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阿斯胡尔克的三连击

    亚历山大六世要发动东征?

    这个念头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那些自认对他很熟悉的人,甚至觉得这个消息听上去除了荒谬更有些玩笑。

    在亚历山大六世的人生哲学中,有的是荒淫无度和穷奢极欲,或者是阴谋诡计和贪婪无耻,唯一没有的大概就是虔诚和正义。

    这是很多人这位教皇的唯一印象,以至有人曾经这么形容“我们被一个可怕得如魔鬼般的人抓住了,历史上没有一个教皇能让教廷如现在这样蒙羞,而让人沮丧的是我们根本无法摆脱这么一个人的统治。”

    所以当教皇突然发表了一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演说之后,人们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要干什么?”

    没有人认为亚历山大六世真的会发动一场东征,这除了因为他绝不是乌尔班二世那种人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乌尔班二世的时候了。

    哪怕是在早上一个世纪,也许还会有人相信他会这么做,但是在这5世纪的末期,已经没有人还会傻傻的认为可以通过所谓神圣的圣战获得救赎。

    在如今很多人的眼里,唯一能让自己获得拯救的办法,就是活得更多的财富。

    追求财富成为了如今最强烈的声音,人们愿意与任何能给自己带来财富的人打交道,哪怕他是个异教徒。

    所以阿斯胡尔克的那座豪华的大房子始终是热闹的。

    熙熙攘攘的客人中,对主人慷慨大方的赞叹和惊讶总是这个房子当中最大的话题,这并非是罗马人在刻意奉承这位异教徒,而是他们的确被他那种东方式的奢华和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财富震动了。

    当仆人们把由闪亮的银质盘子盛着的,用珍贵香料腌泡过的烘干肉桂干呈现到那些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客人面前时,那些罗马人因为这过于奢侈的美味目瞪口呆,更不要说那些银质盘子看上去就已经晃得人们眼花缭乱了。

    更重要的客人尝到的美食却是另外一些罕见的食物,那都是同样来自东方却能让任何一个挑剔的贵族都叹为观止的珍贵食材,和从未尝到过的奇珍佳肴。

    阿斯胡尔克实在是太热情了,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聊上很久,而每一个和他交谈的人都会诧异的发现这位东方贵族博学得让人诧异,因为他除了精通好几门语言之外,更是博闻强记,总是能在涉猎的任何话题里和对方谈的很尽兴。

    总之,这是一个能让人很快喜欢上他的人,一个优雅,讲究,而且很会充分享受生活的东方权贵。

    不过亚历山大六世突然发表的言论似乎一下子破坏了气氛,很多人都在暗中观察,不知道阿斯胡尔克会如何应付教皇这异常强硬的表态。

    不过东方人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他好像完全不清楚教皇发表了一通如同宣战般讲演,他的态度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以至有人忍耐不住在拜访他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话题转向亚历山大六世的讲演,然后希望从他那里听到什么口风时,这位东方贵族却是很云淡风轻的只是说:“对于贵教宗,我只有由衷的敬意和尊重。”

    罗马人很惊讶,他们不明白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在谋划什么。

    就和人们不相信亚历山大六世真的会发动东征一样,罗马人也普板认为阿斯胡尔克肯定是有什么企图的。

    果然,阿斯胡尔克第二次拜访了罗维雷家的别墅。

    如果说第一次是礼貌式拜访,那么第二次就难免有些引人注意了。

    不过东方人显然不是很在意那些整天盯着他的眼线,他携带了大批礼物和令人侧目的仆役队伍来到老罗维雷的别墅,然后出人意料的对准备为他通报的仆人说:“请去转告一声,我是来拜访德拉·罗维雷小姐的,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小姐。”

    仆人是在满心诧异中通报的,当时他那古怪的样子让听到通报的巴伦娣都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异样。

    一个男人突然拜访一位单身小姐,而且还带着那么丰厚的礼物,相信任何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不能不产生些古怪想法的。

    巴伦娣当然不相信那个东方贵族是对自己动了心才会突然造访,如果真要说动心,她更愿意相信那个人看中的是罗维雷家族在教廷里的影响地位。

    不过巴伦娣不能不承认阿斯胡尔克是个不错的可以交谈的人,让她有些诧异的是,在她所听说过的所有关于东方的传说中,女人地位低下这种事似乎在阿斯胡尔克这里并不明显,至少在和她交谈的时候,这位东方贵族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巴伦娣小姐,我注意到您似乎对我有些戒备,”正微笑的阿斯胡尔克忽然说,他这话让巴伦娣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是因为您已经有了未婚夫才让您这样,不过请您务必相信我对您本人和整个罗维雷家的尊重。”

    来了,巴伦娣心里说,她感觉到这个东方人要说到正题了。

    “您的尊重就是特意拜访一个单身女人,而且就如您说那样她还已经有了未婚夫?”

    巴伦娣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贵族,她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有着某种令人着迷的魅力,不论是他那修剪整齐的胡须还是那双有着棕色眼睛的深邃眼神,都让这个人身上散发着奇特的感染力。

    “我当然希望能得到您父亲的友谊,不过我也希望能和您成为朋友,”阿斯胡尔克微笑的站起来以手抚胸微微行礼“另外说到您已经有未婚夫这件事,我倒是希望有机会也能和您的未婚夫成为朋友。”

    听着阿斯胡尔克的话,巴伦娣忽然隐约有种感觉,这个人今天来拜访她,似乎后面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个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明,在告辞离开之后,阿斯胡尔克就突然拜访了马力诺宫,这不禁又引起了很多人的浮想联翩,毕竟人尽皆知,马力诺宫里还拄着一位那不勒斯的前王后。

    对王后的拜访其实时间并不长,在送上了一份令乔安娜心情大好的礼物之后,阿斯胡尔克忽然提出想要与科森察伯爵小姐谈谈的要求。

    乔安娜立刻很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厅,她现在已经真正渐渐体会到自己的确已经是“前”王后这个事实,虽然所有人依旧对她恭敬有加,但是乔安娜感觉得出来,她要想再恢复往日的威严和权力,似乎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腓特烈的王位已经坐的很牢靠,所以也就不再需要向她表示那点虚伪的尊重,甚至就在几天前她刚刚接到腓特烈的一封来信,信里用很婉转的口吻向她诉说了如今那不勒斯的窘境和入不敷出的困难。

