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杰姆斯·哥伦布的崛起
古尔维奥·帕齐,是这座位于洗礼堂后街上,外表样式古老,里面却布置得颇为富丽堂皇的大房子的主人。
只是这里虽然奢华,可是与这个家族曾经引以为豪的帕齐宫比起来,却多少有些显得寒酸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古尔维奥·帕齐也没有住在房子的主体建筑里,而是住在侧面配楼的一个大套间中。
房子大多数部分的门窗被用木板封死,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都是黑乎乎的,看上去有点吓人。
而且当杰姆斯走进这个套间时,他注意到不但墙壁上是空空的,甚至连一些原本包裹着精美花纹的廊柱也已经被涂抹得露出了里面木头原来的颜色。
至于地上,光可泽人的大理石地面还是完好的,可原本铺在上面的华贵地毯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不过虽然到处都显出一种似乎在刻意追求的简朴,但是一个挂在门楣上醒目纹章却很明显的吸引杰姆斯的注意。
那个有着蓝底金色图案的海马标志和黄金海螺的纹章是属于帕齐家族的骄傲,在多年前,因为帕齐家的人策划了谋杀美蒂奇家的人而被剥夺了拥有这个纹章的权力。
当时凡是参与阴谋的很多人都被处以了极刑,做为当时帕齐家族当家人的佛朗西斯科·帕齐也和那些主使者一起被愤怒的美蒂奇和他们的支持者当街打死。
而整个家族都被赶出佛罗伦萨,流放异地。
而现在,随着美蒂奇家被推翻流亡,帕齐家不但重新回到了佛罗伦萨,而且还在萨伏那洛拉政府中谋到了个很高的职位。
古尔维奥·帕齐是个身材魁梧的人,做为如今帕齐家的当家人,古尔维奥·帕齐是佛罗伦萨现政府中,继作为首席执政官的萨伏那洛拉之下,6位分别掌管不同事物的执政官中的一个,而且他的排名还颇为靠前。
古尔维奥·帕齐的硕壮多少有点出乎杰姆斯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个个头不高,满脸都是算计的贵族官僚,可现在看古尔维奥倒更像个随时可以冲上战场的士兵。
“别站在那里发呆,走过来点,”古尔维奥·帕齐向站在门口的杰姆斯摆摆手“如果是以前我可以用上好的酒招待你,也可以请你吃整个佛罗伦萨都会羡慕的美食,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是堕落和罪恶的象征了,所以我只能请你喝这个。”
古尔维奥·帕齐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看上去很简陋的陶瓷罐向杰姆斯晃了晃。
“不过请别小看这种佛罗伦萨人自己酿的草莓酒,喝过之后你会发现其实这种酒的味道还不错。”说着,主人倒上了满满的两杯“我的几个朋友说有个商人要见我,而且他们很卖力的替你说项,我想你一定在他们身上花了不少钱。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最好说的简单明了,我的时间有限。”
“尊敬的执政官,我这次来是为了……”
“请等一下,”古尔维奥·帕齐抬手制止了杰姆斯“在佛罗伦萨,‘尊敬的执政官’这个称呼只能给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的领袖和导师萨伏那洛拉,而对我们只要称呼执政官就可以了。”
“抱歉,执政官,”杰姆斯赶紧纠正过来“是这样的执政官,我想您之前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不过我要再稍微向您申述一下,”说着杰姆斯的神色微微一正“我希望能够在佛罗伦萨建立一间交易所,我想您已经察觉到之前佛罗伦萨市场上发生的一些事,那种混乱的局面甚至有些可怕,我想佛罗伦萨政府也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所以我觉得我能在这件事上对你们有帮助。”
“一间……交易所,能告诉那是做什么的吗?”古尔维奥·帕齐不动声色的问。
“执政官,那是专门用来规范如今混乱的市场的,”杰姆斯很认真的说“我去过比萨,而且很荣幸的和蒙蒂纳伯爵打过交道,所以我对他们的交易所很清楚,比萨人就是通过交易所这种东西调动和贩卖货物的,而且这个交易所往往用很少的钱,就能调动十倍甚至更多的货物,而后只需要按之前交易时候签约的款项和利息付款就可以,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比萨人能那么疯狂的向佛罗伦萨投入各种商品的秘密。”
“哦?”古尔维奥·帕齐的神色微微动了,他原本斜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些许关注的样子“告诉我你准备具体怎么做。”
“是这样,我发现比萨人虽然有一个比较强大的贸易联盟,但是他们真正厉害的地方,是那种通过极少的资金调动大量货物的手段,而且他们通过那间交易所很容易的就控制了几乎所有商品的定价权,这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们可以把价格压得让别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而通过那种赊账贷款似的手段,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无法及时收回来。”
说到这,杰姆斯微微弯腰行了个礼:“青原谅,就拿您的这罐草莓酒来说,如果我同时进货100罐,即便成本很低也可能会担心因为资金都压在这些酒上无法即使收回来而犹豫不决,可如果我只用10罐的本钱就能进货100罐呢,即便这些酒暂时积压在手里,本钱也不过是十分之一而已,我完全可以用剩下的钱去投资其他更好的产业,而我手里还永远有一笔100罐草莓酒的生意,您觉得这样的一个地方,是不是很有用呢?”
听着杰姆斯的话,古尔维奥·帕齐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用手抚摸着刮得光滑下巴,似乎在琢磨杰姆斯的话里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
“你见过那位蒙蒂纳伯爵?”古尔维奥·帕齐看了眼杰姆斯“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还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为他往北方运过粮食,”似乎觉得说的不够清楚,杰姆斯耸耸肩“其实是为他给法国人送过粮食,那时候他还不是伯爵,只是那不勒斯的一个小领主,不过他的舅舅是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我向您一定知道这位大人。”
帕齐点点头表示的确知道。
“在做生意上我觉得那位伯爵有些地方的确和我们大家不一样,他的办法一开始看起来似乎有些荒诞不经,可是只要稍微仔细想想就可以发现其实这些办法都很奇妙,这方面我没见过比他更精明的了,而且我想您也看到了最近在佛罗伦萨发生的事,我相信他这次肯定大赚了一笔,不过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蒙蒂纳伯爵总是能想出别人想不到的办法,或许就在我们正商量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又有了新点子了。”
“看的出来你似乎挺推崇他。”帕齐嘟囔了一句。
“不执政官,事实上我有点怕他,”杰姆斯摇摇头“我觉得如果我们也要开这么一间交易所,那就一定要和蒙蒂纳伯爵搞好关系,甚至必要时候邀请伯爵和我们一起做生意,这毕竟是他想出来的办法,而且如果和他们联合起来,就能借用他那个贸易联盟的作用,那对我们是很有帮助的,您应该知道汉萨同盟能够兴旺那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有一群坚定的盟友。”
“可是我听说这个蒙蒂纳伯爵和教皇的女儿关系密切,甚至现在那个卢克雷齐娅都和他一起住在比萨,是这样吗?”
听到帕齐的疑问,杰姆斯心里暗暗对亚历山大的“不检点”一阵诟病,不过他还是赶紧说:“执政官我想您是误会了,蒙蒂纳伯爵的确与那位小姐有着很亲密的关系,不过他和教皇之间却并不融洽,特别是和凯撒·波吉亚,他们的关系很糟。凯撒曾经公开表示绝不承认伯爵与他妹妹之间的关系,而且据说波吉亚家正在积极与那不勒斯王室联姻,准备把卢克雷齐娅嫁给腓特烈国王的侄子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
帕齐默默点头,这些消息他多少听说过,所以知道眼前这个商人倒是并没有骗他。
相反,因为他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倒是证明了这个人的确和那位伯爵关系不错,否则这种只会在贵族上层当中流传的消息,一个小商人是不太可能打听得到的。
不过即便这样,帕齐也没打算立刻给他回答。
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因为如今的佛罗伦萨正是麻烦重重的时候。
之前佛罗伦萨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普通市民们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或是因为听说了那些投机商自杀才关注这些事,可是市政厅的官员们却很清楚这件事对佛罗伦萨带来的巨大影响。
按照刚刚不久前财政厅的统计,只是一个9月,佛罗伦萨就流失了将近6万弗洛林之巨的金钱,这即便是对于佛罗伦萨这样的地方来说,也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的数目。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之前那些投机商们为了更多的囤积货物,他们不但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投了进去,更是到处借贷,甚至不惜悄悄的向那些来往于比萨和佛洛伦萨之间的犹太人借高利贷。
一旦还不上那些贷款,那些商人就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有的人选择了一条既勇敢又懦弱的道路,他们用自杀这种即便死后也无法升上天堂的办法摆脱了在人世间的苦难,而大多数人却不得不背着可能一生都还不起的债务的苟延残喘的挣扎着。
而就是这些人,因为他们的缘故,很多佛罗伦萨人的财产变成了一批批放在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这个引起的恐慌才是让佛罗伦萨人感到害怕的。
他们担心自己的财产最终变成一堆一钱不值的破烂,为此人们推举出了一些代表找到政府,希望佛罗伦萨的官员们能帮助他们解决难题。
为了这个,佛罗伦萨市政厅头痛万分,却又一筹莫展。
离开了帕齐家的大房子,杰姆斯沿着洗礼堂后面的街道缓缓向前走着。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枯黄的树叶随风飘得到处都是,踩在满是枯叶的地上,发出的那种“咔咔”脆响似乎在不停的提醒着人们,很快将要迎来寒冷的冬天。
杰姆斯的住所在阿诺河边的一处大杂院里。
这里是由四周的房子围拢起来后形成的空地上盖起来的一片居民房。
院子中间有口井,附近几十户人家都用这口井里的水,所以井台被磨得很光亮,在夏天的时候女人们会一边在井台的石头上用洗衣锤敲打衣服一边闲聊,可现在围坐在井台前的是一群男人,他们正看着一个年轻人画画。
“你应该却找那些大师拜他们为师,”一个男人看了看年轻人画板上那些只用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来的形象摇摇头“不过你现在混得也不错,听说你那个朋友赚了不少钱是吗?”
“我不知道,”罗恩左·萨巴蒂尼一边认真的画着一边随口说“他整天都不在家呆着,有时候我跟着他出去也不懂他在干什么。”
“你应该去找那些大师,他们会教你的。”
那个男人又说了一句,换得的却是旁边几个人的嘲笑。
“算了吧,即便是最伟大的木桶也已经放弃了继续画画了,你觉得他能学到什么。”旁边一个男人摇摇头“而且尊敬的执政官说到很多,那些绘画能给我们什么呢,除了能摆在贵族们的客厅里供他们炫耀,我们还是要为每天的面包奔波,所以我们的执政官痛恨那些浮华的东西,他宁愿把钱花在我们这些穷人身上,也不愿意为艺术家们掏一个铜板。”
“这话对,还有那些女人,她们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那有什么用,一次虔诚的祈祷要比她们花在梳妆台前的时间短得多,可那能让我们灵魂得到拯救。”
这个男人的话引来了四周人们的迎合,他们纷纷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虔诚的低声默念几句经文,然后这才又坐下来继续聊天。
之前一再建议罗恩左拜师学画的男人有点尴尬,还隐约有些不安,他有意和其他人搭讪着说话,但是却显然收到了其他人的冷淡。
罗恩左却觉得这个人不错,至少在这个大杂院里和他说得上来。
不过在发现那人似乎情绪不高后,罗恩左也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手里的画板上。
杰姆斯回来的时候,罗恩左正对着自己的画仔细端详,看到杰姆斯,年轻人露出了笑容。
跟随着杰姆斯进入弗洛伦萨,年轻的罗恩左经历了很多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事,他拜访了心目中无比崇敬的大师,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波提切利似乎对教他绘画完全没有兴致。
相反,这位绘画巨擎不厌其烦的控诉艺术的弊端甚至罪恶,这让年轻人不禁惊讶莫名无所适从。
他觉得似乎波提切利对他自己的那些伟大的艺术作品充满了无比的憎恨,似乎那些东西不是他的杰作,而是什么堕落的象征。
这让年轻人完全被这个意想不到结果搞的昏头转向。
甚至当他回到大杂院的时候,都没有能从那种意外和震惊中清醒过来。
拜师学艺的意外受挫让罗恩左·萨巴蒂尼很沮丧,而继续留在佛罗伦萨却又让他为自己拮据的生活发愁。
罗恩左不得不一边靠为杰姆斯的生意记账赚些生活费,一边依旧顽强的学习,他希望能重新打动波提切利,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个想法似乎有些过于天真了。
除了波提切利,罗恩左已经发现似乎四周的人都和那位大师一样,对所谓能够引诱人们陷入堕落的东西有着深恶痛绝般的憎恨。
而那些并不认可这种想法的人,正在逐渐的被人们孤立起来。
他想起了之前杰姆斯对他说的,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着一些古怪事情的话,但是把心思完全放在绘画上试图早日出人头地的罗恩左却又不知道这一切的古怪又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他唯一能放心的与之交谈的就只有杰姆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似乎人们之间不再那么亲近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察觉到佛罗伦萨人中的那丝古怪,那种似乎对身边的人永远保持着某种距离和戒备的态度。
佛罗伦萨人对上帝的虔诚让罗恩左感到诧异,尽管他之前去过的地方不多,但他从没见过哪个地方像佛罗伦萨人这样近乎疯狂的虔诚。
按照首席执政的命令,每天清晨,人们需要在祈祷之后向上帝请求心灵的指引,中午,在感谢上帝赐予食物的时候要吃上一小口预示着耶稣基督肉身的掺了盐的干面包。
而在晚上,已经失去了各种聚会与晚宴的佛罗伦萨人,唯一该做的,就是吃完晚饭后虔诚的向上帝忏悔和反思这一天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整个院子都是这样,这条街都是这样,整座城市似乎也都是这样。
这里是属于上帝的佛罗伦萨,也是属于萨伏那洛拉的佛罗伦萨。
“不要再画画了,”杰姆斯走到罗恩左身边看了看然后摇摇头,他没什么对艺术的鉴赏能力,如果画布上画的是金光闪闪的弗洛林,也许他会更感兴趣“我们很快就要有事情做了。”
“我们要干什么?”罗恩左好奇的问,虽然把追求艺术视为目标,但是这段时间来跟着杰姆斯也让多少开了眼界。
没有人知道杰姆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倾销大潮中究竟赚了多少,不过罗恩左知道,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可以买下附近任何一座宫殿。
“还记得那些佛罗伦萨商人囤积在仓库里卖不出去的货物吗?”看到罗恩左有点茫然的点点头,杰姆斯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我为它们找了个不错的买主。”
“买主,你是说所有货?”年轻人有些错愕的问。
“对,所有货,不论是他们自己早先还是后来比萨人卖给他们的那些货物,我把它们都卖掉了。”杰姆斯得意的说。
“可是这怎么可能,要知道那些货物至少值将近10万弗洛林,谁能一下子掏得出这么多钱?”罗恩左诧异的问。
“总会有人的,”看到年轻人因为他这话又要开口询问,杰姆斯只好耸耸肩承认到“我承认之前有点吹牛,其实我还没找到买主,不过也差不多,我相信至少如果蒙蒂纳伯爵听说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完,杰姆斯似乎是想要说服罗恩左,又像是要说服自己的用力点点头:“没错,伯爵一定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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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秋天的收获
当杰姆斯为他的生意东奔西走到处忙碌的时候,亚历山大正在比萨那所与卢克雷齐娅共筑的爱巢里接见一个人。
平时他是轻易不会在这里会客的,只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待遇,而且迄今为止能走进这座房子的人也不多。
比萨公爵托姆尼奥算一个,富格尔家的古尔特·富格尔也在这里做过客,所以当这个人走进这座并不很大,却布置得颇为温馨舒适的房子时,因为激动甚至在门口的台阶上险些绊了个跟头。
马修斯·堤埃戈双手紧攥着镶了一圈大块的明亮玳瑁的尖顶帽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厅里,因为心情激动,他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揪着帽子上的玳瑁装饰,如果不是乌利乌走过来提醒,他可能已经把那些玳瑁一个个的拽下来了。
前些年,马修斯·堤埃戈始终觉得自己不走运,那时候他整天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奔波,可赚的钱却少得可怜,大多数时候海上陆地的跑上一趟也就赚个辛苦钱。
可自从无意中遇到了科森察伯爵小姐之后,马修斯·堤埃戈发现自己忽然时来运转了。
尽管当时与伯爵小姐见面时候的情景并不愉快,但是马修斯·堤埃戈很幸运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然后伯爵小姐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哥哥蒙蒂纳伯爵,当时马修斯·堤埃戈还有点不情愿,他不认为这位伯爵能比伯爵小姐更会做生意,毕竟伯爵小姐神奇的本领已经在他心目中树立起了一座不可超越的里程碑。
但是很快马修斯·堤埃戈就发现,这位蒙蒂纳伯爵不但有着一点不比伯爵小姐逊色的手段,甚至很多东西似乎伯爵小姐还是从他这里学到的。
马修斯·堤埃戈为自己的走运庆幸,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太清楚跟着一个睿智是多么重要了,至少自从成为伯爵小姐任命的在巴里巴尔岛的自贸区负责人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意不但越来越好过,甚至人们对他也越来越尊重了。
而2个多月前,他只身来到了比萨,按照伯爵的命令开了一家叫“新大陆”的交易所,虽然名字多少有点古怪,但是这家交易所的生意,却是好得让包括马修斯·堤埃戈自己在内都大吃一惊。
马修斯·堤埃戈仔细算过从开张之后到最近一笔生意究竟给交易所带来了多少利润,然后他先是有些茫然,接着却不免心头悸动。
整个交易所迄今为止的保证金已经收下了将近4万佛洛林,而按照交易内容,一笔保证金能够签约的各种货物,最低也能达到3倍的数目,也就是即便是所有保证金都按3倍的价值结算,那也已经是高达十几万弗洛林的数目了。
而实际上有些货物是可以按照更高倍率签约的,那就意味着会涉及到了商品数额就更加庞大,当然这种交易不但风险会加大,而且要缴纳给交易所的抽成利息也会相应增加。
可即便这样,依旧有人愿意冒那个险,特别是自从开始向佛罗伦萨展开倾销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被迅速暴富,甚至有可能一夜暴富的奇迹吸引了。
3倍,5倍,甚至最高10倍的保证抵押都变得不那么奇怪,商人们疯狂的拥进交易所,一边挥着手里的钱袋一边大声向那些年轻的交易员们喊着某种商品的编号,然后毫不犹豫的签下一份可能会让他们有倾家荡产风险的合同。
但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在这时候犹豫,怎么可能失败呢,怎么可能赔本呢,看看佛罗伦萨吧,那里就是一座任由我们随便挖掘的金矿,而那座金矿离被彻底挖空还远着呢。
马修斯·堤埃戈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交易所里究竟过手了多少笔生意,因为那些商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比萨和佛罗伦萨之间来来往往。
他只知道交易所发了!他也发了!
现在走在街上,他总是能得到人们脱帽致敬的礼遇,甚至因为他是伯爵的手下,当遇到那些贵族的时候,他们当中也有人愿意屈尊降贵的和他聊上几句,而后再装着漫不经心的问“你认为现在交易什么货比较赚钱呢?”
马修斯·堤埃戈知道这一切都是伯爵兄妹两人给他的,所以他对于这对兄妹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甚至还多少掺杂着些崇拜。
而且和其他人不同,马修斯·堤埃戈对这对兄妹之间的关系很关注,他希望他们永远这么亲密无间,因为他比他们两个手下的其他人都更清楚,这对兄妹在生意上的合作有着多么广阔的未来。
只是即便这样,他也从没被邀请到这座小房子里来过。
比萨人都知道这里是伯爵与教皇的女儿幽居的地方,自从那位罗马的公主住进来后,这座沿河的房子附近就成了禁地,伯爵的那些猎卫兵在房子外建了起岗哨,没有得到邀请的人根本无法一窥这所房子内的情景。
乌利乌再次小声招呼了一下,马修斯·堤埃戈才从有点魂不守舍的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他有些紧张的再次攥了攥帽子,然后跟在摩尔人身后小心翼翼的穿过门厅和走廊,来到里面一间看上去不是很大的客厅里。
马修斯·堤埃戈已经注意到,和他的伯爵小姐妹妹不同,蒙蒂纳伯爵似乎并不喜欢那种规模宏大气势辉煌的建筑,即便是在公爵宫里,他也只是在南边的配楼有个房间,尽管如果他需要,甚至可以和公爵一起做到主厅里去。
伯爵正在看一封信,马修斯·堤埃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发现伯爵似乎心情不错,看着信的时候偶尔还露出微笑,这让他略显紧张的人微微放下。
因为是第一次在这里拜访伯爵,马修斯·堤埃戈就有种莫名的紧张,不过他并不敢随便东张西望,唯恐可能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因为,根据某些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伯爵与那位卢克雷齐娅的感情很好,以至两个人在他们的爱巢里随处都可能因为激情来临立刻亲热起来。
亚历山大的心情的确很不错,这除了因为这封由罗马送来的信上传来的消息之外,还有就是最近的交易所的确让他赚了很多钱。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个足以让他喜出望外的消息,不过他准备稍后写信把这件事告诉箬莎。
“马修斯,”亚历山大把信随手放在桌上向商人迎去“你是第一次来我的小屋,别太紧张这里要比在其他地方都随便得多。”
“谢谢您大人。”马修斯·堤埃戈坐下来,然后想打开随身的皮包拿出准备好的账本“我这就向您报告一下……”
“不不,马修斯,今天让你来不是为了听你报告账目的,”亚历山大阻止了商人“让你来是想知道你对我们的新大陆贸易公司有什么想法。”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越赚钱越好啊。
马修斯·堤埃戈心里有点不安,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至于对他来说是好是坏还不知道。
“大人,我们的交易所如今情况不错,”马修斯·堤埃戈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在这两个月当中赚了很多,考虑到之前佛罗伦萨人囤积的货物太多已经严重滞销,所以我们准备向佛罗伦萨展开回购……”
“不,你们不用急着回购那些滞销货物,”亚历山大打断了马修斯·堤埃戈的话“我这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相信我们可能很快就可以再从佛罗伦萨人那里赚上一笔了”亚历山大说完望着马修斯·堤埃戈“我想听的是你对我们的公司有什么想法。”
马修斯·堤埃戈暗暗舔了下嘴唇,他觉得自己之前猜对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很可能与他有关。
“大人我得承认,我们的公司是迄今为止我看到的最神奇的事务,以前任何一个商会或是贸易公司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我们甚至没有投入多少本钱就成为了比萨甚至整个弟勒尼安海东岸最大的公司,只要看看那些商人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把我们当成他们的国王。”
“是把你当成他们的国王,”亚历山大笑着说,看到马修斯·堤埃戈露出惊慌不安的神色,亚历山大摆摆手阻止了他想要辩解的话“放心马修斯,我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事实上我觉得我们的王国似乎还有点小,你不觉得吗?”
听到这话,马修斯·堤埃戈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样子。
“大人,我正要向您说这件事,”马修斯·堤埃戈的身子向前动了动“我们的确在佛罗伦萨赚了些钱,但是一座城市的财富和市场总是有限的,也许我们应该向其他城市开辟我们的市场,我计算过,以我们这种用最小成本博取最大利润的办法,我们可以在付出比别人少得多的代价下轻松拿下更多的地方,帕尔玛,米兰,波尔扎托,甚至我们有可能向威尼斯发展。”
马修斯·堤埃戈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有点多余了,伯爵显然正准备大干一场,那么做为如今伯爵兄妹手下第一号搂钱手下,他已经做好了不但卷起袖子,必要时候连裤腿都撸起来一显身手的准备。
不过马修斯·堤埃戈很快就发现,亚历山大好像对他的积极不是那么热心,伯爵双手合十,指尖抵在唇下,样子看上去似乎听得很认真,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他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的事情。
马修斯·堤埃戈看着亚历山大,想要知道自己这些话对伯爵起了什么作用,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沉默。
过了一会,亚历山大似乎才从沉思中醒来,他向堤埃戈挥挥手似乎在说“不对,不对”,这让堤埃戈的心不由微微一沉。
果然,亚历山大用略带教训的口气说到:“马修斯,我觉得你的眼光应该放远些,再远些,而不是只把注意力放在我们眼前的那些地方和看得到的那点利润上。”
眼光放远些,能放多远?
不要只在眼前的那点利润,可如果能拿到这些利润就足以成为下一美蒂奇了!
堤埃戈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他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伯爵的想法,或者说自己的眼光的确太小,可伯爵又看到了什么呢?
“马修斯,我想让你去罗马,”亚历山大接下来的话让马修斯又是一愣“我想你很清楚,我们在比萨做的这些事如果放在罗马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意义,所以我要求你把眼光放远些,你看到的是眼前这些城市,而我看到的是,”亚历山大身子微微前倾,他的目光盯着堤埃戈的眼睛,缓慢却有力的说“整个地中海。”
堤埃戈愣愣的听着,亚历山大的话他完全听得懂,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却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即便是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可他还是觉得身上一阵说不出的燥热。
“大人,您要我去罗马做什么?”堤埃戈小心的问。
“我在梵蒂冈的加洛林宫里为你谋了份差事,”亚历山大说着随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那封信,这让堤埃戈意识到那信大概来自罗马,或许是伯爵小姐写来的“我要你在加洛林宫任职,同时要多注意那里发生的一切,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可靠准确而又迅速的消息对赚钱是多少重要,所以我要你尽快组织起自己的人手收集这些消息,然后把它们汇合起来向我的妹妹报告,然后她会告诉你们该如何利用这些消息,相信我吧,如果说现在的比萨让你觉得已经能够一显身手,等到了罗马之后你会发现比萨只是个小池塘,而罗马才是地中海,至于将来也许我们会去更远的地方。”
堤埃戈激动的不住点头,他这时候完全相信伯爵的话是能够实现的。
正如亚历山大所说,比萨和罗马比起来是太小了,而对交易所近乎可怕的能力,堤埃戈比其他人都更加清楚的多。
一个被放大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巨大交易所是什么样子,如果是一个能在加洛林宫那种作为整个基督世界中心的地方建立的交易所呢?
堤埃戈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定是能让所有人都为之敬畏的。
这其中,甚至会包括那些之前在他眼中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会给箬莎写封信由你带去,她会知道怎么为你安排一切的。”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堤埃戈立刻知趣的站起来躬身行礼告辞,然后他满心欢喜的匆匆转身离开,根本没注意客厅旁边一副帷幔下站着的一个身影。
而亚历山大在堤埃戈离开后却转过身,向着帷幔后的人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不多睡会?”亚历山大走过去拉着卢克雷齐娅走出来,看着眼前已经渐露风韵的小妇人,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
“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卢克雷齐娅坐下来看着正拿起桌上羽毛笔的亚历山大忽然问“比利谢利公爵已经到罗马了吗?”
亚历山大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一边开始写信一边说:“是的,从罗马来的信里提到了,公爵几天前到了罗马,是谁告诉你的,凯撒?”
“他派人给我送了封信,”卢克雷齐娅有点头痛的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与自己最亲近的哥哥之间居然会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甚至在信里她都可以感觉到每次提到亚历山大时,凯撒那种怒火中烧的愤怒“他希望我回罗马。”
“哈,他只是希望你回罗马,那么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没派军队来把你抢回去,”亚历山大略显讽刺的笑了声,看到卢克雷齐娅露出不悦,他就绕过桌子走过去轻轻搂住她“对不起宝贝,你知道我可不想让他把你抢走。”
“你们难道真的不能和好吗?”卢克雷齐娅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她把头靠在亚历山大胸口“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不再相互敌视,我会为你们两个做一切事情的。”
“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了,”亚历山大轻轻抚摸着卢克雷齐娅的小腹“现在该是我为你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我亲爱的妹妹,请先允许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因为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会令你感到不快,”亚历山大看着这个已经写了快大半天的开头,有些无奈的揉着额头,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笔继续写到“首先要说的是我们之前的构想正在慢慢实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在比萨发生的一切只是这个计划的预演,接下来在罗马,在梵蒂冈的加洛林宫,那里才是我们盛大表演的舞台,在此我应该感谢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正是因为有了你的帮助,马修斯·堤埃戈才有机会顺利的进入加洛林宫,所以请在这里接受我最感激也是最宠爱的一个吻。”
写到这,亚历山大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下,在下定决心面对一切后,他接着写到“另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一切都是上帝赐予的恩惠,卢克雷齐娅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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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罗马众生相
梵蒂冈,教皇那间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亚历山大六世站在大理石地球仪前看着球面上的铭刻的地图,其中有一条贯通整个地球的直线是用醒目的金丝镶嵌的,这条直线也是亚历山大六世作为教皇的权威Щщш..lā
教皇子午线,一条为葡萄牙王国与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共主王国纠纷做出最终裁决的著名分界线,这条分界线不但作为欧洲向东方殖民开拓瓜分势力的有力证明,在之后的两个多世纪里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也让亚历山大六世得以向世人展现他那娴熟的外交手腕和体现了梵蒂冈教皇最后影响世界的余晖。
的确,如今再也不是几个世纪前那种教皇能够决定和影响世界的时代了,小的封建领主们在崛起,而那些大的王国君主没有一个愿意再仰梵蒂冈的鼻息。
这是个堕落的时代,也是个世俗正在迅速取代神圣的教廷,掌握越来越大权力的时代。
亚历山大六世暗暗叹息一声,他觉得有时候其实很羡慕那个萨伏那洛拉,因为那个人完全不必顾忌什么,只要用粗暴强硬的手段控制好自己那座城市的民众的思想就可以了。
看到有人穿华丽的衣服,抓起来!
看到有人收藏堕落的油画,抓起来!
看到有人开舞会吃大餐还**聚会,抓起来!
