是因为与巴伦娣订婚而继承的。

    但是他却又和卢克雷齐娅成为了情人,甚至还在梵蒂冈大教堂外为了卢克雷齐娅与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大打出手。

    现在,卢克雷齐娅将会为他剩下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会让他与波吉亚家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纠缠不清。

    “我们的孩子注定将会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父母,”亚历山大抱着卢克雷齐娅坐在软塌上低声安慰着“他们会继承你的美貌,而我可以让他们教给他们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不曾掌握的知识,他们将来注定会成为不平凡的人。”

    卢克雷齐娅闭着眼睛听着,其实亚历山大的很多话她并不懂,而且也懒得去弄明白,她只需要她的爱人陪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亚历山大要做什么,她不是很关心。

    “凯撒一定很恨你,”卢克雷齐娅忽然睁开眼睛说“我听说你把他关在了那不勒斯伯爵那里当人质,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父亲就不会想着要害死你了。然后就等着我们的孩子降生,到那时候我父亲做了外公,他应该不会再和你为敌了。”

    亚历山大无奈的暗自摇头,他觉得即便凯撒没逃出来,如果不是他证明了自己还算有用,亚历山大六世也未必会饶过他。

    至于说当了外公就不会在和他为敌,亚历山大觉得大概也就是卢克雷齐娅这种傻女人才会这么想。

    至少箬莎不会这么想,至于巴伦娣,亚历山大觉得就算她将来生的孩子比卢克雷齐娅还要多,她也不会轻易放弃为罗维雷家争利益的想法。

    还有,就是索菲娅。

    想到索菲娅,亚历山大心头微微一颤。

    已经有多久没有索菲娅的消息了?

    之前因为不知道索菲娅究竟在哪,亚历山大不得不派出了几拨人。

    这些人有的去了布拉格的宫廷,有的则按照阿斯胡尔克说的那个关于希腊人的流言,被派到巴尔干半岛去碰运气。

    那些人已经走了几个月,到现在却依旧渺无音讯。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该去想别的女人,更不该想别的女孩。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的陪伴在卢克雷齐娅身边,等待着他们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比萨人很快就知道了亚历山大的到来,先是一些官员,然后是商会,接着就是比萨城防军的军官们,这些人纷纷来拜访亚历山大,而且并不忌讳被托姆尼奥知道。

    其实从之前以商会的大商人们为主的比萨人为了阻止亚历山大的离开,险些发动政变那一刻起,很多人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比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而一些敏锐的人更是早早就意识到了亚历山大把卢克雷齐娅留在比萨的用意。

    从当初卢克雷齐娅对比萨人当众公布亚历山大是她的未婚夫,到如今作为亚历山大完全公开的情人在比萨待产,一些聪明的比萨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对年轻男女的目的。

    对于人们纷纷走进那所房子去拜会亚历山大这件事,托姆尼奥显得很平淡,他没有向任何人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与愤怒,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在到达比萨的第二天,亚历山大终于正式到公爵宫觐见比萨公爵托姆尼奥。

    这是一次很特别也很重要的觐见,因为就在头天下午亚历山大派人向公爵宫提出觐见要求后,有人忽然提出了个震动所有人的问题。

    做为比萨公爵,托姆尼奥自然拥有着尊贵的身份,但是依照比萨与蒙蒂纳之间协约,亚历山大却是比萨的保护人。

    那么这个觐见仪式应该如何举行?

    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时,很多在场的人都似乎感觉到了如同来自脚下大地发出的震动,他们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同时呼吸也急促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托姆尼奥始终静静的听着,哪怕那个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边夸张的向他行礼一边言不由衷的辩解说这绝不是对公爵的不敬,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

    托姆尼奥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些人不停的争论不休,到了后来甚至相互指责,直到他终于不耐放之后大声呵止,人们才把目光都投向这位比萨公爵。

    “告诉伯爵,他应该尊重比萨公爵的崇高身份,做为拥有最古老的伦巴第贴王冠继承者资格的贵族之一,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待遇,”说到这托姆尼奥脸上露出了个透着讽刺的笑容,他看向那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贵族和军官们,他知道这些人都在头天就纷纷拜访过了亚历山大“请你们告诉伯爵,哪怕是为了他自己好,也请尊重这一崇高的身份和地位。”

    短暂的僵持后,那些贵族最终选择了退让,他们在托姆尼奥充满骄傲的目光注视下低头行礼,无声退下。

    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亚历山大,只是轻轻一笑。

    5月1日,早祈祷后。

    罕见的穿上了全套盔甲的亚历山大在猎卫兵队长布萨科陪伴下,出了比萨大教堂,从那座如今还没有显得太歪的钟楼下走过,穿过一片空地向着教堂对面的公爵宫走去。

    在公爵宫门口,一批已经等待他的贵族和军官列队相应,这些人无视旁人的目光,以亲吻亚历山大带着手套的手做为表明自己忠心的证明。

    比萨公爵宫并不大,所以已经在主厅里等待的托姆尼奥从窗子里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出声,在四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公爵走回到自己的宝座前然后转身慢慢坐下。

    脚步和盔甲摩擦的声音从厅外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那脚步很杂乱,显然不是一个人。

    过了一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亚历山大出现在了主厅门口。

    迈步向前,亚历山大在大片神情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走过大厅来到了托姆尼奥宝座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在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盔甲轻响,亚历山大缓缓曲膝,单膝跪下。

    大厅里一片沉寂,人们紧盯着那两个人。

    托姆尼奥没有动,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亚历山大,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来缓缓向前,伸出了手。

    亚历山大捧起托姆尼奥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弯下腰的托姆尼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要让你记住,不论再过多久你也不会忘了曾经当众跪在我的面前,哪怕将来你的子孙把我身后这把宝座坐烂,他们也必须承认你曾经向我低头,”

    听着托姆尼奥那充满了愤怒,暴躁和憎恨的声音,亚历山大慢慢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

    “不,你错了,”亚历山大同样低声说“我的子孙只会记住我给他们带来的荣耀和自傲,因为正如你说的,我尊重的是你作为伦巴第铁王冠继承者之一的崇高身份。你只拥有这个名义,而我有机会让这个继承权变成现实。”

    1498年5月1日,蒙蒂纳伯爵正式觐见比萨公爵,随即宣布在比萨公爵绝嗣后继承权。

    5月2日,法国国王查理八世死讯传到比萨。

    5月5日,佛罗伦萨发生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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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希莫的使命

    马基雅弗利彷徨不安的骑在马上,他身边的两个随从正在交头接耳,他却已经顾不上去呵斥他们。

    马基雅弗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倒霉了,甚至可能很快就有大祸临头。

    一直以来他因为有着颇为优秀的外交才能,所以才能在佛罗伦萨市政府里混到个不错的差事,不过这对于有些野心的马基雅弗利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正因为这样,当很巧合的得到了萨伏那洛拉的赏识后,他立刻向执政官表现出了极高的忠诚。

    也正因为这种忠诚,他才得以能够再次出使比萨。

    在萨伏那洛拉看来,他是把这次的出使比萨当成一个难得机会的,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永远只会是个外交官,他希望能够通过对比萨的观察发现一些对自己和对佛罗伦萨都有用的东西,或许那样可以为他将来在政府当中得到更高职位起作用。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视为贵人萨伏那洛拉居然被推翻了!