    总之一句话,属于她的那份年金没有了。

    这也是为什么乔安娜在看到阿斯胡尔克送的礼物后心情立刻好起来的原因,从这个月开始,她只能靠别人的接济生活了。

    阿斯胡尔克对箬莎很好奇,这个好奇与对巴伦娣是不一样的。

    巴伦娣始终是在为她的家族做事,而且因为有罗维雷这个庞然大物作为后盾,巴伦娣做起事情来就挖往往没有什么顾忌。

    她可以毫不留情的对那些商人狠狠杀价,同时用强硬手段指使属于自己家族的商会把那些竞争对手挤出自己地盘,这一切做起来完全不用考虑太多,所以阿斯胡尔克觉得巴伦娣做的事其实并不是很难,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比大多数男人更精明的脑袋就可以了。

    而箬莎不同,阿斯胡尔克甚至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美得让他意外,又让他充满了各种好奇心的伯爵小姐。

    “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认为我应该来拜访您,”阿斯胡尔克很认真的说,他有种感觉面前这个年轻女孩固然很聪明,可那应该不是让她能获得如今成就的主要原因,真正让她正隐隐变成地中海西岸传奇的,是某种也许旁人不得而知的原因。

    或许,一旦知道了这个能催动她的原因之后,和这个女孩打起交道就简单多了。

    可在这之前,阿斯胡尔克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能知道您说的那位共同的朋友是谁吗?”箬莎略显好奇的问。

    “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他的名字叫格罗根宁。”

    听到格罗根宁的名字,箬莎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她其实并没有见过那个据说是从北方来的汉萨同盟的商人,不过另外有个人她却很熟悉。

    至少是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传言。

    奥尔迦拉,一个据说连贡萨洛和科茨察赫都为之着迷的女人。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似乎亚历山大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阿斯胡尔克并不知道,在所有可以与这位科森察伯爵小姐搭上关系的途径中,他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箬莎的目光停留在奥斯胡尔克的脸上,她要搞清楚这个奥斯曼人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没有见过格罗根宁,但这并不妨碍箬莎对那个低地人同样充满了兴趣。

    或者说那个低地人一次次对她的“冒犯”让她不得不注意上了那个人。

    箬莎知道索菲娅就是那个格罗根宁送回到亚历山大身边的,而且那个人还派了个很不简单的女人做为他和亚历山大之间的联络人。

    而那个女人用魅力证明了她不同凡响的高超手腕。

    箬莎其实一直在注意那个格罗根宁,她相信那个人不可能那么只是凑巧的找上了亚历山大,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证明她并非想多了,那低地人的确是着某种有目的。

    现在听到阿斯胡尔克也提到格罗根宁,箬莎虽然诧异与那个人异乎寻常广泛交际,不过她更关心奥斯曼人,或者还有格罗根宁的目的是什么。

    “我听说您在进行某种贸易,”阿斯胡尔克望着箬莎“据说那是种很奇特的交易方式,我想知道如果我希望你能参与进您这个交易当中,不知道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

    箬莎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东方人,她知道这个人很富有,甚至还可能是她所见过的最富有人。

    而能拥有这么巨大财富的人往往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而他又是从东方来的,所以他会发现自己独特的贸易圈子并不稀奇,不过箬莎想不到阿斯胡尔克会提出参与进来,这倒是让箬莎因为意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请原谅也许我的请求有些冒昧,不过我的确对伯爵小姐你的那种经营方式很有兴趣,在来您这里之前我已经拜访过罗维雷家的小姐,我想那应该是您的嫂子,所以请相信我的确是抱着一番诚意希望获得您,”说到这阿斯胡尔克稍微停顿,然后继续说“或者说是您哥哥的信任,我想既然您的哥哥能信任格罗根宁,那么我也自信也能获得这种信任。”

    箬莎有点疑惑了,她不明白这个奥斯曼人怎么会如此自信,直到看到一个站在旁边的女奴恭敬的向她献上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

    那是一份清单,上面标注着很多地方的名称,在这些名称的旁边都有着一串串诱人的数字。

    “这是地中海上迄今为止我能够向你们提供的所有可以靠岸的港口,”阿斯胡尔克微笑着说“这些地方如今都已经在伟大的苏丹统治之下,而我做为苏丹最信任的臣子,我可以在这些地方拥有足够多的征收船税的权力。”

    “这么说,这些数字就是……”箬莎心头不由略一恍惚。

    “对,您没有猜错伯爵小姐,这些就是那些船税,”阿斯胡尔克微微一笑“而且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想您大概还不明白苏丹在这些地方拥有多么巨大的无上权力。所以我可以向您保证,一旦您的贸易能在这些地方获得经营权,所能获取的利润将会是你们之前绝对想象不到的。”

    箬莎盯着手里的清单,或者说是因为激动而出汗的缘故,忽然间她觉得有点口渴。

    箬莎不能不承认这个奥斯曼人实在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说客,甚至哪怕明知道这个人肯定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她却怎么也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大半年的奔波让箬莎见识了很多,可越是奔走她却越是深深感觉到亚历山大的计划是多么庞大而又具有深远的影响。

    箬莎有时候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个计划完全成功将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囊获了地中海西岸大部分城市与港口的巨大市场联盟,一个几乎可以对所有的商品定价输出造成影响的庞大力量,一只能用金光闪闪的佛罗林撬动世界的无形之手。

    这样一个让人只要想想就会感到窒息的前景,甚至每每让箬莎在深夜当中惊醒过来,既莫名兴奋又忐忑不安。

    只是箬莎也知道,要想实现这一切需要很长时间,也许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才能看到这个计划带来的巨大影响。

    而现在,一个能让这个计划提前实现的机会就在眼前。

    箬莎暗暗喘息,她警告自己必须冷静。

    “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给您答复,”箬莎缓缓的说“要知道我哥哥现在正在罗马涅。”

    阿斯胡尔克露出了微笑,他显然并不急于得到回答。

    而在从马力诺宫出来后,奥斯曼人看着头顶有些火辣辣的太阳,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接下来,我们该去拜访那位罗马的公主了。”

    阿斯胡尔克笑意盈盈的对身边的女仆说。

第三十三章 双重谈判

    当罗马城正上演着形形色色众生相的时候,远在雷亚罗,一场艰难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差不多快一个星期。