萨伏那洛拉用简单粗暴的手段维持着基督世界的淳朴与美好,那是一个充满令人神往的天国之梦,一个虔诚高洁的基督徒都应该发誓实现的圣洁之梦,一个属于萨伏那洛拉的也许永远不会实现,但是却可以以这个名义让民众永远追求和不需要醒来的永恒之梦。
但是这个世界却是不能做梦的,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作为一个教皇最艰难的时刻。
国王们在蠢蠢欲动,而民众已经不再如以前那样有着一颗虔诚的心。
他们甚至嘲讽过去那些谨守教的教皇和主教们为迂腐不化,以致如果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陷入堕落享受的生活,就根本无法让自己融入他们当中去。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在沼泽里散布的倒霉鬼,每一步似乎都有可能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特别是当一些让他不快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时,他甚至觉得这是上帝在惩罚他之前那些年犯下的罪行。
身后的房门轻轻打开,教皇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能不敲门进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私人秘书诺梅洛,另一个就是他的儿子凯撒。
“陛下,公爵的信使要走了。”诺梅洛很婉转的说,其实他这是在提醒教皇。
“哦,看来他们很急啊,”亚历山大六世略带讥讽的笑了笑,他看还捏在手里的一封信,那是一位法兰西的奥尔良公爵派人送来的信“只是我没想到乔瓦尼居然做了这么多事,他居然和奥尔良公爵私下来往吗?”
诺梅洛沉默不语,他知道对教皇来说甘迪诺公爵的死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时期之一,在那些日子诺梅洛甚至怀疑教皇可能会因此而彻底崩溃。
毫无疑问,亚历山大六世对乔瓦尼抱着很大期望,可正因为这样,乔瓦尼的死让他遭受的打击也是无法想象的。..
究竟是谁杀了乔瓦尼,这个谜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也许作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可能更好些,不过对外,人们已经认同了甘迪诺公爵死在犹太人手中这个说法。
亚历山大六世问:“法国人是要我给他们个答复吗?”
“不陛下,”诺梅洛摇摇头“他们只是希望您能允许他们的使者继续为您送来一些消息。”
“法国人可真会说话,”教皇笑了笑“那么告诉那个信使,我很愿意与他们当中更重要的人物见面,而且请他们放心,我以我的身份保证那些人的安全。”
诺梅洛点点头,他知道教皇显然已经下了决心和法国人改变关系,而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和那个来自阿拉贡的贡萨洛有关。
贡萨洛的傲慢与专横显然已经让教皇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来自阿拉贡的消息似乎也预示着局面正发生着变化。
有消息说似乎阿拉贡国王斐迪南正图谋吞并那不勒斯,尽管这个消息听上去不太可能,但是想想贡萨洛之前在那不勒斯做的那些事,却是实在让人不能不往那方面想。
一个强大得不但拥有西西里岛,更拥有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国是个什么样子,它又会对包括梵蒂冈在内的半岛上的其他国家产生什么影响,只要想想这些,诺梅洛也知道教皇为什么会这么心事重重了。
虽然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的巴伦西亚,但是亚历山大六世一点都不喜欢卡斯蒂利亚女王那个野心勃勃的丈夫斐迪南。
特别是在上次遭受了贡萨洛的公然羞辱之后,他连女王本人都怨恨上了。
毕竟贡萨洛是女王最宠爱的将领,如果说贡萨洛的那些放肆举动没有女王的默许,又有谁会相信呢。
虽然因为很多家族事业都还在卡斯蒂利亚而不敢对女王表示不满,但是这并不妨碍教皇和之前的冤家对头握手言和一起对付原来的的盟友。
“不过陛下,您认为查理这次能成功吗?”诺梅洛有点担心“毕竟他一年前刚刚失败回国,即便有了很好的准备可他的对手是那个贡萨洛。”
“我们不需要管这个,”亚历山大六世摆摆手“我们只要让一些人明白梵蒂冈的重要就可以了,我当然不希望看到一个贪婪的阿拉贡人夺取那不勒斯的王冠,可也不想看到法国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横行。”
诺梅洛默默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大致掌握了教皇的思路,作为教皇的私人秘书和参谋,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助教皇构思如何实现他这些想法的具体细节。
只是有些事情却让诺梅洛多少有点为难。
“陛下,比萨来信了,不过信在凯撒那里。”看到教皇略露询问的神色,诺梅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些“信上说卢克雷齐娅,好像是怀孕了。”
亚历山大六世刚刚拿起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杯子里殷红的葡萄酒泛起波纹,然后他慢慢把酒杯放在唇边轻呷了一口。
“多长时间了?”教皇轻声问。
“信上说,似乎有一个多月了,”诺梅洛低声回答“您看比利谢利公爵那里?”
“我要当外公了是吗,我要当外公了?”亚历山大六世用一种不知是喜悦还是好奇的声调问着,看到秘书错愕的神色,他举起酒杯略显调皮的微歪了下头“来干一杯诺梅洛,这是我第一次当外公。”
“好的陛下,”私人秘书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举起来想向教皇表示祝贺,却又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有些尴尬“祝您……”
“算了诺梅洛喝酒吧,”亚历山大六世挥挥手,然后两个人稍一碰杯各自喝下了一小口“现在和我说说那封信,是谁送来的,卢克雷齐娅还是凯撒的人?”
诺梅洛知道教皇这么问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凯撒派去监视的人送回来这个消息,那么就是说那个该死的贡布雷依然不肯向他低头。
如果是卢克雷齐娅,那就是说那个贡布雷终于服软了。
“是您派去伺候卢克雷奇娅的女仆长派人送来的信,不过凯撒似乎已经提前知道,所以他直接把信要走了。”
“凯撒一定很愤怒,他一直想要出兵比萨抢回卢克雷齐娅。”教皇有点无奈的说“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有点固执了,要知道家族荣誉有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切要看这是不是值得。”
诺梅洛微张嘴巴却没说话,他很想告诉教皇凯撒想把卢克雷齐娅抢回来可不只是为了家族荣誉。
对妹妹近乎扭曲的感情和对贡布雷的嫉妒,估计得到消息的凯撒这时候正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呢。
“至于你说的比利谢利公爵,”亚历山大六世继续说“告诉他关于卢克雷齐娅怀孕的事。”
“可是陛下这……”
“就说这孩子是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遗腹子。”
亚历山大六世面不改色的说了个让诺梅洛都不禁为之一愣的理由。
乔瓦尼·斯福尔扎死于一年多前的49年春天,而你居然说这个才怀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是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遗腹子?
不过对于这个说法,诺梅洛只是鞠躬点头表示明白,而且他相信那位比利谢利公爵也一定会欣然接受这个理由的。
“告诉凯撒,让他加紧招募他的军队,”亚历山大六世缓缓的说“查理也许很快就会再次入侵,到那时候我希望乔瓦尼之前的那些努力不会白白浪费。”
“遵命陛下。”诺梅洛点头离开。
“外公,”亚历山大六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低声自语“贡布雷……”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有些焦虑的走来走去,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里,他的妹妹夏桑满脸无奈的看着他。
阿方索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今年才25岁他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和他妹妹一样的琥珀色眼睛让他看上去很温柔,少许修剪整齐的胡须也令他和大多数人的粗犷外表有着明显区别。
夏桑一直相信只要卢克雷齐娅见到阿方索就一定会喜欢上他,所以她不遗余力的试图促成这桩婚姻,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却变得太出人意料了。
特别是当卢克雷奇娅怀孕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之后,夏桑就感觉到自己兄妹的处境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虽然这是个以男人拥有多少私生子,或是女人有过多少情人可以用来作为炫耀的时代,可这种其中男方满怀热忱的赶来结亲,而女方却恰恰传来怀孕消息的事,未免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了。
原本就对亚历山大没有好感的夏桑,这时候真的希望凯撒能立刻出兵比萨,好好教训下那个胆大妄为的小领主。
而且让夏桑更愤怒的是,当亚历山大把卢克雷齐娅劫走之后,她曾经以那不勒斯王室成员的身份给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劝说他的那个外甥把卢克雷齐娅还回来。
可莫迪洛伯爵的回信不但完全拒绝了她的这个要求,甚至还在信中毫不客气的指出,她和她的哥哥阿方索都并不拥有那不勒斯王室成员身份,所以希望他们在今后的来往信函中注意正确表述他们的地位,“以防出现令王室和国民都会产生误会的局面”。
夏桑完全被这封可恶的信气坏了,等她的哥哥阿方索终于来到罗马后,她立刻和哥哥商量,该怎么对付对付那个让他们都丢了脸的贡布雷。
的确只是贡布雷,因为他们知道以莫迪洛伯爵在那不勒斯的地位和影响,即便是他们的叔叔腓特烈国王,也是要顾忌几分的。
但是让夏桑兄妹感到奇怪的是,凯撒虽然对那个贡布雷充满敌意,但是教皇却颇为暧昧的阻止了凯撒试图出兵的举动。
教皇的理由很充分,凯撒的军队刚刚组建,而贡布雷却在不久前的罗马涅战争中已经证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是夏桑始终觉得教皇的决定透着些古怪,想想自己这位公公之前的种种传言和举动,夏桑不得不怀疑亚历山大六世也许对这场联姻有了其他想法。
“我再去找凯撒,”看着哥哥愤怒却又难以言表的委屈样子,夏桑站起来说“我相信凯撒会帮助我们的,他对那个贡布雷很反感。”
“可是你不是说他可能是谋杀乔瓦尼的元凶吗?”阿方索看着妹妹“你觉得他会帮助你?”
“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夏桑坚定的说“我知道凯撒想要当罗马涅的公爵,那么贡布雷就是他面前最大的绊脚石,我相信凯撒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用担心,我想他比我们更急于想要铲除那个人。”
夏桑的话让阿方索不禁有点犹豫,对于他来说罗马发生的一切都还太陌生,很多事情他还需要妹妹的指引。
“可是教皇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这么古怪。”阿方索觉得这才是最让他担心的“他禁止凯撒出兵比萨,我可觉得这应该和他的理由没什么关系。”
夏桑也皱起了眉,虽然是杰弗里的妻子,但是她知道自己从没真正融入过那个家族,即便当初她和乔瓦尼关系暧昧,可波吉亚家的人却好像始终没有真正接纳她。
正因为这个,她也就不能真正知道教皇是怎么想的。
“我们还是先去找凯撒吧,”夏桑有些无奈的说“我想这并不困难,也许他能说服教皇。”
就在夏桑兄妹为自己的尴尬处境愤怒无奈的时候,凯撒·波吉亚正对着一具木质人偶疯狂的挥着剑。
他用的那柄训练用剑一次次的砍在包裹着结实牛皮的人偶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因为用力,头发粘在满是汗水的前额,随着不停甩动溅起点点汗珠。
一声大喊从凯撒嘴里蹦出,他的剑狠砸在人偶肩膀,因为过于用力,原本插在地里的支柱骤然断裂,人偶被砍得翻滚出很远。
凯撒双手握剑不停的喘息着,他觉得喉咙像发烧似的火辣辣的,看着倒在远处地上的人偶,他用力吐了口气。
一个仆人走过来向他报告夏桑夫人求见,听到这消息,凯撒用力揉了揉浓密的头发,发出声轻笑。
凯撒很清楚夏桑为什么来找他,那对兄妹如今几乎成了罗马的笑柄。
特别是随着卢克雷奇娅怀孕的消息传来之后,那位比利谢利公爵据说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了。
凯撒的幸灾乐祸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就想起了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
因为卢克雷奇娅,凯撒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比萨安排很多耳目,所以对于比萨发生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拥有一支虽然规模不大实力却不容小视的军队,还有让很多人都会为之眼红的财政收入,一个有钱又有军队的亚历山大,已经让凯撒感觉到了威胁。
只是想到父亲的叮嘱,凯撒稍微犹豫后决定不见他的那个弟媳。
“告诉夫人就说我很忙无法见她,”凯撒说着走向另一个人偶“不过我已经知道她的来意。”
说完,他举剑狠狠砍在人偶的头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0月的第一个礼拜天,在做完晨祈之后,驻守梵蒂冈的红衣主教们罕见的聚集在西斯廷教堂的走廊里。
这些大多已经满头白发的主教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他们相互交谈的声音很低,有时候谁如果稍微动作大些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西西里的巴勒莫主教阿方索在这些人当中显得有些年轻,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个“缺点”,所以从一年多前阿方索主教就开始蓄须,现在他看似并不经意的抚摸着颌下浓密的黝黑短须,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安静。
今天对阿方索来说太重要了,许久以来的努力是否能够得到回报,甚至因为冒险牵扯进乔瓦尼·波吉亚的谋杀这种事情里能否值得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就要看今天对结果了。
梵蒂冈将再次认命一位枢机主教以接替之前被暗杀的蒙泰罗枢机,这件事其实已经耽误得够久,如果不是接连出现了很多意外,这件事应该已经早有着落。
甚至按照梵蒂冈多年来的惯例,新的枢机主教的人选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为人所知,可这一次却是直到即将宣布依旧没有人能确定究竟谁才成成为胜利者。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对这个枢机的职位,有两个人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谁也没想到西西里的阿方索主教会这么勇敢的与老德拉·罗维雷争夺这个职务,而且这位主教出手大方,慷慨无比,甚至就是那个来自苏丹宫廷的奥斯曼人,也对这位主教出手阔绰的大手笔颇为欣赏。
“我一定会成功的。”阿方索这样暗暗告诉自己,他之前拜访了太多的人,也撒出了足够多的钱财,这让他很有信心能击败罗维雷家的强敌。
和阿方索看似沉稳却依旧时不时的会露出些许失神不同,老罗维雷神色轻松,甚至有时候还会和身边的人低声说笑几句。
当远远看到阿方索投来的目光时候,老罗维雷还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一个身穿黑衣的执事快步穿过走廊向大厅跑去,这引起了主教们的注意,不过这个执事显然顾不得和这些显贵搭讪,他一边不住的向各位主教大人点头行礼一边加快脚步,然后和守门的卫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闪身钻进了房门。
尽管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人们很快似乎就忘记了这件事。
.,不过眼神却都紧盯着走.h廊尽头的那两扇房门。
天色已经快到正午,就在有人已经准备吩咐仆人们为自己准备午餐时,走廊尽头的大门忽然发出了吱扭的开启声,枢机主教们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红衣主教们的心不由微微提起,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获得那个唯一机会的可能实在渺茫,但是侥幸的心理依旧推动着他们满怀希冀的围拢了上去。
然后人们看到来自布列塔尼的枢机主教微笑着首先走到老罗维雷面前,他先是与老罗维相互拥抱,然后才轻声向他表示祝贺。
随后其他的枢机也纷纷走上去向老罗维雷表示祝贺。
阿方索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注意到四周的人看向他的古怪眼神。
一时间难以忍受的巨大失落令他红袍下的身子不由微微颤抖。
这时候那位首先向老罗维雷表示祝贺是枢机主教忽然回头,向着阿方索露出了个莫名微笑。
“阿方索主教,”枢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我有个疑问希望你能帮我解释。”
“大人,请您吩咐。”阿方索努力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安回应着。
“我想知道你为了成为枢机,用来贿赂很多人的那笔钱是从哪来的?”
枢机平静的声调却如同在阿方索耳边炸响的闷雷,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这个原本个子矮小,可现在却让他感到无比畏惧的枢机。
“或者有人能帮你说清楚,”枢机从旁边跟随的执事手里拿过一张纸向着阿方索晃了晃“这里有人指控你向罗马城里的犹太人贩卖被窃的三重冠,而后你用那笔钱进行贿赂,试图赂买枢机的职位。”
枢机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而阿方索这时候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暴露的,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人出卖了!
是谁出卖了我?
又为什么出卖我?!
阿方索发疯的向枢机扑去,他要看看那封告密信!
但是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架住,接着冰冷的剑锋就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没有……”
阿方索想要争辩,可他的嘴却被从后面突然套过来的一根布条紧紧绑住,在他不住挣扎呜鸣的时候,那位枢机向前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给自己留点尊严吧,不要让我们大家太难堪。另外你的罪名除了亵渎神圣的三重冠之外,还有阴谋谋杀甘迪诺公爵。主教,你还是为自己祈祷吧,你现在需要这个。”
阿方索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枢机,他完全被这可怕的指控吓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扎。
可当他想要竭尽全力为自己分辨时,已经被卫兵架着在挣扎中向走廊外拖去。
所有人看着阿方索的背影默默无语,人们脸上神色各异,谁能想到不久前还被认为是梵蒂冈新贵的巴勒莫主教,会突然从接近权力顶峰的半途突然坠地,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主教们不禁相顾愕然。
直到布列塔尼枢机发出一声感叹:“今天真是个不幸的日子,我们当中出现了一个亵渎上帝的人,他会受到审判和惩罚,不过……”说到这,枢机看向老罗维雷“我们也应该庆幸,因为我们选出了一位不但虔诚,更值得信任和尊敬的人,他将为上帝服务,直到蒙上帝的召唤。”
枢机的话让主教们心中微微震颤,他们看向老罗维雷的目光中不禁掺杂进了几许敬畏。
主教们知道,从今天开始,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将真正步入梵蒂冈的权力顶峰。
而且他很有可能继他的叔叔西斯廷斯四世之后,成为罗维雷家第二个摘取教皇冠冕的那个人。
纷纷扰扰的枢机主教之争,以老罗维雷的如愿以偿和阿方索的当啷入狱收场,当所有人还在为这颇为出人意料的结果唏嘘不已时,在山顶别墅里,刚刚回到罗马的马修斯·堤埃戈见到了巴伦娣。
对于亚历山大兄妹手下这个据说混得颇为不错的商人,巴伦娣显得有点冷漠。
这让堤埃戈不禁猜测这是不是和自己从比萨来有关。
“我会推荐你进入加洛林宫,”巴伦娣神色平静的对堤埃戈说,然后拿出一封信件“另外,按照协议希望你的伯爵能够尽快把属于罗维雷家的红利结算清楚。”
马修斯·堤埃戈略显紧张的躬身行礼。
这位罗维雷家的小姐虽然容貌普通,却有着众多令人瞩目的身份。
新任枢机主教大人最宠爱的女儿,罗维雷家全部财富的总管,还有就是蒙蒂纳伯爵的未婚妻。
而这其中最后一个身份,被如今的罗马人津津乐道。
这是因为她的情敌,是有着罗马公主之称的卢克雷奇娅。
“小姐,我很愿意为您转达,不过请允许我向您报告,在我来之前伯爵大人已经吩咐我向您转告,关于罗维雷家的红利,他会在适当的时候亲自来罗马与您洽谈。”
始终神色冷淡的巴伦娣那张平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异样,她好像没有听懂似得先是有点疑惑,然后她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掩盖不住的诧异。
“他说要来罗马?”巴伦娣有些不顾礼貌的问“在这种情况?”
“是的,伯爵说他一定会来罗马见您的,他希望您耐心些。”
听着堤埃戈的话,巴伦娣不由一阵默然。
就在马修斯·堤埃戈在罗维雷家的推荐下进入加洛林宫的那一天,在台伯河心的小岛上,一个待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人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为什么我们要放弃那个阿方索,要知道我们在他身上可是下了很大资本的,”一副面具下发出不满的质问“难道还有更好的机会能让我们与一位枢机主教联系起来吗,或者说你更看好那个老罗维雷?”
“放弃阿方索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和那个人比起来至少现在的阿方索是完全可以被牺牲掉的,另外你不想问问我这次的西西里之行有什么收获吗?”看着似是用沉默表示不满的面具人,克立安微微一笑“知道吗,我在那个叫卡里波的地方打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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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再见,比萨
一阵寒风从河面上吹过,窗子微微晃动了几下,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亚历山大走过去把窗扇合紧,房间里的气温很快就渐渐暖和起来。
卢克雷齐娅坐在长榻上看着正在忙活亚历山大,嘴角挂着笑意,她没有想到在怀孕之后会看到亚历山大这么温柔的一面,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是很蛮横,甚至很粗野的。
他粗野的劫持过她,也曾经很不客气的侵占过她的唇和身,但是一旦他温柔起来,特别是在听说她怀孕之后,卢克雷齐娅还记得当时亚历山大那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的样子。
卢克雷齐娅并不觉得怀孕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她的妈妈生过四个或许更多的孩子,可她依旧健健康康的,这让卢克雷齐娅对生孩子这种事并不觉得很可怕。
至于男人,很少有人会关心这些事,他们更多的是关心是否能有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所以像亚历山大这样多少显得有些神经过敏的举动,让卢克雷齐娅觉得有些好笑,可又有些高兴。
关于是否回罗马,卢克雷齐娅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她多少有点得过且过。
那位比利谢利公爵据说长相英俊,不过现在卢克雷齐娅的心思都在亚历山大身上,所以她不想多去打听那位公爵的事,因为她感觉得出来,亚历山大似乎有些爱嫉妒。
“下午我会让医生再过来给你看看,”亚历山大说着低头吻了下卢克雷齐娅的额头,然后拿起旁边披风穿上“记住要听话,不要……”
“不要胡乱走动,也不要乱吃东西,”卢克雷齐娅故意学着亚历山大的语气说,然后她伸出两臂抱住亚历山大的胳膊“不过如果我让你多留一会,你能答应吗?”
“当然可以,”亚历山大顺手把穿到一半的披风扔在躺榻的靠背上,坐在卢克雷齐娅身边轻轻抱着她的身子“你让我呆多久都可以。”
已经站在门口准备把佩剑递过去的乌利乌脸色灰灰的又缩回去了身子,他回头看看站在走廊里面无表情的女仆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直到乌利乌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的时候,房门才再次打开,卢克雷齐娅揽着亚历山大的胳膊出现在门口,再又一次要求得到个吻之后,她才放松开手臂放亚历山大离开。
“老爷,小姐派人送信儿来了,”走到街上后,乌利乌赶紧报告“是口信,让一个我们罗马的商会商人送来的,说是马修斯·堤埃戈已经开始在加洛林宫里当差了。”
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看略显灰蒙蒙的天空,虽然天气不太好,可他的心情却不错。
卢克雷齐娅的怀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件微妙的事,只要想想就会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而箬莎在罗马做的也不错,他知道自从他以那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离开罗马后,箬莎曾经一度成了凯撒的目标,据说他甚至想过要对马力诺宫采取强硬的手段,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凯撒最终没有如愿。
亚历山大能想象这段时间箬莎面临的困难和压力有多大,正因为这样,他对箬莎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帕加索斯走在铺着石头的路面上,四蹄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没有得到足够的运动,它这段时间的情绪显得略微有点焦躁,当它轻轻颠动身子时,鼻子还不时的发出微微的哼声。
“乌利乌,我们该离开比萨了,”亚历山大忽然开口,他看着不远处的比萨公爵宫,伸手对着那个方向画了个圈“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准备一下我们回蒙蒂纳。”
“老爷,那卢克雷齐娅小姐呢,也和我们一起走?”
乌利乌有点不确定,他知道自己的老爷很在乎卢克雷齐娅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这从他甚至有时候半夜都要起来小心的亲自伺候卢克雷齐娅小姐起夜就可以看出来。
“不,卢克雷齐娅可受不了这段路,”亚历山大摇摇头“其实已经有人恨不得我们快点离开了,至少现在走还不会太惹人厌。”
乌利乌当然知道的主人这话是在说谁,不过他也相信那位比萨公爵即便心里这么想,也绝不敢表现出来的,自从上次狂欢日的意外之后,托姆尼奥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处境和该怎么做。
从那之后,那位公爵可以说已经变得“乖得很”了。
另外一件让托姆尼奥变聪明的事,就是亚历山大不但同意了之前他提出来的赦免那些早先煽动的议员,而且还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重新回到了议会里。
这个消息在刚刚传出去时很多人并不相信,始终留在比萨的某个佛罗伦萨人却从其中察觉到了些不同一般地方。
马基雅弗利这段时间在交易所干的还不错,因为勤奋负责,他甚至已经被安排着管起了一摊事务,而且薪水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佛罗伦萨人这段时间一直坚持写日记,他觉得也许将来有一天在比萨的这些经历可能会很有用。
特别是在亲眼见到和亲身经历了那一连串的倾销浪潮之后,马基雅弗利觉得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物的出现。
对于亚历山大忽然决定离开,托姆尼奥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亚历山大在试探他,所以他很强烈的极力挽留。
直到终于知道亚历山大真的是准备离开之后,托姆尼奥才隐约露出希望亚历山大能为将来比萨该怎么办做出安排的意思。
“我会继续保护比萨,”亚历山大一句话决定了自己与比萨之间的关系“公爵,关于比萨继承者合法地位这件事,我可以向您保证绝不会令你失望。”
托姆尼奥暗暗舒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近乎耻辱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他虽然不清楚亚历山大会怎么做,但是从当初推翻共和政府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命运已经与亚历山大紧紧绑在了一起。
也许将来有一天他有可能摆脱这种束缚和让他不快的关系,但是至少现在他是需要这位伯爵的支持。
乌利乌觉得有些仓促,他没想到亚历山大会突然决定离开比萨,这让他甚至有点怀疑老爷该怎么和卢克雷齐娅小姐说,不过这些不需要他操心,他要做的就是尽快为即将开始的旅行做好准备。
猎卫兵们已经得到了命令,当他们在号角声中开始迅速列队时,附近街上的比萨人冷冷的看着他们。
阿格里人在比萨不太受欢迎,或者说他们已经被隐约当成了侵略者。
可是与这些士兵相比,比萨人对蒙蒂纳伯爵本人的心思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很多比萨人认为亚历山大是入侵者,他们把他和佛罗伦萨人或是其他那些征服过比萨的外来者相提并论。
可更多的人却认为蒙蒂纳伯爵是他们的恩主,因为他们让几乎所有比萨人都发了财。
现在伯爵要离开了,这甚至让一些人开始不安起来。
他们不知道伯爵离开后的比萨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说他们正在过上的好日子会不会忽然戛然而止,至于那些通过交易所和倾销已经尝到了甜头的商人们,有些干脆开始在暗中搞起了串联。
亚历山大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准备好好陪陪卢克雷齐娅。
已经听说他要离开的卢克雷齐娅意外之后情绪有些激动,甚至说自己母子是要被他这个当父亲的抛弃了,然后她就嚷着要回罗马。
“至少那里有我的家人,他们不会亏待我们母子的。”
听到卢克雷齐娅这么说时,亚历山大很想告诉她:“他们是不会亏待你们,他们会立刻给你找个丈夫,给我的孩子找个后爹!”
最后直到保证很快就会回来,而且会每天都写一封信之后,卢克雷齐娅才略微平静。
只是他想要陪伴卢克雷齐娅打算被匆匆敲门的乌利乌破坏了,所以当脸色难看的他走出房间时,摩尔人很乖巧的站在走廊里小心翼翼的向他报告着刚刚听到一个消息。
“他们要干什么?”亚历山大有点意外“那些商人难道要暴动?”
“听说他们付给了城防军很大一笔钱,”乌利乌舔舔嘴唇露出醒目的一口白牙“然后就有谣言说比萨城里有人不满与蒙蒂纳之间的关系,打算在大人您离开之后发动暴动要挟公爵宣布比萨的自治。”
“那些商人为了发财都疯了?”
即便知道创造出这么一群胆大妄为的家伙的其实就是自己,可亚历山大还是被那些商人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
“据说城防军已经默许在那些人行动的时候不会出面干预,”乌利乌无奈的耸耸肩“也许连他们也认为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
“是不是你也这么认为?”亚历山大瞪了一眼乌利乌,他现在甚至有点怀疑那些商人敢胆大包天的干出那种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乌利乌的手脚。
看着摩尔人似乎一脸无辜的样子,亚历山大声音低沉的吩咐:“告诉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些人来见我。”
“来这?”摩尔人不禁一愣。
“对,来这。”亚历山大向管着的房门看了看“你认为我会放心把卢克雷齐娅一个人扔在比萨吗?”
“遵命老爷。”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摩尔人立刻机灵的转身就走。
很快,几个商人模样的的男人就在乌利乌的带领下行色匆匆的向着这栋房子走来。
这些人拘谨的等在门厅里,直到乌利乌出来告诉他们伯爵大人要召见他们。
即使是乌利乌也不知道当时伯爵对这些比萨商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从这些人脸上笑容满面的样子可以猜出,他们显然从伯爵那里得到了某种保证。
就在当晚,亚历山大还召见了比萨城防军的军官们。
而对于蒙蒂纳伯爵这种公然干预比萨内政的举动,比萨的政府和官员选择了沉默。
10月9日,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由400名阿格里人和170名波西米亚骑兵组成的军队离开了比萨。
卢克雷齐娅没有来送他,年轻的孕妇需要的是休息,所以当亚历山大尽量小心的和她温存一阵之后,卢克雷齐娅直到亚历山大带兵出城时,都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路上乌利乌多少有点紧张,他知道老爷在生他的气,不过摩尔人觉得自己还是很委屈的。
乌利乌当然不是要破坏亚历山大离开比萨的计划,对摩尔人来说,老爷的决定是否正确并不重要,他只要保证能让老爷的心愿实现就可以了。
摩尔人只是想帮着老爷在比萨做更多的事,而且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爷要在这个时候把卢克雷齐娅一个人留在比萨,难道他不怕波吉亚家趁机把她劫回去吗?
“你在想什么?”亚历山大忽然回头向骑着驴子一路晃来晃去跟在后面的乌利乌问“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比萨?”
“老爷我是个仆人,不会去想多余的事,”乌利乌先是否认,然后他夹了夹驴肚子追上两步小声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卢克雷齐娅小姐一个人留在比萨很不安全的。”
“乌利乌,”亚历山大低头看着一脸求知欲的摩尔人“你认为如果我不这么做,波吉亚家就不会想办法把卢克雷齐娅弄回罗马了吗?”