    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萨伏那洛拉的追随者,马基雅弗利很清楚他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因为在之前那些民众卫士对他们敌人的手段,他还历历在目。

    马基雅弗利想过留在比萨,甚至干脆投靠蒙蒂纳伯爵,他相信自己对伯爵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特别是当他自认已经察觉到了伯爵拥有的庞大野心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伯爵这里某个不错的差事。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亚历山大对他的种种表现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论是他慷慨激昂的请求借兵解救旧主的义举,还是之后故意显露出来的对回到佛罗伦萨的彷徨,似乎都没有能够打动那位伯爵。

    亚历山大虽然命令马基雅弗利跟着他的军队一起出发,但是却始终没有透露出是否会收留他的意思,这让马基雅弗利离佛罗伦萨越近,就越是惶恐不宁。

    而马基雅弗利的确没有猜错,亚历山大对他的事根本没有上心。

    对于马基雅弗利,亚历山大除了见面时稍显感慨与其在后世的赫赫名声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马基雅弗利,既没有写出著名的论李维也没有创造那本令他在后世毁誉参半的君主论,如今的他只是个有点学问,又有些野心的佛罗伦萨小官僚而已。

    甚至即便他写出那些著作,亚历山大也不会认为自己就一定会用这个人。

    在亚历山大看来,马基雅弗利是个理论多于实践的人,这从他之后雄心勃勃的授命组建佛罗伦萨民军,可却在复辟的美蒂奇家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且即便是那些著作,亚历山大也不认为在现实中有什么真正的作用。

    从比萨到佛罗伦萨的距离并不远,当亚历山大的军队快要接近否洛伦萨远郊的国王山时,他遇到了一支同样要赶往佛罗伦萨的小队伍。

    那是由一位大主教带队的梵蒂冈教团,马希莫俨然就在队伍当中。

    者支教团显然比亚历山大的军队到的更早,他们已经在国王山上等了大半天,这让亚历山大相信,教皇应该是在派出这支教团之后才派诺梅洛给他下达的谕令。

    亚历山大注意到那位大主教是亚历山大六世一个亲信,这让也就明白了教皇的意图。

    很显然,当听到佛罗伦萨的暴动后,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派遣凯撒或是其他人带领军队,而是派出了一个教团,这已经足以说明了教皇对于佛罗伦萨暴动的态度。

    至于亚历山大六世命令他进军佛罗伦萨,这是因为教皇很清楚这时候的亚历山大,是不会对佛罗伦萨有什么野心的。

    毕竟把卢克雷齐娅留在比萨待产,和逼迫托姆尼奥签署的那份继承宣告,已经让亚历山大的目的公开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表现出佛罗伦萨的野心,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看到他遭受重挫的。

    如今的佛罗伦萨已经成了个烫手的麻烦,这也是亚历山大六世宁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派出了一个教团,而不是军队的原因。

    亚历山大坐在马上看着山下远处那座被群山环抱的城市。

    佛罗伦萨,一座在黑暗与光明相互交替的时代中最耀眼的城市,甚至如果说在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成为了影响今后整个世界命运也并不为过。

    但是现在亚历山大却并不想进入这座城市。

    在他旁边,马希莫舔着嘴唇,和亚历山大感慨万千不同,马希莫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嫌弃,他似乎并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佛罗伦萨。

    “我听说你以前在这里也待过一段时间?”

    听到亚历山大询问,马希莫立刻不住点头:“大人我以前就对您说过,我在最高贵的宫廷里都曾经待过,譬如在米兰斯福尔扎家的维热兰宫里,我曾经倾听那些贵妇们的祈祷和忏悔,还有”

    “我想你一定是在卧室和床上听取她们的忏悔吧,”亚历山大斜眼看看马希莫“我听说你在罗马钓上了个公爵夫人,还有个伯爵夫人,然后人家的丈夫把你们三个人堵在了一间屋子里。”

    “这绝对是污蔑,”马希莫义正言辞的否认“我真没想到布萨科居然还有这种喜欢乱嚼舌头的毛病,不过我向您保证他一定是误会了一些事。”

    “马希莫,告诉我如果让你当圣马克修道院的院长你会怎么办?”

    亚历山大忽然打断马希莫的话,向他问到。

    尽管在来的时候已经隐约猜到有这种可能,可当真的听到有人说出这个时,马希莫还是愣愣的顿了一阵,然后脖子有点僵硬的扭过去看着山下那座横跨阿尔诺河两岸的城市。

    在这里还看不到那座城市当中那些美轮美奂建筑,但是这并不妨碍马希莫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让他想起来就着迷的地方。

    “不,不,大人我干不了那个,”马希莫终于有些不安的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而且我也在那个修道院待过,我向您保证我绝不想再回去。”

    亚历山大没有理会马希莫的抱怨,他看着远处的城市,举起马鞭在空中古怪的画了圈。

    “别太那么早的下定语马希莫,也许你到了那里之后会发现很快就会喜欢上修道院长这份工作了。”说着亚历山大语气一变,声调显得严肃许多“教皇让我帮助你,而且我也愿意为你花钱,不过我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比教皇说的更大。”

    亚历山大轻轻抬起了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还记得我们在那不勒斯第一次见面时候你的样子吗,”亚历山大微笑起来“那时候我们谁都不会想到现在我们会在佛罗伦萨议论这些。不要让我失望马希莫,不要让我失望。”

    马希莫有点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知道亚历山大提起在那不勒斯时的初遇,是在提醒当初曾经对他的许诺。

    那个时候的亚历山大就曾经暗示只要跟随他,就可以拥有非凡的前程。

    现在看来他的承诺似乎已经实现了,马希莫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令人羡慕的地位,甚至他还颇受教皇的看重。

    可现在在佛罗伦萨的城外,在亚历山大已经成了在罗马炙手可热,在托斯卡纳和罗马涅举足轻重,而他也成了个体面的教团领袖的时候,再次暗示当初的承诺,这又意味着什么?

    马希莫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了,看着下面的城市,修道士喃喃的低声自语:“我讨厌这座城市,我讨厌佛罗伦萨。”

    马基雅弗利把深红色包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尽管这个月份还不太热,可紧张忐忑还是让他额头上不停的冒出了汗珠。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守在城门前的一队士兵,那些士兵手里武器在阳光下闪动的寒光令他心跳加剧,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近担心引起怀疑,他真的有可能会转身逃走。

    马基雅弗利很熟悉萨齐那个人,他知道这家人在之前反对美蒂奇家时候都干过什么,也知道美蒂奇家的人是怎么报复萨齐家和他们的那些同谋的。

    同样的,他也知道当美蒂奇家被推翻后,趁机回到佛罗伦萨的当初的反对者们,是如何对待没来得及逃走的美蒂奇家的支持者。

    正因为太熟悉这些,马基雅弗利才担心他的处境。

    他知道萨齐不可能放过萨伏那洛拉的支持者,而他作为萨伏那洛拉的同党,一旦被发现肯定处境不妙。

    马基雅弗利紧张的跟着前面的人向关卡走去,当他经过检查走进城门时,双腿因为紧张已经有些僵硬发直。

    不过当他走上科罗切街,远远看到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教堂的石头圆顶时,马基雅弗利忽然吐出口气。

    “佛罗伦萨,”他先是呓语般的轻声低吟,然后用力扯了扯头上的包头巾“去洗礼堂,那里好像有个能先住下来的地方。”

    马基雅弗利吩咐身边的随从,自从察觉到亚历山大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之后,马基雅弗利已经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处境。

    他知道自己是肯定不甘心逃亡或是隐姓埋名的,对于权位的热衷让他已经准备再次冒险。

    他打算重新回到佛罗伦萨,如果有机会就想办法见到萨齐。

    而一路走来看到的情景,马基雅弗利对自己的决定更有些了把握,

    对萨伏那洛拉同党的清洗让这座城市显然陷入了动荡之中,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一些人被押解着走过大街,有几个他甚至还叫得出名字。

    那些人都是萨伏那洛拉的追随者。

    马基雅弗利也是萨伏那洛拉的追随者,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改换门庭。

    大批政府官员被逮捕留下烂摊子需要有人收拾。

    马基雅弗利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够忠诚,萨齐应该不会拒绝他。

    毕竟萨齐不是萨伏那洛拉那种认为只要精神纯洁就一切完美的人,他是个贵族,更是个政客,他知道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都需要什么,可在这之前,至少得有人能帮他做事。

    又有两个人被推搡着从狭窄街道的对面走来,已经下马马基雅弗利谨慎的低下头,他已经注意到被押在前面的那个人似乎是萨伏纳洛拉的一个很狂热支持者,那个人也是民众卫士的组织者之一。

    几乎是擦肩而过,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马基雅弗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马基雅弗利带着随从匆匆走进了一个大杂院。

    “应该就是这。”

    马基雅弗利回忆了一下,然后走向一户房门前用力敲了敲。

    “谁在外面?”