    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没有消耗这么久时间的漫长谈判让双方都陷入了苦恼之中,每天从早晨开始就在争吵与愤怒中度过的每个小时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折磨,往往在为了一个小小细节就纠缠不清的烦恼让双方觉得就好像陷在永远也摆脱不出来陷阱里似的,每当从其中一个陷阱里摆脱出来,很快就发现又陷进了下一个更深也更难挣扎出来的纠葛之中。

    亚历山大能感觉到皮蒂留诺那隐隐的焦急,如果说一开始威尼斯副将还能控制住情绪,接下来几天纠缠不清让他的心情显然坏了不少,渐渐的甚至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

    这从皮蒂留诺不止一次的发出战争威胁可以看出来,在谈判桌上任何一方如果主动展示实力,其实已经证明他的被动无奈,皮蒂留诺会这样做,说明他真的有些急了。

    其实这倒是也能理解,来自威尼斯总督府的压力让皮蒂留诺不得不急于尽快结束这场原本就是多余的战争,从一开始表示支援米兰人的举动也只是想在罗马涅的混乱中捡便宜的心思,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这是威尼斯人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更何况来自奥斯曼人的突然威胁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尽管之前由地中海上不止一次与奥斯曼人也发生过很多冲突,但是这一次他们真的感觉到了这个威胁的可怕。

    奥斯曼人似乎有要从海上和陆地同时向欧洲大陆腹地发动进攻的野心,虽然这样的行动看上去有些自以为是,但是想想奥斯曼帝国异乎寻常的雄厚国力和他们迄今为止展现出的可怕的军事力量,没有人认为他们不会这么做。

    正因为如此,威尼斯总督府才会派人一再催促皮蒂留诺尽快结束在罗马涅的战事,以便能让威尼斯迅速做好可能来自水陆两方面的巨大威胁。

    皮蒂留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尽量让自己声调听上去缓和些,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军人谈判,而是在面对一块顽石,或者说这个人也许更应该去当商人,因为他那锱铢必较的态度让人觉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伯爵,请你不要把我们对和平的渴望看成是软弱可欺,更不要认为是敲诈的好机会,”副将盯着对面的亚历山大,他还是很想让自己冷静些的,可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他“70000万弗洛林的赔偿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明白你们并没有打败我们。”

    “但是现在需要和平的不是我们。”

    亚历山大微笑着说,他明白乔瓦尼的用意,很显然乔瓦尼得到了亚历山大六世的授意,他们瞄准了威尼斯人急于摆脱罗马涅战事的急切心理,所以准备趁机好好敲威尼斯人一笔。

    亚历山大并不在意威尼斯人怎么想,关键是教皇的意图恰好也正符合他的心思。

    亚历山大当然很清楚,事实上贯穿奥斯曼帝国几百年的时光,却始终并没有能对意大利本土发动进攻,而且那些苏丹们虽然喊着要把神圣的信仰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但是那些苏丹的眼光自始至终都是世俗而又功利的。

    所以在那些雄才大略的苏丹们的眼中,希腊,巴尔干与保加利亚这些地方才是他们如今需要彻底征服和站稳脚跟的地方,至于说作为基督精神所在梵蒂冈和整个意大利,其实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只是在这个时代的整个欧洲,知道这个的只有亚历山大。

    而他并不想提醒那些惊慌失措的城邦君主们,不要说那些人根本不会相信,主要是这并不符合亚历山大的利益。

    “40000弗洛林,这是最后的让步。”

    皮蒂留诺闷闷的说,已经连续接到总督府催促的副将知道他的时间实在不多,奥斯曼人的威胁让整个威尼斯与其说是群情激奋,不如说是一片恐慌。

    毕竟和其他城邦只要担心本土的安危不同,一旦真的爆发战争,威尼斯在地中海上的那些殖民地势必首当其冲,在这种情况下尽快结束罗马涅战事,好把更多的军队投入到加强殖民地的防御才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另外我们可以向你单独支付一笔5000弗洛林的报酬。”副将略微压低声音说到。

    听到这个,坐在旁边负责的记录的奥孚莱依有点不安的瞥了眼自己旁边的一个人,那是乔瓦尼的一个亲随。

    亚历山大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在琢磨还能从这个人身上敲出多少东西。

    “不要太贪心,”皮蒂留诺似乎看透了亚历山大的心思“别忘了你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是最小的,能得到这么一笔赔偿已经是个意外惊喜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能从那40000弗洛林中拿到的大概也就是这个数,如果加上我们单独付给你的钱,你可以得到整整10000金币,这已经是笔巨款了。”

    听着皮蒂留诺的话,亚历山大心里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如果从战争赔款的分配上说,他最终能得到的大概也就是5000弗洛林。

    虽然这场短暂的战争自始至终的两场关键性战斗都是由他打的,但是过小的军队规模却也是事实。

    一切利益分配最终还是要由实力决定。

    亚历山大一边琢磨一边也看向旁边始终沉默的乔瓦尼的随从。

    “大人,一切由您决定。”那个随从向前探过身子笑了笑低声说,然后就坐回去,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兴趣。

    亚历山大当然知道乔瓦尼不会慷慨到一切听由他的决定,不过因为现在两个人又开始了新的“蜜月期”,所以适当的展示一下大度对乔瓦尼来说倒也没什么。

    “45000弗洛林?”

    亚历山大心底迅速转着念头,他在琢磨能在不久后威尼斯与奥斯曼的战争中获得什么样的好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未来的战争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很快在心里做出了个决定。

    “可以,不过我的那份单独的报酬我希望能以另外其他的方式的支付。”

    皮蒂留诺愣了愣,然后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对他来说最艰难的一关终于闯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显然要好办得多。

    “接下来让我们谈谈你们的联军该怎么撤出罗马涅,”亚历山大看着皮蒂留诺旁边同样不怎么开口的一个米兰人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首先我们希望斯福尔扎家能派人到罗马参加为佩萨罗伯爵举行的的安魂弥撒,相信伯爵在天堂的灵魂一定会为他家人的出席感到欣慰的。”

    米兰人冷冷看着亚历山大,这个人并不是斯福尔扎家的人,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亚历山大的厌恶,特别是在经历了奥拉尔镇的战斗后,米兰人有理由觉得这个可恶的年轻人要比乔瓦尼·波吉亚更让他们憎恨。

    “我会把这个要求转告公爵的。”米兰人冷冷的回答。

    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他这时候还真有点感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奥斯曼人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也许这场战争说不定还会继续打下去,直到另外一场再次由法国人发动的规矩更大的战争到来。

    如果是那样,他的蒙蒂纳在这场战争中会有个什么结果,亚历山大还真是没有把握。

    可现在,亚历山大相信,只要历史还是按照之前的脉络发展,等到法国人再次入侵意大利的时候,他不但有把握保住蒙蒂纳,而且还能在接下来的动荡中抓住机会!