摩尔人愣了愣,然后他不得不点点头。
卢克雷齐娅姓波吉亚,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甚至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姓,她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波吉亚家不可能容忍卢克雷齐娅一直留在亚历山大身边。
也许在卢克雷齐娅看来,他们这是浪漫的因爱私奔,可不论是对波吉亚家还是对其他人来说,卢克雷齐娅其实就是亚历山大的人质!
卢克雷齐娅怀孕这件事,对亚历山大是件好事,可同样也是个麻烦。
波吉亚家可以乘机要求他还回卢克雷齐娅,而他在这种时候是不能拒绝的!
当听说亚历山大六世宣布那个孩子是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遗腹子时,亚历山大先是有种“果然是头老狐狸”的感叹,而后随着比利谢利公爵公开宣布愿意接受和抚养这个孩子,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都不是善茬。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呢?
骑在马上,亚历山大忽然一笑,然后他用力一夹马腹,在帕加索斯一声急躁的嘶鸣中向前疾行而去。
10月11日中午,在一阵阵由远及近的整齐的号角声中,亚历山大回到了阔别许久的蒙蒂纳。
当他在贡帕蒂和奥孚莱依的陪伴下走进那间有着高高的拱形屋顶的‘穹室’时,等待他的,除了作为城堡监工的庞佩尼,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之前与米开朗基罗一起拜访过马力诺宫的那位建筑大师伯拉孟特。
不过在这里见到伯拉孟特并不让亚历山大感到意外,因为之前他已经从箬莎那里听说这位修城堡比建宫殿更在行的大师,已经决定接受他们的委托,来蒙蒂纳考察一番了。
穹室比之前看上去似乎显得狭窄了些,不过亚历山大很快注意到这是因为房间里多出了不少东西。
精美的雕塑,华丽的油画,还有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摆设,其中有几幅画亚历山大甚至隐约有些印象。
“这是科森察伯爵小姐托我顺便带来的,”伯拉孟特多少有些羡慕“为了这些东西,伯爵小姐特意花了不少钱雇佣了一小队佣兵护送。”
“大师我想您是误会了,”亚历山大微笑着说“我相信箬莎派人保护的不是这些艺术品而是您,她一定很清楚对我来说,和那些艺术品相比您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即便是早就听惯了各种恭维,可这时候伯拉孟特的脸上还是笑的想要开了花,他这样子让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很是暗暗不屑了一番。
伯拉孟特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当亚历山大知道他其实只比自己遭到了半天,准备请他先休息一下时,伯拉孟特却拒绝了他的这个好意。
在匆匆把一封信交给亚历山大后,伯拉孟特就催促着庞佩尼让他带着自己去看看城堡。
其实贡帕蒂也很想让亚历山大视察一下他的炮兵,而奥孚莱依则想让领主大人看看“孔雀军”的操练,不过不等他们开口,手疾的摩尔人已经把他们拦了下来。
乌利乌之所以擅作主张,是因为他注意到那封信是伯爵小姐写的。
让亚历山大没有想到的是,箬莎的来信居然提到了和他想的同样的东西。
“罗马的公主即将成为母亲这件事已经在罗马城传开,虽然每当有人说到乔瓦尼·斯福尔扎后继有人时都充满调侃的语气,但是波吉亚家显然在这件事上已经下了决心,他们是绝不会允许卢克雷齐娅继续留在比萨的,所以如果不想这么快就与教皇的军队对抗,我建议你还是想办法让这件事有个更好的台阶……”
看着这封信,亚历山大就不由微微揉了揉脑门,他并不是担心波吉亚家的想干什么,而是因为字里行间的那股讽刺和酸味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那个马修斯·堤埃戈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作用,我相信你把他安排在加洛林宫里一定有着自己的意图,所以我会帮助他成为你所需要的人,”亚历山大拿着笔一点点破译着箬莎的来信“另外,你让我通过那位奥尔迦拉夫人与那个叫格罗根宁的低地人联系的事情已经办妥,他来信说会在适当的时候去拜访你,不过我有种感觉他会很快出现,很显然你之前透露的可能会在汉萨同盟的银行里存入一笔数量可观的信用本票的消息,已经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看着破译出来的内容,亚历山大微微吐了口气。
从当初与格罗根宁相遇,却因为种种原因和顾忌,哪怕是面对众多诱惑也不得不一次次的回避那个人,到如今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与那个人谈条件,亚历山大回忆自己经历的这一切,不禁心中感叹。
他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准备把已经译完的信收起来。
就在这时,一张纸条飘落下来,他拿起来看到依旧是箬莎的密信,就拿起笔开始破译。
但是就是这么张只有一句话的信,却让亚历山大吓的手里的羽毛笔都险些掉在桌上。
“你居然让那个女人怀孕了,难道你不觉得该对你可爱妹妹做些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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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失落的公主”
与几个月前相比,蒙蒂纳显得热闹了许多,除了原本在小城里做生意的当地人,街上出现了一些来自外乡的陌生面孔。
这些人的衣着各异,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是商人,和在比萨的那些商人不同,这些商人显得小心许多,他们不会因为听到一个消息就蜂拥而至,如同闻到血腥气息的鲨鱼般扑向猎物,而是会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商量,在议出个结果后,会又推举出的一个带头的商人和对方谈判。
这些商人是小心而又谨慎的,他们甚至还带着少许的戒备,似乎害怕会被骗到。
对于这种情况,亚历山大知道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改变。
虽然比萨距离蒙蒂纳的距离很近,但是落后交通与几乎半隔绝的消息往来让大多数人无法及时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
特别是在内陆,这种情况就更加明显,而在比萨能出现那种近似疯狂的盛况的,完全是因为之前在那些沿岸城市之间已经初具雏形的自贸区的结果。
而内陆,这种自贸区的方式就比较复杂起来了。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又想起了箬莎,他不得不承认,箬莎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认为她只要能按自己吩咐的做好就已经足以令人满意,可现在看箬莎的表现完全可以用完美和天才来形容。
也许,箬莎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自己只是恰好激发出了她的这个能力,亚历山大有时候觉得如果让箬莎处于巴伦娣的地位,也许她的成就会高得让人仰望。
巴伦娣很努力也很认真,她似乎有种对家族的天生责任感,这种责任感如今甚至在一些男人身上都未必看得到了。
但是巴伦娣不聪明,她是用她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辛苦获得的的那些成就。
这方面说,巴伦娣是比不上箬莎的。
至于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开始在心里一个个的默数“他的女人们”,想到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多少有点无奈。
他知道卢克雷齐娅很爱他,至少现在很爱,可是如果不能尽量约束,她的这种爱有时候就往往会变得因为狂野奔放而无法驾驭,所以即便离开了比萨,亚历山大也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正如他对乌利乌说的那样,在这种时候不论是出于纯粹的爱情还是个人野心,他都不会放卢克雷齐娅离开他的。
亚历山大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硬邦邦的信纸出神,他记得自己这么坐着已经有些时候了,可是从头到尾他却没有写一个字。
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我的未婚妻正在和我闹别扭,因为我让另一个女人怀了孩子?
而我的妹妹也正为了这个准备对我兴师问罪,因为我让她觉得被冷落了?
这些东西肯定是不能写的,除非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儿。
那么写什么呢,我计划的通过向佛罗伦萨倾销商品,已经让我积攒下了一笔足够可观的财富,接下来我准备在得到富格尔家的援助后,与那个格罗格宁好好打交道?
这么写不要说那个人根本看不懂这些内容都是什么,只是提到格罗格宁都可能会引起她的不快。
虽然从没说过,但是亚历山大能感觉的出来,那个人儿对和自己分离的那段时间里,被迫不得不在格罗根宁的庇护下度过的那段日子很不高兴。
那个看似只是喜欢自寻烦恼甚至有时候无理取闹的女孩,其实是很骄傲的。
索菲娅已经快15岁了吧,亚历山大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个甜蜜的微笑。
两人分离已经有大半年,想想这段时间索菲娅在做什么,亚历山大不禁心头感叹。
奥斯曼人给他带来的消息的确很出乎亚历山大的意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索菲娅会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了关于东罗马的那些传说中去。
神秘的东方总是让欧洲人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甚至是荒诞不经的想法,即便只是隔着一个地中海东罗马,也总是让欧洲人有种如同被挡在浓雾之外的神秘感。
哪怕是当初十字军无情的敲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大门,不但洗劫甚至把那个国家灭亡了将近50年,可只要提起那块土地,依旧会引起众多的种种传言。
关于“来自东罗马的一位公主”的传说,亚历山大之前也是听说过的,不过他从没想过这个传说会和索菲娅牵扯在一起。
传说中这位公主如果按实际年龄算,大概应该已经是第三代甚至可能是第四代的血统了。
按照那个传言,东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占领雅典的时候,曾经与一个当地女人生了个女儿,而他后来因为奥斯曼人的入侵匆忙回国,就没有把妻女一起带回东罗马。
在之后几年中,君士坦丁堡连续遭受到来自奥斯曼人的威胁,也许是意识到帝国将倾,自己也可能会成为这个千年帝国最后的亡国之君,为了女儿的安全,君士坦丁十一世隐藏下了这个秘密,然后命令亲信悄悄到雅典找到那对母女,要她们隐匿身份躲藏在民间。
因为君士坦丁十一世已经猜测到,攻破君士坦丁堡之后,奥斯曼帝国势必要以已经控制大半的希腊为根据地,向着欧洲进军。
到那时候,做为东罗马帝国最后的血脉,他的女儿势必会成为奥斯曼人心目中的巨大隐患。
然后,那对母女就神秘的消失在了希腊的芸芸众生与群山峻岭之间,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也没有人能知道她们真正的下落。
但是这个充满了悲欢离合与生离死别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过了50年,这个故事已经变成了传说,而渐渐的,传说也成了人们憧憬的神话。
是不是真的曾经有这么一位公主,或者这只是希腊人为了反抗奥斯曼人的统治而想象出的一个希望,还是的确有这么一位东罗马最后血脉的继承者,但是却又怎么去证明这个人的存在和身份?
甚至有些人也说过,即便这位公主真的存在,在那个千年帝国最终轰然崩塌,整个希腊随之陷落的动荡岁月里,又怎么能保证那么一对柔弱母女能活下来呢?
或许,她们侥幸的活下来了,然而随着岁月的流失,也许她们就在某个偏僻的山村落了脚,然后随着那位公主长大,嫁人,生儿育女,她们渐渐忘记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高贵鲜血,以至多年之后,东罗马帝国这最后血脉,也随着岁月流逝渐渐泯然众人。
这种种的猜测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在希腊流传不断,为此早年奥斯曼人甚至专门派人在民间寻找过与传说中公主年龄相近的女孩。
按照当时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的命令,一旦找到那个女孩就要把她迅速送到自己身边,他已经决定,不论那个女孩相貌如何,也不论她是不是已经嫁人,哪怕她是长相丑陋的残废或是已经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乡间愚妇,他也要用最盛大的仪式把她纳入后宫。
这个命令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很多年,而苏丹的后宫里女人进了无数,奥斯曼人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宣布那位罗马帝国最后的公主已经成为了苏丹的宠妃,但是在民间,关于“失落的公主”的传说始终层出不穷,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亚历山大摇摇头,想起这些传说他就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知道索菲娅是怎么与这件事牵扯到一起的,也许这其中有纳山的关系,想起那位不太靠谱的老丈人,亚历山大就不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
纳山似乎是吉普赛人里比较特殊那种,他的刀法犀利可怕,擅于在格斗中用最有效的办法屠杀人命,这在吉普赛人里是很少见的。
而他这个人有时候却又有着吉普赛人特有的那种浪漫与热情,这从那不勒斯前王后乔安娜在失去他后变得郁郁寡欢就可以看出来。
让亚历山大觉得意外的是,这位前王后居然这么久了还没有再找新情人,倒似乎是在等着纳山什么时候回来似的。
或者,那个可恶的吉普赛人一直在和乔安娜暗中联系?
亚历山大觉得纳山应该是干的出来这种事的,那个人有着典型的吉普赛似的狡猾。
至于纳山和波西米亚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老婆也勾勾搭搭这种事,亚历山大觉得这只能说明除了刀法犀利,他在其他方面的本事也是让自己这个女婿羡慕不已的。
该怎么写这封信呢,亚历山大还是有些头疼,他不能像给箬莎写信那样把自己的计划全部袒露出来,这并非是他不信任索菲娅,而是担心可能会让其他人察觉到他的秘密。
毕竟他现在并不了解索菲娅身边是个什么情况,甚至他连索菲娅在哪里都不清楚。
只是按照某些传说,如今索菲娅似乎应该是在巴尔干或者说是匈牙利的某个地方。
亚历山大放下笔,双手拢在脑后心里捉摸着,他不知道纳山带着索菲娅跑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想想如今那个地方动荡的局面,他就有些担心。
不过现在他需要知道索菲娅在哪里,或者说想要知道纳山在哪里。
富格尔家是很守信用的,古尔特·富格尔已经派人送来了一份很详细的协约,其中就有按照之前的协定应允下来的第一笔要经由低地商人的汉萨同盟商会存入的,作为信用抵押数目不菲的杜卡特。
一笔2万之巨的巨款足以能让人发疯,即便是汉萨同盟这种庞然大物也不能等闲视之,正因为这样箬莎才会在信里说那个格罗根宁很快就会主动找上亚历山大。
富格尔家显然是不会喜欢不守信的生意伙伴,所以在拿到第一笔钱之后亚历山大立刻给纳山写信。
他现在只希望做为贵妇之友,纳山在某些方面的本事的确如他自己吹嘘那么好。
好在随着一些零星消息传来,亚历山大已经大约知道了纳山的大致行踪。
按照从布拉格宫廷里的传言,波西米亚王后那不勒斯的索菲娅似乎正代替她的丈夫巡视匈牙利,这显然是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在向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宣示自己对匈牙利的主权,不过这倒是让亚历山大终于知道了索菲娅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巴尔干那种地方。
给一个女孩写信是很困难的,特别当这个女孩在生气或是吃醋的时候,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最近干的这些事索菲娅是不是已经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必须小心翼翼,毕竟纳山对他一直有成见,难免会在其中起些坏作用。
亚历山大其实并不怎么怪纳山,他觉得如果有个自己的女儿,他也会和纳山一样的确。
最终,亚历山大给索菲娅的信只写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小妻子?”
写完这句,亚历山大把信封好,在他要在烤热的融蜡上盖上印章时,房门敲响,随即奥孚莱伊依推门进来。
“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奥孚莱伊依脱帽行礼,帽檐上飘扬的白色羽毛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
看着收拾得如同是要去参加舞会般的行军队长,亚历山大满意的一笑,然后抓起旁边的佩剑,站起身来大声下令:“传我的命令,阿格里人,准备进军!”
亚历山大离开比萨的消息是在几天后传到罗马的。
之所以会耽误了时间,是因为比萨的城防军突然以蒙蒂纳伯爵离开为理由,加强了对比萨城的控制。
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凯撒有些怀疑,他同样不相信亚历山大会把卢克雷奇娅一个人留在比萨,当终于确定之后,凯撒不禁欣喜若狂!
“那个贡布雷犯了个大错误!”凯撒兴奋得不住大叫,他激动的不住走动,甚至用力拥抱给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佩德罗·卡德隆“我要立刻出兵比萨,把卢克雷奇娅带回来。”
凯撒兴奋的不住下达命令,在他看来亚历山大的离开无疑是个绝好的良机。
他匆匆命令卡德隆把他的军官们尽快召集起来,准备制定出兵比萨的计划,同时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盯上了比萨这座城市。
在比萨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太多的关注,涌入那座城市的财富令人疯狂。
一时间在很多人心目中,比萨已经成了通往财富之路的港口。
以救回卢克雷奇娅的名义趁机占领比萨,凯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传说中为了抢回海伦而远征特洛伊的希腊英雄墨涅拉奥斯,而他将带着强大的军队惩罚那个劫走了海伦的特洛伊小人。
军官们闻讯而来,他们每个人都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对雇佣兵来说,除了那点可怜的薪水之外,劫掠的战利品才是他们发财的来源。
这段日子以来这些军官们已经快要忍耐不住,看着贡萨洛的手下混得那么得意,凯撒的佣兵们更是难以忍耐。
凯撒的军队组建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军官们却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知道该怎么管束那些刺头的兵油子,更知道该怎么在战场上把因为收到打击涣散胆怯的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
这就让凯撒放心了很多,他相信即便亚历山大的军队真的如有些人说的那样并不好对付,可是以自己所拥有的这支军队的威力,也足以能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了。
“可惜那个贡布雷直接逃回了蒙蒂纳,他真应该为自己的好运感谢上帝,”凯撒这样对他身边的人说“或者我可以直接去蒙蒂纳找他。”
对凯撒显露出的如此强烈的进攻**,他手下的军官们同样表示赞同。
这一次,亚历山大六世没有阻止凯撒。
得到父亲的默许,凯撒决定用一场胜利向所有人证明做为一位统帅,他拥有着丝毫不比乔瓦尼逊色的能力,甚至还要更优秀。
10月14日,凯撒离开了罗马,他将在城外的军营里呆上一天,然后于15日带领他的那支大约3000人的军队向比萨进军。
而在这之前,凯撒已经从教皇那里得知,罗维雷家已经命令那支1000人的热那亚军队返回热那亚。
这就意味着即便那些新招募的阿格里人能够派上用处,亚历山大手下的总兵力,也不会超过2200人。
以3000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对2000据说其中很多还是农夫的军队,凯撒相信自己是完全占据优势的。
1497年10月15日一大早,在一片已经乍现寒意的蒙蒙晨霾中,凯撒在斗牛旗和随军牧师的伴随下检阅了他的军队。
这也是他自从放弃圣职之后,第一次以世俗身份公开检阅军队。
雇佣兵们虽然散漫却透着彪悍的军容让凯撒感到满意,他知道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要带着这些也许并不讨人喜欢,却绝对能让人畏惧的士兵在这片土地上用血与火征服一座又一座城市。
“我相信这一天对我来说是最有意义。”
凯撒有些激动的对跟在身边人说,他并不在意别人在听到这话后会有什么样的联想,毕竟乔瓦尼已经死了很久,甚至人们已经开始慢慢忘记了他的哥哥。
远处卡德隆匆匆跑来,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来到凯撒马前高高举起。
“大人,科森察小姐派人给您送来信。”
凯撒一愣,然后发出一声大笑。
“怎么,那位伯爵小姐是要替她的哥哥求情吗,如果她肯屈尊我的洛卡宫,我倒是很愿意仔细听她说些什么。”
凯撒透着明显暗示的话引起了四周的一通哄笑,佣兵们神色猥亵的看着他们的雇主,连旁边随军牧师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暧昧的微笑、
“大人,您还是看看吧,”卡德隆有点着急“伯爵小姐派来的人说,这份信是蒙蒂纳伯爵派人让她转交给您的。”
凯撒一愣,他不知道这时候亚历山大还有什么能为自己分辨的,不过他还是弯腰从侍从高举的手里拿过那封信,然后漫不经心的打开。
接着,旁边的人就看到凯撒的脸色瞬间骤变!
这封信的内容很短,或者说就是一封邀请函。
“尊敬的阿瓦尔伯爵,”亚历山大故意在信中只使用了凯撒的这个爵号,而没有提起任何其他身份“我诚挚的邀请与您进行一场会晤,以消除我们之间可能会令一位我们大家都深爱的女性痛苦的误会,如果您认为我的建议可行,那么我将在里窝那等待您的回音。”
看着这封信上的内容,凯撒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他并不在乎亚历山大是否邀请他进行谈判,可却怎么也不能忽视信中提到的那个地方。
1497年10月14日,亚历山大的军队进军教皇辖地里窝那,进而直接从侧面威胁教皇军进军比萨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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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交锋
里窝那距罗马大约有60多法里,这里是个渔村,或许和其他地方相比热闹一些,但是做为港口里窝那就显得稍微小了些。
做为弟勒尼安海东岸得天独厚的天然良港之一,原本应该和比萨一样成为第勒尼安海东海岸一颗璀璨明珠的里窝那,从很早之前就被很多人看好,但是很奇怪的是这里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渔村,始终没有人愿意利用这里优越的条件建设建设一座港口。
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里窝那比较独特的归属权。
早在1277年,教皇尼古拉斯三世制定了一个比较著名的高级圣职人员的祈祷规则,在那次制定规则当中,当时的里窝那司铎主动请求允许里窝那作为这一规则的试点。
不论是出于虔诚的心,还是为了拍教皇的马屁,当时里窝那的教会严格按照尼古拉斯三世规定日课规则谨慎行事,其严谨的态度甚至超过了对本尼迪克教规的遵循。
里窝那教会的这种认真态度自然得到了教皇的大为赞赏,在赐予了里窝那可以自由领取圣餐而只需每年向罗马做形式上的求取的恩典之后,里窝那司铎突然提出了个让所有人,甚至包括教皇都觉得很诧异的要求。
司铎要求把里窝那直接献给教廷统治,而不是由世俗权力统治。
这种丝毫不逊与当年丕平献土般的虔诚行为实在是深深打动了尼古拉斯三世,教皇没有犹豫的立刻同意了这个显然对增加教会实力和威望大有好处的恳求。
在1280年,也就是教皇尼古拉斯三世在位的最后一年,里窝那正式成为了教廷辖地,而就是从那之后,这座原本前景不错的海滨渔村的地位开始变得尴尬起来了。
从那之后里窝那当地人除了只向教廷缴纳什一税外,就不再需要向任何世俗统治者交税,这在一开始实在是让当地人欣喜若狂,人们赞赏里窝那司铎的睿智,认为他实在是为本地做了件大好事。
但是很快里窝那人就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了,在赋税减少的同时,统治者们似乎彻底放弃了这个地方,没有人再愿意修建港口,也没有人愿意为了当地的安全和福祉操心,除了教廷派来驻守的司铎和后来因为提升教区地位而派驻的主教之外,里窝那固然没有了贵族老爷们的骚扰,可也没有了其他地方蒸蒸日上的那种气氛。
主教们是同样爱财的,可他们不会为了修建一座港口到处奔波,里窝那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并不远的比萨和更远处的热那亚或是那不勒斯的港口混得风生水起,而他们却始终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型渔村。
不过里窝那也有属于自己的优势,那就是这里是通往或者说是遏制着罗马与比萨之间的要道,如果要从陆地上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来往,那么里窝那是不可能绕过去的,否则就必须要绕远路,还要经过佛罗伦萨。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人们以为凯撒会向比萨进军时,亚历山大居然主动发起了进攻,而且他的第一个目标,居然就是教廷辖地里窝那。
这个行动,恰恰死死遏制住了凯撒试图吞并比萨的野心!
如果凯撒一意孤行,那么他就必须冒着可能会被亚历山大从侧翼截断退路的危险,到那时他将面临的就是被比萨城市和亚历山大前后夹击的窘境。
凯撒是很想冒险的!
他坚信只要自己的军队能到达比萨城下,比萨人就会毫不抵抗打开城门,至于那个托姆尼奥,他已经暗中派人和他联系,答应他只要献出城市,就会保证他家族和所有财产的安全。
一个被当成傀儡的落魄贵族还能有什么勇气和魄力,凯撒相信那个托姆尼奥现在应该正躲在他的宫殿里瑟瑟发抖,所以只要自己的军队抵达比萨就不会遇到任何抵抗的接收这座城市。
到了那时,真正陷入进退两难困境的就该是亚历山大了。
只是要完成这个构想,就必须要从的里窝那与一片难以行军通过的丘陵地带之间穿过,那是一片不到2法里宽的小走廊,而如果不从这里经过就要绕过那片丘陵途径佛罗伦萨。
凯撒不想去招惹佛罗伦萨,因为根据某些还算靠谱的消息,他听说佛罗伦萨的军队在不久前似乎得到了某些来自外部的帮助。
之前在佛罗伦萨发生的倾销风潮似乎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次风波对佛罗伦萨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人们还不太清楚,但是至少佛罗伦萨的军队似乎在这次风波里得到了些好处。
一批同样廉价的武器跟着那些倾销大军一起入侵了佛罗伦萨,很显然对商人们来说只要能赚钱,他们并不在乎自己贩卖的是什么。
所以如今的佛罗伦萨军队在武器装备上倒是比之前相形见肘的窘迫大有改善,这大概也是这场倾销风潮中佛罗伦萨唯一得到的好处。
正因为这样,凯撒不想去碰萨伏那洛拉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谨记着他父亲的告诫,要想征服佛罗伦萨,也许并不需要军队。
只是这么一来,唯一能避开亚历山大的办法也已经失效,至于说从更远的地方直接绕过佛罗伦萨进军比萨,凯撒知道那不但不现实,而且也实在太危险了。
首先他不可能冒着撕毁与威尼斯人刚刚签署不久的协议,单独带兵进入罗马涅地区,更重要的是即便威尼斯人不追究这件事,可他也无法容忍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恰恰位于罗马涅南方的蒙蒂纳的面前。
如果是那样,凯撒相信亚历山大也许真的可能会有一举吃掉他的野心。
至于说趁势拿下蒙蒂纳,凯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直接略过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不要说是否能顺利攻下那座据说异常坚固的城堡,来自德拉·罗维雷家的愤怒,很可能就会让刚刚平静的罗马变得动荡不安。
在还没有变成一头能够吃掉一切猎物的狮子之前,凯撒相信当一条狡猾善变的狐狸更能帮助他实现目的。
所以在几天之后,凯撒欣然领兵直抵里窝那城外。
站在东部不远处的矮丘上,看着山坡下面那座规模很大的渔村,凯撒从旁边的卡德隆手里拿过酒壶狠狠喝了一口。
“你们认为他会出来吗?”凯撒问旁边的那些军官。
“这个说不好,”一个军官仔细打量着看上去很平静的渔村“据说这个贡布雷不是很在乎荣誉,在奥拉尔村的战斗中他几乎一直躲在村子里不肯出来和米兰人决战,后来是依靠热那亚的卡尔吉诺对威尼斯人的进攻才保住了他自己。”
“如果他肯从村子里出来,我们有把握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的那些农夫彻底击溃,”另一个军官自信满满的说“我打听过,他的那些士兵不是真正的军人,之前那些人就是些农民,除了很少数的一部分接受过训练,很大一批人都还刚刚放下农具没多久。”
“可他的手下有一批波西米亚骑兵,那些人很彪悍,特别擅长快速突袭。”
凯撒并没有因为手下们的乐观轻敌,他以前没带过兵,但是却见过乔瓦尼是如何指挥军队的,这也让他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轻敌。
“大人,所以我们才要在这里布置阵地,”军官笑着看看四周“这里的地形让他的骑兵根本无法快速的动起来,而一支失去速度的骑兵,几乎就已经意味着被浪费掉了。”
凯撒满意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这些军官还是很让他放心的,之前对波西米亚人那来去如风的深刻印象一直是凯撒对亚历山大最大的顾忌,如今既然连对方的这点优势都能够有效的克制,凯撒相信以自己比对方更多的军队,即便亚历山大疯狂的放弃了对蒙蒂纳的防守把他所有人都带出来,凯撒也有把握狠狠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那不勒斯人。
或许我应该在抓住他之后给他脖子上套上绳子,然后就那么一路拉着带到比萨,到那时候卢克雷齐娅才会醒悟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她爱。
至于那个私生子,想到这个凯撒有点厌恶的暗暗皱眉,他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不论是男是女,修道院应该是那个孩子最好的归宿。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那孩子会成为个了不起的修道院长呢,那样也算是对他倒霉的父亲一个交代了。
凯撒心里不无恶意的想着,他觉得现在看来,要实现这个想法其实并不困难。
一阵奇特的号角声从村子里传来,其实这个距离有点远,单独的号角声肯定无法听到,所以凯撒很快就察觉到那似乎是一队号手在同时吹响号角。
号角的曲调很奇特,并非是人们熟悉的那种作为信号的单纯长短音,而是有着一定起伏节拍的曲调。
伴随着这个曲调,凯撒颇为意外的发现一支军队从村子里缓慢却透着某种诡异样子的出现了。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不论是他还是他的那些军官都没有见过这样行进的军队。
虽然同样是以熟悉的队列出现,但是那些军队就好像是一群被用线牵扯着的人偶般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走着。
他们的步伐一致,肩膀晃动的动作一致,甚至连头盔上羽毛颤动时的方向似乎都是一致的。
当他们纷纷从村子的不同路口聚集在村外的空地上时,他们没有像其他军队那样混乱嘈杂的聚在一起,然后需要军官们不停呵斥甚至要用鞭子一边抽打一边驱赶才能重新编排起来,他们就是那么默默无声,就如同没有生命的机械部件般井然有序的迅速排列。
直到最前面的长矛兵们把锋利的长矛斜斜的树立起来时,凯撒似乎才从他们当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凯撒有点奇怪的问旁边的人,他觉得自己之前许多年学习的那些军学知识似乎有点不够用,眼前这支军队那透着怪异的举动,让他从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
一个军官微微眯起了眼睛,其实他也觉得这支军队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太过整齐,也太过沉默,似乎这些士兵的每个动作都只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简单和自然到不需要他们去想该怎么做,更不需要想为什么。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高兴,似乎面对的是一支完全没有生命的军队。
“大人,我相信蒙蒂纳伯爵在虚张声势,他是想用这种古怪举动拖延时间,”军官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原本已经应该显得有些清冷的深秋,却让他有种莫名的燥热“我们只需要等着他的人穿过那片开阔地,请您相信我们的弓手们有足够的箭让那些虚张声势的家伙暴露原形。”
凯撒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手下还是很信任的,这些人当中有些曾经跟随过乔瓦尼,而且还得到过奖励,这让凯撒十分信任他们的能力。
对面的军队依旧在不慌不忙的排列着队形,看着他们即便在并不平坦的开阔地上依旧保持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整齐划一,凯撒手下的军队不禁微微引起了一阵骚乱。
“那些人,他们在干什么?”一个稍微年轻的佣兵对旁边的老人问“看上去好奇怪。”
“他们……”原本想解释一下的老兵痞们也有些觉得莫名其妙“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看着让人不舒服。”
“你不是一直吹自己见多识广吗,难道没见过这种事。”
“闭嘴你这个小雏鸡,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兵痞因为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显得很不高兴,可接下来还是用力敲了敲年轻人头上歪歪斜斜的帽盔“听着一会打起来的时候眼神活着点,这些家伙看上去有点邪门,别傻乎乎的去送死明白吗,我可是答应过你家要照顾你的。”
年轻佣兵点点头,又踮起脚尖透过前面人的肩膀向对面看去。
这时候那些“奇怪的军队”已经完全列好队形,不过他们并没有如凯撒他们希望的那样向前推进,而是就那么平静的站在那里,与凯撒的军队隔着开阔地无声对峙。
凯撒皱起眉,他之所以把军队布置在低丘上就是为了想要占据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试图趁着刚一交锋时的锐气一鼓作气击溃亚历山大的军队。
可现在看来亚历山大显然并不想主动向他发起进攻,而凯撒却必须收复里窝那,因为不论是出于进军比萨的目的,还是由于里窝那作为教廷辖地的特殊地位,他都不是不能允许亚历山大占据这个地方的。
哪怕里窝那只是个不起眼的渔村。
“命令我们的军队从山上下去,”凯撒终于下达了命令,接下来他又不情不愿的补了一句“提醒各大队小心点,这个贡布雷好像有点点古怪。”
原本想要阻止的军官们稍微犹豫还是点头遵令,他们知道里窝那是一定要收复的,这不是凯撒,而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命令。
对于亚历山大突然入侵里窝那这件事,亚历山大六世没有表现出愤怒,不过据说私下里教皇却是很没修养的对他的私人秘书大骂“那个小混蛋!”