    一个听上去颇为年轻又略显紧张的声音传来。

    “我想在这借宿,”马基雅弗利对着房门说,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是杰姆斯哥伦布让我来的。”

    屋里沉默了下来,时间缓缓过去,就在马基雅弗利以为对方不打算开门时,房门“吱拗”轻响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年轻人警惕的看着站在门外的马基雅弗利,同时他的目光迅速在四周看了看。

    “你说你是杰姆斯让你来的?”

    “是的,”马基雅弗利先是应了声,然后怕对方继续询问而自己根本答不上来只能继续说“其实是我和他的一位共同的朋友介绍我来的,他说你是杰姆斯在佛罗伦萨时候的助手,是个好小伙子,你也一定会帮助我。”

    罗恩左萨巴蒂尼警惕的又看了看马基雅弗利,然后才把房门完全打开。

    “你是佛罗伦萨人?”萨巴蒂尼盯着马基雅弗利“我看的出来,你的声调和神态都说明你是个佛罗伦萨人,也只有佛罗伦萨人才这么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现在这个自以为是的佛罗伦萨人需要你的帮助年轻人。”马基雅弗利毫不客气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来。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萨巴蒂尼看看门外的两个随从“如果你是想要在我这里躲一阵可不行,我只是个学生不想惹麻烦。”

    “我只是在只这里借住,我会付房租的。”马基雅弗利从窗口向外看看。

    他不敢回家,更要躲着那些正在到处搜捕萨伏纳洛拉同党的人。

    他知道如果在见到的萨齐之前被那些人抓住,那么等待他的最轻的也是牢狱之灾和皮肉之苦,如果不走运很可能就会成被处决了。

    萨巴蒂尼似乎在犹豫,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点点头。

    “好吧,你可以住在这里,不过你的随从要另找房子我这里住不下。”萨巴蒂尼指指外面“就在这里找间房子吧,这2天已经有人被带走了,而且他们也肯定回不来了。”

    马基雅弗利从萨巴蒂尼的话里听出了隐隐的血腥味。

    “我刚从比萨来,执政官我是说萨伏那洛拉,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听说是被关在市政府了。”萨巴蒂尼摇摇头“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2天前有人冲进了圣马克修道院,然后就有很多人被抓了起来,除了一些官员还有平民,不过被抓最多的是那些民众卫士。”

    “这可真是场灾难,”马基雅弗利望着窗外低吟一声,然后他回头向萨巴蒂尼微微笑了笑“不过不用担心年轻人,听说教皇已经派来了使者,他们会让这座城市尽快恢复秩序的。”说着马基雅弗利又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只要在那之前我不被那些人抓走就行。”

    马希莫骑着马走进城门的时候,略显怪异的在门洞当中停了下来。

    他这个动作当然挡住了正在进进出出的人。

    很多人不由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不过却没有人敢出声呵斥他。

    马希莫抬起头看看头顶的城门门楼,然后又低下头看看脚下的石板路,然后这次催马向前离开了城门。

    “这个修道士是在干什么,白痴吗?”

    一个守门佣兵不满的骂了一句,立刻就被旁边同伴低声呵止。

    “你疯了,他是教皇派来的使者,你难道不要命了?”

    “哦,现在教皇终于能管到佛罗伦萨的事情了吗,”之前那个佣兵略显嘲笑的问“之前他的命令在这座城市里可是一钱不值。”

    “这不关我们的事,”同伴警告着“不过我想这次那个人可能是要倒霉了。”

    听到这个佣兵的话,不论是之前的佣兵还是旁边经过恰好听到的路人,尽管他们都知道,那个人如今正被关在市政府里,可还是都不由自主的扭头向着圣马克修道院的方向望去。

    圣马克修道院位于靠近佛罗伦萨城正北方的市中心,很凑巧的是如果站在修道院那座不算高围墙上,恰好可以看到著名的佛罗伦萨大学。

    而在佛罗伦萨大学再向前,就是著名的美蒂奇宫。

    马希莫缓缓的穿过已经封闭多年的美蒂奇宫,再经过大门紧闭的佛罗伦萨大学的方形院落,终于来到了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的圣马克修道院门口。

    修道院里很安静,除了一些角落还可以看到没来得及擦拭干净的血渍,没有人会想到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暴动。

    萨伏那洛拉的那个小房子房门虚掩,里面显得很混乱,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手稿纸张,当马希莫推开半掩的房门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看到了个木盘子,还有几块已经脏兮兮的,被踩烂的煮熟了的莴苣块,除了这些,地上还扔着几块黑面包。

    这是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餐,而在桌上马希莫看到了个罐子。

    他走过去闻了闻,是清水。

    一件黑色修道袍随便的扔在地上,说明房子的主人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就被带走了。

    几张上面满是脚印的手稿引起了马希莫的注意,他拿起那几张手稿就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着。

    他看到上面用颇为潦草的字体写着“贪婪的富人们用尽一切手段榨取穷人的血汗,然后用拿出几个铜板做善事来换取良心上的安宁,这是上帝决不允许的恶性,贫穷是上帝对人们命运的安排,却绝不是富人为富不仁的理由。”

    看着手稿上的字迹,马希莫微微出神,过了一会他把手稿收了起来,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来,看着面前散乱的桌子,马希莫不禁轻声低语:“大人,你究竟要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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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虔诚与纯洁 上

    光线略显暗淡的房子里,马希莫一页页的翻看着摊在桌子上的手稿,因为零散混乱,有些能够联系起来,更多的却只能从那些片言只语中看到书写者的意思。

    “虔诚的灵魂能让洗涤他自身,而一个堕落污秽的灵魂却能污染身边的一切……”马希莫低声念着一页手稿上的句子“唯有不停自问,怀揣敬畏才可躲开因为自大而坦露的傲慢与自负。”

    马希莫把手稿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张纸,这一次他有点意外的看到的却是另一种言论。

    “佛罗伦萨人驱逐了奴役他们的僭主,建立了属于每个每个人的佛罗伦萨,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壮举,从那一天开始没有人再需要为因为对领主的不敬受到惩罚而担心,而每一个体面正直的佛罗伦萨人都可以勇敢的站出来宣称自己可以为这座城市贡献他们的智慧,这是之前从没出现过也让人不敢想象的,为了维护这一权利,佛罗伦萨人有义务保卫这座城市不受到诸如美蒂奇,或是其他任何试图改变这一切的敌人侵犯。”

    马希莫看着手稿,他觉得这些东西也许有用,虽然说不出为什么可他依旧很小心的把这些文件收集起来。

    萨伏那洛拉显然被带走的时候很匆忙,而且那些带走他的人也只是对他本人感兴趣,至于他写的那些东西,想来在那些人看来只要掌握了这个人就无足轻重了。

    马希莫走到床边,他早就知道萨伏那洛拉生活很简朴甚至称得上是清贫,不过看着干硬木板床,他还是不由伸手在上面按了按。

    然后的手在枕头下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掀开枕头,他看到了个有着木头封面的本子,本子不大而且边角上蒙的羊皮已经破烂,显然已经有了些岁月。

    马希莫轻轻打开那个本子,让他略感意外的是这并非是什么手稿,而是一本日记。

    上面很多地方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不过从词句上依旧可以看出不同的时代留下的岁月痕迹,甚至连其中有些词句看上去显得十分幼稚,就好像是早年间青葱少年稍显稚气的自我表白。

    “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觉得我大概是中毒了或是被诅咒了,每当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猛跳,我的血液似乎都在加热,我觉得的我似乎是病了,因为我在不停的出汗,然后就会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看着这随手翻动的一页,马希莫略微发愣,他的确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内容,这让他忽然觉得那个在他印象中永远是纯洁却又那么遥远的修道院长,忽然变得有了些色彩。

    马希莫不停的翻着那本日记,让他惊讶的是在日记中他看到了萨伏那洛拉的少年,青年,还有一些大概旁人永远不会知道的私事。

    “我看到那个人不停的喝酒,而他的家人却在旁边哀嚎哀求,这个人彻底堕落了,他没有财产却又偏偏不肯承担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把全部积蓄都送给了那些花枝招展却薄情寡义的妓女,然后从她们那里得到短暂的欢愉后,就又对自己的窘境愤愤不平。”

    “今天看到的一幕令我震惊,我看到一位之前深深敬仰的神职人员从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家里走出来,当时他身上的酒气和女人的味道即便是站在那么远也能闻到,而令人气愤的是,对于如此一种公然细亵渎的行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愤慨,这不得不令人怀疑整个教会似乎都变得乌烟瘴气,而这样的堕落在这里已经是微不足道。”

    马希莫一页页的翻着,原本只是因为好奇的心情却慢慢被日记里的内容吸引。

    门外传来轻轻声响,因为过于聚精会神马希莫甚至没有看到有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我们要去见佛罗伦萨人了。”

    站在门口的主教神色冷淡的说,对于这个靠着当吹鼓手赢得教皇青睐的家伙,主教虽然没有好感却也并不敌视。

    这样的人有好多,可真正能留下来的却太少,毕竟并非是每个人都如当初的蒙泰罗枢机一样能只凭着溜须拍马就能飞黄腾达,甚至就是蒙泰罗的主教,如今也早已经换了新人。

    “这本书挺有意思,”马希莫说着顺手把那本日记放进随身的小包里“我们要去见那位新执政吗?”