    就在亚历山大与皮蒂留诺进行漫长而又艰难的谈判的时候,在距离雷亚罗不远的一处稍显偏僻的乡村农庄里,乔瓦尼正忍耐着屋子里浓重的猪粪味道耐心的等待着。

    尽管眼前有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农家女时不时的趁着倒酒向他不住抛媚眼,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乔瓦尼只能忍耐住心里那已经被撩起来的热火,耐心的等待着。

    这些原因固然有以前因为过于放荡而导致他的身体已经被梅毒毁掉的遗憾,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今天要见的客人让他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一阵车轮碾过土路发出的声响从门外传来,乔瓦尼示意旁边的随从去看看。

    没有一会在随从的引导下,一个老人走进了农舍。

    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就会立刻认出这位老人是谁。

    看到老人,乔瓦尼露出了笑容,他热情的邀请老人坐到桌子前,又吩咐旁边的女人给老人把酒端上来。

    “真是荣幸,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老人举起酒杯向乔瓦尼示意,然后喝了一口。

    “应该说是我的荣幸,”乔瓦尼也举了举酒杯“希望您这次旅行没有太劳累。”

    老人摇了摇头,右手攥成拳头用力在腿上砸了砸。

    “我得承认这样的旅行对我这种年纪的人来说是有些太勉强了,如果再有这么几次也许我就得蒙了上帝的召,”老人说着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认真的望着乔瓦尼“公爵,请你告诉我,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能够成为整个罗马涅的主人,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乔瓦尼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就握得紧紧的,不过他的眼神却变得同样认真起来。

    “需要多少代价?”

    “很多。”

    乔瓦尼舔了舔嘴角,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就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然后才点点头。

    “我愿意向一位君主献出我的忠诚,不过我也想知道这值不值得。”

    老人默默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份封得很好的密信。

    “这是奥尔良公爵给您父亲的,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相信能让他满意。”

    乔瓦尼默默接过密信,很小心的收起来。

    然后他略带试探的问到:“这么说,国王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心?”

    “很显然,之前的挫折并没有让国王收敛起野心,”老人微微一笑“他在回到巴黎的第二天就召集大臣准备发动新的远征,如果不是他留在皮埃蒙特的军队败得太快,也许国王已经第二次入侵了。”

    虽然已经猜想到这种可能,可是当亲耳听到关于查理八世的消息后,乔瓦尼还是不由心头微微震颤。

    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不但是巴黎大学有名的学者大师,关键是他还是奥尔良公爵身边的智囊,所以这个消息自然是很可靠的。

    “那么,菲歇大师,”乔瓦尼继续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国王得到了来自教廷的支持,你认为他能征服所有城邦吗?”

    乔瓦尼这么问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急促,于是他试图缓和一下,可吸了口气后他才感觉到因为过于紧张他的胸口有些发闷,于是他不得不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才多少平复了下去那种让他不适的感觉。

    在这段时间里老人一直默默沉吟着,似乎是在琢磨乔瓦尼的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后,他终于慢悠悠的说:“我们都知道皇帝身边的一位宫相现在就在罗马,还有那个贡萨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直不肯从罗马撤兵,就是因为阿拉贡的斐迪南担心查理国王会再次发动一场远征,很显然阿拉贡和帝国对法国的戒心是很强烈的,另外还有英国人。”

    乔瓦尼注意到当说到“英国人”的时候,菲歇不但腔调有些古怪,脸上也露出了奇怪神色,这让他不由暗暗一笑。

    英法两国几百年来恩怨简直就可以写成一部欧洲恩怨史,百年战争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只要一提起地方,两个国家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种执着的仇怨情绪里面去。

    不过乔瓦尼不关心这些,他只想从菲歇那里知道法王查理八世的再次远征,究竟有没有把握取得胜利。

    “那个罗维雷现在正在谋求担任枢机,也许还希望有一天能当上教皇,”乔瓦尼脸色阴沉的说“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我的父亲选择站在法国国王一边,他还会继续支持那个罗维雷吗?”

    “那是国王自己的事情,”菲歇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他干瘦的手指轻轻敲着粗糙的桌面,过了一会他抬头望着乔瓦尼。

    “虽然国王的敌人很多,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国王能得到某个强大的盟友帮助,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强大的盟友?”乔瓦尼有点困惑的看着菲歇,他心里默默转了一圈,却是实在想不出还是谁能被法国人称为强大的盟友。

    “对,很强大甚至很可怕的盟友,”菲歇定定的注视着乔瓦尼“他们甚至让整个基督世界都感到畏惧。”

    乔瓦尼的脸色霎时变了,他呆呆的看着菲歇,过了好一会才困难的说:“你是说,奥斯曼人?”

第三十四章 机遇,机遇,机遇!

    教皇亚历山大的敕令是在5月24日传到雷亚罗的,跟着敕令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新任的费拉拉主教。

    这位主教原本是接替刚刚辞世的前任主教要去费拉拉上任的,不过因为“凑巧”,所以被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临时任命为宣布敕令的使者。

    按照敕令上呼吁所有基督世界的国家与来自东方的异教帝国的抗争的命令,亚历山大六世直接以教皇的名义命令交战双方立刻停战,否则必将遭受到教廷的严厉惩罚。

    对于这个命令,威尼斯人并没有表示异议,其实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谈判,双方已经就停战签署了种种条约,除了一些细节还有待商榷之外,双方的军队实际上早已经处于了完全休战的状态中。

    只是米兰人对这个条约还有些不满,特别是对亚历山大提出来的要求斯福尔扎家派人参加乔瓦尼·斯福尔扎安魂弥撒的要求,米兰将领以无法做主为名选择了拖延,在派人把这个条件送回米兰的同时,米兰的的军队有几次还多少挑起了些小小的争端。

    亚历山大能理解米兰人的想法,从开始以乔瓦尼的死为借口决定进军罗马涅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准备直接在罗马涅赖着不走的打算。