在罗马,当亚历山大入侵里窝那的消息传开时,很多人在诧异之余则显得有些过分兴奋了。
至于即将离开罗马贡萨洛,更是毫无顾忌的公开对朋友说:“那个贡布雷简直就是在给那对父子点颜色看看。”
很显然,亚历山大清楚的知道做为名义上的教廷军队的统帅,就绝对不能无视里窝那的丢失,所以他才敢大胆的放弃比萨,甚至连卢克雷齐娅都留在了那里,这才是让凯撒真正恼火的地方。
攻敌所必救,凯撒也许并不知道这么句话,但是却不得不按照这个原则去做。
“蒙蒂纳的军队有着良好的纪律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忍耐力,他们能默不作声不停行军,每天走上十几法里也不会抱怨,当他们开始列队的时候,会有种如同催眠般的乐曲响起来,然后这支军队就开始以一种默契展开他们的队形,整个过程令人印象深刻,甚至让人隐隐感到畏惧。必须承认这些来自伯爵阿格里领地的士兵要比只拿薪水的雇佣兵们更有责任感和纪律性。”
某个做为随军使节的佛罗伦萨人站在村子里一处地势比较高的房顶上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在日记本上不停的记录着看到的一切。
“我说不好这种独特的训练在战斗中是否更有优势,因为之前从从未有人这么做过,但是蒙蒂纳伯爵显然对他的的军队信心十足,因为他甚至为此放弃了对比萨的防御而把兵力集中在了里窝那的,显然他认为自己有把握在里窝那的开阔地上击败他心爱情人的哥哥。”
就在马基雅弗利试图事无巨细的把见到的一切记录下来,做为将来建立佛罗伦萨民军的宝贵资料时,一声较之之前更加高亢的号角声从开阔地上响起。
马基雅弗利立刻抬头望去,他看到一队身穿半身胸甲的骑兵正迅速穿过队伍之间的空隙。
这些骑兵显然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除了马基雅弗利已经很熟悉的猎卫兵,另一些则由一队衣着略显怪异的波西米亚骑兵组成。
猎卫兵的出现同样引起了凯撒的注意,他的目光随着那些士兵不住移动,试图从当中发现亚历山大的行踪去。
一个军官似乎看到了机会,他指着不停移动的猎卫兵对凯撒说:“大人,如果伯爵的这支卫队继续前进,也许我们可以派出部队迅速包围他的骑兵。大人我可以保证只要很短的时间我们就能包围伯爵,到时候那些农夫们肯定会立刻崩溃的。”
这个建议不由令凯撒心中大动,他相信如果是自己被围或是被俘,这些训练有素的佣兵同样会产生动摇,而他不相信那些刚刚走上战场的农民能比这些职业佣兵更加坚定。
“你有把握能迅速包围贡布雷的卫队吗?”
凯撒心中微微激动,如果幸运也许根本不需要一场谈判就可以取得胜利。
“那些蒙蒂纳军队有点古怪,可看上去慢吞吞的,”军官认真观察着对面的敌人“只要伯爵的骑兵继续向前,我就有把握在他们发现危险之前把他包围起来。”
“去做吧。”
凯撒抚摸着剑柄,他的声音中有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激动。
不知不觉中,亚历山大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视为棋子的小人物,相反,凯撒感到了来自他的威胁。
凯撒的军队开始行动,一支骑兵在前面队伍和高低纵横的矮丘掩护下,沿着阵线迅速向北方前进。
在还没有出动前,带队军官已经注意到北方的一片浓密的灌木丛,那里正好是可以让他们在冲锋前做最后准备的好地方。
而且因为再远些的地方就是略微崎岖的海岸,所以那个军官可以肯定蒙蒂纳军队绝对想不到会有敌人突然从靠近海岸的一边向他们发起进攻。
正如这个人对凯撒说的那样,只要给他机会,他就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彻底包围那些毫无准备的猎卫兵。
对面的蒙蒂纳骑兵正在放慢速度,凯撒的心不禁略微提起,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一个阴谋亚如此紧张,特别是当他看到最前面的那些猎卫兵正在拽着缰绳似乎正准备调头时候,凯撒紧紧攥着剑柄的手指已经捏得发了白。
同时他在心里不住的向上帝祈祷,请求上帝不要夺走他即将到手的胜利。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凯撒的祈求,那些猎卫兵开始沿着前面的道路向两边散开。
凯撒的目光迅速略过那些骑兵,向蒙蒂纳军队左翼的北方望去,当他看到那片濒临海岸方向的蒙蒂纳左翼依旧一片平静时,凯撒用力吐出一口气。
“如果俘虏了贡布雷,”凯撒低声向卡德隆吩咐“我不希望看到他回到罗马,明白吗?”
卡德隆脸上微变,他知道凯撒的意思。
然后,侍从点了点头。
凯撒又向对面的蒙蒂纳军队望去,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在这时,敲击地面的隆隆蹄声从矮丘后骤然响起。
烟尘漫天,凯撒的骑兵从丘后跃出,沿着向下的缓坡,从侧翼向着猎卫兵与蒙蒂纳步兵之间的空隙猛冲而下!
“前进!”
凯撒的命令几乎随着坐骑向前冲出的步伐同时发出,他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不过他有把握只要那些骑兵把亚历山大和他后面的军队隔离开很短的时间,他就可以包围亚历山大。
到那时候,失去统帅的蒙蒂纳军将不攻自溃!
凯撒毫不犹豫的冲在了最前面,他要用属于他的勇敢与魄力证明他完全可以代替乔瓦尼,成为波吉亚王朝的继承者。
对面的那些骑兵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有些混乱,凯撒看到他们当中很多人正纷纷拔出武器。
凯撒发出了呐喊,他紧握的沉重锥棱剑已经向前举起,随时准备刺向迎面而来的第一个敌人。
看着之前因为放慢了速度已经失去了加速反冲机会的猎卫兵,凯撒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影子。
对面的猎卫兵已经纷纷举起了武器,看着他们的动作,凯撒的心忽然一颤,他明白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那绝不是短兵相接该有的姿势。
双方几十码的距离在这一刻突然让凯撒感到心头剧跳,他想都没想就发出一声呐喊:“冲上去!”
伴随着这声呐喊,凯撒疯狂夹紧马腹,不顾一切的试图越过这段短暂的距离!
猛烈的火枪声在这时响起,正在向前狂奔的凯撒忽然觉得好像被个无形的巨汉迎面打了一拳般,身体向后骤然坠去。
当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时,随着后背的猛烈撞击和胸口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凯撒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突然,有是一阵更加猛烈和令人胆寒的震耳枪声从远处响起。
凯撒隐约分辩出,那是从对面的骑兵后面更远处传来的枪声。
而那个方向,应该正是阿格里人的步兵方阵。
凯撒想要奋力站起来,可喉头一股腥味突然传来,凯撒当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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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不屈的凯撒”
高贵而善战的骑兵,勇猛而快速的骑兵,如暴风骤雨般横扫战场几达20个世纪的骑兵!
当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伴随着那无可阻挡的强大气势的,是如旋风的速度和令人胆寒的冲击破坏,甚至在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几千人被几百骑兵疯狂追击的奇迹。
凯撒也相信骑兵,更相信自己以大价钱雇佣来的那些骑兵即便是面对同样的骑兵时也不会有任何怯懦,如果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他更是坚信获胜的必将是自己。
所以当看到他的骑兵冲入了蒙蒂纳前后两军的缝隙时,他毫不犹豫的冲在了最前面,他相信他的骑兵一定能阻挡住亚历山大后面的步兵,而自己则可以毫无悬念的彻底包围亚历山大。
胸前的阵阵疼痛让凯撒从昏迷中醒来,他觉得自己似乎依旧骑在马上,身子在随着马背的跌宕上下起伏,而后一阵头晕让他不禁感动阵阵恶心,随着翻身呕吐,胸口的疼痛就更强烈了。
“大人,您觉得怎么样?”旁边熟悉的声音似远似近,凯撒的眼前有些恍惚,他勉强伸手抓住身边的人,当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确定那是自己的随从佩罗托·卡德隆后,凯撒忽然想起了在昏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自己正在冲锋,然后好像被击中之后堕马了?!
“怎么样!现在战斗打得怎么样?”凯撒用力摇摇头,驱散那股让他感到天晕地转般的不适,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大人您别别动,”卡德隆焦急的阻止着“您受伤了,现在您必须安静的躺着。”
“我知道自己受伤了,可我想知道那个贡布雷怎么样了!”
凯撒愤怒的吼了一句,这让他胸口的疼痛骤然加剧,他本能的摸了下胸前,然后才发现沉重的盔甲已经被脱去,甚至连胸甲下的厚衬衣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件薄薄的内衫。
胸口火辣辣的疼,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中了枪,这让凯撒有点害怕了。
火器的威力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是已经为人所知了,主要稍微有点理智的将领们没有人会盲目的反对火器,而火器除了巨大的杀伤力之外,铅弹创伤所带来的可怕后遗症才是让战场上不幸中弹的伤员胆战心惊的地方。
凯撒见到过那种铅弹中毒之后所造成的伤害,也见过因为处理不当而留下后遗症甚至因为铅中毒送命的人,这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路易·波吉亚。
“我怎么样,被打中了?”凯撒有点慌乱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虽然疼痛却并不影响活动,这让他稍微安心点,到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是在一间屋子里。
“这是哪?”凯撒压低声音问,他隐约猜到个最不希望面对的可能。
“大人这是里窝那,”卡德隆无奈的报告“您,我们被蒙蒂纳伯爵俘虏了。”
尽管已经猜到,可侍从的话还是让凯撒瞬间目瞪口呆。
1497年10月18日中午,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与阿瓦尔伯爵凯撒会战与里窝那郊外。
战斗开始不到半小时后,凯撒不幸中枪,坠马被俘!
凯撒呆呆的半躺在床上,他知道是身上的铠甲救了他的命,这身来自米兰的精致甲胄是当初乔瓦尼·斯福尔扎送给他的礼物,精美得如同艺术品而不是装备的铠甲完全体现出了米兰匠人那令人惊叹的高超技艺,以至凯撒曾经一度不舍得穿戴着它参加比武。
最奇特的是,这身铠甲在拥有着惊人防护作用的同时,还出奇的轻,这让凯撒甚至怀疑米兰人是不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锻造铠甲材料的办法。
现在那件铠甲的胸甲已经被人剥下歪斜的扔在角落里,甲胄上两处被铅弹击中后已经凹陷进去,四周带着喷射装的焦黑痕迹的凹痕,让看到的人都不禁暗暗心惊。
“大人,上帝保佑您真走运,两颗弹丸都没有击穿您的盔甲,”卡德隆先是有点激动,然后压低声音小声报告着“我们的军队还在里窝那城外,大人咱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凯撒一愣,然后明白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他的军队并没有被击溃,可他本人却成了俘虏。
凯撒知道历史上这种事并非没有发生过,交战双方的军队没有被击败,但是其中一方,甚至双方统帅在战场上分别被对方俘虏,或者干脆双双战死的例子也曾经出现过,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战居然就遇到这种事。
“贡布雷在哪?”凯撒这时候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勉强坐起来让自己靠着床柱,他必须在敌人出现的时候保持必要的尊严。
“他们的军队正在开阔地上和我们的军队对峙,”卡德隆低声说“蒙蒂纳伯爵之前也来过了。”
卡德隆没有告诉凯撒他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照顾主人的,当看到凯撒中枪堕马的一刹那,卡德隆完全吓坏了,他知道如果凯撒出了什么事,那等待他的就是最可怕的结局。
亚历山大六世一定会让他为自己仅剩的唯一儿子陪葬的。
至于杰弗里那个熊孩子,亚历山大六世一直怀疑是他的情妇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产物。
当看到那些因为被突然意想不到的迎头痛击打得纷纷转身就跑的骑兵们甚至连自己的统帅都不顾,只想着逃命后,卡德隆只好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他一边向着那些已经迎面而来向他挥起了马刀波西米亚人大喊,一边迅速冲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凯撒旁边,跳下马扑在凯撒的身上尽量护住主人,同时向那些已经围上来的敌人喊叫着:“这是凯撒!凯撒·波吉亚,教皇的儿子!”
正是卡德隆的勇敢举动救了凯撒的命,只不过这对倒霉的主仆也就这么成了蒙蒂纳军队的俘虏。
“去让人叫贡布雷来,我要见见他。”
凯撒盯着房门声音低沉的说,卡德隆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很显然这时候凯撒的心情肯定是糟透了。
初战被俘,大概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沮丧也更加打击人的了。
凯撒甚至能想到那些罗马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如何在背后讽刺他,特别是那个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他一直是看不起自己的,现在更是有了足够讥讽他的理由。
至于亚历山大,凯撒反而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想法。
卡德隆出去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尽管胸口因为被铅弹击中的地方稍微一动就疼得要哼出声来,凯撒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身子看上去显得挺拔了些。
卡德隆首先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并不是亚历山大,而是一个身材健壮,目光警惕的士兵。
当他走进房间时,这个士兵先是站在门口停了下,警惕的向坐在床上的凯撒看了眼,然后才缓缓让开挡在房门口的身子,给后面的亚历山大让出了路。
“我没想到你的胆子会忽然变小了,我现在可是你的俘虏。”
凯撒讥讽的看着走进来的亚历山大,又瞥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保罗·布萨科,他记得这个人应该是亚历山大的卫队长,他的那些卫队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叫‘猎卫兵’。
“小心总是好的,”亚历山大走到距凯撒不远地方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有趣的打量着对面的大舅子“说实话这样的见面有点让我不太满意。”
“你不要太得意,”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凯撒霎时脸上涨红,因为呼吸变急而隐隐疼痛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应该知道你惹了大麻烦了。”
“所以我才说这个结果让人不满意,”亚历山大的神色也慢慢严肃起来,他的身子微微坐直,双眼和满脸怒火的凯撒对视着“在我的计划里,原本应该是在击败你的军队之后再和你谈判的,可现在你本人在这,而你的军队却在里窝那城外,这让我不是很满意。”
“你认为那么容易就可能击败我的军队吗?”
凯撒怒不可遏,他觉得如果不是太不走运,他是不可能会被亚历山大俘虏的。
至于说击败他的军队,凯撒很想讽刺的问一句:“你用2000人就想吃掉我的3000人,不怕自己成为那个活活被撑死的倒霉鬼尤瑟吗?”
“好了,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凯撒声音沉沉的说“你准备怎么办,放我回去还是就这么囚禁着我?”
看到凯撒已经冷静下来,甚至神色中还带着少许讽刺的样子,亚历山大微皱眉梢。
正如刚刚亚历山大自己说的,这个结果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如果是在彻底击溃凯撒的军队后俘虏了他,亚历山大是很愿意看到这么个结局的,可如今凯撒的军队还在里窝那城外,而凯撒本人却坐在自己对面,这就让亚历山大有点难办了。
就这么放回去?
这个念头亚历山大想都没想过。
可怎么利用这位教皇最宠爱的儿子呢?
“凯撒,你的伤势还是应该注意的,所以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修养。”
“你要囚禁我?囚禁教皇的儿子?”凯撒用讽刺的语气质问着“你知道这么干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要知道虽然盔甲帮你挡住了子弹,但是也许你的内脏已经受伤了。譬如……”
说着,亚历山大站起来走过去伸手在凯撒胸前轻轻一按。
“噢~”
一声惨叫从凯撒嘴里崩出!
“该死你干什么!想杀了我吗!”
“你得好好休息,就是这样,至于其他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谈。”
亚历山大歪着头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凯撒,他那略带玩味的样子让正痛得身上微颤的凯撒不由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微微扯了扯。
不知怎么,凯撒总觉得亚历山大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我觉得你应该庆幸穿了件很坚固的铠甲,也应该感谢上帝没让那个猎卫兵瞄准你的头,不过如果不小心些还是可能落下后遗症。”
亚历山大向凯撒微微鞠躬。
“放心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卢克雷奇娅,我不希望看到她再为了你流泪,乔瓦尼的死已经够让她伤心了。”
说完亚历山大不再理会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凯撒,向门口走去。
当他和卡德隆错身而过时,亚历山大停下来看了看这个年轻侍从。
如果没记错,历史上佩罗托·卡德隆这个时候应该早已经被波吉亚家为了灭口扔进了台伯河里。
可现在这个卡德隆却就站在面前,而且还很意外的救了凯撒。
亚历山大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这个人,他知道如果凯撒在这场战斗中意外阵亡,那么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势必是来自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滔天怒火!
如果真是那样,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赶紧带上妹妹,拐上怀孕的卢克雷齐娅,如果可能招呼上巴伦娣,再给远在波西米亚的索菲娅报个信,然后揣上细软领着一帮愿意跟他亡命的手下跑到新大陆去了。
毕竟来自罗马教皇的愤怒,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卡德隆对亚历山大的眼神有些奇怪,当着主人的面他只能躬身行礼,当他直起身时,恰好听到亚历山大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感谢上上帝,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卡德隆错愕的望向亚历山大,不过却只看到了他走出门口的背影。
走出房子的亚历山大深深吸了口气,他相信现在里面的凯撒一定躺在床上暴跳如雷却又毫无办法,这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因为刚刚发生的战斗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战场上就出现了颇为微妙尴尬的局面。
隔着里窝那外面那片开阔地,双方军队很有默契的保持着互不侵犯的态势。
教皇军正在建起简易的营地,很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这种僵持不会很快结束。
而蒙蒂纳军队则在修工事。
鉴于在比萨成功的阻止了威尼斯人进攻的先例,未来的防御战大师贡帕蒂坚信良好的防御体系是一切胜利的根基。
蒙蒂纳军队的士兵们就成为了贡帕蒂这一伟大军事思想的实践者。
所以只要到了一个新地方,就要不停的挖坑筑垒,成了蒙蒂纳军队里仅次于操典训练的另一项任务。
马基雅弗利好奇的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堆间走来走去。
他看得出来,那些正在干活的士兵显然对如同服苦役般的工作不情不愿,甚至很多人还不住抱怨。
可让马基雅弗利感到奇怪的是,虽然也没有人故意显得对挖坑这种事很积极,但是同样并没有人偷懒。
“伯爵不喜欢不讨人喜欢的士兵,那样的人会连累大家,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不喜欢那种人了。”
当听到有士兵这么解释的时候,马基雅弗利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让他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近乎苛责的严格纪律让这些士兵渐渐意识到他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任何独立和异于这个整体的人都会被无情的排斥,这种排斥从开始只是遵从命令,到每个人自觉的认为异于大家是不可接受甚至不能原谅的行为,”马基雅弗利在日记里这么写到,然后稍微思索,又加上一句“这样的军队要比雇佣兵更加可靠,而佛罗伦萨同样拥有建立起如此一支军队的机会。”
写下这些内容的佛罗伦萨人把笔记本很谨慎的收起来,他相信这些东西将来能对他的城市产生帮助,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观察和记录看到的一切。
里窝那城外的开阔地上有一片面积不大,略微隆起的小土台,
里窝那人喜欢在这块大约几十法尺大小的地上种些蔬菜,其中莴苣种得多些,远远看去青绿的菜梗很是显眼。
土台地上搭起来了个临时帐篷,双方军队的使者会在这里碰头见面。
教皇军的代表是被推举出来的一个军官,蒙蒂纳军的则是行军队长奥孚莱依。
让教皇军的军官们感到无法忍受的是,这个在他们看来相貌稚嫩,举止看上去显然还不够成熟的年轻军官有着出乎他们意料的罕见执拗。
从一开始奥孚莱依就毫无回旋余地的提出了一个让军官们异常恼火的条件,那就是在双方停止交战状态的同时,教皇军要及时派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梵蒂冈,而蒙蒂纳伯爵也只会和教皇派来的使者谈判。
对于这个原本并不过分的条件,凯撒手下的军官们却显得暴跳如雷。
他们纷纷表示如果伯爵不立刻释放凯撒,他们将会向蒙蒂纳军队发起进攻,但是这种威胁在那个年轻的行军队长面前却完全无效。
他毫不动摇的贯彻着亚历山大的吩咐,当教皇军的代表因为气愤宣布谈判破裂的时候,奥孚莱依干净利落站起来转身就走,这让当时只想再要挟一下的教皇军代表不由呆在当场,尴尬异常。
而听到奥孚莱依报告的亚历山大,则干脆不再派人和对方谈判。
尽管知道那些军官们之所以迟迟不肯把这个消息报告梵蒂冈,只是想要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为他们自己找回点面子和谈判的本钱,但是亚历山大却并不想让那些人再继续耽误他的时间。
而且不论是否愿意,凯撒被俘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
10月20日,在里窝那战斗爆发之后第三天,凯撒初战被俘的消息终于传到了罗马。
消息传开,罗马城一片哗然,梵蒂冈为之震动!
没过多久,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忽然下令宣召科森察伯爵小姐箬莎·科森察至梵蒂冈西斯廷大教堂候见。
当天下午,教皇与西斯廷大教堂祈祷堂正式召见箬莎·科森察。
第二天,10月21日,一支由教皇私人秘书诺梅洛带队的谈判队伍离开了罗马。
除了教皇的亲笔信,在诺梅洛随身的皮包里,还有一封箬莎写给亚历山大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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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睿智的凯撒”
在新任枢机主教的别墅里,老罗维雷正在和他的兄弟,热那亚主教拉福尔·德拉·罗维雷低声说着什么。
罗维雷家族人丁兴旺,不但在热那亚,在其他地方也有着不少家族成员和分支,其中亚历山大见过的老罗维雷这一辈的已经有三位,其中就有那个似乎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蒙蒂纳主教托尼·德拉·罗维雷。
拉福尔自从接替哥哥成为热那亚大主教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在人前炫耀的他,如今除了主持一些必要的仪式,甚至连公开场合出现的都少了些,这倒是让很多人认为,这样的行为似乎才更符合一位主教的身份,而不是如当初老罗维雷一样,会在红色主教袍的下面套上一身盔甲,然后带领军队去四处征战。
不过今天这对教廷里分别担任高级圣职的兄弟讨论的话题却和宗教无关,他们在讨论的是一场战争。
“那么说,那个贡布雷虽然俘虏了凯撒,但是事情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解决的,”拉福尔这时候正沉吟着说“教皇派出他的私人秘书显然是去谈判的,不过贡布雷一定注意到教皇在这之前召见了科森察小姐,这是很不平常的举动。”
“亚历山大六世在暗示自己手里也有人质,”老罗维雷抚摸着灰白的胡须笑了笑“这种手法虽然有点无赖,但是如果想要打破现在的僵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您不准备为科森察小姐做点什么吗?”拉福尔问着哥哥。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仔细看着就可以,”老罗维雷先是这么吩咐,然后又继续说“不过你可以亲自去拜访一下马力诺宫里的那位王后,我相信乔安娜王后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到来。”
听懂了哥哥话里意思的拉福尔点点头,他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老罗维雷的思路,很显然在亚历山大与凯撒,或者说干脆说是与亚历山大六世之间的这场冲突中,老罗维雷准备先小心的在一旁观察一下,然后再决定该如何从中使用手段。
或许在这场两个亚历山大的较量中,说不定罗维雷家还能占到些便宜。
“巴伦娣在干什么?”老罗维雷忽然问,虽然最疼爱这个女儿,但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有时候对女儿的行踪,反而不如其他人更清楚。
拉福尔脸上微微露出个奇怪神色,他有点无奈的摇摇头:“这些时候巴伦娣其实经常拜访马力诺宫,不过她似乎主要是和科森察小姐来往。”
老罗维雷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对他来说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虑,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复当初他叔叔西斯廷斯四世时代家族的荣誉,这就需要他做出各种各样符合罗维雷家利益的决定。
这些决定里就包括为自己的那些女儿找一门符合家族需要的联姻对象。
至少现在看来,当初为了拉拢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而决定把巴伦娣嫁给他的外甥这个决定是很正确的。
在成为枢机主教的过程中,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的确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虽然现在看来凯撒放弃圣职和后来巴勒莫的阿方索突然被指控犯下大罪与这位伯爵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些事情当中总是或多或少的与莫迪洛有着这样那样的牵连。
至于说那个联姻者自己,老罗维雷现在还说不好什么,或者他的真实心思,就如他现在对拉福尔私下里说的:“我其实并不希望巴伦娣嫁给那个贡布雷。”
哥哥的话让拉福尔很诧异,在大主教想来,年轻的蒙蒂纳伯爵如今不但是罗马家喻户晓的人物,甚至已经隐约有着能与那些大贵族们抗衡资格了。
毕竟虽然教廷的权威跌落,再也不能和当初那些拥有赫赫权柄,甚至能用绝罚的方式逼迫一些强大的君主低头下跪的时代相比,但是能如年轻的贡布雷这样,几乎如同直接挑战梵蒂冈权威,以至连教皇都不得不派人和他谈判的年轻贵族,已经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引为自傲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这些话也只是对你说拉福尔,”老罗维雷摆摆手“做为家族的领袖,我承认那个贡布雷的确很优秀,如果能和这样一个人联姻,对我们的家族的确很有帮助。”
说到这里老罗维雷顿了顿,在拉福尔略显茫然的注视下继续说:“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并不喜欢他,这个太有野心,或者说,”他似是斟酌了下用词“不是个当丈夫的好人选,”
拉福尔有点愕然的看着哥哥,他没想到老罗维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看来哥哥的野心只会比那个贡布雷更大,他隐约能察觉到,哥哥不只是想要当教皇,更是一直希望能成为一位最有权势的君主。
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偏偏这么评价年轻的贡布雷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罗维雷对兄弟错愕眼神报之以一笑“不要用我和他比,我们是不一样的,而且巴伦娣也不是她的母亲。”
拉福尔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小心的问:“是因为那个卢克雷齐娅吗?”