    “对,我们要知道如今的佛罗伦萨人对教廷的态度。”主教巡视了一下房间,然后皱了皱眉“这个房间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想那个萨伏那洛拉一定把什么邪恶的东西留在这了,也许应该把这个房子干脆拆掉。”

    “是该拆掉,”马希莫回身打量着房间“主人既然已经不在,这所房子留下来也的确没什么意义了。”

    马希莫走出来,当他关上房门时手上微微停顿了下。

    虽然关上的是一扇房门,可马希莫却觉得似乎自己是在亲手签署了萨伏那洛拉的死刑判决书。

    佛罗伦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人声鼎峰,热闹非常。

    无数人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似乎每个人都肩负着不得了的使命。

    人们脸上的神色也是截然迥异的,有些的人故作喜悦,有的人脸色阴沉,不过更多的人脸上透着的是彷徨不宁。

    从那些“被激怒者”闯进圣马克修道院把萨伏那洛拉强行带走那时候起,他被捕已经有2天。

    在这两天里,佛罗伦萨人都是在这种异乎寻常的兴奋中度过的。

    有些人看到了危险,有些人却看到了机会,随着萨伏那洛拉的同党被纷纷清除,很多人开始惦记上了市政府里空出来的那些位置。

    萨齐家族如今已经成了这座城市里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好几个萨齐把持了佛罗伦萨的重要职务,从城防军的司令官到财政官,萨齐这个姓随处可见,而佛罗伦萨的新执政官,是如今萨齐家的当家人古尔维奥·萨齐。

    广场上似乎引起了一阵骚动,萨齐从二楼的窗口很容易的就看到了那队穿过广场,引起了无数双眼睛注视的队伍。

    “教皇派人来了。”尽管早已经接到消息,不过看到那些人萨齐还是隐约有些不舒服。

    萨齐不能不承认,萨伏那洛拉当初与教廷的针锋相对让佛罗伦萨在这几年当中的确摆脱了教廷的控制,虽然紧接着他们就又落入了萨伏那洛拉那似乎永远无法摆脱思想束缚,但是至少如今的佛罗伦萨人对教廷是多少有些抵触的。

    不过萨齐知道这种抵触很快就要消失了,当他们决定推翻萨伏那洛拉的时候,就意味着必须同时抛弃他之前的与教廷为敌的政策,否则亚历山大六世应该不会介意扶植美蒂奇家重新回来掌权。

    而对于让美蒂奇家回来复辟掌权这种可能,不论是萨伏那洛拉还是萨齐和他的同伴们,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与梵蒂冈处好关系。

    更何况想想如今就驻扎在国王山上的那位蒙蒂纳伯爵,萨齐就觉得这是唯一的出路。

    那队教廷的使者已经消失在楼下的死角里,萨齐稍微平复了下心思,他知道要想让教廷承认新的佛罗伦萨政府的合法性并不容易,那个贪婪亚历山大六世一定会提出令人难以接受的苛刻条件,但是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

    亚历山大坐在一块石头上,这时候正在下山的夕阳已经映红了整个西方,如火烧般的云层透过瑰丽光亮笼罩山下的城市上空,把整个佛罗伦萨涂上了一层令人陶醉的色彩。

    他想起了因为读音的缘故,佛罗伦萨一度被称为翡冷翠,尽管这个名字总是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奥兹国的翡翠城,但是现在看着这座沐浴在金色夕阳下的城市,亚历山大还是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在这座城市里曾经出现过太多的传奇人物,他们终结了黑暗的历史,开启了光明的时代,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留下了属于他们各自的烙印。

    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这些人是佛罗伦萨的骄傲,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巨人。

    但是对亚历山大来说,现在这座城市里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个萨伏那洛拉。

    按照亚历山大六世与他之间的协议,亚历山大的军队是不能进入佛罗伦萨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那些佛罗伦萨人予以威慑。

    而且据他所知,这也是恰恰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意图,在他们之间的谈判里,佛罗伦萨问题是作为谈判条件之一的。

    奥孚莱依走到亚历山大旁边,他给亚历山大送来了一盘羊肉汤。

    亚历山大并从不刻意表现的与士兵同甘共苦,即便是行军的时候,如果能够吃上顿顺口的饭菜,他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他也并不贪图口腹之欲,所以当条件不好的时候,也会与士兵们吃一样的东西。

    肉汤味道不太好,主要是因为除了盐之外,只放了少许的干姜粉和一点少得可怜的酸粟汁,这让肉汤不免带着股难闻的腥臊味道。

    亚历山大拿起面包咬了一口,有点硬不过还能吃。

    从比萨到佛罗伦萨的距离,让双方的军队都只需短暂行军就能够迅速到达目的地,而亚历山大相信,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军队在行军速速度上能够与自己比较。

    “大人您认为他们会怎么处置那个萨伏那洛拉?”奥孚莱依忽然问,接着似乎察觉到亚历山大略显意外的神色,行军队长微微撇嘴“有个在比萨的商人提到过那个萨伏那洛拉,他说那个人其实算是个好人,很虔诚也很诚实,至少要比很多佛罗伦萨的贵族要好一些。”

    亚历山大听着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山下的城市。

    “你也许没说错,萨伏那洛拉是个好人,不过正因为这样他的罪孽或许要比其他人更重。”

    “对不起大人我不太明白,”奥孚莱依有点茫然,这个在军队组织上正显现出非凡才华的年轻石匠,却听不懂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不应该受到那种不公平的审判吗?”

    看到行军队长难得显出这种神色,亚历山大不由轻笑。

    “奥孚莱依,一个好人未必能成为个好的统治者,有时候一个追求道德完美的人甚至可能会做出更具破坏的事情来,因为这样的人不能容忍不完美的东西,更不能容忍不完美的道德,”亚历山大认真对奥孚莱依说“可问题偏偏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完美的人,这其中也包括萨伏那洛拉自己。”

    奥孚莱依有些不解听着亚历山大的话,他想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可是却又有种想要极力否认的冲动。

    这让奥孚莱依感到很惊讶,因为他很想承认伯爵说的话,可心底里却又有些挣扎,他发现自己还从没有这么想要与伯爵辩驳的**。

    似乎感觉到奥孚莱依心里的矛盾,亚历山大从石头上站起来。

    “相信我奥孚莱依,你会想要驳斥我就是因为我说中了很多人都极力否认的事情,”亚历山大在走过行军队长身边时顺手拍拍他的肩膀“任何想要追求道德完美的人,其实他内心里追求的是成为高于他人的存在,而那是只有上帝才能触及的东西。”

    奥孚莱依身子微微一颤,他有些畏惧的看着亚历山大的背影。

    “而任何想要代替上帝行事的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亚历山大的声音徐徐传来,令奥孚莱依不禁心中悚然。

    马希莫坐在长桌的尽头,在他对面就是佛罗伦萨新执政官萨齐,长桌的左边是一群佛罗伦萨官员,而右边则是梵蒂冈的使者们。

    “必须公开审判,”主教的声音很坚决,尽管注意到包括萨齐在内所有佛罗伦萨人都神色难看,但是他却一点不留余地“这是教皇陛下的命令,也是梵蒂冈的意志。”

    “但是主教大人,请问您准备给那个人定什么样的罪名呢?”萨齐神色阴沉的问。

    他明白亚历山大六世坚持公开审判的目的是什么,几年来萨伏那洛拉对他的口诛笔伐令亚历山大六世颜面尽失,在有些地方当提到亚历山大六世的荒淫无度和梵蒂冈堕落的风气时候,人们干脆直接引用萨伏那洛拉的一些句子。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正因为这个他希望通过公开审判令萨伏那洛拉蒙羞,更希望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敌人是如何名誉扫地,甚至成为一个罪犯。

    “他的罪名难道还会少吗?”主教向着对面那一排佛罗伦萨官僚们扫视了一眼,嘴角露出讽刺“我想你们一定可以找出他犯下的罪行,譬如他最珍惜的名声,难道那不正是个最好的目标?”