    为了这个他们甚至不惜和之前有过很大矛盾的威尼斯人合作,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与他们一样,亚历山大六世居然会和同样矛盾重重的罗维雷家结为同盟。

    而战事出人意料的进展也让米兰人措手不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战争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不利,而在经历了奥拉尔之战失败和损失后,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报复,就不得不接受一个停战的结果。

    更糟糕的是,如果真的派人参加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安魂弥撒,那么以后就连最后一点借口理由都没有了。

    而且如果按照梵蒂冈同盟提出的条件,米兰人同样要担负赔款中一笔不小的数字,这让米兰人觉得十分懊恼。

    所以敕令到来的时候,米兰的将领选择了直接退席以示抗议。

    但这也只是一种无奈的姿态而已,这场战争其实已经结束,当两天后信使带回了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命令后,米兰将军不得不宣布接受双方已经谈好的一切条件。

    除了米兰人,还有一个对这么个结果很不满意的人就是卡尔吉诺了。

    和皮蒂留诺一样,卡尔吉诺是把这场战争做为他向热那亚人展示实力,进而准备角逐热那亚总督宝座的一个好机会。

    奥拉尔之战让他尝到了甜头,他觉得如果走运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甚至可能还会有如奥拉尔那样的好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花费5000金币换来的胜利果实从盛宴中的餐前汤忽然变成了末道菜,这让卡尔吉诺不但心疼那笔钱,更让他对威尼斯人恨得牙齿痒痒。

    卡尔吉诺觉得皮蒂留诺似乎天生就是在和他作对,否则怎么会那么容易就选择了退兵,不过让他更痛恨的是亚历山大,因为他觉得那笔钱不但被敲诈得实在是不值,而且亚历山大更可恶的是居然趁着他们与米兰人对峙的时候,趁机拿下了蒙蒂纳。

    最终居然让一个从南方来的穷小子占了最大的便宜,卡尔吉诺觉得这场战争的结果简直糟糕透了。

    亚历山大当然不会在乎卡尔吉诺怎么想,他现在的心思其实早已经放在了他的新领地上,因为他知道虽然看似他在这场战争中占了不小的便宜,但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很多事却也把他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

    最多再过2年,法国人就会卷土重来,虽然那那时候法国应该已经换了国王,但是那个未来的路易十二显然要比如今的查理八世更难对付。

    2年时间能做好准备吗?

    仔细想想,亚历山大觉得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蒙蒂纳的绝佳地理位置可以给拥有者带来很多方面的好处,但是相应的,每次战争也让这里注定成为对各方来说都异常重要的战略要冲。

    亚历山大不知道在这2年当中自己是否能顺利的在蒙蒂纳确立自己的地位,进而迅速把这里变成他的一个坚固的根据地,不过即便一切顺利,可想想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是路易十二这种厉害人物,亚历山大还是觉得并不轻松。

    更何况亚历山大很清楚他能够得到蒙蒂纳伯爵的头衔,纯粹是因为与巴伦娣的婚约。

    而能够让这个婚约稳固下去,一切都取决于他在罗维雷的眼中是否有用。

    就这点来说,罗维雷家其实未必比波吉亚家好上多少。

    乔瓦尼对谈判的结果很满意,他闭口不谈威尼斯人许诺给亚历山大5000弗洛林好处费的事,在对整个谈判的经过称赞一通后,乔瓦尼把亚历山大单独留了下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乔瓦尼很直接的说“我知道你的舅舅莫迪洛伯爵在那不勒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甚至连腓特烈国王很多时候都不得不接受他的意见。”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这应该只是个开场白,乔瓦尼应该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果然,在略微沉吟之后乔瓦尼说:“我注意到你的舅舅似乎和法国人的关系不错,在法国人入侵的时候他甚至还和查理成为了私人的朋友。”

    说到这乔瓦尼顿了顿,见亚历山大依旧只是不置可否的默默看着他,心里不由暗暗骂了一句,可还是接着说到:“我想如果你的舅舅能选择帮助我,也许我会考虑在我父亲面前为你和卢克雷齐娅的事情出点力。”

    亚历山大终于点了点头,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乔瓦尼的想法。

    很显然,凯撒的这次出使如果成功,不论是对他本人的声望还是在家族里的地位都将起到重大作用。

    众所周知卢克雷齐娅与凯撒更加亲密,如果卢克雷齐娅嫁给了比利谢利的阿方索,那么那不勒斯王国肯定也会和凯撒的关系显得密切的多。

    尽管夏桑同样是那个阿方索的亲妹妹,而且她与乔瓦尼的关系也是亲密的不得了,可她毕竟是那个熊孩子杰弗里的老婆。

    很显然,凯撒对乔瓦尼的威胁已经让他觉得到了宁愿破坏他们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的计划,也不愿意看到凯撒获得成功的地步。

    亚历山大有那么一阵真的想点头答应下来。

    他相信至少这个时候乔瓦尼应该是真诚的,因为对他来说没有比被凯撒动摇他的地位更糟糕的了。

    一边希望由莫迪洛伯爵那里获得帮助破坏凯撒的使命,一边在这边为卢克雷齐娅找一个能成为他臂助的丈夫,这对乔瓦尼来说似乎是是和那不错的选择。

    除了与卢克雷齐娅结婚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好处之外,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卢克雷齐娅的魅力同样让他感到着迷,至少单从外表看,他实在想不出巴伦娣有什么地方能和卢克雷齐娅相比的。

    不过这个念头终究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亚历山大就把它远远抛开了。

    不过虽然和卢克雷齐娅结婚这个念头并不现实,可亚历山大却不能不承认,现在他和乔瓦尼不但有着共同的目标,甚至连手段都考虑的那么近似,至少借用莫迪洛伯爵破坏或是延误凯撒的任务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和这位甘迪诺公爵似乎又可以谈得到一起去了。

    5月27日,被称为“雷亚罗合约”的谈判条约终于在雷亚罗城外的那座教堂里确定下来。

    双方签字的分别是威尼斯副将皮蒂留诺和蒙蒂纳伯爵贡布雷。

    按照合约规定,威尼斯米兰联军将向梵蒂冈同盟支付总计40000弗洛林的军费做为赔偿。

    而威尼斯则得到了可以在罗马涅东部边缘自由行军的权利,至于米兰人,在得到了亚历山大六世许诺不会让卢克雷齐娅利用与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婚姻关系,向原本属于乔瓦尼统治的佩扎罗做权力宣称之后,也承认了这个条约。