老罗维雷点点头,接着却又摇头否认。
拉福尔没有再继续询问,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该问的。
在经过教皇召见之后,箬莎就回到了马力诺宫,她依旧和之前一样热心与来往生意和时不时来拜访的那些的建筑师。
之前那位原本负责宫殿改造的伯拉孟特大师被箬莎派去了蒙蒂纳,临行前箬莎和那位大师很是认真的谈了谈,在确定了马力诺宫的整个改建计划之后,她又请伯拉孟特推荐了几位他不在期间能够代替他继续工作的人。
按照箬莎的计划和她想象中的规模,新的马力诺宫将会比现有的规模大上不止一倍,除了主体建筑不会有大的改变,整座宫殿将会扩大200多法寻的范围。
这显然是个耗资巨大,而又势必费时很久的工程,很多建筑师在听说这件事后都兴致勃勃,特别是当他们听说主持这项工程的居然是伯拉孟特之后,就更是费尽心力的试图加入其中。
因为这些人很清楚,能与这位大师一起工作,这不但足以令他们向别人炫耀,更能为他们的带来地位和名声上的巨大好处。
正因为这样,这段时间来马力诺宫是很热闹的,总有些人前来拜访,更多的人则是来碰碰运气的。
比萨的兴旺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特别是那个叫马修斯·堤埃戈的巴里阿里商人,简直就是幸运儿的代表。
谁能想到之前一个只是在地中海上跑单帮,靠着赚点辛苦钱维持生计的散货商人,只是因为运气好遇到了那对兄妹就突然间时来运转了。
在比萨开交易所的时候那个堤埃戈赚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可从他来到罗马之后阔绰的样子就能猜到这个人在比萨肯定发了大财。
人们嫉妒这个巴里阿里商人的好运气,不过更希望这种好事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所以这段时间来一天到晚总是有人找各种借口试图拜见科森察伯爵小姐,虽然没有人相信那个正在渐渐为人所知自贸区的生意是这位小姐在打理,不过他们知道只要能得到这位小姐的赏识,那么在蒙蒂纳伯爵那里就有机会捞到个肥差了。
伯爵兄妹的关系很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日子似乎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箬莎却知道自己已经被软禁了。
如果她露出哪怕一点要离开罗马的意图,教皇就会彻底撕下最后的伪装,派人把她强行拘押起来,而马力诺宫里留下的护卫并不足以能和教皇的私人卫队抗衡。
所以箬莎很乖巧的继续留在罗马,继续在马力诺宫中扮演一个对修宫殿,收购艺术品,还有赚钱都很感兴趣的贵族小姐。
巴伦娣能察觉到箬莎处境的微妙变化,因为每当她来拜访时,总是能看到马力诺宫附近的一些人。
这些人并不如何掩饰他们的身份,或者这么做就是为了警告里面的人不要做蠢事,至于巴伦娣每次离开时,他们当中也会有人借故上前问候而探视一下马车,在看到里面并没有藏着第二个人后,那些人会就恭敬的行礼,然后离开。
巴伦娣之前来马力诺宫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似乎都多少有些不愉快,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某个之前救过她,可后来翻脸之后就变得异常粗野的波西米亚女孩,轮着把大得出奇的长剑追着她到处跑。
不过现在巴伦娣倒是成了这里的常客,整天玩大剑的波西米亚女孩早就不见了踪影,那个肤浅的卢克雷齐也不在罗马,那么趁机和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就显得很重要了。
所以虽然卢克雷齐娅和亚历山大‘私奔’让她多少有些没面子,但是巴伦娣却依旧坚持经常拜访马力诺宫。
马修斯·堤埃戈恭敬的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他在等着已经穿过走廊那两位小姐过去。
看到堤埃戈,正在和巴伦娣说话的箬莎微微点头,然后继续陪着巴伦娣走向门口。
巴伦娣好奇的向堤埃戈看了一眼,她认识这个商人,一个来自巴里阿里群岛的小人物,如今却成了被很多罗马人嫉妒的幸运儿。
那个亚历山大真的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居然能让这么一个人成为罗马的新贵。
巴伦娣忽然心中有股莫名冲动,她很想到比萨去看看,看看那个据说让很多人为之疯狂的交易所是个什么样子,更想见识一下那些比萨商人是如何从佛罗伦萨人那里转到了大笔的金钱。
巴伦娣隐约有种感觉,似乎很多事将会发生变化,特别是多年来已经被人们熟悉的商业方式,可能会随着在比萨发生的一切而发生巨大改变。
还有什么比这种改变更能让人激动的呢,巴伦娣始终相信最终决定一个家族甚至一个国家命运的,不是那些看似耀武扬威的军队,而是金钱的力量。
只有足以能领人发狂的巨大利益才会推动人们不停的向前走,巴伦娣希望能让罗维雷家族兴旺起来,同时也很想看看这股力量还能改变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去比萨看看,”巴伦娣对箬莎说,她聪明的知道需要这位小姑子的帮助“我对那里发生的一切很感兴趣。”
看着巴伦娣虽然清秀却颇为平凡的面容,箬莎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女人要到比萨去抓奸!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有点荒唐的想法。
巴伦娣不是某个胸大无脑的波西米亚野丫头,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对她来说罗维雷家的利益要比争风吃醋重要得多。
除非,争风吃醋也关系到家族利益?
箬莎不肯定巴伦娣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所以她只是谨慎的表示了赞成。
虽然让这个女人到比萨去可能会引来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有一点箬莎并不很担心,那就是亚历山大应该不会迷上巴伦娣。
原因很简单,巴伦娣不漂亮。
虽然也不喜欢索菲娅和卢克雷齐娅,可箬莎却不能不承认亚历山大的眼光很高,至少被他看上的女孩,都是很漂亮的。
这么一边胡思乱想,箬莎又有点无奈说:“不过你知道现在亚历山大并不在比萨,他正在打仗。”
“我并不是很急,”巴伦娣笑了笑“也许等这场战争结束就可以了,不过我想要等他来罗马需要很长时间了。”
箬莎知道巴伦娣在暗示什么,之前亚历山大曾经许诺他会亲自到罗马来见她,可随后传来的却是他俘虏了教皇儿子的消息。
大概即便这次冲突能顺利解决,也没有人会再相信亚历山大还敢来罗马,毕竟波吉亚家可不是那种被欺负之后会忍气吞声的主。
直到巴伦娣离开,堤埃戈一直站的远远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做为面前这对兄妹提拔起来的人,堤埃戈知道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来自与谁。
“在加洛林宫里呆的还顺利吗?”
听到箬莎的询问,堤埃戈点点头,他知道箬莎不是在和他说客套话,事实上他已经注意到,似乎除了和蒙蒂纳伯爵之间还能相谈甚欢,伯爵小姐对其他人并不亲近。
堤埃戈有时候就在想,不知道这位小姐和她母亲在一起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如果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这对兄妹感情是真的很好。
“很顺利小姐,在伯爵命令我来之前我是很惶恐的,毕竟这里是罗马,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在比萨所做的一切应该是发挥了作用,加洛林宫里的人对我表现出了难得的善意。”
箬莎点点头,她知道堤埃戈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其词。
比萨如同变魔术般突然聚集起来的财富虽然在罗马人眼里其实并不算什么惊人之举,但是让他们感兴趣的却是这么做的那种方法和那些人。
堤埃戈无疑是这些人中最引人注意的一个,他的交易所,他的期贷方式,还有他准确的把握住向佛罗伦萨大批投入商品的时机和手段,这都是让罗马人为之津津乐道的。
如今这个人来到了罗马,自然就有无数的人试图从那那里了解这一切的手段和经过。
“告诉他们,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他们,”箬莎淡淡的说“还有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哥哥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让他们知道这一切背后需要谁的支持。”
堤埃戈点头领命,虽然他刚来罗马没多久,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特别是当他没事就和一个如今在罗马混的颇为得意的修道士喝酒聊天之后,他已经很快就了解了罗马最近的一些事情。
让所有人都知道蒙蒂纳伯爵在这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同时知道自贸区对‘比萨奇迹’产生的巨大影响,甚至让人们真正懂得在接下来要想也获得比萨商人那样的财富,就必须依靠蒙蒂纳伯爵的支持。
当这些消息在罗马传开会怎么样,人们会如何看待那个能为他们带来巨大财富的人?
又会对教皇与亚历山大之间发生的冲突有个什么样的态度?
甚至就是教皇自己的利益难道不是在其中混淆不清吗?
尽管因为被软禁似乎不得不整天无所事事的待在马力诺宫里,但是箬莎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的哥哥。
诺梅洛用了3天的时间才走往从罗马到里窝那这段路,这对他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很快了,私人秘书并不擅于骑马,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已经折磨了他整整2天。
想想上次受这个罪还是因为卢克雷齐娅被劫,诺梅洛就觉得那个贡布雷真是波吉亚家的克星。
教皇军队依旧驻守在矮丘上,有意思的是为了解决补给问题,蒙蒂纳军队允许教皇军每天穿过开阔地到海岸边的小码头上买一些鱼。
这并不是什么美差,每次经过那些高矮不一的胸墙时,看着从墙头上的伸出来的黑洞洞的火枪枪口,那些雇佣兵就会有种说说不出的胆寒,更勿论其中还有些看上去就威力巨大,真要打在身上很可能就会被打得支离破碎的重火枪。
诺梅洛的到来让那些佣兵们松了口气,尽管知道也许接下来会受到严厉的申斥,甚至可能会被暴怒的教皇宣布解除和他们的合同,但是这几天下来的对峙,让那些原本还想继续拖延些日子的佣兵军官们也开始不耐烦了。
在野外宿营并非什么美好的经历,如果是距离海岸很近的深秋,这种艰苦的经历就是很折磨人的了。
一开始佣兵军官们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双方不是已经停战了吗,既然这样两边的军队就不再是敌人。
所以在正式达成协议之前,教皇军曾经有人试图穿过蒙蒂纳军队的防线去里窝那的码头上买点可口的海鲜。
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严厉的警告,当那些佣兵满不在乎的试图继续靠近时,下一刻响亮的枪声就惊动了开阔地两边的军队。
当相互戒备的双方终于弄清这起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教皇军的军官们不禁勃然大怒。
他们指责蒙蒂纳人无耻的破坏了条约,居然向试图穿过阵地的教皇军士兵开枪,他们要求严惩那些挑起事端蒙蒂纳士兵,更要求能够允许他们的人能到码头上买卖补给。
作为回应,奥孚莱依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教皇军要求,然后他用略显古怪的口气说:“按照我的伯爵下达的命令,停战只是敌我双方延迟战争,而双方之间始终是敌人,我们怎么可能允许你们的士兵穿过我们的阵地呢,至于你们说的那几个士兵,伯爵已经决定奖赏他们,因为他们尽到了作为伯爵士兵的职责。”
这种回答让佣兵头头们目瞪口呆,他们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解释停战。
难道大家不都是为了钱才打仗的的吗,当战斗停止的时候,双方甚至可以坐到一起喝上一杯,同时还要竖起耳朵听着两边的集合号。
有时候同一只佣兵甚至可能会接到敌对双方的合同,那样他们就有可能今天刚刚摘下这边徽标,明天就在对面向着原来的同伴用家伙招呼了。
这才是佣兵们每天该过的日子,所以除了那些脑子一根筋的瑞士疯子,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临时的雇主那么拼命,更不会把这种纯粹的生意变成私人恩怨。
可现在那些蒙蒂纳士兵却打破了这种早已经约定俗成的惯例,这不但让教皇军莫名其妙的吃了个苦头,更让这些圆滑的佣兵头头们意识到,这次可能遇到麻烦了。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果然应验了他们的猜测,蒙蒂纳人虽然最终允许他们可以派人到码头上购买海鱼,但是却规定了许多严格的条款,而让佣兵们感到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蒙蒂纳人严格规定,禁止任何教皇军在不得同意下随意靠近里窝那的城镇。
这让那些还试图在里窝那温暖的屋子里,而不是野外帐篷中过夜的佣兵们大失所望。
而接下来连续几天骤然变得寒冷起来的天气,则让教皇军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这次意外事件造成的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就是当时的枪声惊动了凯撒。
当时正在休息的凯撒被枪声惊醒后先是喜出望外,可没有一会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当他从出去打听消息的卡德隆那里听说这只是一场意外时,凯撒的情绪却忽然变得暴躁起来。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从床上坐起来不住的走来走去,同时嘴里唠唠叨叨的念叨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最后他很认真的对卡德隆说:“这一定是个阴谋,有人收买了我的手下想要我死在贡布雷的手里,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他利用我的仁慈和好意了,哪怕他老婆脱光衣服求着我,我也不会再答应卢克雷齐娅嫁给她那个蠢货哥哥。”
听到凯撒这毫不顾忌的暗示杰弗里试图谋害他的指控,卡德隆不禁神色尴尬,手足无措。
所以当诺梅洛来到里窝那,并且见到了凯撒后,凯撒对教皇的私人秘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无论如何帮我离开这里,我不想让某个人的阴谋得逞。”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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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继承人
诺梅洛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桌上的酒杯微微出着神桌子上除了一瓶看上去储藏了很久的葡萄酒之外还有煮好的鱼和一大盘看上去熏烤得很和口味的小羊肉。
诺梅洛注意到亚历山大似乎对食物的口味偏于清淡他虽然也吃肉但是却并显然并不很在意使用香料这和现在很多人的习惯很不一样至少在诺梅洛的记忆里不论是教皇还是其他他所认识的贵族总是会让人给各种肉食里添加上味道浓重的作料以至有些东西因为香料太多甚至连原来食材的真正味道都被掩盖住了。
而且诺梅洛注意到亚历山大吃东西的时候很缓慢的这也和其他人不同他吃起东西来总是细嚼慢咽诺梅洛不知道亚历山大是不是实际上一边吃一边在想事情不过现在他却觉得有点忍耐不住了。
教皇军的状况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很显然之前凯撒对蒙蒂纳军队的猜测这时候正应验在教皇军自己身上。
因为缺少了统帅那些佣兵军官们不得不尽力约束显得越来越浮躁的军队。
“伯爵你应该已经看过我带来的伯爵小姐信了”诺梅洛看到亚历山大放下杯子趁机开口说到“至于陛下给您亲笔信也一定已经看过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您准备怎么办?”
亚历山大看着坐在对面的教皇秘书诺梅洛和他对视着。
“我会放凯撒回去”亚历山大说注意到诺梅洛脸上露出请继续的样子他慢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我需要一个名义凯撒为什么要进攻比萨要知道比萨是个自由城邦所以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无法保证他不会再次入侵。”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个难题的诺梅洛摸了摸胡须他知道亚历山大不可能不利用手里的棋子现在对他来说凯撒能换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伯爵请你不要忘了凯撒是教皇的儿子而且是波吉亚家族的继承人”诺梅洛停顿了一下打量下四周看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乔瓦尼死后凯撒就是波吉亚家唯一的继承人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教皇为了救回他也许会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个代价越大将来对你越是不利你认为教皇对你今天的勒索难道会一直容忍下去吗?”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承认诺梅洛没有说错其实如果是在战场上击败凯撒也许会更好可如今这位教皇的儿子成了俘虏就难免有些变成了个大麻烦。
不过这也只会是其他人的想法亚历山大却并不在意这个。
因为即便亚历山大六世将来想要报复他可也要看他是不是有那个机会。
“在比萨的扎洛尼家必须公开宣布放弃比萨的继承权”亚历山大慢慢把酒杯推到面前他用刀子很认真的把盘子里羊肉切碎然后一点点的吃着说起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半煮半烤的吃饭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吃一顿地道的红焖羊肉“而且教皇要委派一位主教来为托姆尼奥正式加冕。”
诺梅洛的眉梢拧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亚历山大一点都不在意教皇的意愿而且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他似乎也并不在乎他的妹妹。
不是说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吗难道这都不是真的?
“另外我要求教皇正式颁发一份对比萨的册封敕令承认比萨公爵拥有直接受到梵蒂冈授冠的资格。”
诺梅洛脸上露出了诧异他觉得如果是亚历山大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也许还可以理解可他现在却是在为比萨争取这个权利这就让他觉得有点不明白了。
诺梅洛之所以疑惑是因为这样一个敕令意味着梵蒂冈承认比萨是有着自主权的公爵国。
而按照如今比萨的地位一旦正式恢复公国身份比萨就必须要依从之前的从属关系向原来的宗主效忠。
而比萨在成为共和国之前的宗主是早年间西西里王国的安茹王室。
想到这里的诺梅洛的胡须微微动了动他觉得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亚历山大的目的了。
很显然亚历山大虽然出身那不勒斯或者说是西西里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永远成为那两个王国的附庸特别是在成为蒙蒂纳伯爵之后这种野心大概也就更加强烈了。
所以他这个决定与其说是支持比萨从已经消失了的法国安茹王室的名义下摆脱出来不如说是想要暴脱如今的西西里阿拉贡王室的统治。
只是让诺梅洛觉得奇怪的是他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助托姆尼奥能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亚历山大看到了诺梅洛显出的疑惑不过他却依旧继续说:“另外我要求由教皇本人签署一份承认蒙蒂纳对比萨有着保护权的诏书这很重要……”
“这不可能!”
诺梅洛当即开口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
“如果这样教皇将会成被视为是在一场失败的战争协议上签字你应该知道从教廷建立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位教皇签署过这种协议更何况是与一个世俗领主之间签署这种协议。”
“从没有过?”亚历山大原本伸出去想要拿酒杯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的诺梅洛脸上露出个说不出是讥讽还是什么的笑容。
诺梅洛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说的其实并不对或许历史上的确没有任何一位教皇直接在战败后签署这种协议但是由于被迫无奈而用各种其他方式一次次向世俗权力妥协的例子却实在是太多了。
可那些人都是谁?性格暴躁的法国国王或是一次次的挑战教廷的神圣罗马皇帝只有那些有着当时最大世俗权力的人才能挑战梵蒂冈的权威。
眼前这个贡布雷难道也想这么做?
这究竟是勇敢还是愚蠢?
诺梅洛觉得真有点看不明白亚历山大要干什么了难道他真以为教皇会答应他这异想天开的条件?
或者他认为自己控制着凯撒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如果教皇不答应他难道他还敢杀了凯撒?
诺梅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很想提醒这个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更不要让盲目的胜利迷惑了眼睛否则等待他的必定是一场灾难。
就在诺梅洛准备‘好心’的开口警告时亚历山大忽然淡然说到:“托姆尼奥家现在只有里奥·托姆尼奥和他的妻子两个人迄今为止没有子嗣而且从他的年龄看似乎也不太可能会再有孩子。”
亚历山大的目光投向目露疑惑的诺梅洛接下来用很轻的声调继续说:“而卢克雷齐娅怀孕了。”
诺梅洛脸上的神色变了他的眼睛盯着正望着他的亚历山大在看到亚历山大意味深长点点头后诺梅洛张了张嘴然后从桌上慢慢抓起酒杯喝了一口。
“卢克雷齐娅?”秘书没头没脑的问了声。
“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用透着肯定的神色点点头。
“你对这件事有把握吗?”诺梅洛知道亚历山大能明白他在暗示什么“要知道一旦扎洛尼家的人公开宣布放弃对比萨的统治托姆尼奥家就是合法的比萨统治者了到那时候他们未必愿意……”
“我可以和托姆尼奥达成一个协议”亚历山大觉得差不多了所以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我会用对比萨的保护换取托姆尼奥接受我的条件一旦他的家族无嗣就要将比萨公爵的冠冕由我或是我的某个后代继承的权力。”
“伯爵你等等”诺梅洛微微摆手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比他来之前变得要复杂太多一时间秘书觉得有点接受不了“你应该知道卢克雷齐娅是要和比利谢利公爵结婚的而你和她将来的孩子”说到这秘书在胸口划过十字有点无奈的说“但愿上帝保佑那孩子我是说你即便托姆尼奥家珏死可你怎么确保这个孩子将来可以得到比萨的继承权?”
亚历山大微微眯了下眼睛他知道如果给眼前这人解释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再嫁给别人大概诺梅洛会认为他肯定是发疯了毕竟连亚历山大六世后来都为了自己的前程安排卢克雷齐娅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自己的亲信。
所以诺梅洛才会质疑如果卢克雷齐娅将来嫁给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那么他们的孩子势必就要因为卢克雷齐娅的这桩婚事变得身份尴尬起来。
“你要知道卢克雷齐娅的这个孩子是不可能得到承认的”诺梅洛到了这时已经从刚刚的意外中冷静下来他看着亚历山大脸上才露出玩味的神色“按照教皇陛下的命令他或是她将会以乔瓦尼·斯福尔扎遗腹子的名义被安排抚养因为和你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关系所以即便比萨公爵绝嗣能继承的也只是你本人而已既然这样你认为教皇会同意你的这个条件吗?”
听着诺梅洛暗示他在以未出世的孩子为借口亚历山大并没有生气。
他知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原本就很平常在君主们的眼里子女只适合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而已即便是以亚历山大六世对卢克雷齐娅或是老罗维雷对巴伦娣的宠爱来说也依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可以把我的这个条件转告教皇”亚历山大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诺梅洛能够决定的而且他还有其他的事需要这位私人秘书为他转告“另外请你转告教皇陛下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去罗马觐见他。”
诺梅洛这次真的有些诧异了他的头微微向旁边一侧那样子似乎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听到亚历山大又说了一次后他慢慢拿起了桌上的餐刀一下下的切着盘子里肉一边切一边认真看着亚历山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诺梅洛缓缓的问“如果你是卢克雷齐娅的丈夫即便你犯下了很严重的罪行可教皇看在卢克雷齐娅的面上大概也不会惩罚你因为你毕竟是他的家人可是如果你只是以现在的身份去罗马那么我几乎可以保证你不太可能或者走出那座城市。”
说到这诺梅洛把一口切好的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所以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让我听听你是不是还打着其他什么主意。”
尽管说的已经很坦诚可私人秘书的话还是让亚历山大暗暗撇了撇嘴。
如果是卢克雷齐娅的丈夫就可以没事了吗?难道就因为是家人就不用再担心那家人施展阴谋诡计?
想想如今还在自己手里当俘虏的毒药公爵亚历山大觉得眼前这个诺梅洛真不愧是亚历山大六世的私人秘书谎言在他说来居然是说那么自然而又轻松。
亚历山大才不会相信诺梅洛嘴里所说的家人毕竟前有乔瓦尼·斯福尔扎后有一个未来的阿方索这两个人可都是让这‘一家人’给坑死的。
“我准备向教皇陛下要求允许我在罗马建立一所新的交易所”亚历山大漫不经心的说“还有就是请求允许获得在罗马的低税权。”
诺梅洛再次皱起了眉他已经知道这次谈判要比他想的复杂的多至少亚历山大连续提出来的这些条件有些已经出乎他的权限甚至就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本人也未必能立刻答复是否能接受这些要求。
“我可以让罗马成为下一个比萨”亚历山大依旧漫不经心的说当他听到对面诺梅洛手里的刀子与盘子发出一声清脆碰撞声时他举起酒杯向着正抬头看向他的诺梅洛示意了一下“你不觉得比萨其实很小吗或者说即便是佛罗伦萨也依旧太小了些我认为有足够的市场让我们赚取财富至少现在我就看到个不错的地方”亚历山大喝了口酒“譬如威尼斯。”
诺梅洛一声咳嗽险些被刚喝进嘴里葡萄酒呛到。
凯撒很失望的听说诺梅洛回罗马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对能立刻获得自由抱着希望的凯撒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愤怒的向着卡德隆发了通脾气然后就让侍从转告亚历山大要求见他。
不过亚历山大现在却没有时间去见自己的俘虏变得越来越浮躁的教皇军正在挑衅或者说有些佣兵军官们已经快要忍耐不住。
对普通佣兵来说这种不需要战斗就可以白拿一份薪金的好事对那些军官却是无法忍耐的煎熬。
更糟糕的是随着天气渐渐变冷当有一天从帐篷里出来后发现旷野里已经枯黄的草叶上已经附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霜时佣兵军官们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是不是应该进入冬营。
蒙蒂纳军队显然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他们可以待在温暖的房子里烤着火躲避渐渐冷下来的天气更重要的是因为控制着里窝那的港口他们完全不必担心补给。
可是教皇军面临的问题却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变得严峻起来。
10月26日在诺梅洛离开里窝那返回罗马的第3天教皇军的一支军队忽然离开营地向着位于里窝那南方的一个村庄出发了。
远远在胸墙后面看着那些教皇军动向的蒙蒂纳士兵很快吹响了号角。
号角声霎时惊动了正在远处检查胸墙的卡罗。
这段时间卡罗一直在等待机会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显然不如奥孚莱依那么更有用处但是他却并不气馁。
卡罗在等待一个让他能证明自己作用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号角响起时卡罗想的是敌人发动进攻了可当他很快发现开阔地上一片平静后他立刻匆匆赶往吹响了号角的战线南端。
号角声显然也惊动了那些试图向村子前进的教皇军他们先是停下来观察当看到蒙蒂纳人只是吹号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反应后他们继续向那片村子前进。
卡罗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看到了正从远处与胸墙平行前进的教皇军还有就是几个在吹完号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下。
要冲出胸墙去阻止那些教皇军吗看看对方显然人数不少的队伍几个蒙蒂纳士兵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卡罗带着一小队士兵赶来了。
“发生了什么?”卡罗自顾自的问了一句然后不等士兵回答就怒气冲冲的咒骂起来“你们在干什么难道就看着他们从你们面前过去吗还是说你们害怕了?”
“可他们的人数很多”一个士兵小声说“也许不等我们冲到他们面前就被他们射死了他们当中好像有不少人带着弓箭。”
“那我们只要比他们的人更多就可以了”卡罗说完回头向身后一个士兵喊了声“去叫更多的人来告诉他们我这里需要他们。”
说完卡罗在旁边人的帮助下奋力翻过了胸墙看着纷纷跟在身后的士兵卡罗发出声大喊:“阿格里人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干的!”
“哈!”
一阵带着阿格里人特有腔调的喊声从卡罗身边响起这些从开始就与卡罗一起出来的阿格里人一边叫嚷一边纷纷在开阔地上排起了严密的队伍。
最早开始按照亚历山大的意图训练被他称为“阿格里方阵”的就是这些阿格里士兵。
远处正在前进的教皇军停了下来他们当中走出来了两个军官他们先是远远打量这支人数显然比自己少上不少的阿格里军队然后两个人开始商量该怎么对付眼前这支虽然威胁不大但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敌军。
就在佣兵军官们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对面的敌人开始向着他们逼近了。
“这些人疯了?”一个军官有点疑惑的又仔细看了看当他确定敌人的确只有对面那个看上去人数不多的小方阵后他不满的向身后挥了挥手“列阵把他们挡回去我们还要快点赶到村子里呢。”
一队教皇军士兵们从队伍里走出来他们开始排列成成长长的两排队列长矛的寒光在深秋的午后发出刺眼的光芒。
看着自己的军队军官露出了满意神色他相信自己只凭借人数也能吓退对面那支小部队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枪声!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料到一场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并最终引起一场更大风波的战斗就这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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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谁的阿金库尔?
战斗是怎么打起来的?
究竟是谁首先挑起的事端?
又是谁该为引起直接冲突负责?
当沉闷的火枪声在开阔地上响起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想这些。
正在排列队伍的教皇军的士兵忽然看到随着烟尘升起,然后就是一大片透着尖利的呼啸声迎面而来。
一个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栽倒在地,一片殷红的血渍瞬间染红了他脖子下覆盖的土地,与此同时,在他身边的同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队伍中其他地方也传来了惨叫声。
“袭击!”一个老兵大叫着举起了手里的盾牌,尽管知道这东西在火枪面前根本没有用处,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把身体尽量缩在盾牌后面。
就在他准备抬头张望时,第二阵火枪的轰鸣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老兵只觉得手里的盾牌好像被人迎面狠砸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挂在手臂上的盾牌挡绳狠狠勒在胳膊上让他疼得咧开了嘴,当他终于站稳时,才发现盾牌顶端有一块已经被子弹打飞,而他的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除了湿乎乎的血水,还摸到了一块被弹丸迸飞,镶在了脸上的盾牌碎片。
“前进前进!”
一个佣兵军官举起了剑,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所站的位置显然并不是什么适合防御的地形,而且和显然敌人的人数太少,倒像是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
看着蒙蒂纳的火枪兵在两轮射击后正在交替装弹,而对方列阵中的长矛兵不论是宽面还是厚度,都显然并不足以保护他们站在队伍前列的火枪兵,这个军官果断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佣兵们开始越过开阔地向着蒙蒂纳军靠近,虽然为了保持队形不能放开脚步向前猛冲,但是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接近。
很快,双方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对方脸上同样饱含愤怒,忐忑和不安的表情,更可以看清手里寒光闪闪的武器。
“火枪兵,准备!”卡罗高高举起手里的马刀,在看到敌人最前面士兵踏上一条地上稍微隆起的土坎时,他发出了一声大喊“射击!”
火枪声再次响起,当走上土坎的几个佣兵应声倒地时,卡罗和紧跟上来的佣兵军官同时下达了命令。
“冲上去!”佣兵军官吼了一声,他已经被这第三次火枪射击惹恼了,看到已经有七八个手下被火枪击中,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让他恨之入骨火枪兵了。
“火枪兵撤退!”
卡罗却是向着的阿格里火枪兵们下了撤退命令,看着这些士兵迅速后退到了长矛兵中间,有些拔出了随身短剑,有些则在长矛兵后面开始重新装填弹药,卡罗不禁兴奋的喊了起来:“不要慌,你们是阿格里人,他们并不比你们多多少,可他们绝对不是你们的对手!”
卡罗的喊声还在人群当中回荡,随着第一个冲上来的佣兵手中的长矛刺在一个长矛兵的大腿上引起的惨嚎声,一场短兵相接的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长矛兵在吼叫,每刺出一下都从喉咙里发出的吼声似乎是在恐吓敌人,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而剑盾兵则一边奋力用手里的盾牌挡开迎面刺过来的锋利矛戟,然后立刻不失时机的向前欺身,不声不响用手里的剑砍向露出了破绽的长矛手。
到处都是兵器的碰撞与厮杀声,时而响起的惨叫往往是刚一发出就被淹没在了双方的砍杀声中。
卡罗用马刀奋力挡住了迎面砍来的一柄斧钺,虽然躲闪的及时,但是沉重的斧钺劈砍只这一下就险些让卡罗的胳膊脱臼。
惊怒之下的卡罗没有多想,他习惯的从腰间拔出了火枪,在对方看着近在眼前的枪口呆呆发愣的时候,卡罗扣动了枪机。
“啪!”