    “主教大人,您可能误会了,”一个同样神色阴沉的官员看着主教“我知道您是希望能从他的个人私德上找出他的罪行让后给他定罪,但是我要要说如果是这样您注定会失败的,没有人会相信萨伏那洛拉在个人道德上会有什么亏欠,甚至即便是最苛责的人,也无法在这个上面给他定罪,我甚至可以说,萨伏那洛拉在虔诚与道德上几乎就是个圣人。”

    “请注意你的言辞!”主教冷冷的看着那个官员“你是在为一个梵蒂冈和教皇的敌人辩护,讽刺的是,这个人恰恰就是被你们自己推翻的。”

    主教的话显然激起了佛罗伦萨人的不满,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恼羞成怒的愤怒,他们纷纷看向同样神色难看的萨齐。

    萨齐望向主教,迎上了他眼中犀利挑衅的目光。

    “我们必须先让他认罪,不论使用什么手段。”萨齐终于开口。

    他的话让佛罗伦萨人纷纷暗吸凉气,他们知道这话里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诧异看着萨齐,有些人已经在想,他在这件事上似乎已经与教皇的使者们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可是给他定什么罪名呢?”一个佛罗伦萨人有点犹豫问“我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希莫忽然开口了,看到所有人的目光向他投来,马希莫抚摸了一下那本厚厚的日记“如果允许,我想先见见那个萨伏那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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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虔诚与纯洁 下

    马希莫隐藏在袍子下的手里捏着那本厚厚的日记,日记的硬皮面有些地方已经干裂,咯得手有些疼。

    萨伏那洛拉并没有和他的同党关在一起,那些人都被关在了距离码头不远的小城堡的地牢里,那是建在一块从陆上直接伸到海里的巨大礁石上的城堡,坚固的结构让那里起着瞭望哨和地牢的双重作用。

    萨伏那洛拉被关在市政厅后面一座单独的房子里,房子很结实完全由石头建造,除了一扇门之外其他地方的窗户上都固定着木栅栏,这里原本就是用来囚禁一些不方便投入监狱的犯人的。

    十几个卫兵守在这里,这些人不是佣兵而是那些“被激怒者”,让这些人而不是佣兵看守,是为了防止有人为了救出萨伏那洛拉要么贿赂,要么死拼。

    所有人都知道不论是在金钱还是刀枪面前,佣兵们总是不太靠谱的。

    马希莫在一个官员的引领下走进房子,这里的光线有些暗淡,主要是所有窗户的帷幔都拉得紧紧的,外面的阳光照射不进来。

    这时候房子里已经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让房子里看上去多少有些温馨,不过马希莫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只从那些房子里站的到处都是的“被激怒者”们脸上神情和他们手里闪着光泽的武器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已经做好了随时处决犯人人的准备。

    在萨伏那洛拉被抓的时候,就有人提出来要当场处决他,这并非是因为愤怒和憎恨,而是因为对这个人的畏惧。

    萨伏那洛拉有着惊人的煽动能力,他的讲演具有非凡的魅力,能激起人们的共鸣和相应,很多人在听过他的布道后就被他吸引,进而追随他的脚步,而其中一些更是成为了他信仰的坚定支持者。

    “被激怒者”们同样利用煽动裹挟了民众,不过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加清楚这种煽动的可怕和巨大力量。

    所以他们当中很多人更倾向于立刻处死萨伏纳洛拉,而不是让他有机会重新翻身。

    马希莫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看着那个官员和站在门口看守队长小声说了几句又出示了萨齐的手令之后,才用钥匙打开房门。

    马希莫走进了房门。

    房间里很明亮,两个硕大的蜡台把中间的一张桌子照得泛起了放光,除了几把椅子和一个桌子,这里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而萨伏那洛拉就坐在桌前。

    他身上穿着的一身上下两截的短外套证明了之前马希莫的推断,当暴动民众闯进房子时,他都没有机会穿上衣服就被带走了。

    萨伏那洛拉正半趴伏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房门响声就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然后马希莫就看到了一张有着明显被殴打的伤痕,却颇为平静的脸。

    萨伏那洛拉的脸轮廓饱满,眉骨很高,鼻梁也很高,整个鼻骨几乎是直接从前额向下直直的连下来直通鼻尖,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意志坚定而有异常严肃。

    倒是他的嘴唇很厚实,并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似的样子,可凡是稍微熟悉他的人都不会忘记他那极具煽动性的语言表达能力,这种能力让他在还没有成为执政官之前,就已经拥有了旁人难以图及的巨大声望。

    看到马希莫,萨伏那洛拉脸上露出丝疑惑,在又打量了一阵后他放下手里的笔用平静的声调说:“请原谅我的愚笨,您很眼熟不过我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院长大人,看来我在您心目中还真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马希莫自嘲的笑笑,不过他倒也并不奇怪,毕竟一直以来在遇到亚历山大之前,他也的确都是个小人物“请允许我提醒您,几年前曾经在圣马克修道院呆过短暂的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您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说到这时马希莫脸上露出丝奇怪笑容,同时他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了下右肩膀。

    “我想起来了,马希莫。”萨伏那洛拉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悟,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出了微笑“其实我早该想起你,不过你的变化有点大而且我也没想到会这个时候见到你,说起来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没有您给我留下的印象深,”马希莫看着萨伏纳洛“特别是每次您命令人用鞭子打我的时候。”

    萨伏那洛拉笑了笑,似乎丝毫不为眼前这个过人如今显然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担心。

    “我记得你总是违反教规,喝酒,赌钱,还和女人鬼混,”萨伏那洛拉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认真打量着马希莫“我的圣马克修道院是严肃的纯洁的,可你在的那段时间却把这股风气破坏了,甚至有人禁不住诱惑和你一起堕落,我必须把这一切纠正过来。”

    马希莫默默点头,他倒是不会否认这些指控,实际上萨伏那洛拉说的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在圣马克修道院虽然呆的时间不长就被赶了出去,可他留下的名声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臭不可闻了。

    “不过院长大人你想过没有,我在生马克只待过很短一段时间,可为什么你那些努力维持了那么久戒律的修道士们,却因为我这么个人很快就堕落了呢,难道我的行为比您所遵循的本尼迪克教规更能有威力吗?”

    “那是因为你的行为始终遵循的是内心里的**,”萨伏那洛拉身子微微前倾“马希莫我大概没对你说过,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不论是你的想法还是对教规甚至是教义近似诡辩似的辩解,都曾经让我感到惊讶,因为你总是能用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为自己找出借口,可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你更危险。”

    “所以你总是让我尝尝鞭子的味道,”马希莫笑了笑“你想让我和其他人完全一样,成为你宣扬的那一套当中的一个。”

    “我是在帮助你走上正路,”萨伏那洛拉打断了马希莫,然后他上下打量马希莫“我听说梵蒂冈派来了使者,那么说你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看来即便是被关在这里您的消息也很灵通,”马希莫回头向门口看看“让我想想,是外面那些人当中有些给你通风报信是吗?”

    “他们只是告诉我一些无足轻重的事,”萨伏那洛拉平静的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偷偷释放我,他们告诉我这些只是希望我因为恐惧向他们求饶。”

    “那么您恐惧吗?”