    至于热那亚人,在亚历山大进驻同时宣称了蒙蒂纳的主权之后,其实已经达到了目的,而威尼斯人做出的的不进入罗马涅的承诺,也让热那亚似乎得到了让他们满意的答案。

    只是这对于卡尔吉诺来说却实在有些让他沮丧了,以至看着坐在桌前签字的亚历山大,卡尔吉诺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当在写满条款的条约落款处签下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这个名字时,亚历山大一时间居然有点恍惚。

    他想象不到几个世纪后当那些史学家打开这份尘封许久的合约,看到上面的签字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者说他们只是把这场短暂的战争视为已经开始的旷日持久的意大利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以至除了一些需要通过历史系考试的学生们,才会为了考试不得不记下这个枯燥乏味的日子。

    因为想着这些,亚历山大的的心不由微微恍惚,当他低头认真看着合约上自己的名字时,那一刻他似乎才忽然真正意识到,他已经真的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时代,也彻底融入了这个既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无数可能和机遇的世界。

    皮蒂留诺对这份合约其实也并不满意,他和卡尔吉诺一样把这场战争看做是让自己重新获得威尼斯人重视的机会,不过奥斯曼人的威胁让他不得不草草收场,但是他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机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伯爵,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在新的战场上和你见面,”皮蒂留诺在签完字后对亚历山大说“当然我说的不是我们之间的战场,而是在与奥斯曼人的战场,我希望到时候你的剑能和你谈判的本事一样犀利。”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很想告诉皮蒂留诺他的这个想法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因为如今被欧洲人视为可怕大敌的奥斯曼人,最终也没有能攻入意大利。

    只是亚历山大觉得他既没有必要对这位威尼斯副将说这些,更不会随便对任何人透露他所知道的那个“未来”。

    奥斯曼人的到来引起了太多的恐慌不安,可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恰恰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威尼斯人是很急迫的,或许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明白来自东方的威胁究竟有多么大破坏力了。

    被亚平宁和巴尔干两座半岛夹在中间的亚德里亚海一直被威尼斯人视为是自己的内海,而且他们也始终以此为荣。

    但是现在威尼斯人却忽然发现这个光荣似乎已经成为了束缚住他们手脚的绳索。

    来自巴尔干一方的威胁随时有可能会封锁亚德里亚海的巨大危险,让威尼斯人不可能不重视起来。

    亚历山大能想象到那位远在威尼斯总督府的老总督如今是何等的心急如焚,同时也就能理解2天前忽然接到的那封箬莎由罗马送出的信里,箬莎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

    一个来自东方的邀请。

    这是亚历山大之前没有想过的,这个意外让他甚至对箬莎怎么会突然到了罗马的好奇都淡下去了。

    不过和箬莎只是关注阿斯胡尔克的建议不同,亚历山大对那个奥斯曼贵族一路西来的路线却更感兴趣,当他通过箬莎信中的描述仔细回味了一下那个人经过那些地方之后,亚历山大突然觉得一个这些日子来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却又一时间抓不住的想法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一切似乎都变得豁然开朗!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亚历山大无法掩饰心头的喜悦,他甚至顾不上与其他人庆祝所谓的胜利,在所有人诧异不解的的注视下,他含糊的向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叫上保罗·布萨科急匆匆的离开了那座教堂。

    回到营地的亚历山大匆匆忙忙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接下来他的命令更是让手下们觉得摸不着头脑。

    “不要打扰我,不论任何事都不要打扰我,即便是威尼斯人变卦撕毁条约也别理他们,我现在需要安静。”

    在下了这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命令后,亚历山大就一头扎进了房间。

    当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亚历山大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先是试着理了理脑袋里突然充斥的那些胡思乱想各种头绪,然后才拿出信纸,飞快的写了起来。

    “我亲爱的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是信任我的。所以请不要提出任何疑问,我现在正是需要你给予我最大信任的时候,所以请仔细的听我说,我要你尽最大努力集一笔钱,为我们能让我们成为下一个美蒂奇,甚至是福格尔做好准备……”

第三十五章 钱啊钱啊

    箬莎并不知道亚历山大究竟为什么就突然给她写了这么一封信,可美蒂奇和福格尔这两个姓,她却是都知道的。

    或者说不知道这两个姓氏的人太少。

    佛罗伦萨曾经统治者与众多君主的赞助人,这两个家族代表的除了金钱,还有大得让人难以想象的影响与权力。

    很难想象美蒂奇家有多少财富,也很难想象福格尔家能让多少君主对他们俯首帖耳,甚至哪怕是号称至尊的教皇和神圣罗马皇帝,也不得不一次次的为了解决他们那总是相形见绌的财政问题,不得不一次次的造访和讨好这两个家族。

    如果说美蒂奇家就是用金钱建立起统治的范本,那么福格尔就是用金钱奴役权力的元凶。

    可是现在亚历山大却突然在信里以这样两个家族为例,强调他的计划是多么重要,箬莎立刻就意识到如果不是亚历山大自己疯了,那就是他有一个能让人疯狂的计划。

    箬莎没有怠慢,她立刻一边给亚历山大回信,一边让身边的人为她准备各种资料,她首先需要确定的是如同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她究竟能集多少钱。

    箬莎知道自己,或者说她和亚历山大两个人有很多钱,但是这些钱的数目究竟是多少,还有就是他们究竟能真正动用多少钱却并没有个具体数目。

    这让箬莎有了个趁机彻底盘一下自家财产的打算。

    不过在那之前,她决定按照亚历山大吩咐的那样,想办法去筹钱,而这么做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先知道究竟能向谁求助。

    箬莎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身影就是那个阿斯胡尔克,那个奥斯曼人的富有不但让她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他做为奥斯曼苏丹身边的亲信,就让他的钱首先变成了与奥斯曼帝国有了某种联系的保证。

    不过这也只是个念头,紧接着就被箬莎按压了下去。

    箬莎并非不想从阿斯胡尔克那里借钱,而是她很清楚那个奥斯曼人的钱并不好拿。

    那么还有谁?