一声并没有能听到却似乎能够意会到的燧石撞击声响起,但是火枪却没有打响。
只是几乎被枪口顶着脑门的斧钺兵还来不及因为这死里逃生感到喜悦,卡罗另一只手里的马刀已经狠狠戳进了他的肚子。
“笨蛋。”卡罗心里嘟囔了一声,他随手扔掉根本没有来得及装填弹药的火枪,再次向着正冲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亚历山大正在渔港的一间店铺里看信,信是卢克雷齐娅派人送来的。
尽管吩咐要尽量封锁消息,但是卢克雷齐娅最终还是知道了里窝那发生的事情。
听到消息的卢克雷齐娅大惊之余坚持要离开来里窝那,这让她身边的人不禁惊慌不已,在最后比萨的城防队长下令收缴了她的马车和逮捕了她的车夫后,卢克雷齐娅不得不留了下来。
不过她立刻给亚历山大写了封信,在信中她不停的向亚历山大哭诉,要他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凯撒。
“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们的孩子会在我们一生都不能摆脱的悔恨中长大。”
看着信里的内容,亚历山大不禁揉揉脑门。
女人有时候发起疯来还真是可怕,想想这时候卢克雷齐娅正是孕期最危险时候,而怀孕的女人又总是容易情绪激动,他就赶紧拿起笔来准备写封回信。
“奥孚莱依听我的话,以后绝对不能对女人太好,”亚历山大对旁边的奥孚莱依说“一旦发现你太在乎她,接下来她就会把你逼疯的。”
奥孚莱依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发表任何意见,所以行军队长只是默默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怎么回事?”亚历山大的手一顿。
而奥孚莱依已经快步走到了外面街上,稍微分辩之后,他迅速确定了枪声传来的方向。
“大人,是里窝那南边。”
“去看看,”亚历山大立刻吩咐“吹警戒号准备应敌。”
长长的号角声在里窝那上空响了起来,听到号角的士兵纷纷从镇子里向着里窝那城外的阵地上奔去。
尽管还看到有几个士兵似乎衣衫不整,甚至有一个还气喘吁吁的提着裤子,显然是刚从哪家女人的床上爬起来,可奥孚莱依却没有申斥。
既然不是在当值的时候,又没有延误集合的时间和违反颁布的操典,奥孚莱依是不会管那些士兵平时都干些什么的。
他记得亚历山大之前对他说过,一个士兵的价值只在于他是否能尽到他的职责,而不是看他的道德有多么高尚。
从南面传来的厮杀声让很多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与教皇军发生了战斗,有些人则显出异常兴奋,让奥孚莱依略感意外的,是这些似乎按捺不住的,是那些刚刚招募来的阿格里新兵。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之前跟随着托尼德拉罗维雷带来的那些人扮演了一阵时间的强盗,这倒是让他们出人意料的迅速变成了一群还算合格的士兵。
现在看着他们那满脸兴奋的样子,奥孚莱依不由暗自琢磨这些人在扮演强盗的时候,是不是都狠狠赚了一票。
不过奥孚莱依却并没有指望这些新兵,之前经过的那些战斗已经让他深深明白,乌合之众与训练有素的军队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区别。
这些新兵也许在混战中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但是在严谨的阵型战中,他们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累赘。
“看着这些到处乱跳的公鹿,”亚历山大走过来吩咐奥孚莱依“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家伙,让这里变成我的阿金库尔,卡罗惹得麻烦已经够多了。”
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亚历山大拧着眉毛望着远处开阔地另一边的教皇军营地。
从影影绰绰不住移动的身影可以看出,教皇军也正在调动,而这时候从阵地右边的南方传来的厮杀声,似乎在稍一暂缓后又变得激烈起来。
“大人,教皇军正在向南方靠拢。”奥孚莱依指着开阔地对面“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立刻派人去救援卡罗?”
奥孚莱依的建议让亚历山大不禁微微沉吟。
他知道奥孚莱依与卡罗之间如今已经隐约有了一丝隔阂,这也是难免的事情,随着军队与势力的扩大,如卡罗这样开始被委以重任的手下,已经渐渐显露出能力不足的缺点。
在那些早先跟着亚历山大走出来的阿格里人中,已经有不少人因为不能独当一面而最终只能沦为中下层军官,而卡罗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代表。
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时候奥孚莱依不论提出什么样的建议其实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会因为考虑到是否会影响与卡罗的关系而有所顾忌。
可是是否该增援卡罗呢?
亚历山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能派人!”
一个很突兀的声音传来,亚历山大回头看到了站得有点远的马基雅弗利。
佛罗伦萨人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或者说是兴奋更合适,他的眼神就好像亚历山大并不存在似的从他肩头穿过望向开阔地对面,同时露在袍子外的双手无意识的在身前相互搓着。
“这个时候派人增援只会引起教皇军做出同样的举动,这样双方就要在南边正面交战了,”马基雅弗利的目光始终紧盯对面,同时他不停的说“不过这是个机会,是个机会啊,如果那个卡罗能坚持住,也许这里就是教皇军的阿金库尔了,”说着他看了眼亚历山大“而他们是法国人。”
“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亚历山大认真的看着马基雅弗利,他知道这个人以后会写上几本很出名的书,而其中有本就叫论兵学。
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统帅,也许因为有着比别人能看的更远的眼光能让他在军队发展上领先于任何对手,但是他却也很清楚的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合格的战场指挥人才。
甚至即便是看似令他一战成名的奥拉尔奇莫内战役,其实他也没有真正指挥过这种15世纪的正规野战。
马基雅弗利把头上的软帽摘下来紧紧拧在手里,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紧张。
尽管同样对军事学很感兴趣,但是实际上马基雅弗利却从没真正指挥过一场战斗,不过这时候他觉得必须好好表现一下。
这不是为了眼前的蒙蒂纳伯爵,而是为了佛罗伦萨。
马基雅弗利一直担心的就是两个亚历山大之间会达成协议,如果是那样,等待佛罗伦萨的就会是一场灾难。
而因为有卢克雷齐娅的关系,这个可能是随时都会变成现实的。
现在看到双方突然发生了莫名的冲突,马基雅弗利认为绝对不能放过这个让双方陷入更深敌意的难得机会。
“教皇军会一直向南侧调动军队,那样他们的中间和北翼就会变得薄弱起来,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能从开阔地中间发起进攻。”
马基雅弗利小心的说着,他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否有心要与教皇军展开大规模战斗,或者只是要阻止让事态继续扩大。
不过当他看到亚历山大的目光向着开阔地对面的矮丘上望去时,马基雅弗利隐在宽大袖子里的右手不由用力一握。
“奥孚莱依,给卡罗派去一支分队,”亚历山大声音平静的下达了命令“另外让人告诉他,我会把我将近三分之一的军队都交给他指挥,但是他必须保证能够为我守住里窝那的南翼。”
“遵命大人。”
奥孚莱依点头而去,他的脚步很快,因为从亚历山大的话里他已经知道,伯爵已经下定决心,让这场偶然的冲突变成一场真正的战斗。
一队教皇军骑兵出现在了开阔地对面的下坡上,他们似乎在犹豫着是不是进入开阔地,当看到蒙蒂纳军队和他们一样只是派出一队士兵向着南翼靠拢时,这支骑兵才缓慢而又小心的进入了开阔地。
不过很显然蒙蒂纳军队少有的火枪远射让他们产生了很大的戒心,所以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分成两队在靠近自己一边的开阔地上来回巡视。
“他们是在试探我们会不会派出骑兵支援卡罗,”马基雅弗利提醒着“或者是想知道您会不会让战斗扩大。”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在有些地方上自己还真是需要和马基雅弗利学学,尽管他的很多东西应该也只是从书本上学来的。
一阵忽然变得激烈的厮杀声从南边传来,马基雅弗利不禁有点紧张的回头看看,他不知道卡罗是不是能坚持住,至少在他想来即便亚历山大把三分之一的兵力派给卡罗,可原本就在总兵力上比对方少上一截的蒙蒂纳军,依旧是局势不妙的。
蒙蒂纳军队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训练有素的纪律和顽强的战斗意志。
马基雅弗利隐约有些紧张,他知道如果这次亚历山大失败,不说他会如何迁怒自己,佛罗伦萨肯定会紧跟着遭殃。
多年来,亚历山大六世就因为一直觊觎比萨才会招揽着被赶台的的扎洛尼家,而一旦控制了比萨,那么佛罗伦萨的末日也就要来了。
不行,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马基雅弗利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帮助蒙蒂纳博伯爵取得胜利!
开阔地对面的树林里,一片匆匆经过的身影引起了马基雅弗利的注意,他先是踏上一块石头,然后干脆踩上了胸墙。
树林并不浓密,所以当看清楚那支队伍时,佛罗伦萨人的脸色不禁变了。
“大人,是重步兵!他们要派重步兵去进攻卡罗了!”马基雅弗利向站在胸墙下的亚历山大喊着。
“教皇军要吃掉卡罗?”亚历山大皱眉向身边的奥孚莱依看了看“你认为卡罗能挡住吗?”
行军队长沉默了下,他在考虑该怎么回答。
亚历山大摆摆手没再继续追问,他的目光投向了身侧另一边的保罗布萨科。
“卫兵和波西米亚人怎么样?”
布萨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大人,卫兵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他看向还站在胸墙上低头望着他的马基雅弗利。
“告诉我如果是你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我?”佛罗伦萨人张张嘴,又回头看看远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的南方“我会等到那些重步兵投入战斗之后再发起进攻,那样他们就不能及时往回赶了,可是”
“那就这样,”亚历山大打断了马基雅弗利没说完的话,他扭头对奥孚莱依说“那么我把这里交给你了。”
奥孚莱依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亚历山大已经转身跳上了帕加索斯的脊背。
“伯爵大人要去哪?”
从胸墙上下来的马基雅弗利有点不解的问。
“大人要去卡罗那边,”奥孚莱依对听了这话因为意外不禁愣住的马基雅弗利说“好了,按照大人的命令,我将接管指挥权。”
说完,奥孚莱依向旁边的传令兵下令:“准备吹号。”
卡罗喘息着吐了口唾沫,一颗断裂的牙齿就从他嘴里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他觉得头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被对面那个北方佬的重盾砸到头上的缘故。
那面重盾很沉,现在他的半边脸都是麻木的,卡罗估计可能牙床被打碎了,否则不会连呻吟一下整边脸都扯得不住的抽搐。
这时候的卡罗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特别是看到一队教皇军的重步兵加入之后,他就准备让队伍向后撤退,至少退到胸墙前面,那样也许还能得到及时赶到的火枪兵们的支援。
阿格里的方阵兵和火枪兵是亚历山大军队的基石,不论是现在已经招募了来自其他地方的士兵,还是以后会又有什么地方的人加入,阿格里人都是亚历山大最信任的。
所以现在卡罗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些阿格里士兵,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他几次试图向后撤退却都没成功,很显然教皇军认为抓到了能重创蒙蒂纳军队的好机会。
不论这场战斗结果如何,等待他的都将会是一副脚架。
卡罗觉得眼前黑洞洞的,他知道这是头被重创后的结果。
或许干脆死在这里更好些,卡罗机械的举起马刀,他不知道对面的敌人要怎么对付他,不过这不重要了,至少死在战场上要比被吊死好的多,那样他在阿格里老家的老婆还不至于太丢人,大概农庄里的人也会照顾她了。
一声枪响从身后传来,然后是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密集的枪声不停的在卡罗耳边响着,他摇晃了下勉强转过身,恍惚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亚历山大来了,他在几名卫兵的保护下来到卡罗面前。
在打量了他几眼后,亚历山大冷淡的问:“还能坚持吗?”
“还好大人。”
“那就进攻吧,”亚历山大向前面看了看“有人说这里是阿金库尔,而教皇军就是法国人,现在我要你证明这个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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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里窝那战役如是说
又一队步兵出现在树林边缘,卡罗吸了口气,他有点担忧的回头向后面看了看。
从亚历山大派人支援到现在,在里窝那的南边已经聚集起了快800人,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亚历山大亲自带领的猎卫兵。
蒙蒂纳军队都知道猎卫兵是从不离开伯爵身边的,现在看到猎卫兵出现,这显然就意味着伯爵本人已经到了战线的南侧。
可这并非让卡罗不安的原因,让他担忧的是他忽然发觉迎面的敌人数量不但在增加,而且随着先前重步兵的出现,显然正有越来越多的敌人向着他们的方向聚集而来。
卡罗再次回头望去,因为得到了支援,他的队伍已经抓住机会渐渐退到了之前筑垒胸墙前不远的地方,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坚持着让明显比对方少得多的队伍守住阵型。
可卡罗知道这不是办法,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人迟早会崩溃。
之前发动进攻的重步兵是被后来忽然出现的猎卫兵击退的,如今他们正在卡罗队伍对面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休整,随着又有新的队伍加入,可以远远看到那些重步兵正准备尝试再次发动进攻。
卡罗有些担心的又向后面看了看,他想找到伯爵的影子,不过除了胸墙后面那些走动的猎卫兵,他看不到亚历山大在哪里。
嘈杂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卡罗立刻回头向前看去,随着薄薄的烟尘,一丛丛晃动的身影向着他们涌来,武器闪亮的寒光从烟尘中透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又来了。”卡罗嘴里低声嘀咕一句,他抬了抬右手感到有点重,虽然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的挥剑造成的,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动起来。
“列阵,列阵你们这些笨蛋!”
卡罗费力的大声呵斥,不过他的声音却因为下巴上伤势听上去含糊不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谩骂过他的人了,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从阿格里山区走出来的老兵,他们比亚历山大军队中其他的士兵都更清楚该怎么办,不过现在他们却因为疲惫已经有些动摇了。
一个阿格里火枪兵把作为火枪支架的短戟戳在地上,然后费力的把硕大的重火枪架在短戟枝杈上盯着对面。
“队长,如果我们死了家里会得到多少地?”这个火枪兵气喘吁吁的问不远处的卡罗。
“我不知道。”
卡罗嘴里含糊的说,他抹了下嘴唇,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破相了,连着牙床的下颌骨头即便没碎,脸上的伤势也肯定会留下个难看的疤痕。
不过这已经没什么了,卡罗觉得这大概是他的最后一战。
“至少够养活一家人了,”卡罗想了想觉得不该让同伴失望就又说“至少我们知道领主大人不是小气的人。”
“那就行了。”火枪兵吐了口气,把枪口对准已经穿过之前双方交锋时留下大片的尸体的教皇军“我想我还能再接着和这些该死的教皇军打一仗!”
可怕的长矛再次冲向眼前,火枪兵在看到这最后一幕之前,扣动了枪机。
“轰!”
一阵很猛烈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可奥孚莱依还是能感觉到这阵激烈枪声中渗透的惨烈杀机。
他一下跳上胸墙,如同之前马基雅弗利一样向开阔地对面看去,当他看到几面旗帜虽然在缓缓移动,却并没有完全离开原地后,他有些恼火的在胸墙上来回走着。
“你不去帮伯爵吗?”马基雅弗利在墙下仰头看着有些急躁的奥孚莱依“这时候教皇军应该已经快要把一半的兵力投到南边了。”
“还不是时候,”奥孚莱依有点恼火的回头瞪了眼马基雅弗利,看到佛罗伦萨人无所谓的耸肩的模样,他压住了要让人把这个讨厌家伙吊起来的冲动问“你认为教皇军什么时候会把另一半军队调动起来?”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马基雅弗利摊开双手无辜的说“也许他们的将军很谨慎,或者是个纯粹没有什么野心的人,这场战斗原本就是个意外,说不定他并不想白白损失他的人,毕竟现在凯撒在你们的手里,即便他们获胜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们也许只是想逼迫着伯爵要求停战,那样他们就可以获得足够多的赔偿了,毕竟他们已经注定别想再从教皇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你推断的真好,真该谢谢你了!”奥孚莱依恼火哼了声,虽然他知道不该把脾气撒在马基雅弗利身上,而且佛罗伦萨人说的也的确没错,这就因为这样奥孚莱依才觉得难以忍受。
毕竟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一个猎卫兵忽然跑来,他气喘吁吁的奔到奥孚莱依面前,大声的喊着:“老爷让你把凯撒带到阵地上去,要让那些教皇军看得到他。”
“什么?”奥孚莱依有点不解,不过他离开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这个命令,当看到几个士兵在卡德隆的不停呵斥中抬着躺在床板上凯撒远远赶来时,奥孚莱依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看了看马基雅弗利。
“别看着我,我虽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么做似乎真的有点过分。”
佛罗伦萨人说着望着远远而来凯撒不住摇头,他觉得那位伯爵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不择手段,毕竟很少有贵族会这么干。
凯撒被扶上了战马,在他想要用力挣扎却因为胸口的疼痛不得不乖乖就范后,他被几个蒙蒂纳士兵架在马上,强迫着沿着胸墙向南驶去。
“教皇军的人会看到的,他们会认出凯撒。”奥孚莱依低声自语,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在说给谁听,当他顺着旁边神色渐渐变凝重的马基雅弗利的眼神向对面望去时,脸上霎时露出了一丝兴奋。
教皇军那边显然注意到了凯撒的行踪,他们那支原本在开阔地自己一边巡视骑兵先是有几个越过了双方的中线,当他们发现不可能就这么冲过来救下凯撒之后,这些骑兵有的调头,显然是回去报信,另一些则不由自主远远的在开阔地上与蒙蒂纳人工事平行着向南移动起来。
“他们会都聚到南翼去的。”
马基雅弗利的声音里微微有点颤抖,他看看恰好也向他望来的奥孚莱依,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既兴奋又担忧的神色。
“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发动进攻。”
奥孚莱依喘口气想让有些拥堵的胸口舒服点,可这显然没什么用,他因为紧张而感到呼吸更加困难。
“如果太早进攻,教皇军就会发现我们其实是想把他们吸引到南边之后袭击他们的侧翼,”马基雅弗利看了看奥孚莱依“你要怎么做,遵从伯爵的命令还是去救伯爵?”
奥孚莱依双手紧按着胸墙,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太苦难了,其实从正式成为亚历山大的行军队长之后,他从没有过由他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
每一次他只需要按照伯爵的意图传达和下发命令就可以了,而当需要他自己做出决定时,奥孚莱依才意识到这有多么困难。
如果是伯爵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只从奥孚莱依脑海中一闪就被他抛到了一边。
他知道自己既然不是亚历山大,那么即便知道亚历山大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对他下定决心毫无帮助。
怎么办?!
从南边传来的厮杀声似乎小了些,但是奥孚莱依在这时看到了他们一直注意的隔着开阔地那几支教皇军的分队旗帜忽然动了!
“他们在动!”
同样发现异样的马基雅弗利难掩激动的低声说,佛罗伦萨人的呼吸同样变得急促起来,虽然只是作为一个参谋,可马基雅弗利到了这时似乎也才真正明白那些战场上的将军们在做出一个决定时是多么艰难。
他注意到奥孚莱依的手微微抬起,站在一旁一直等待的号手立刻举起了长号,嘴唇微鼓,随时准备吹响号角。
马基雅弗利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嘴角轻抖,不知道是在为奥孚莱依还是在为他自己紧张。
一声闷哼传来,奥孚莱依手缓慢却好像异常沉重的慢慢放下。
奥孚莱依最终没有发出出击命令。
教皇军的所有分队都在移动,即便明知开阔地对面依旧有蒙蒂纳军队,但是正在展开的战斗却好像无形的磁石般把他们吸引着不由自主的向着南面靠拢过去。
先是一队,然后是第二队,第三队。
当凯撒被蒙蒂纳人押解到阵地上,而且似乎正向那边去的消息传来后,即便是那些还在顽固的监视对面的教皇军也终于动了。
如果能救出凯撒,那么他们之前失去主帅的过失就可以被原谅,甚至如果可能还有机会因为趁机击败了蒙蒂纳军队而重新得到教皇的奖赏,毕竟亚历山大六世对他们还是很慷慨的。
这样的想法让教皇军的佣兵军官们心思活泛了起来,甚至有人因为担心其他同伴可能会抢先一步救下凯撒而有些忙乱起来。
教皇军就是在这种略显急躁当中开始移动起来,而一旦向着南翼靠拢过去,他们就如同被卷入了一个漩涡的鱼群般渐渐难以摆脱出来。
卡罗已经带着人退到了胸墙后面,看着前面开阔地上的尸体,他有些恍惚。
那些都是和他从阿格里一起走出来的同乡,也是亚历山大手下最勇敢的士兵,尽管伤亡惨重,顽强的阿格里人却抵挡住了比他们多得多的敌人,这甚至让对面的教皇军感到诧异和难以置信。
那些佣兵不明白这些南方山地人怎么会这么执拗,他们简直就和那些来自阿尔卑斯山的瑞士疯子一样不可理喻。
同为山地人的倔强居然让这些阿格里疯子在付出重大伤亡后只是向后撤退了一段,而不是早就应该出现的亡命逃窜,而且他们在刚刚退到胸墙后面,就又立刻重新聚集起来,而且在接应上来的同伴帮助下,这些蒙蒂纳军队居然立刻以胸墙和几道壕沟为依托,向着试图趁机冲击上去的教皇军展开了迎头反击。
卡罗手里扳着个弩弓,他已经有些时候没有使用这东西了,不熟悉的感觉让他很快就娴熟装好弩箭,在站稳向着目标瞄准之后,卡罗甚至不需要猜想也知道对面那个家伙逃不掉了。
凯撒就是在这时候被押到亚历山大身边的,他正要开口,恰好看到前面一个佣兵似乎发出声惨叫栽倒地上。
凯撒看着那个影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点可惜的轻叹了一声。
“怎么,你认识那个人?”亚历山大也看到了那个被卡罗射中的佣兵,从那人的衣着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个军官。
“我认识他老婆,一个很风骚的女人。”凯撒在卡德隆的帮助下小心的下了马,然后忍着胸口的疼痛依靠在后面马身上看着亚历山大“告诉我你想干什么,还是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的军队?”说着,凯撒向胸墙外面看了看,当他看到又一队士兵向胸墙涌来时,他露出了微笑“不管这是不是杰弗里耍的阴谋,我得说这些军队并没有让我失望,如果你不想再继续这么损失下去就立刻命令你的人停战,别忘了我的军队比你的多。”
“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亚历山大向着里窝那的北翼看了眼“我的人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说着,亚历山大不再理会凯撒,看着已经冲到胸墙前不远的敌人,他从一个猎卫兵手里拿过火枪,随着发出一声“跟我来!”的呐喊,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猎卫兵投入了战斗。
长矛在戳刺,短戟在挥舞,而一柄柄的宽剑则会突然从盾牌后面猛刺出来。
双方隔着胸墙相互砍杀着,当看到亚历山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时,阿格里人因为兴奋纷纷发出了吼叫,而猎卫兵的加入,瞬间让快要崩溃的阵线稳定下来。
亚历山大挥了几下剑,但是却都没有砍倒敌人,每当他试图冲向某个敌军时,保罗·布萨科和紧跟在四周的几个猎卫兵就会先用火枪轰上一轮,然后就挥着马刀扑向那些密集射击下的漏网之鱼。
蒙蒂纳军队之前似乎因为无所事事挖掘的工事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士兵们躲在堑壕和胸墙后面凭借这些虽不坚固,却在这个时候起到了重要作用的工事后面,顽强的抵抗着敌人。
当看到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猎卫兵冲上来时,卡罗开始向着手下士兵们暴躁的咒骂起来。
他几乎是连踢带踹的驱赶着所有站在他身后士兵,甚至连那些阿格里老兵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骂成了“废物”“胆小鬼”“软骨头的蛆”。
“冲上去,看到没有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可他们过不来,我们有800人,只比他们少一半,冲上去!”
卡罗的喊声在阵地上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他喊着“我们只比他们少一半”的时候,阿格里人发出了近似嘲笑的应和叫声,而这叫声也影响了其他被教皇军的人数吓到的士兵。
“我们只比他们少一半!就少一半!”
越来越高亢的吼声在胸墙前此起彼伏的响起,在这喊声中,蒙蒂纳人居然开始发起了反攻!
凯撒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蒙蒂纳人居然在人数明显少于对手的情况下主动发起了进攻。
那些蒙蒂纳士兵他们不但重新冲到胸墙前和另一边的敌人对峙厮杀,一些过于冲动的甚至试图翻过墙去和教皇军短兵相接。
尽管这么干的立刻为他们的冲动付出了惨烈代价,但是一度险些动摇阵线却稳定下来了。
凯撒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亚历山大要干什么,要知道这样是根本无法让他获胜的。
想到这里的凯撒忽然扭头,他的眼睛紧盯向里窝那城的北边。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趁着眼前敌人被稍稍打退时看向北方。
教皇军出人意料的比之前快得多的发动了进攻,而这次远远看着对面整齐的队形和密集的矛林,卡罗的心不由向下沉去。
他知道这应该是一支新的分队,看着隐约有些眼熟和紧随其后的另外两面旗帜,他不禁紧张了起来。
教皇军的所有分队,终于全部出动了!
凯撒在后面也看到了那几面旗帜,他比凯撒更清楚这些旗帜出现在南翼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里骤然升起了希望,即便已经隐约猜到亚历山大的目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赶在亚历山大的北翼的进攻奏效之前击溃眼前的卡罗,那就意味着胜利依旧是属于他的。
看到了正在几名猎卫兵的保护下退到阵线后面的亚历山大,凯撒立刻不顾监视他的士兵的阻拦大步走了过去。
“投降吧贡布雷,你没有机会的,”凯撒大声的说“你的人根本来不及救你,别忘了我的所有军队都已经想你包围过来了,我有3000人!”
“而我只比你少1000。”亚历山大淡淡的回答。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教皇军发动进攻时传来的隆隆脚步声。
一个教皇军骑兵迫不及待的向前冲着,他看到了个似乎是落单的蒙蒂纳步兵。
那个蒙蒂纳士兵身上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带着不少的东西。
按照佣兵们习惯,很多人是更愿意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的,因为不论是寄放在别人那里还是藏在什么地方都是不保险的,而佣兵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让他们更愿意随身带着自己的财产,好方便随时随地的花用享受。
那个蒙蒂纳人身上显然有不少好东西。
骑兵心里捉摸着,他觉得自己要发笔小财了,所以立刻催马追了上去。
他手里的一根简单的刺矛在空中带起一阵呼啸,这个骑兵相信就只是这样就足够吓住前面那个倒霉蛋,让他乖乖把财产交出来了。
越来越近,就在骑兵准备向着那个蒙蒂纳士兵投出刺矛时,他发现那个刚刚跑上土坎的蒙蒂纳人居然停下了脚步。
是被吓坏了吗?
骑兵稍一迟疑收住了投出长矛的手,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土坎后传来的隆隆闷响。
经验告诉他对面正有一支数量众多的骑兵队伍从土坎后冲来,然后这个骑兵就看到了一股如旋风般出现在土坎顶端,向着他席卷而来。
不等这个骑兵看清对方面目,随着闷响,迎面射来的一枪打穿了左眼,骑兵当即坠马。
马蹄狠狠敲在地面上扬起烟尘,从那个趴在满脸血污已经咽气的骑兵身边奔过,然后是更多的步兵。
他们的目标,是教皇军因为不住向南移动而暴露出来的右翼!
奥孚莱依又是深深喘口气,当他决定等待时机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可这种稍纵即逝的灵光一闪却又让他难以把握。
所以即便是当终于下达了向教皇军发动进攻的命令后,他依旧感到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远处激烈的厮杀声让奥孚莱依心头无比焦虑,他知道自己肯定会遇到依旧监视着自己方向的教皇军,但是正如伯爵不惜决定用他自己和凯撒做为诱饵时判断的那样,教皇军会被不知不觉的吸引向那个旋涡。
那么,他所面临的敌人将会因为被引向了南翼而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他们的弱点。
奥孚莱依相信伯爵的判断,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需要做出决定时最终下定决心等待时机。
波西米亚轻骑兵速度是可怕的,甚至有传说当他们挥舞马刀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时,敌人的脸上都还会挂着笑容。
奥孚莱依不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但是当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波西米亚骑兵,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如疯狂的旋风般掠过一群来不及反应的教皇军步兵侧翼时,一直压抑的奥孚莱依终于发出了一声按捺不住的呐喊!
10月26日下午,天色擦黑的时候,经过一个下午的鏖战,蒙蒂纳军队的北翼向着教皇军的右翼发动了进攻。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高尚的身份与卑劣的行为总是不能相互并存的,但是今天我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一位贵族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不惜使用了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齿的手段,并且最终依靠这一手段达到了目的,这让我不得不在高尚与卑劣这两者之间产生了疑惑。做一头高贵的狮子还是狡猾的狐狸,这是个选择。”
1497年10月27日,马基雅弗利与里窝那战役后做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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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战后
10月27日,是个阴雨天。
头顶上的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看上去很低,好像沉重得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阵阵风吹来,夹杂着湿乎乎的气息,有股渗到骨头里的冷意。
亚历山大小心的迈着步子,他脚上的靴子染上了一层暗紫色的污渍,那是由泥水和血渍混合而成的颜色。
向前有个躺在泥地里的人,亚历山大试图躲开他向旁边迈了一步,靴子就陷进了一个浅坑,泥水顺着并不高靴筒灌进来,冰冷冷黏糊糊的。
旁边的猎卫兵要搀扶他,被亚历山大摆手阻止。
他小心的收回脚,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这是个教皇军士兵,他的身子向上仰躺着,脸色死灰,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也是灰色的,看上去就好像离开水面干枯的鱼眼。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天一夜,头天晚上因为下雨而在开阔地上泛滥起来的泥潭淹没了他,现在他全身都被泥水包裹,就像是刚刚从墓坑里爬出来似的。
看到深一脚浅一脚走来的奥孚莱依和马基雅弗利,亚历山大向他们望去:“给我带来什么消息了?”
“大人,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奥孚莱依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纸“这场战斗我们总共伤亡133人,其中战死41个,轻重伤92个,其中重伤20人,现在看死亡人数不会这么少。”
“是呀,不会这么少。”亚历山大感到心情有点沉重,除了当场战死的之外,那些负伤的人当中,将会有很多也会送掉性命,甚至最后会发现因伤死掉的,也许会比直接阵亡的更多。
同时他又有些暗暗欣慰,一场战斗之后伤亡人数已经到了总兵力的十五分之一,而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兵力并不大的南翼,但是即便这样他的军队却没有崩溃。
亚历山大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战果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拥有了一支可以和强敌抗衡的力量。
“奥孚莱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战斗吗?”亚历山大忽然问。
“当然大人,那是我们去桑尼罗山的路上。”奥孚莱依点点头,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感慨。
当时的亚历山大是那么弱小,以至在为波吉亚夺取罗马的统治出了大力之后,却被凯撒轻轻一句话就不得不如放逐般离开罗马,那时候的阿格里人大多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离开那座繁华的大城市到冰天雪地里去受罪。
而现在,奥孚莱依向开阔地上看了看,在里窝那的城外,他们彻底击败了凯撒的教皇军!