    “恐惧,”萨伏那洛拉没有犹豫的点点头“虽然升上天堂是每个虔诚者的愿望,但是对死亡的畏惧总是无法避免。”

    “我也许可以让你免于死亡,”马希莫想了想把那本日记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擅自看了你的这些东西,我想知道如果你可以免死,你会用什么作为回报。”

    萨伏那洛拉沉默着,他的目光凝视在那个日记本上,过了一会伸手把它从桌子上拿了起来。

    “既然你已经看到就应该知道我很多的事,”他随手翻开日记本,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我看到过人们因为道德堕落毁掉自己和家庭,也看到过富人为了一个小钱夺走穷人唯一的食物,这一切难道是上帝安排的吗,至于那些神职人员他们享受着人们对他们的身份的崇敬,和期盼从他们那里得到上帝的指引的渴望,却荒淫无度大肆聚敛,他们蓄养情妇,横征暴敛,这一切难道是上帝给他们的权力吗?”

    即便是说到这里,萨伏那洛拉的声调也并不激动,似乎只是在叙述事实,可就因为这样马希莫却能从其中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发自内心的愤怒。

    “我曾经见过那些伟大的大师们,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才华奉献给神圣的教堂,可他们更愿意去画那些让人羞耻的东西,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民众的鼓吹。”

    萨伏那洛拉轻轻摇头。

    “上帝创造我们的身体,可上帝却没有约束我们的灵魂,他把我们的身体是否能在死后重归他的荣耀之下的权力给了我们自己,如果能够你就可以升上天堂,否则你就必将堕入地狱。”

    在马希莫的注视下,萨伏那洛拉站起来绕过桌子,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马希莫的胸口。

    “告诉我修道士,当你享受那些堕落的欢乐之后会不会感到空虚,会不会对自己的行为觉得茫然,”萨伏那洛拉微微低下头与马希莫对视着“放弃本尼迪克教规和我之前对你的那些说教,那些东西其实都是虚幻的,你只要问问你的内心,是不是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卑劣可耻的,是不是在每次穷奢极欲的享乐之后都会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如果是那样你可以再问问自己,究竟想要追求什么。”

    马希莫低头看着那根按在他胸口的手指,然后慢慢抬起头。

    “院长大人,我得承认你说的的确让我心动,但是我的堕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其他人受到我的影响也是他们的选择,而您却是要强迫我们听从您的命令,大人您知道佛罗伦萨人的生活很苦吗,您知道外面的一家人为了填饱肚子是多么困难吗,您认为这一切都是谁的错误?”

    马希莫的质问让萨伏那洛拉沉默了,他慢慢后退坐回到自己的椅子前坐下,双眼放在桌上的笔记本。

    “我知道那都是我的责任,我不是个合格的执政官,甚至我的能力也许也就只能在圣马克的围墙里,超出那个范围就是别人的和我我自己的灾难了。”萨伏那洛拉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帮助别人,特别是那些穷人,没有人应该受穷。”

    萨伏那洛拉始终平静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你问我是不是知道佛罗伦萨人在受苦,我要告诉你我不但知道而且很清楚,我知道我自己每天节省下来那点食物根本毫无用处,可是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是尽量安排他们进入工厂,每天拿着低廉的薪水勉强养家糊口,而那些商人在做什么,他们在毫不留情的侵蚀穷人们的血汗。那些人掏空了几乎整个佛罗伦萨,他们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困苦,这难道就是应该的?”

    马希莫默默无语,他这时候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至少在令佛罗伦萨人陷入困境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的确没有什么指摘别人的权力。

    “穷人为什么贫穷,是他们愚蠢还是因为懒惰,我看到过一天工作17个小时的工人,他们每天吃的甚至连黑面包都没有,可他们还是受穷,这是为什么,是他们还不够勤奋还是他们注定就该是穷人?”

    马西莫微微张开嘴,他觉得有些难以回答了。

    “在美蒂齐的时代,他们用僭主之身统治着佛罗伦萨人,他们的羊毛作坊为他们的家族赚取的财富多得难以估量,但是他们从不满足,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们的压榨,那些羊毛工人的双手因为常年浸泡热水几乎个个都留下了残疾,而美蒂齐家却从没有为他们做过一点事。他们的金钱都用来购买那些绘画和雕塑,他们希望通过赞助艺术换取一个好名声,可实际上他们只让艺术这个词变得更加堕落甚至是肮脏。”

    萨伏那洛拉的声调并不激动,甚至就是在说到最愤慨的时候,也依旧如同只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异常专注的,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停留在对面的马希莫脸上,那种认真的眼神令他的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充满了坚定与不屈。

    马希莫默默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事实上他知道萨伏那洛拉说的的确是事实。

    美蒂齐家获得财富的经历绝对不是善良的,甚至如果细纠起来会发现这个拥有极高声望的家族做的很多事并不光彩。

    从早先柯西莫德美蒂齐以放高利贷为业积攒下偌大家财,到洛伦佐德美蒂齐用贿赂议会获得权力,然后建立属于这个家族的僭主地位,都证明着美蒂齐家那并非清白的过去。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马希莫迎着萨伏那洛拉的目光“你认为自己比那些美蒂齐更高尚吗,在你的统治下人民更受苦,我见过他们的样子,那并不比美蒂齐时候好多少甚至更糟糕。”

    “可是我给了他们希望。”萨伏那洛拉的声音略微变得激动起来“那些人用艺术欺骗民众,诱惑他们用那些虚幻的美景和口腹之欲能让他们忘记真正的痛苦是什么,可是我用虔诚提醒他们,让他们不要忘了真正令他们堕落的是什么,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便被视为异端也会坚持我的信仰,因为我看到了堕落和贪婪带来的罪恶,那么我就要用纯洁的虔诚把这种堕落抹去。”

    马希莫很想驳斥他,他想告诉这个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他那套,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以为用背诵赞美诗就能解决肚子咕咕叫的麻烦,至于说漂亮女人和好酒,马希莫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得开了。

    只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又都奇怪的咽了下去,至于说原本想要对这个说些嘲讽的话报复以前挨的那些鞭子的念头,马希莫忽然没了兴趣。

    “你会受到审判。”马希莫慢慢站起来“不过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审判你是没有自辩权的,你的所有罪行都会被提前罗列出来,所以我只是来提醒你,如果你不想在最后时刻还蒙受羞辱,最好承认对你的所有指控。”

    “最后时刻吗,”萨伏那洛拉低声自语,然后望向马希莫“我会被判处什么的刑罚?”

    “亵渎,异端,诽谤教廷和残暴的统治,”马希莫看着萨伏那洛拉的脸“你会被处以极刑。”

    有一小会,萨伏那洛拉微微一呆,他似乎被马希莫的话吓住了,可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复了平静。

    “对异端的惩罚不适合我,真正应该惩罚的人如今正高举梵蒂冈的那张宝座,”萨伏那洛拉拿起了桌上笔,在继续低头写东西之前,他又看了眼马希莫“修道士,如果你能把我的那些手稿和这本日记一样保存下来我会十分感激,另外还有现在我正在写的这些东西,我并不希望它们为我做什么辩护,不过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有人通过这些东西知道我们这个时代都发生了什么。”

    马希莫略微想想就点头同意,他的确有些好奇萨伏那洛拉会给后人留下什么。

    而据他所知,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人的名字将会以被以异端的罪名被人们铭记。

    马希莫离开那间房子的时候,看到几个佛罗伦萨人急匆匆的和他错身而过走了进去,然后在他走出没多远的时,就隐约听到了房子里传来阵阵痛苦的惨叫声。

    佛罗伦萨人在逼迫着萨伏那洛拉认罪,马希莫心里闪过这个年念头,同时他看到了一群人正在忙碌的向对面广场上搬运着各种木料。

    那是正在准备的行刑台。

    马希莫深深吸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有些茫然,甚至在用力甩了两下头之后,他也没有把萨伏那洛拉那些话从脑海里丢掉。

    “可怜的人。”最后马希莫只能这么无奈的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市政厅里走去。

    与此同时,在市政厅的一个房间里,一个男人正把一封密封很好的信递给萨齐。

    “这是教皇陛下的条件,”诺梅洛略显好奇的打量着萨齐,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新执政官,不过这并非是让他好奇的原因,真正引起诺梅洛好奇心的,是亚历山大之前要求他对亚历山大六世说的一些话。