    箬莎拿起亚历山大的信仔细看着,她需要知道亚历山大的计划究竟有多大,或是说他所谓的“尽最大努力”,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的妹妹,在这里我无法向你详细的描述我的想法,不过你完全可以让你的思想大胆的去猜测,或者我建议你登上某座你见到的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去俯视你所你能见到的一切。然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想让你了解的东西是多么巨大。”

    箬莎心中暗惊,她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出这种内容的,这让她不由从一直带在身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沓扎紧信件,那都是亚历山大之前写给她的。

    箬莎并不怀疑信是伪造的,因为她认得出亚历山大的字迹,更是已经验看过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各种暗记,可正因为知道这是亚历山大的亲笔信,所以她才要拿出之前的其他来信做个对比。

    然后箬莎终于确定,亚历山大会写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什么让他决定孤注一掷的重大决定。

    而接下来,就是是否应该按照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把他们的产业完全投入这次看上去异常巨大的冒险之中。

    箬莎能感觉到亚历山大是在冒险,至少是在做一件也许旁人绝对不敢做的事,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原本在箬莎看来,一直是不慌不忙的建造着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的亚历山大如此不惜一切呢?

    箬莎把之前两个人的来往信件都拿出来摆在床上认真看着,她双腿盘在一起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按照时间排列摆放整齐的信件,试图从其中发现某些为了防止泄露,以至亚历山大不便于在信中明言的东西。

    一封封的信被反复琢磨,仔细推敲,时不时的还要把早先一些之前暂时看不懂,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渐渐明朗的东西摘录出来。

    箬莎忘记了时间般的认真工作着,逐渐的她觉得似乎已经找到了亚历山大没有说清的那些东西的脉络。

    只是看着琢磨出来的这些东西,箬莎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的上帝,这的确需要一大笔钱啊,”箬莎呆呆的盯着床上乱糟糟的那些信“就是真的由美蒂奇或是福格尔家的人来做,也未必敢冒这个险。”

    箬莎再次拿起亚历山大最近来的那封信。

    “请不要提出任何疑问,我现在正是需要你给予我最大信任的时候……”

    看着信上这句话,箬莎眼中不禁露出了犹豫不定。

    “你让我信任你,可你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多么威胁的事吗,”箬莎轻轻自语“你居然要在这种时候打那些地中海港口的主意,你知道这么做比接受那个奥斯曼人的条件更危险吗?”

    箬莎的目光投向窗外,只是她看到的不是初夏的罗马城里热闹情景,而是正酝酿着一场巨大风暴的整个地中海。

    卢克雷齐娅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卢克雷齐娅如今是马力诺宫的常客,自从上次在宴会上见面之后,箬莎妹妹向她表示出来的异常热情的态度获得了卢克雷齐娅的好感,她先是以为这是因为亚历山大的缘故,可很快她就惊讶的发现这位科森察伯爵小姐本人更是让她觉得情投意合。

    箬莎那比其他女孩都健康而又充满朝气的样子让卢克雷齐娅觉得是那么新鲜,而且箬莎经常穿戴的那些看上去和罗马的贵妇们有着很大不同的服饰,也让卢克雷齐娅觉得简直着了迷。

    她先是一次次的的试着按箬莎的那些衣服款式做了几件,然后干脆请求箬莎一定要割爱把她的裁缝让给自己,接下来卢克雷齐娅就开始在波提科宫里整天穿了脱,脱了穿的试那些看上去和她平时的衣服完全不同的奢华裙子。

    很快连茱莉亚·法尔内也引起了兴趣,看着那些款式特别,以至让她们觉得之前自己的那些衣服根本拿不出手的奢侈裙子,茱莉亚·法尔内甚至险些忘了那个叫箬莎的年轻女孩是亚历山大的妹妹。

    茱莉亚·法尔内对亚历山大的杀兄之仇并没有忘记,只是随着身份变化,那个原本无足轻重的贡布雷却渐渐变成了个让她无法轻易下手的人物了。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卢克雷齐娅居然和亚历山大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当听说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会和那个贡布雷互有好感时,茱莉亚·法尔内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对亚历山大的憎恨。

    卢克雷齐娅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突然间降临的暴风骤雨般的爱情让她觉得窒息而又兴奋,短暂的相聚之后的分别又让她立刻品尝到了情人间不能相间的相思之苦,这让简直是柔肠百转不得安宁。

    这也让她更加重视与箬莎的关系,甚至她把现在这种与亚历山大的妹妹如此的情投意合也视为了是对她这辛苦相思的补偿。

    卢克雷齐娅兴奋的穿过大厅,上了2楼,甚至不等女仆通报就兴冲冲的闯进了箬莎的房间。

    看到卢克雷齐娅,箬莎意外之余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那些信都收起来。

    只是也许坐的太久,她刚微微一动就觉得双腿针刺似的疼痛,然后在一声惊呼中向旁边倒去。

    卢克雷齐娅立刻尖叫着冲过去,她张开两臂像是保护雏鸟的母鸟般把向床边倒去的箬莎抱在怀里,然后一边大声呼唤着女仆,一边奋力试图把箬莎扶起来。

    可是她的力气显然不够大,于是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同时向地上倒去,如果不是女仆还算机灵的立刻跑过来扶稳,两个人就可能要在铺得很厚的地毯上打起滚来了。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箬莎和卢克雷齐娅两个人软软的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在她们身下,是一堆已经乱糟糟的信札。

    “你下次来应该先让女仆通报一下,”箬莎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略显不满的说,虽然有地毯,可想想摔上去应该还是很疼的“还有你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在波提科宫吗,我听说你现在可是要学很多东西。”

    “可我等不及了,”卢克雷齐娅兴奋的翻个身凑到箬莎旁边“那些裙子我都试过了,可是让你那个裁缝做新款式他却说不会,而且他说所有那些裙子其实都是你想出来的,所以我就赶紧来见你了。”

    “哦,那些裙子,”箬莎微微抬头向房间角落一个壁橱门看了眼“那些裙子其实是亚历山大设计的,我只负责做和穿。”

    “上帝,我怎么不早些知道,”卢克雷齐娅愕然的盯着自己的‘小姑子’“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让他在比萨就为我做很多的衣服。”

    “那时候你还是他的俘虏呢,”箬莎刻意把俘虏说的有点重,可看到卢克雷齐娅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箬莎心里不禁隐约有点不舒服“或者你可以等他回到罗马之后自己向他提出来。”

    卢克雷齐娅的眼神忽的有点暗淡,她重新躺到床上盯着头顶。

    “我父亲,我是说教皇,已经决定让我嫁给那个比利谢利的阿方索了,凯撒就是为这事去那不勒斯的,”说到这,卢克雷齐娅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箬莎“你应该见过那个阿方索吧,他什么样?”