“当时我曾经对你们说过,我会照顾所有受伤的人,而且我也的确这么做了。”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吩咐着“现在我还是会这么承诺你们,我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为我服务向我效忠的人,这是每个做到这些的人都应该得到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的大人,我们的人都正被安置在里窝那,而且我也已经派人给比萨送信,相信今天晚上他们就可以派人过来照顾我们的人。”
作为行军队长,奥孚莱依很清楚亚历山大关注的是什么,他小心的把自己之前的安排报告给亚历山大,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马基雅弗利。
“我们的战果也出来了,”马基雅弗利向亚历山大微微鞠躬,他原本并不需要这么做,但是当说这句话时,佛罗伦萨人却本能的想要用这么个姿势表示某种发自内心的感触“我们总共发现了155具教皇军的尸体,不过这些并还不都是在战场上发现的,有些在更远的地方,在这片开阔地上其实只有40多个人。”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刚才已经发现了这个现象,现在再听马基雅弗利一说就更是印证了心里的想法。
“外交官,你认为为什么在战场上的敌人尸体会更少呢?”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马基雅弗利。
“我想是因为战斗意志,”佛罗伦萨人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更贴切,他知道伯爵是在考他,或者说是在观察他是否有用,这让马基雅弗利心里有点激动,他告诉自己必须给出能让伯爵满意的回答,这对他自己和佛罗伦萨都很重要“当我们的军队出现在他们的侧翼时,我记得看到的印象最深的不是敌人如何抵抗,而是他们的军队瞬间就变得环慌乱了,甚至我还记得当有几个士兵倒下去之后引起的一场小混乱,很多教皇军甚至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就开始撤退。”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知道马基雅弗利一直是在仔细观察他的军队的,这除了因为他作为蒙蒂纳伯爵同时控制了比萨,以至对佛罗伦萨造成了巨大威胁之外,这个未来的巨著作家还对军事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而且如果一切没有变化,在不久后的某个时候他会成为佛罗伦萨的军事统帅,然后组建属于他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民军军队。
只是想到这支军队的战绩,亚历山大就不由暗暗摇头了。
“几乎对雇主毫无忠诚可言的佣兵不但纪律涣散,更重要的是在战场上永远不能指望他们。”马基雅弗利看看远处“我们是一直沿着他们撤退的方向清点数目的,在快到开阔地外的那片矮丘上发现的伤亡人数最多,大概是他们的人都试图想要抢在前面越过那片矮丘,所以造成了更多的损失。”
马基雅弗利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统计出来的数字,有点兴奋的说:“大人,我们俘虏了110个人,其中有几个是军官,还有就是我们缴获了他们的2面分队旗。”
当说出这最后的战果时,马基雅弗利露出了一丝骄傲,尽管他知道这并非是他的军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支军队越强大对佛罗伦萨的威胁也越大,可他还是不由得感到为之自豪。
缴获军旗,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是至高的荣誉,即便只是一面分队旗,这也已经足以能让人为之骄傲了。
“缴获了军旗?”亚历山大倒是有点意外,他自然知道军旗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想想有些军队在面临被彻底歼灭之前宁可亲手焚烧掉军旗,也不愿意让这代表着荣誉的旗帜落在敌人手里,亚历山大就理解了为什么马基雅弗利会显得那么激动。
“这是不是说凯撒的军队里有两支已经可以从他的序列中除名了?”
“至少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这两个分队的名字了。”马基雅弗利点点头。
“哦,”亚历山大笑了笑,尽管知道这看上去是个很大的容易,而且只要他的军队存在一天,这两面军旗都将会成为缴获者的部队为之骄傲的证明,可对亚历山大来说他并不很在意这个收获。
教皇军是雇佣军,这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愿意为了荣誉而付出更大代价,如果换成是瑞士人也许这两面军旗还有些意义,可这些雇佣军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换面旗帜,换个名头接着干他们的老本行,只是这些人想要继续留在凯撒手下混饭吃就不太可能了。
“收集所有能使用的东西,”亚历山大吩咐着,其实不用他下这个命令,只要看看开阔地上到处走来走去的人影,就知道那些士兵在干什么“除了士兵们应得的那份,所有东西都要登记记录,然后我们离开里窝那。”
看到身边两个人露出诧异神色,亚历山大向着南方的远处看了眼。
“我想那个诺梅洛很快就要回来了,我想先让他着急一下比较好。”
亚历山大说完转身踩着泥泞的地面向里窝那城的方向走去,在那里他还有位客人需要安抚。
凯撒坐在床上微微出着神,他的军队被打败了,就在他的眼前,而且是和他的敌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他的军队被彻底击垮。
这听上去好像有点荒谬,不过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当时看到的一切。
勇敢,坚定,听从命令,这是凯撒对蒙蒂纳军队最深的印象。
他觉得看到了一支心目中一直渴望的军队,而同时的教皇军则让他在失望之余甚至感到意外。
他想不到自己用重金雇佣的那些号称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居然有很多人在一枪未发,一剑未出之下就崩溃了。
如果说在进攻胸墙的战斗中教皇军的表现还让凯撒感到满意,那么当蒙蒂纳军队的北翼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侧面时,教皇军就在瞬间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彻底陷入了混乱。
也许是站在敌人的阵地上观察就更加清楚,凯撒看到了他的军队从尽然有序到轰然崩溃的整个过程,他看到了当第一**西米亚人的身影出现在侧翼时因为措手不及而变得迷茫的一队教皇军,然后又看到了在这支军队遭到突然袭击之后的短短时间里,因为茫然,恐慌,不知所措和天知道的什么原因,原本完全有机会组织抵抗的教皇军,就在那种瘟疫般突然蔓延起来的惊慌中乱了阵脚。
先是被人数并不多的波西米亚骑兵疯狂的掠过杀戮,然后就是紧跟而至的蒙蒂纳北翼的步兵出现了。
凯撒注意到了那些步兵看上去颇为与众不同的战斗方式,他们在快速前进的时候队列并不整齐,可一旦需要就会迅速排列成密集队形。
他们的火枪兵是夹杂在长矛兵中间,而不是如他所见过的贡萨洛的军队那样把火枪兵至于阵型前面,而且凯撒注意蒙蒂纳军队的火枪兵明显要比其他任何军队的更多,而且他们射击的速度和整齐都要比任何军队好上许多。
一旦火枪兵在一定距离上的排枪射击产生作用,给敌人造成了混乱,蒙蒂纳军队就会立刻蜂拥冲上。
他们显然不会等敌人缓过神来,而坚决果断的向着一群因为刚受到打击而变得混乱不堪的敌人的冲锋,结果往往是也许不等真正的短兵相接,敌人就已经因为惊慌混乱纷纷撤退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了,波西米亚人像赶兔子似的在开阔地上到处奔跑,而亚历山大那支让凯撒印象深刻的猎卫兵,则纷纷上马加入了这场追逐当中。
整个战斗的过程并不复杂,甚至回忆起来让凯撒有种过于简单粗暴的印象,可他那支用重金组建起来的军队却偏偏就是败在了这样一种看似并不如何神秘的战术之下。
卡德隆有些担忧的看着主人,凯撒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沉默,今天早晨起来之后也没有吃东西只是坐在床上出神,这让卡德隆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因为经受不住头天的打击而出了什么意外。
一声嗤笑忽然从凯撒嘴里发出,在卡德隆满是担忧注视下,凯撒的抬起头对侍从笑了笑:“给我点吃的,我饿了。”
“好的大人。”卡德隆高兴的点点头。
不管是什么让凯撒好像忽然开了窍,至少这是个好事,卡德隆开门准备去找点吃的东西,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巧走到门外的亚历山大。
“大人,我为主人找点吃的……”
看着卡德隆那张似乎透着某种异域风格的脸,亚历山大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不过因为不是来找这个侍从的,所以他摆摆手让他离开,然后迈步进了屋子。
凯撒脸上挂着嘲笑的神色,他认定亚历山大是来向他炫耀的。
不过亚历山大一开口,凯撒就不禁微微一愣:“你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
凯撒一愣,随即露出了微笑:“你准备放我走吗?”
“当然是有条件的,”亚历山大说“除了我之前提出的条件,我希望教皇陛下能为你支付一笔额外的赎金,你应该知道昨天发生的战斗让我损失不小。”
“可你获胜了不是吗,”凯撒并没有生气,他神色平静的看着亚历山大“或者你可以提出其他条件,譬如让我父亲同意你和卢克雷奇娅的婚事,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提出这个要求呢。”
“我和卢克雷奇娅并不需要这种条件做为保证。”
亚历山大暗暗冷笑,做波吉亚家的女婿?
他还没有活够呢。
“你知道吗,我们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凯撒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可是你选择和我为敌。”
亚历山大默然点头,他知道凯撒这话说的没错,尽管可能连凯撒自己都并不知道,这话恰恰说中了事情的关键。
亚历山大的目标是以蒙蒂纳为中心,在意大利中部迅速建立根据地,争取在法国再次入侵意大利之前站稳脚跟,然后在接下来的那些动荡岁月中积攒实力。
而凯撒则是对罗马涅有着几乎人尽皆知的野心。
他们,注定只会是敌人。
“你想要我父亲为我付多少赎金?”凯撒平静的问“你放心我父亲会为了付大价钱的。”
“这个我相信,”亚历山大露出个奇怪笑容“所以我准备请你留下来多呆一段时间。”
“你想干什么?”凯撒脸上露出了错愕神情,实际上他并不如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对自己的处境似乎并不在乎,特别是在怀疑有人试图趁着他出征铲除他之后,凯撒就更渴望能尽快摆脱现在困境回到罗马。
他这时候甚至连那些教皇军都不信任了,在看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后,凯撒的心里已经在暗暗构思该如何建立一支与蒙蒂纳军队相似的军队,他就让他更加想尽快获得自由。
“放心我不会让你留的太久,不过我需要你暂时留下来作为保障。”
“保障,保障什么?”
“保障我在去罗马的这段时间的安全。”
亚历山大的回答让凯撒不禁愕然,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你要去罗马,这个时候?”
“对,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点点头“我答应了巴伦娣和箬莎要去看她们,所以我必须遵守诺言。”
“我的上帝,你是个疯子!”凯撒终于忍耐不住的站起来,他不顾刚刚进门满脸错愕的卡德隆的劝阻,在地上不住的来回走着“我居然让这么个疯子打败了,这简直就是上帝对我放弃圣职的最大惩罚和嘲笑。”
“放心,上帝不会嘲笑你,不过如果你不肯好好躺下来养伤,如果因为这个把命送了,也许就会真的有很多人要嘲笑你了。”
亚历山大不理依旧气呼呼的走来走去的凯撒,而是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卡德隆。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罗马。”
“为什么,他是我的侍从,你无权随便指使他。”凯撒不满抗议着。
“对不起大人,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亚历山大摆摆手示意有些茫然的卡德隆跟着一起走出屋子。
“大人,您知道我必须跟在凯撒的身边,这是我的职责。”卡德隆站在亚历山大面前不安的说,同时他有些疑惑的暗暗看向亚历山大,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伯爵一定要他跟着。
望着面前这张年轻又很漂亮的脸,亚历山大忽然琢磨,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让卡德隆与卢克雷齐娅见面,两个人会不会依旧发生一段暧昧恋情。
不过这样的猜测显然还无意义,现在的卢克雷齐娅固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这个卡德隆也不再是那个教皇身边的得宠跟班。
“你准备一下,也许诺梅洛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亚历山大估计着当听说在里窝那发生战斗之后,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诺梅洛都一定会很意外,那么因为担心凯撒的安危,诺梅洛肯定会尽快回来。
看着始终一脸茫然离开的卡德隆,亚历山大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在略微沉吟后看向站在旁边的布萨科。
“他现在在干什么?”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是布萨科却已经知道亚历山大问的是谁,他的脸上微微一颤,似是要说别的,可最终还是低声说:“在念圣经。”
看到亚历山大询问的眼神,布萨科解释着:“他请随军牧师给他讲了一段圣经,然后自己整夜都在背诵。”
“是吗,”亚历山大轻声自语,摆了摆手“我们去看看他。”
布萨科有点激动的点点头,一整夜他都在亚历山大下这个命令,可是现在他又多少有点不安了。
“你和卡罗关系很好,”亚历山大说“之前就是他推荐你做猎卫兵的队长。”
“是的大人,不过我知道我不该给他求情。”
“不该吗?”亚历山大反问一句不再说什么,在布萨科带领下,他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间房子前。
门口有个卫兵,看到亚历山大卫兵稍一鞠躬。
亚历山大注意到这个卫兵并不是阿格里人,而是之前在比萨招募的那些水手兵,那些人当中除了其中一些继续回去当他们的船夫之外,大多数人决定留下来。
亚历山大知道这应该是奥孚莱依安排的,很显然让阿格里人看守卡罗并不合适。
“人被试探,不可说:“我是被神试探”,因为神不能被恶试探,他也不试探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各人被试探,是……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所以,所以……”
房子里的声音停顿下来,似乎忘记了接下来的句子。
“所以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亚历山大在门外低声应和着,听到里面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他向旁边的布萨科挥了挥手。
保罗·布萨科似乎有点犹豫,不过看到亚历山大的眼神,他还是示意门口的卫兵和其他的猎卫兵一起跟着他向远处退去。
亚历山大打开房门,略显阴暗的光线让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屋子里,那个人站的很直,眼睛在暗中闪着光。
“你在背雅各书?”亚历山大走进房间,在稍微适应之后找了把椅子坐下“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这一段?”
“这是使徒在劝诫世人看清自己的私心和**,”卡罗闷闷的说“我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嫉妒挑起了一场战争,害死了太多的人。”
“是呀,为了自己的私欲挑起战争,”亚历山大略显感慨的点点头“那么你认为自己已经忏悔了吗,或者是忏悔之后已经得到了宽恕?”
“不,”卡罗用力摇头“我不该得到宽恕,而且也不能被宽恕。”
亚历山大暗暗叹口气,卡罗的话也正是他要说的。
可以忏悔,却无法宽恕。
“卡罗,你是个好兵,”亚历山大站起来“继续祈祷吧,也许上帝会给予你一个公平的结果。”
说完,亚历山大转身走出了屋子。
头顶上的铅云黑乎乎,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着似乎要完全压下来的云层,深深的吸口气。
一股冷冷的寒风灌进喉咙,亚历山大打了个哆嗦。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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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临罗马
卡罗的行刑,亚历山大没有参加。
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真正鼓声,也隐约听到了牧师的祈祷,但是他始终在房间里呆着没动。
对卡罗,亚历山大内心里的无奈比惋惜更重。
他和清楚卡罗的心里在想写什么,这也是他一直在想的。
从阿格里跟随着他一起出来的士兵是如今蒙蒂纳军队的基础,这些老兵为自己是领主老爷最新任的军队自豪,当他们提到亚历山大的时候,他们不称呼他伯爵大人,而是只叫他领主老爷,这都是和其他士兵有着很大区别的。
在阿格里人看来,他们应该算是亚历山大“私兵”。
可也许正因为这样,阿格里人也是排外的,他们看不上任何后来加入进来的新人,就是新招募来的一批阿格里同乡在他们眼里,也只是比比萨或是其他地方的士兵稍微好点罢了。
这种情况亚历山大早就发现了,对此他并不在意,毕竟在一支军队里有不用的派系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种由于在不同的时间和地方聚集起来的军队之间的竞争,有时候还恰恰可以激发军队的斗志。
但是卡罗的行为却让亚历山大无法原谅,就如卡罗自己说的那样,不能得到宽恕。
私心能让一个人冲动,也能让一个人发狂,或许在很多时候私心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危害,可是当危害真出现时,唯一能弥补的只有为此付出代价。
卡罗要用生命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就是亚历山大也不行。
房门轻轻推开,奥孚莱依出现在门口,年轻的行军队长脸色有些不好看,当看到站在亚历山大身边的乌利乌向他投来的眼神后,他无声的点点头。
乌利乌是从比萨直接赶来的,这时候亚历山大正在认真看着他从比萨带来的卢克雷齐娅的又一封信。
“大人,卡罗对我说,他希望您能照顾他在阿格里的家人。”
亚历山大放下信默默点头看着奥孚莱依,这是他之前就答应过卡罗的,所以他知道卡罗应该还有其他别的什么要说。
“他希望您能原谅他所做的一切,而且能以战死的名义被家里人记住。”
“他已经用自己的死为自己洗刷了所有过失,所以应该得到属于他的荣誉”亚历山大低声说,同时他看着奥孚莱依的脸“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奥孚莱依脸上肌肉微微动了动,他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我不知道大人,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不过这却是唯一最合适的结果。”
“没错,唯一最合适的,”亚历山大站起来示意奥孚莱依随着他走出屋子,外面有些冷飕飕的,不过天气晴朗,抬起头来看不到一片云彩“我们必须向所有的士兵负责,这就是说除了他们的报酬和食物,我们必须保证他们每个人的死是值得的,这就是卡罗为什么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原因,因为他挑起了一场不该由他引发的战斗。”
奥孚莱依的眉梢轻挑,他听出了亚历山大话中颇为耐人寻味的意思。
不该由他挑起,那么该由谁挑起?
或者说,这场战斗并没有错,只是卡罗的行为无法被原谅?
奥孚莱依心里暗暗琢磨,他隐约察觉到伯爵似乎随着卡罗的死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那是种让他觉得略显陌生的感觉。
诺梅洛果然来得很快,在当天的中午,他就坐着一辆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马车赶回了里窝那。
当马车在里窝村公所门前坑坑洼洼的空地上摇晃着停下来时,从车里下来的诺梅洛显得有点狼狈。
在半路上听到的消息让诺梅洛实在太意外了,不过当他在来路上亲眼看到那些教皇军后,诺梅洛就更是惊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3000人的军队就好像一群逃难的难民般从他身边经过,其中很多人负了伤,而更多的人两手空空看上去好像刚被人洗劫。
诺梅洛立刻下令重新组织起这些军队,但是让他无奈的是,那些佣兵军官们却并不听从他的命令。
或许是已经知道教皇应该是不会原谅他们的惨败,佣兵军官们拒绝了诺梅洛组织部队重新返回里窝那的要求,他们在商量了一阵后用很惋惜的口气对诺梅洛说他们已经尽了力,而且按照合同,除非是做为指挥官的凯撒亲自给他们下令,否则他们拒绝服从任何不相干的人的命令。
诺梅洛没有再浪费口舌,他急需知道凯撒的安危,所以他找了辆马车,在付了一笔丰厚酬金之后,几乎是连夜向着里窝那赶来。
在路上,诺梅洛想了很多可能,其中最糟糕的就是凯撒可能会遭遇不测,这让诺梅洛整整一夜都在提心吊胆,甚至当车夫要在深夜里休息一下都被他拒绝。
只是半夜赶路太快实在太危险,所以在经过整夜慢腾腾的煎熬之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了里窝那。
“我要见到凯撒!”
这是诺梅洛看到奥孚莱依时说的第一句话,然而他却被带到了亚历山大面前,而且不只是不是出于好心,在进屋前奥孚莱依低声告诉他:“大人的心情很不好。”
诺梅洛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一个取得了胜利甚至俘虏了对方统帅的人还有什么可烦恼的,直到他见到了亚历山大。
“我的骑兵队长刚刚被处决了。”亚历山大的声调平静,似乎听不出来什么太多的情绪,但是诺梅洛却从这平静中感到了某种压抑的东西。
诺梅洛飞快的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了亚历山大说的骑兵队长是谁,在诧异于亚历山大居然会处决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将领的同时,他也意识到接下来事情可能更加棘手了。
果然,亚历山大接着就用不容置疑的声调说:“我不想继续在关于释放凯撒的谈判上纠缠下去,现在仔细听着,你要知道的只有三件事。”亚历山大有力的挥挥手阻止了刚要开口的诺梅洛“第一我要求支付因为这场战斗给我造成的损失的一切赔偿,第二我会把凯撒留下直到赔偿完成,第三我将和你一起返回罗马亲自向教皇陛下申述在里窝那发生的一切。”
诺梅洛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如果说第一条他已经想到,那第二个条件的他其实也已经有了准备,毕竟只有得到赔偿和赎金凯撒才能获得自由。
尽管这么一来也许会令凯撒的尊严有些损害,但是里窝那郊外开阔地上那些刚刚树起的十字架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亚历山大居然决定在这个时候亲赴罗马向教皇申述,这就让诺梅洛感到意外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诺梅洛很聪明的没有做出任何反驳,而且隐约的还感到一丝喜悦。
不论亚历山大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么个让人匪夷所思,甚至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也许是愚蠢之极的决定,可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凯撒的安全得到了保证。
只是让诺梅洛有点意外的是,凯撒似乎有些着急。
在见到秘书后,他立刻就迫不及待叮嘱诺梅洛一定要帮他尽快获得自由,而且他还让诺梅洛为他向亚历山大六世带了个口信。
“解雇所有那些佣兵,在我回到罗马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支新的军队,”凯撒兴致勃勃的对诺梅洛说“我想这次的失败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至少我想已经知道该怎么训练一支真正合格的军队了。”
佩洛托·卡德隆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当诺梅洛来了之后他很机灵的为主人又准备了些平时需要的东西,按他的猜想,这趟离开凯撒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尽管内心焦急,可凯撒还是很冷静的看着和其他人一起给亚历山大他们送行。
只是让凯撒没有想到的是,亚历山大刚刚离开,他就被告知要被送往其他地方。
这一次凯撒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早已经猜到亚历山大不可能抱他长时间的留在里窝那,毕竟这里是教皇直辖教区,时间长了难免可能会给他可乘之机。
凯撒心里暗暗琢磨着,他已经开始为见到卢克雷齐娅之后怎么说服她准备措辞,而且他也相信,以他对卢克雷齐娅性格的了解,有把握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就可以说服他那个容易冲动,而又总是摇摆不定的妹妹。
或许,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凯撒这么想,那个贡布雷能利用卢克雷齐娅夺取比萨,难道做为她的亲哥哥和自己不可以吗?
凯撒心里不住的暗暗打算,他觉得亚历山大这次真是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这不但给了他反败为胜的机会,甚至可能趁机彻底击败这个已经给了他太多羞辱的敌人。
凯撒心中暗喜,甚至在被送上船的时候还很轻松。
这种轻松和喜悦直到船开出去很久之后,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我们这是去哪?”凯撒愕然问到。
“我们去那不勒斯大人,”一个船员很热情的回答“您放心,这条路我们很熟悉,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那不勒斯,为什么不是比萨?”凯撒大吃一惊“我想你们一定走错了,贡布雷是要把我送到比萨去的。”
“对不起大人,我们只接到命令是去那不勒斯。”船员耸耸肩,然后转身离开。
“我们要去那不勒斯?”凯撒愕然的问押解他的乌利乌,对这个摩尔人他有些印象,知道他是亚历山大的亲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那不勒斯?”
“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我只是昨天才刚刚赶到里窝那的,”乌利乌好像有点委屈似的撇了撇厚实的嘴唇“我原本已经做好了伺候老爷一起去罗马的准备,不过昨天晚上老爷忽然吩咐让我伺候您去那不勒斯。”
听着乌利乌喋喋不休,凯撒错愕的张开嘴,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可至少知道他之前的那些打算已经完全化为泡影。
很快凯撒就想到,亚历山大把他送到那不勒斯,应该不只是担心他可能在自己不在期间干点什么。
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就是亚历山大的舅舅。
想到这个凯撒意识到,亚历山大这是真把他当成人质了。
10月是硕果累累的季节,即便是在动荡的时代里每到这种时候,丰收的喜悦也总是能冲淡人们心中因为时局而产生的不安。
对旅行者,只要不是那种看上去就穷凶极恶的家伙,人们多少都都会露出善意,如果运气好在路上甚至还可以遇到给你递上个刚摘下来的苹果的年轻小伙或是晒得黑黑的却很健康的村姑。
亚历山大的心情似乎比出来时候好了许多,所以当休息的时候看到个村姑把一串葡萄塞给保罗·布萨科时,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诺梅洛有些急,他希望能尽快回到罗马,不论接下来会如何他都希望能让凯撒尽早获得自由。
至于亚历山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罗马,他已经不在意了。
从里窝那到罗马的道路还算便利,这得益与早年罗马时代留下的庞大的道路体系,这让亚历山大有时候不禁琢磨,在摧毁了罗马文明之后的千年当中,控制着整个西方世界信仰与思想的教会,究竟做了多少能让人们依旧保持敬畏的事情。
所谓黑暗的中世纪,即便在这漫长的时代里也曾经出现过一些能被后人记起的星星点点,但是终究还是让这个世界停滞了那么漫长的时光。
然后,偏偏就是在这个时代,偏偏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一道彻底改变这一切的亮光。
米开朗基罗,马基雅弗利,伯拉孟特,菲歇,将来或许还有更多的人,这些要么在如今已经名声鹊起或是在今后会声名显赫的大师,纷纷在他的面前出现,而另外一些如亚历山大六世和老罗维雷这些人,也或敌或友的出现在他眼前。
“这可真是个最好的时代,”亚历山大向坐在旁边啃着面包的诺梅洛说,可当他看到远处几个扛着武器晃晃悠悠走过去的佣兵时,又不由接了一句“可也是最坏的时代。”
诺梅洛顺着亚历山大的目光看向,望着那几个在远远打量了他们一阵就赶紧躲开的佣兵背影,他摸着颌下浓密短须随口问到:“那么你又想在这么个时代里怎么做呢?”
“我会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亚历山大站起来走向帕加索斯,不过诺梅洛显然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后半句“或者是让这个时代适应我。”
里窝那之战的消息,在亚历山大到达前的2天传到了罗马。
而后在30日,很凑巧的也就是10月的最后一个礼拜日,梵蒂冈举行了礼拜弥撒。
按照早年定下的司铎教规中的章程,亚历山大六世需要委任一位枢机代替他在大教堂里做礼拜弥撒,而按照惯例,这个工作往往是由资历最浅者承担的。
所以老罗维雷第一次以梵蒂冈枢机主教的身份,在大教堂里主持这次的礼拜弥撒。
让很多人注意到的是,前那不勒斯王后乔安娜和箬莎也参加了这次颇为盛大的弥撒,当她们两人出现在那些贵妇当中时,可以听到四周隐约传来的轻轻抽气声。
“你现在可是名声在外,”乔安娜有意看了眼箬莎,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位科森察伯爵小姐,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那异乎寻常的年轻漂亮,或者是让她暗暗羡慕的自由和洒脱,总之乔安娜知道其实她是嫉妒箬莎的“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哥哥让你的处境也变得很糟糕了吗,我们的马力诺宫外现在快要变成个兵营了。”
里窝那之战的消息带来的就是马力诺宫外盯梢的人数急剧上升。
有人猜测教皇担心亚历山大有可能铤而走险的派人到罗马营救他的妹妹,虽然这个想法似乎有些不切实际,可只要想想他连从凯撒面前劫走卢克雷齐娅,然后派兵封锁天使堡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派人突入罗马救走亲人,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这么一来,正如乔安娜说的那样,马力诺宫外快要变成了兵营。
前面人群微微骚动,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缓缓走来,而在她们当中,有个打扮随意的年轻女人却是最显眼的。
“你哥哥的未婚妻来了。”乔安娜露出个破有深意的笑容。
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同样是如今罗马的名人,不过她出名的原因多少有些让人尴尬。
从姐妹们中间走过来的巴伦娣先是向乔安娜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才和箬莎拥抱了一下。
“我应该祝贺你,”箬莎低声说在巴伦娣耳边说“当初罗格里戈·波吉亚也曾经在这里做过礼拜弥撒。”
听到这明显的暗示,巴伦娣稍显诧异,她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野心是有一天成为教皇,而且整个罗维雷家也愿意为了支持他付出代价,只是她没想到箬莎也这么清楚。
或者是亚历山大告诉她的?巴伦娣心里琢磨。
“我哥哥在为我们战斗,而我们应该为他祝福祈祷不是吗?”箬莎看着巴伦娣。
“他是在战斗,可未必是为了我。”
巴伦娣感觉到了来自四周的异样目光,虽然并不想表露出什么不满,可一开口还是不由说出了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的负气话。
觉得做为“妹妹”有义务要为“哥哥”开脱,箬莎张张嘴,可不等她开口,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不论是为了谁在战斗,我认为蒙蒂纳伯爵都是个自私的人。”
这个出人意料的声音让两个女人都不由一惊,她们闻声回头,看到了个年轻英俊的青年贵族。
在他身旁,夏桑冷冷的看着箬莎,眼神中有着并不掩饰的恨意。
这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即便是在罗马这种地方,这个年轻人那优秀的外表也显得那么吸引人,所以当他一开口时,四周的人都不由用看好戏的眼神望了过来。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人们认出了这个如今在罗马同样“大名鼎鼎”的人物,只是看到这三个人站在一起,很多人就不禁露出了有趣的神情。
“公爵,如果你是要向我的哥哥挑战,那么你显然走错地方了,”箬莎脸色漠然的说“你应该去里窝那找他而不是在这里诋毁他。”
阿方索年轻漂亮的脸上神色微微一暗,不过他并没有显出生气,而是向眼前的两个女人打量了一下。
“我说他自私并非诋毁,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顾你们的安危,如果不是教皇陛下的仁慈,伯爵小姐你现在应该是被关在监狱而不是好好的住在你马力诺宫里,而那个贡布雷他现在在哪,他敢于站在这里为了保护你们而出现吗?”
阿方索的话让眼前两个女人神色一滞,巴伦娣嘴唇微张没有开口,而箬莎则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个贡布雷,他不敢!”