    “推翻萨伏那洛拉对我们的好处并非只是消灭了一个教皇的的敌人,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让新的佛罗伦萨政府成为我们的朋友,而对新政府来说,萨伏那洛拉的倒台让他们同样失去了佛罗伦萨人的信任,所以如果他们想要避免被诸如美蒂奇家这样的敌人威胁,唯一的选择就是与我们合作。”

    “这是什么?!”看着打开的密信萨齐的神色瞬间变化,他猛然抬起头紧盯着诺梅洛“这就是教皇提出的条件。”

    “是的大人,这是陛下的唯一条件,”诺梅洛微微躬身“教皇很殷切的等待着您的答复,这一切可以在对萨伏那洛拉公开审判之后进行,不过这个条件是不容拒绝的。”

    听着诺梅洛的话,萨齐脸上神色变化,他再次低头看看那封信,在反复看了几遍之后,萨齐的神色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这么说这才是他的目的,”萨齐喃喃自语“我想我已经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也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了,在佛罗伦萨颁布梵蒂冈发行的货币?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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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推销员马基雅弗利

    萨齐脸色阴沉的走进了在祈祷堂后面的萨齐宫。

    以前那些被封闭起来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拆除,整个萨齐宫能供人活动的房间并不多。

    以前为了响应萨伏那洛拉提倡朴素清贫的生活方式,萨齐不得不让人把自己家中大部分地方都封闭起来,现在却是因为要接管佛罗伦萨这个让人头疼的烂摊子,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修缮宫殿这种事。

    只是成为了执政官之后,每天来拜访的人就多了起来,整个房子变得拥挤不堪,这让萨齐不得不认真考虑是不是要把房子整修一下了。

    萨齐宫不算很大,只有20个左右的房间,整座宫殿是一个沿着中线左右对称面向大门的凹形,在凹形的中间,有个不算大的花园。

    萨齐如今住在宫殿右翼的房子里,除了他自己,其他萨齐家的人并不都住在这儿,他们当中有些人住在距萨齐宫不远的街上,有些则在更远的什么地方。

    并非所有萨齐都是那么幸运的,古尔维奥·萨齐当初能进入佛罗伦萨市政府,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知道该怎么获得萨伏那洛拉的信任。

    他回到佛罗伦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与之前那个庸俗堕落的自己决裂,同时他让人封闭了萨齐宫的大部分,因为它们是“过去堕落与丑恶的象征”,而后他又打听清楚了关于波提切利与萨伏那洛拉的一段近乎传奇般的神交。

    作为被萨伏那洛拉最为厌恶痛恨的世俗艺术大师,波提切利却从萨伏那洛拉那里找到了洗涤自己堕落思想的办法,然后那位大师毅然放弃了他的艺术成就,转而投身于规劝其他那沉溺艺术的人,远离歧途的事业当中去路。

    萨齐就是在打听到这个时候与波提切利成为了好友,而后通过这位痛改前非的艺术大师与萨伏那洛拉接近,进而最终得到了他的信任。

    市政府的官员,财政官,然后是共同执政,再到如今推翻了萨伏那洛拉成为了佛罗伦萨的最高执政,萨齐似乎已经走到了他人生当中的最高峰。

    但是古尔维奥·萨齐自己知道,事实却并非很多人想的那么简单。

    亚历山大六世提出的条件让不但意外更加愤怒,即便是当着诺梅洛的面,他也险些因为怒火中烧而爆发出来。

    允许教廷发行的货币在佛罗伦萨流通,这个条件让萨齐觉得就好像有一双手从罗马伸过来要扼住他的喉咙。

    只要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铸币权的重要,更明白被人掌握了市场货币发行权对一个地区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如佛罗伦萨这样的地方,如果任由教廷发行的货币充斥市场,萨齐甚至不敢想象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萨齐很想拒绝,而且他认为这不只是他作为佛罗伦萨执政官的责任,即便是出于个人利益,他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最终他给诺梅洛的答复只是:“我需要考虑。”

    做为曾经的财政官,萨齐比任何人都清楚佛罗伦萨的近况。

    如果说如今的佛罗伦萨是个烂摊子,萨齐并不认为是在贬低或是污蔑。

    如果一定要认真说,他甚至认为情况还要更糟些。

    从比萨人开始了向佛罗伦萨倾入大批廉价商品的那时候起,在连续几个月的动荡中,佛罗伦萨人的金钱如流水般向外倾泻,没有人能挡住这种令人恐惧的浪潮,而随着囤积货物的佛罗伦萨商人们纷纷被这股商品大潮淹没,等待他们的就是相继的破产。

    而后接下来就是那个杰姆斯·哥伦布的出现,这是萨齐自己参与,甚至亲手推动的。

    正是因为他的关系,杰姆斯·哥伦布才能那么顺利的建立起了他的交易所,然后就是对那些剩下还没有破产的商人们的洗劫。

    这一切在当时是萨齐需要的,一开始他想要成为这座城市中比萨伏那洛拉更重要的人物,而后随着局势变化他又看到萨伏那洛拉的统治摇摇欲坠的样子。

    现在萨伏那洛拉已经被暴动推翻,他也如愿以偿成为了佛罗伦萨的统治者,但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堕入了一个之前早就设好的圈套。

    洗劫佛罗伦萨的市场,掠夺整座城市的财富,然后在这座城市几乎陷入瘫痪的时候,再用发行货币的办法对佛罗伦萨予以致命一击!

    萨齐甚至要对这一连串的举动由衷的赞叹了,只是这种赞叹之下却是无尽的苦涩。

    该怎么办?萨齐从离开市政厅后就一直这么琢磨,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等待他或者佛罗伦萨的就可能是如今驻扎在国王上的那支蒙蒂纳军队的进攻,而他很清楚那些佣兵都是个什么德行,这从他指使那些“被激怒者”发动暴动时候就可以看出来。

    那些佣兵在知道城里发生了暴动后,他们首先做的不是立刻赶赴暴动地点,而是先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退入了各自防守的堡垒,直到暴动结束后他们才走出来,至于事后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则是他们的任务只是防范外来的敌人,至于佛罗伦萨人自己要干什么,他们管不着。

    城防军的这种态度固然让萨齐暗暗松口气,可他也由此知道了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至于说防御外来的敌人,他不认为那些城防军会真的为了佛罗伦萨与曾经击败过威尼斯人的蒙蒂纳军队殊死战斗。

    另外萨齐也不会忘记发动暴动的武器正是那位蒙蒂纳伯爵提供的,这让他不禁暗暗怀疑佛罗伦萨城里是否有那个人留下的人。

    至少在他看来那个杰姆斯·哥伦布并非一个真正纯粹的商人。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来自亚历山大六世的威胁。

    如果自己拒绝,亚历山大六世会不会转而支持美蒂奇家?

    一想到这个可能,古尔维奥·萨齐就不禁不寒而栗,他不会忘记当初在试图阴谋推翻美蒂奇家失败之后萨齐家遭受到的血腥报复,甚至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可一想起他还是胆战心惊。

    一旦美蒂奇家重新回来,等待他们所有人的,就只有死亡!

    似乎一切道路都没有了,萨齐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着神,甚至连仆人走进房间都没注意。

    “老爷,有个叫尼科洛·马基雅弗利的人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萨齐愣了下,这几天来拜访他的人太多了,他也都很热情的接待了那些客人,不论是准备走门路在新政府中混个一官半职,还是想要请求庇护躲过搜捕,他对那些人都没有拒绝。

    他需要迅速获得足够多支持,不过这个马基雅弗利的到来让他有些意外。

    萨齐知道马基雅弗利如今正出使比萨,而且似乎他还一度在蒙蒂纳伯爵的手下和军队里谋了个差事。

    现在这个马基雅弗利忽然出现,难道是奉了蒙蒂纳伯爵的命令?

    想起蒙蒂纳伯爵,他就不由想起了卢克雷齐娅,这让萨齐的心不由微微激动起来。

    他不知道马基雅弗利是为什么来的,不过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因为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梵蒂冈的真实目的。

    “那个马基雅弗利是政务厅的吗?”萨齐略微沉吟的问。

    “他是这么自报身份的。”

    “那么让他到主厅,”停顿了下想了想萨齐继续说“还是让他到到这里来见我吧。”

    “遵命老爷。”仆人有些意外,他知道能被邀请到这个房间的都是些很重要的人物,譬如那些政府里的高举官员,当然也有之前那些密谋推翻萨伏那洛拉的主谋们,

    马基雅弗利也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到这个显然有些更多私人味道的房间来。

    在很多时候,普通客人更多的会被邀请到主厅,因为那里更加公共化,而多少带着私人味道起居室,是只有关系十分密切的客人才会进入的。

    马基雅弗利不论是之前在政务厅还是其他地方都与萨齐并不熟,或者说这位如今的执政官能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是很庆幸的事情了。

    直到看到马基雅弗利的时候,萨齐还在琢磨该怎么从这个人身上探听到关于蒙蒂纳伯爵的消息。

    不过他很快就意外的发现,这个马基雅弗利似乎并非带来了蒙蒂纳伯爵的什么消息,反而是来向他求援的。

    这让萨齐在失望之余又不禁感到疑惑,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来请求帮助还是另有所图,不过想到他曾经的经历,萨齐决定向他打听一下关于蒙蒂纳军队的虚实。

    “那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提到这个马基雅弗利有些激动,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而且隐约的他觉得除了能让自己摆脱萨伏那洛拉同党这个身份的困境,也许还能得到这位新执政官的赏识。

    “他们有着严明的纪律和勇敢的品德,这是在其他军队里很少看到的,我见过比萨的军队,他们更多的作用只是聚集起来恐吓对手,如果他们的敌人够强大,他们很快就会畏惧,然后如果敌人表现出坚定的战斗**,他们就会立刻溃逃。”

    马基雅弗利用鄙视的语气说着,看到萨齐脸上露出专注认真的神色,他不由心里暗暗激动,他听说过这位大贵族出身的执政官是个很傲慢的人,如果他对谁不感兴趣,往往会毫不留情的表现出来,而不会顾及到对方的颜面。

    那么现在他露出这种认真的神情,就应该不是只出于礼貌而是真的有兴趣。

    马基雅弗利下定决心,采用略微冒险的方式。

    自从回到佛罗伦萨,马基雅弗利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可能会被人从房子里揪到大街上,然后就是先遭受一通殴打,接着就被吊死在那一排排刚刚树起不久的绞刑架上。

    每当有人经过门口或是敲响房门他都一阵紧张,这种日子让他觉得再过下去可能就会被逼疯了。

    所以在终于下定决心后,他冒险走出大杂院,再又经过了一阵踌躇忐忑之后他决定拜访新执政官。

    马基雅弗利之所以做出这么个近乎冒险的决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比萨和蒙蒂纳军队里的经历能够给他帮助,现在看到事情果然如猜想的那样,马基雅弗利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他知道即便得不到这位执政官的赏识,至少自己应该是不会被送上绞刑架了。

    “请原谅执政官,我还要用我们自己的城防军作为比喻,不过这个比喻是不那么让人愉快的,”打定主意的马基雅弗利决定趁机向执政官兜售一下他的那些经过观察的出来的结论“我们的城防军也许比比萨人好些,不过我看不出来这两者之前有什么根本区别,他们只是一群拿着薪水的外国人,他们同样不关心佛罗伦萨会怎么样,甚至不关心究竟是谁在统治这座城市,对他们来说谁能给他们发薪水他们就为谁干活,而且他们从不肯做出真正的牺牲,因为这只是他们的工作。”

    萨齐承认被马基雅弗利的这段话打动了,他想起了之前暴动时候城防军的表现,再听听眼前这人的话,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点头。

    “我见到的蒙蒂纳伯爵的军队是一直属于他本人的军队,那些士兵来自他的领地,他们战斗得到的奖赏也来自领地,他们会在领地里得到一小块地或者是其他的奖赏,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这位伯爵把这支军队训练成了只为他战斗的军队,他是他们的领主,指挥官和统帅,而不是与他们之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你是说他自己养这支军队,而不是花钱雇佣他们?”萨齐略感兴趣的问。

    “不只是这样,”马基雅弗利有些激动的说“执政官我们必须承认我们之前从没有真正认真的对待过军队,我们总是认为只要花钱就可以得到一切,所以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我们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我们当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我们自己有多少军队,他们又都在使用什么样的武器,而这位伯爵却不是这样的,他对自己的军队异常熟悉,不论是军队的制服还是他们武器,或者是战斗的方法,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在他的授意下完成的,所以他才能让这支军队听从他的指挥。”

    “一支完全自己建立起来的军队,”萨齐的神色微微变化,他琢磨着这其中的含义同时眼神认真看着马基雅弗利“告诉我外交官,你见过的战斗是什么样的,他们是不是勇敢和忠诚?”

    “这正是我要说的执政官,勇敢和忠诚这是蒙蒂纳伯爵军队的特质,正因为这种优秀的品德他们能战胜威尼斯人,也能战胜凯撒·波吉亚,而我有幸曾经亲身参加过后一场战斗,”马基雅弗利用略显自豪的语气回答“我亲眼看到那些之前只是普通水手的比萨人经过严格训练后有敌人勇敢厮杀的样子,也看到了伯爵的波西米亚骑兵在冲过开阔地时近乎疯狂的举动,不过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阿格里火枪兵,他们在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时依旧能坚定的战斗,我甚至记得当凯撒的军队越过开阔地前进到他们面前时,这些火枪兵也始终坚守阵地不曾后退一步。”

    马基雅弗利激动的声音在起居室里回荡,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在谁的面前,因为他那特有的感染力,随着描述萨齐甚至觉得自己似乎也置身于里窝那的战斗中了。

    “那么外交官,你认为如果蒙蒂纳军队向佛罗伦萨发动进攻,他们会成功吗?”

    听到萨齐的提问,马基雅弗利似乎一愣,他看看萨齐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然后他微微摇头:“抱歉执政官,我当然希望佛罗伦萨能取得胜利,但是如果这样回答就不符合我今天觐见您应该遵守的诚实的本分。”

    听着马基雅弗利这拐弯抹角似的回答,萨齐露出个淡淡笑容。

    他承认这个人很圆滑,不过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伯爵训练这样一支军队用了多久?”萨齐忽然问。

    马基雅弗利尽量掩饰住内心隐约的激动,他先是琢磨了下该怎么回答,最后决定用个比较含糊的方式应对这个问题。

    “伯爵在2年前到罗马的时候只是那不勒斯的一个小领主,那时候他的军队只有很少的阿格里火枪兵和波西米亚骑兵,而现在伯爵的军队已经几乎是罗马涅最强大的了。”

    萨齐似乎陷入了沉思,他慢慢站起来缓缓走着,并不在意马基雅弗利的一双眼睛始终跟着他慢慢转动。

    过了一会萨齐停下来想了想,转身走向桌边。

    在马基雅弗利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萨齐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把这张纸条递给了马基雅弗利。

    “外交官,你的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萨齐轻轻抻了抻衣袖上的褶皱“我会在执政会议上把你介绍给其他的执政官,在这之前你可以先到市政府政务厅继续担任你原来的职务,如果有谁要对你之前的行为予以追究,你可以向他们展示我的这道命令。”

    在接过来时,马基雅弗利迅速在那张纸上看了眼,他注意到其中有句让他暗暗激动的话“这个人在我的保护之下……”

    离开萨齐宫的马基雅弗利站在街上深深喘了口气,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感到始终压抑的紧张消失不见。

    “我也得送给消息,”马基雅弗利低声自语,然后他对跟着他的随从吩咐着“你现在出城,给我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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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那一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没有露出她迷人微笑。那一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还没有屹立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厅前。那一年,马丁路德振聋发聩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没有震撼教廷。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正窥伺整个欧罗巴。那一年,遥远的新大陆刚刚揭开神秘的面纱。那是漫长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那是灿烂黎明就要到来的前夕!那是“曙光的时代”!!本书Q群:79180533“征服天国的朋友”,欢迎大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