阿方索向着四周人人发出了大喊。
“谁说的?”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所有人闻声望去。
一条身影出现在人群后面。
10月30日,亚历山大在梵蒂冈大教堂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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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奇迹由我而生
11月的天已经很冷,吐出的气息就是白蒙蒙的,站在高大的大教堂门口,遮挡住身后透进来的阳光的身影在这一刻看上去显得异常高大。
箬莎站在原地没动,她告诉自己即便心中激动也必须保持冷静,四周的人太多了,或者说想看到什么的人太多了,她必须随时提醒自己的身份。
她是亚历山大的妹妹,不是妻子,情人,或是未婚妻。
箬莎有点嫉妒的看了眼旁边的巴伦娣,她就不需要掩饰什么,这个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冲过去扑在亚历山大怀里,或者也可以露出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论她怎么做都不会引起旁人的猜忌。
因为她是亚历山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他偏偏做了如同背叛她的事,所以任何略显异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
不过巴伦娣却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和箬莎一样看着站在门口微微喘息的亚历山大,看到他披风下摆脏兮兮的沾满污泥,就不禁猜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赶来的。
“我说过会来罗马见你的,”亚历山大向两个女人走去,他的目光略显恍惚,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到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也许有点晚,可至少赶上了做弥撒。”
说着亚历山大向面前两个女人微微点头,然后从她们中间穿过,又穿过人群,在人们的注视下来到站在祭坛前身穿黑白相间法袍的老罗维雷面前,轻轻跪下。
“我远途跋涉来朝觐最神圣的,我身上旅行的征尘是我施洗的膏油,这膏油可以证明我的忠诚与崇敬。”
听到亚历山大的低声祈祷,原本面无表情的老罗维雷抻着宽大袖子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知道这是三圣贤远觐圣子时曾经使用过的句子,但是他没想到亚历山大居然会用在这里。
老罗维雷伸手轻轻抚在亚历山大头顶,在低头回应时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你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吗,你到罗马来想证明什么?”
亚历山大抬头向老罗维雷笑了笑,他知道这不是解释的时间和地方,从老罗维雷见到他并不惊讶的的样子看,应该是已经提前知道他了他的行踪。
那么亚历山大六世也应该已经知道他到了罗马。
亚历山大双手合十微微行礼,然后抖动披风下摆站起身来。
当他再转过身去时,他的眼睛盯在了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的脸上。
瞬间,大教堂里又是一阵隐约的抽气声。
这是这刚讨好完未婚妻和老丈人,就要和情人的未婚夫来场说打就打的决斗吗?
很多人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他们屏住呼吸紧盯着眼前这一幕,似乎生怕稍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是个年轻人,大多数他这个年龄的人都是很冲动或者说是不顾后果的。
阿方索也同样如此。
当看到亚历山大的时候,虽然不认识可他从旁边人的眼神中就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而后夏桑的提醒让他知道了就是这个人劫走了他的未婚妻,甚至还让她怀了孕。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阿方索习惯的摸了下腰带,然后才想起进大教堂之前已经把武器留在了外面“是不是到外面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阿方索话引起一阵低呼,这是真正的挑战了,毫不犹豫,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和属于自己的权力的挑战!
人们兴奋了,不过他们的目光却纷纷投向老罗维雷,毕竟在如此庄严的礼拜弥撒上公开决斗,而且是在梵蒂冈,这显然是很失礼甚至已经违反了不知道多少条教规的。
如果老罗维雷认为这有损他的威严,那么他完全可以宣布这种挑战冒犯了教廷而宣布禁止。
老罗维雷一直默默看着亚历山大的背影,注意到人们向他投来的看似询问,其实充满了期盼的眼神,他微微抬起手,然后向下轻轻一挥。
人群中立刻又响起一阵低声惊叹,而巴伦娣的脸色这时候却微微变了。
她想要挪动步子,却意外的发现衣袖被箬莎拽住了。
“你为什么拦我,没看到我父亲同意他们决斗了吗?”巴伦娣焦急低声说“那个比利谢利公爵是个决斗好手,我听说他到了罗马之后经常打猎,亚历山大不是他对手的。”
“可枢机大人已经允许了。”箬莎双眼看着那两个人,不动声色的说“那就让我们看一场精彩的决斗吧,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我哥哥是为了其他女人而不是你决斗。”
“上帝,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说话这么刻薄。”
巴伦娣有些生气的说,她看到两个男人已经向教堂门口走去,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你说话的确有点刻薄了,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个阿方索。”
乔安娜说完也跟着人群向外走去,她的脸上挂着比其他人都更加兴致勃勃的神色,毕竟对她来说,这两个人不论谁赢对她都是只有好处的。
箬莎暗暗撇了撇好看的嘴角,她回头看了眼正淡然的应对着面前两个言辞激烈的司铎助手的老罗维雷,然后随着人群向着教堂外走去。
大教堂外的空地上,这时候已经站满了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群。
除了参加礼拜弥撒的贵族们,更多的是他们的跟班随从,还有一些听到风声赶来的民众。
事实上当亚历山大刚刚进城就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只是他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在没有进城前就已经打听到要由老罗维雷主持今天的弥撒意识,所以直接赶往大教堂。
不过“蒙蒂纳伯爵到了罗马”的消息,却还是传开了。
亚历山大看着对面在随从帮助下收拾装备的阿方索,向后摆摆手,然后才想起乌利乌这时候应该正在海上。
用顺手的摩尔人不在身边,这让亚历山大觉得有点别扭。
一个剑柄从旁边递过来,亚历山大回头看到了拿着剑身的箬莎,他向后面的保罗·布萨科望去,看到卫队长向他无奈的耸耸肩,亚历山大就笑了笑。
箬莎显然是个很合格的妹妹,这从她到了罗马之后就竭尽全力帮助亚历山大就可以看出来。
看着她亲自为哥哥收拾衣服,检查武器的样子,很多人心里不禁暗暗琢磨,如果这次贡布雷能不因为这趟愚蠢的旅行倒霉,或许以后可以通过结交他的妹妹和这位正在崛起的新贵交好一下。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和箬莎·科森察兄妹很富有,这几乎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更关键的是这对兄妹显然有着能让其他人也富有起来的办法,而这才是让很多人更关注的原因。
“如果你这次能平安无事躲过去,我一定逼着你让我生个孩子,”箬莎在帮亚历山大接下披风时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说“这样哪天你蠢死的时候还有个孩子和我作伴。”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亚历山大略微回头向后笑了声,随即拔出剑来大步走向似乎想要说几句豪言壮语的比利谢利公爵。
接着狠狠一剑向着阿方索的头上砍去!
阿方索一愣,大感意外!
难道不应该是先把为什么决斗向人们公布吗?
难道不是应该大声吟诵对自己倾慕的美人的赞美诗篇吗?
难道战斗之前相互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可为了维护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得不冒犯表示遗憾吗?
骑士精神呢,贵族风度呢?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上来就动手?!
阿方索一边奋力抵抗,一边试图抽空说两句话,可亚历山大显然并没有他这种兴趣。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次的劈砍戳刺都是奔着眼前这位比利谢利公爵的要害,当他的剑锋从阿方索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时,阿方索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喊着:“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在和谁决斗,我是比利谢利公爵,是你的领主!”
“而我是蒙蒂纳伯爵!”
亚历山大趁着阿方索惊慌的时候用力向上一挑他的剑身,趁着阿方索身子没有站稳,他戴着手套的左拳猛击在阿方索的下巴上。
阿方索的头向上扬起,他看到了大教堂顶上的一排小天使,那些小天使正扑打着肉肉的翅膀,似乎随时都会向他飞来似的。
他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惊叫声,那是夏桑因为惊恐发出的喊声,不过也只是这一声而已,因为接下来他的下巴又挨了狠狠一下,而且这次不但更疼,甚至阿方索还听到了“嘎巴”的脆裂声音。
这应该是被剑柄砸的,阿方索看到了从他眼前晃过的还带着血渍的剑把配重头的影子。
公爵的身子向后摔出去,他觉得对面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恰好听到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喊:“住手伯爵,陛下要见你!”
阿方索很想站起来揪着那个报信的家伙衣领大声问他:为什么才来!难道非要让我挨完这顿打才开口?
可他已经没了这个力气,倒在地上的阿方索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水。
在夏桑惊慌的不住大叫中,阿方索不住的咳嗽,在把一颗断裂的牙齿吐出来之后,俩眼一翻,昏了过去。
夏桑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她站起来不顾一切的试图扑向亚历山大,却被旁边的人拦住。
“把他抓起来!他谋杀了比利谢利公爵!”夏桑对身边的人不住喊着,当看到没有人回应时,就大声喊起来“来人,来人!”
阿方索的侍从们这时候已经挤到公爵旁边,他们手忙脚乱为公爵查看伤势,听到夏桑的叫喊有几个人站起来伸手去摸武器,可立刻,随着一阵兵器出鞘声,以保罗·布萨科为首的猎卫兵已经纷纷拔出马刀,有些干脆拔出了火枪,一时间刀枪耀眼,齐齐对准了阿方索的侍从们。
亚历山大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猎卫兵稍后的地方。
他记得这位公爵手下还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物的,这些人甚至曾经袭击过凯撒,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为了安全还是小心些为好。
“把他抓起来,他试图谋杀公爵!”夏桑依旧喊着,她并不畏惧眼前这些士兵,她听说过他们大多是阿格里人,也就是说他们是那不勒斯人,她不相信这些泥腿子敢把武器对着她这个前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
“这是场荣誉之战,”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起来“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对,是公平的决斗!”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起来,他们当中大多是年轻人,还有些是年轻女人,而有意思的是,即便他们这么喊,他们身边的那些年长者也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只默默的观望。
夏桑愕然的看着四周,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突然支持起了这个贡布雷,他难道不就是个来自西西里的私生子,然后仗着他的舅舅侥幸得到块微不足道的领地的小贵族吗?
即便他现在是蒙蒂纳伯爵又怎么样,人们为什么要支持他?
“这是场公平决斗。”乔安娜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已经被随从们扶起来包扎伤口的阿方索,用稍带警示的眼神看着夏桑“我们大家都看到了,所以不要因为愤怒而蒙蔽了眼睛。”
夏桑愕然的看着乔安娜,虽然知道乔安娜和亚历山大关系匪浅,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乔安娜会公开支持敌人,而不是自己的家人。
“把阿方索送回去吧,他需要休息和治疗,”乔安娜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说“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里没有人支持你,为了我们家族的荣誉,尽量冷静下来吧。”
夏桑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从不被认为是波吉亚家的人,可现在她更惊讶的发现,罗马人居然宁可支持这个贡布雷也不愿意支持她。
不过让夏桑最担心的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态度,她不知道教皇要见亚历山大干什么,可看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要立刻惩罚他。
这就让夏桑感到更加不安。
教皇派来的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侍从,这让亚历山大不由看看卡德隆,他多少开始有点怀疑老丈人的某些取向了。
进了罗马之后,诺梅洛就不见了踪影,亚历山大知道他应该是去见教皇了,所以当在教皇房间外看到早就等着的秘书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看着走进房间的亚历山大,教皇略弯的脊背向上挺了挺。
“卢克雷奇娅怎么样,”教皇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问着,见亚历山大要开口,他又摆了摆手“不,不用告诉我了,你肯定会说她现在很幸福也很快乐,然后你就会向我不住的说她怀孕的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打动我了,是吗?”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教皇,他其实很奇怪像亚历山大六世这样的人究竟把亲情当成什么。
“卢克雷奇娅现在的确很好,”亚历山大轻声说“不过凯撒却未必那么好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原本还算平静的教皇脸上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略显肥硕的脑门向上一纵,出现了一道深痕。
“你要什么?”教皇冷冷的问“不要想提出非份的条件,你应该明白即便我现在答应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亚历山大有点诧异的看着教皇,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老丈人居然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告诉他自己会反悔。
“别这么看着我,你自己很清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亚历山大六世不耐烦的说“说吧你究竟怎么样才肯释放凯撒,还有你把他送到哪去了,我不相信你会那么放心的把他留在里窝那,可也不会是比萨,你没那么傻。”
亚历山大暗暗心惊,他不得不承认面对亚历山大六世这种老狐狸实在是个巨大的考验,这种人不论是在任何时代,都是那种懂得揣测,更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的好手。
继续和这个老狐狸兜圈子吗?
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亚历山大扔到了一边,还是直接些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陛下,我想您已经知道我之前提出的那些条件了,现在我希望您能就里窝那之战发一个声明,宣布这件事纯粹只是凯撒手下的那些佣兵擅自行动的结果,我与凯撒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敌意。”
“哦,还有什么?我听说你要我为你的损失予以赔偿,我还听说你因为这个死了个很得力的手下?”
亚历山大唇角不易察觉的颤动了下,他先是暗中捏紧拳头然后才缓缓放开。
“陛下,这笔赔偿必须由凯撒支付,至少要由他的名义支付,这是他为自己不能约束军队应该付出的代价。”
亚历山大六世眯起了眼睛,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会如此执着与凯撒作对。
再仔细回忆一下,教皇甚至发现,似乎从一开始这种莫名的敌意就已经横在两个人之间了。
“你知道这对凯撒意味着什么吗?”教皇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了解凯撒,你是在和他结下解不开的仇恨,即便你将来也许会成为卢克雷齐娅的丈夫,可你和凯撒今天的这个私人恩怨也不可能解开了。”
亚历山大只是默默点头,他当然清楚教皇说的这些东西,不过他也更清楚,就如亚历山大六世自己说的,他和凯撒之间恩怨是解不开的。
罗马涅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主人。
“我想你一定还有其他别的事情,否则你不会只为了这个冒险来罗马,”教皇不动声色的说“现在告诉我你真正要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吧。”
亚历山大吁了口气,不惜用凯撒作为人质冒险来罗马的目的,到了这时候才真正可以吐露。
“陛下,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在比萨和佛罗伦萨发生的事。”
亚历山大第一句话就引起了教皇的注意。
比萨和佛罗伦萨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场让很多人羡慕得快要眼红的财富掠夺,一场似乎真正实现了只要肯弯下腰去就可以捡到一块黄金的奇迹。
“你……要说什么?”亚历山大六世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平静些,可他知道他的心正猛烈的跳动起来。
“陛下,我可以让比萨的奇迹在罗马发生,您将成为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之一,而我需要您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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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你是谁?
hi诺梅洛在亚历山大离开后走进了教皇的房间,在进门前他特意到紧邻的另一扇门前转了一圈,为的是看看里面隐藏的几个士兵是不是还在。
诺梅洛知道教皇是做好摔杯为号准备的,在与教皇房间相连着暗门的房间里,有着随时准备冲进去的刽子手。
看到亚历山大安然无恙的从房间里出来,诺梅洛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如果没有把握,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亚历山大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
他只是很好奇亚历山大究竟是怎么说服教皇的。
诺梅洛很清楚亚历山大六世的为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了解亚历山大六世的,诺梅洛是少数的几个人之一,在这方面甚至连波吉亚家几个子女也不如他。
所以他知道亚历山大一定是给出了让教皇无法拒绝的条件。
看到走进来的秘书,亚历山大六世似乎早知道他会来似的招招手,他的确需要有人帮他出出主意,或者说是帮他为已经决定的事情最终下个决心。
“那个贡布雷说能让罗马也像比萨那样,”教皇绕着椅子来回走动着,他知道诺梅洛一定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要诺梅洛表示反对,而是向他说明这个建议有没有可能“他提出了由梵蒂冈出面担保信用的条件,你是去过比萨的,你认为这么做有可能吗?”
诺梅洛沉吟着抚摸着胡须,他知道必须谨慎的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不但关系到教皇在这件事上的决定,也关系到凯撒能否尽早获得自由。
“陛下,我见过比萨的情景,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用疯狂形容,”诺梅洛尽量公正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所有人都可以发财,那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情景,因为哪怕是最小的商贩,只要愿意跑上一趟路路,让自己多吃点苦就可以获得很高的回报,这种事我的确从没见过,甚至即便是一些最兴旺的商会也和这种繁荣比不了,所以这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没有把握了,您知道比萨毕竟只是个小地方,可那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很让人惊讶,如果真的由教廷出面担保信用,那么会发生些什么,我甚至不敢想象。”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责备诺梅洛后来似乎显得胆怯的看法,他知道秘书说的是实情,一个小小的比萨就能让那么多人疯狂,如果换成是罗马呢?
“贡布雷有点太小心谨慎了,不过这并不怪他,如果是我也不会轻易冒险,”教皇忽然说了句好像和刚才的问题没什么关系的话,看到秘书略显疑惑,他轻轻笑了笑“实际上即便不用凯撒做人质,他也是安全的,因为如今在罗马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死。”
诺梅洛心中一怔,他知道这所谓的很多人里应该不包括教皇本人,如果允许也许教皇会在见到亚历山大的下一刻就命令人把他砍翻在地。
那么究竟都有谁不想看到那个贡布雷死呢?
诺梅洛很快就想到了刚刚听说的在大教堂外发生的事情。
他可以肯定教皇应该是还没听说这件事的,所以这也让他不禁对教皇的准确判断感到敬佩。
“是的陛下,现在很多人眼里贡布雷就是财富的创造者,有些人与马力诺宫的关系已经显得很亲密,而那个科森察伯爵小姐就是他在罗马的代表。”
“是呀,那位科森察小姐,”教皇有点感慨的摇摇头“你知道吗诺梅洛,如果再年轻20岁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那位伯爵小姐了,或者说如果她不是贡布雷的妹妹,我如今也会去追求她。”
听着教皇对那位美人的赞美,诺梅洛恰到好处的跟着露出了个笑容,然后他望着亚历山大六世,等着教皇继续说下去。
“对贡布雷的建议我需要仔细考虑,必须承认他的建议很诱人,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谨慎,我知道他对比萨有野心,或许他希望由卢克雷齐娅的孩子继承比萨,这个听上去倒也不错,不过我觉得这好像还不能满足他。”
诺梅洛没说话,他清楚波吉亚一家人的野心,或者说是继承了乔瓦尼野心的凯撒抱着的更大的野心。
“凯撒希望自己成为罗马涅公爵,”亚历山大六世对自己的秘书直言不讳“我知道这有些困难,不过我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帮他成功,所以那个贡布雷就是他如今最大的障碍。”
诺梅洛轻轻张嘴,他倒是没想到教皇会如此“看重”亚历山大,居然把他视为自己儿子的大敌。
“帮我尽快找到凯撒,我觉得贡布雷应该是他把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教皇神色阴沉下来“那些人都太天真了,以为我会因为顾忌他们而不会把贡布雷怎么样,我会让他们知道我要怎么做的。”
诺梅洛略感诧异的看着教皇,在他记忆中很少见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情绪如此激动。
甚至有那么一会他有种奇怪错觉,似乎教皇是因为担心什么才对亚历山大有那么强烈的反感。
教皇会担心什么,难道他担心那个年轻人有一天会威胁到波吉亚家族的未来和野心?
诺梅洛觉得这有些不太可能,毕竟亚历山大不是如法国或是阿拉贡国王那样拥有庞大世俗权力的君主,也不是萨伏那洛拉那种因为在教会中拥有巨大影响,而令教皇束手无策的人物,他只是个拥有几块领地和一支还算勇敢却规模不大的军队的小领主罢了。
诺梅洛把这个有点可笑的念头压下心头,在告辞之后匆匆离开了教皇的房间。
他需要办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凯撒。
卡德隆有点茫然,因为他发现一路走来,亚历山大似乎忘了他是凯撒的随从,所以一直理所当然的指使他干这个做那个,这让卡德隆有点怀疑亚历山大是不是把他当成乌利乌的替身了。
马力诺宫外那些盯梢的已经撤走,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作为马力诺宫名义上的主人,乔安娜吩咐仆人们开始为一场晚宴做准备,尽管知道真正的宴会肯定要在更晚些的时候,不过当亚历山大回到马力诺宫时,他看到的是一副很繁忙的情景。
“这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乔安娜站在大厅中间言不由衷的感叹着,其实马力诺宫这段时间从没冷清过,特别是随着比萨的奇迹越演越烈,人们对马林诺宫中的那位伯爵小姐也就越见好奇和亲热。
让亚历山大有点意外的是,箬莎在鼓捣一副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弓箭,她站在厅外和花园相连的凉亭里,身子侧站,左肩收拢,右臂外展,很稳的拉开了那张弓。
“嗤”的一声,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传进耳朵,随着远处的靶子一颤,羽箭颤巍巍的钉在了上面。
“你的箭法比以前娴熟多了。”亚历山大走过来,他很大方的轻轻拥抱了下箬莎,给了她个任何人看来都是兄妹间很普通的亲吻,不过只有箬莎知道,当他拥抱她的时候,他因为过于用力而让她的腰有点疼。
“这是一个威尼斯人教给我的,”箬莎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他是威尼斯总督的侄子。”
“那个巴巴瑞格的侄子?”亚历山大的脸微微拉长了。
“对,他很富有也很风趣,”箬莎故意用饶有兴趣的口气说“如果你需要得到威尼斯的支持,也许我可以通过他帮你的忙。”
“你是不是觉得这挺好玩的,”亚历山大盯着箬莎,他并不是觉得嫉妒,而是有点担心箬莎的想法“别去碰那个巴巴瑞格,我是说那个老巴巴瑞格,那是头真正的老狐狸。”
“那年轻的那个呢?”箬莎故意问。
“年轻的也别去理他,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哪天一不小心火枪就走火了,”亚历山大没好气的说“当然他最好现在不在罗马。”
“很不巧这个小巴巴瑞格现在就在罗马,”箬莎举了举手里的弓“这就是他之前送给我的,做工很精美而且上面还装了些能让人更省力的小东西。”
“是吗,那我们是不是哪天请那个家伙一起去郊外打猎。”亚历山大看着那张做工精美的轻弓微微眯起了眼睛。
“然后好给你个‘一不小心’的机会?”箬莎笑眯眯的盯着亚历山大,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亚历山大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只是想向他证明弓箭这种东西,已经落伍了。”亚历山大说着很自然的揽着箬莎的腰向厅里走去“听着,我知道你有些生气,不过也不要用其他男人刺激我好吗?”
箬莎脚下停住看着亚历山大,随后用很低的声音问:“那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难道让我给你做一辈子的情妇?”
“你是我的妹妹,最喜欢的也是唯一的妹妹,”亚历山大在箬莎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听着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我向你保证也许我不能给你一个公开的盛大婚礼,但是我一定会给个所有人都会羡慕甚至崇敬的身份。”
箬莎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她想看出亚历山大究竟在想什么,她能感觉得到亚历山大的话并非虚伪,她甚至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某种让她不安的东西。
那应该就是“野心”了。
“箬莎,你想过问母亲我的父亲是谁吗?”亚历山大小心的问。
箬莎略感意外,她当然问过,自从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之后,她就很好奇谁是这个哥哥的父亲。
只是随着与亚历山大的相处,箬莎却反而渐渐不再好奇那个人是谁。
这是因为如果真是哥哥,她会依旧感到好奇,可做为情人,她就对眼前这个‘乔迩·莫迪洛’的父亲是谁不感兴趣了。
可现在亚历山大却自己提起了这件事,而且让箬莎注意到的是,他是在做出那样一个不同寻常的许诺之后问起这个,这让箬莎不禁真的感到好奇起来。
“听着,现在这件事对我们也许并不重要,但是也许过不了多久,或许2年或许更短些的时候,就会变得对我们很重要了。”
亚历山大觉得该是对箬莎透露一些事情的时候了。
虽然之前说的小巴巴瑞格只是开玩笑,可亚历山大也意识到了箬莎的一些变化。
毕竟他与卢克雷齐娅之间的事情的确狠狠的刺激了箬莎,如果说巴伦娣对他不满也许只是担心会影响到罗维雷家,那么对箬莎来说,她的不满就只能是因为她身份敏感带来的烦恼。
他们两个都知道,不论是做为亚历山大还是乔迩,他们都是不可能结婚的。
那么就如箬莎所说,她难道永远做他的情妇吗?
也许她自己愿意,可是她的母亲乔治安妮呢,还有莫迪洛伯爵,他们怎么可能允许?
更何况做为科森察伯爵,结婚是必然的结果。
这从之前莫迪洛为她找塔兰托的霍森伯爵这个未婚夫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能够拒绝一个霍森伯爵,难道还能拒绝其他的贵族?
一个科森察的爵位和领地,已经足以能引起无数人的觊觎了。
除非,她拥有一个足以能让大多数男人望而却步,甚而能完全由她自己,而不是乔治安妮或是莫迪洛伯爵能决定命运的身份。
你能给我这么个身份吗?
箬莎很想这么问,可又担心会失望。
似乎看出了箬莎眼中的犹豫和挣扎,亚历山大趁着与她并肩走进屋子的机会低声说:“我相信我能做到,或许会做的更好,而且这也是我唯一能用来补偿你的。”
箬莎的脸颊微微红晕起来,她不知道这是激动还是什么,想想亚历山大的话,如果不是看到四周人来人往,她真想先是狠狠亲吻这个可恶的‘哥哥’,然后大声问出那句困扰了她太久的疑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实在是个很困难的人生悬念,所以当看到康斯坦丁出现在门口时,亚历山大立刻扮演了个合格的妹夫,站起来迎接这个也许并不喜欢他的大舅子。
“巴伦娣不过来了,”康斯坦丁一开口就破坏了气氛,不过好在接下来他倒是带来了个还算不错的消息“我父亲希望你尽快去见他,他先是说你发疯了,然后说你可能有什么计划,所以他让我来找你打听一下,”说到这康斯坦丁脸色一正“按照我父亲的说法,不论你想干什么,罗维雷家都要参一份。”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了罗维雷家,”亚历山大揽着康斯坦丁的肩膀走向餐桌“事实上托尼主教做的不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比萨人的生意也许还不会那么兴旺呢。”
托尼·德拉·罗维雷的那些强盗之前不但一度洗劫了很多前往佛罗伦萨的商人,关键是几乎截断了佛罗伦萨对外贸易的联系,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佛罗伦萨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市场变得雪上加霜。
康斯坦丁张嘴露出个似乎想否认的神情,可想了想之后他还是闭嘴默认了。
看着康斯坦丁,亚历山大不由笑了起来。
早年间老罗伟的叔叔西斯廷斯四世就曾经因为觊觎佛罗伦萨而与美蒂奇家发生过激烈矛盾,甚至迄今为止还流传是西斯廷斯四世暗中指使佛罗伦萨的一些贵族,刺杀了当时美蒂奇家的重要人物朱利亚诺·德·美蒂奇的传言。
虽然如今佛罗伦萨由萨伏那洛拉统治,罗维雷家对佛罗伦萨的觊觎显然从没停止过。
可以说,在对付萨伏那洛拉这件事上,波吉亚与罗维雷这对冤家倒是目标一致。
“你得帮我,我父亲希望我将来有一天能成为热那亚的总督,”坐下来的康斯坦丁忽然说“那个凯撒的野心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别告诉我因为卢克雷齐娅你和波吉亚就成了一家人,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所以你如果能帮助我,我会回报你的。”
“怎么回报我,不会在巴伦娣面前说我的坏话?”亚历山大略显轻视的打量着康斯坦丁,当初初到罗马时遇到的那位意气风发的骑士,如今在他面前却已经再也没有了可以炫耀的资本“如果我帮助你,告诉我你能为做什么?”
康斯坦丁看着亚历山大,心里暗自犹豫,过了一会他似乎下了决心似的说:“如果你能帮我筹集一笔足够我发动一场规模不大战争的费用,我可以向你提供2000名完全听从你指挥的热那亚士兵。”
亚历山大的心霎时一跳!
因为正是新任枢机的关键时刻,之前那1000名热那亚人由于他与凯撒之间的冲突,已经被罗维雷家调走。
而之前的几次战斗,令亚历山大对热那亚剑盾兵的彪悍和勇敢留下的深刻印象,始终经久不去。
最重要的是,热那亚剑盾兵接受过的严格的近距战斗训练,正是他的军队急需和欠缺的。
阿格里人有希望能够训练成如今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器部队,但是要说真正大规模的短兵相接,亚历山大很清楚阿格里人还差的很远。
只是让他有时候头疼的是,即便拥有了从富格尔家那里得到的资助,可是要想招募一支符合心意的军队也并不容易。
至少对他来说,热那亚剑盾兵这种军队,就不是有钱就能招到的。
“3000,”亚历山大神色不变的说“我要你为我招募3000名士兵,而且都是必须只听从我个人命令的。”
之前那1000热那亚人的离开,让亚历山大深深感到了这个时代军队控制权的荒谬却又无奈的现实。
所以这次他决定从一开始就杜绝再发生那种情况。
康斯坦丁露出了一丝不满,他今天来是得到了老罗维雷授意的,而且他自己也认为亚历山大一定会很听话的接受这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条件。
可现在亚历山大的要求让康斯坦丁觉得有些恼火了。
“你只能雇佣他们,难道你还想自己养一支军队,”康斯坦丁不满的说“清醒一下吧,你不可能养得起的,要知道就是查理或是皇帝都不会干这种傻事,而且我也提供不了那么多士兵。”
亚历山大坚定的摇摇头,这一次他没有给大舅子一点面子。
“3000,还有个人指挥权,否则我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
“贡布雷!”康斯坦丁愤怒的站了起来“不要忘了你的爵位来自谁,更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你认为没有罗维雷家的保护,你能在罗马活多久?”
看了眼康斯坦丁愤怒的脸,亚历山大的目光投向门口,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欢迎您的光临大人,这可真是蓬荜生辉。”
康斯坦丁愕然回头,随即意外的看到了一张老人的脸。
“科茨察赫宫相?”康斯坦丁一声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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