    “见过,”箬莎微微一笑“夏桑的这个哥哥,说起来算是个美男子。”

    “哦,”卢克雷齐娅似乎来了兴趣,她又趴伏在箬莎身边追问着“和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说他和亚历山大比怎么样。”

    箬莎暗暗皱了下眉,不知怎么她不想用其他人和亚历山大去比,哪怕这个人是个什么地方的公爵,甚至是国王也不想。

    “年轻,英俊,勇敢而又温柔,如果你希望从他身上找到一切骑士应该有的美德,比利谢利公爵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箬莎说完向卢克雷齐娅一笑,她注意到卢克雷齐娅眼中闪过的那丝憧憬,这让箬莎更加确定了之前在刚进罗马,听说了关于两人之间传言时的判断。

    一个完全被宠坏,,除了美丽一无所有的冲动而又善变的年轻女人。

    这就是箬莎眼中的卢克雷齐娅,也正因为这个,她从没有把这位教皇的女儿看成是自己的对手和敌人。

    至于巴伦娣,箬莎倒是觉得应该小心的多。

    卢克雷齐娅愣愣的出了会神,又向箬莎身边挪了挪,然后她就惊讶的看到了一封恰好打开的信上出现的“我亲爱的妹妹……”

    “这是亚历山大的信?”卢克雷齐娅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她不等箬莎反应过来就有顺手拿起另一封,当看到上面同样的“我亲爱的妹妹”的称呼后,卢克雷齐娅脸上满是诧异。

    “亚历山大居然给你写了这么多的信,”卢克雷齐娅奇怪的说“你们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

    “也许吧,不过都只是些他吩咐我去做的事情。”

    箬莎赶紧开始整理已经乱糟糟的信件,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多来往的信件多少有些古怪,同时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卢克雷齐娅不要看到其中一些信中并不适合兄妹之间应该出现的词句。

    可偏偏的,卢克雷齐娅又发出了一声惊叫,这让箬莎不由心头一跳,她甚至觉得就这一小会的工夫,甚至比她在塔兰托遇刺的那个夜晚还要紧张。

    “这是刚刚来的信,这是他写给你的?”卢克雷齐娅忽然有点气愤的说“他从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也许他早就把我给忘了。”

    “或者是他写过,可你根本收不到。”

    箬莎觉得这倒未必是为亚历山大开脱,只要想想就能猜到亚历山大六世怎么可能允许女儿继续和一个乡下小贵族来往。

    说起来当听说亚历山大绑架了卢克雷齐娅的那一瞬间,箬莎唯一想到的就是派人找到亚历山大,让他赶紧坐船出海跑得远远的,哪怕是跑到亚洲或者是那个不久前刚被发现的,传说中的印度群岛上去都可以。

    “也许,不,一定是这样”卢克雷齐娅立刻点点头,接着她的脸上就变得坚定起来“一定是我父亲禁止他的信使见我,甚至可能他把已经下令把那些人杀了,然后把他写给我的信全都烧掉。”

    卢克雷齐娅脸上出现了悲伤,她的眼睛渐渐模糊湿润,不一会大滴的眼泪就划过长长的睫毛,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下来。

    箬莎愕然的看着卢克雷齐娅,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居然随便欺骗这么纯真的一个女孩,尽管这女孩和她差不多一般大。

    “他是爱我的对吗,也许他现在和我一样痛苦呢,”卢克雷齐娅拉着箬莎手不住的问“告诉我他给你的信里有提到过我吗,他是不是也在怨恨我没有给他写信?其实我写过的,可根本送不出去。上帝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应该让你代替的送出去的,亚历山大一定是因为这个正怨恨我忘了他。”

    卢克雷齐娅开始不安起来,她急匆匆的从床上跳到地上,跑到书写台就开始写信,一边写还一边自己轻声念着。

    “亲爱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太笨了,居然忘了可以由你的妹妹为我转达……”

    看着匆匆写信的卢克雷齐娅,箬莎无奈的摇摇头,她能猜到大概现在那位比利谢利公爵早已经被卢克雷齐娅忘得一干二净,至少暂时是想不起来了。

    正在写信的卢克雷齐娅忽然抬起头,用略显犹豫神态看着箬莎:“刚才我看到那封信里亚历山大似乎提到了什么钱,他现在很缺钱吗?”

    “很缺。”

    提起这个,箬莎又不禁有点头疼

    新的自由贸易区,新的签署条约,热那亚,比萨,那不勒斯,巴勒莫,塔兰托,甚至是威尼斯!

    只要想想沿着海岸线不住延伸的这些港口,箬莎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她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怀疑只要按照亚历山大曾经描绘的画卷去一步步实现,将会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前景等着他们。

    可这一切在现在看来,毕竟依然只是前景。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实现,哪怕是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渐渐积攒起一份不菲的财富,但是要想达到亚历山大要求的那笔资金,也依旧是苦恼得让人想想都觉得头疼的。

    “也许,我可以帮助他,”卢克雷齐娅有点紧张,然后似乎怕箬莎误会似的赶紧说“我不是因为可怜才要帮助他的,而且这些钱也是要还的。”

    “我们需要很多钱。”

    箬莎无奈的说,她能想象到卢克雷齐娅大概拿出来的是她自己的体己私房钱,不过即便她是教皇最宠爱的女儿,可她的那点钱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说的就是很多钱,”卢克雷齐娅很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对着面露不解的箬莎笑了笑“你知道加洛林宫里有很多国家派出的使者吗,他们那些人据说总是能找到很多赚钱的办法,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他们,我想那些人的钱应该足够了吧。”

    箬莎微微张开了嘴,她当然知道关于梵蒂冈的加洛林宫里的那些事,这都是亚历山大在信里给她说过的,而且还不厌其烦的提到过不止一次。

    亚历山大甚至还给那座宫殿起了个很特别的名字——“教廷交易所”。

    箬莎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到了这时,她才隐约意识到亚历山大之前反复在信中提到那座宫殿的目的。

    “上帝……”

    箬莎有种想要抓住自己头发的冲动。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亚历山大就在酝酿眼前这个看上去都让人觉得心惊的计划了吗?!

    箬莎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她告诉自己如果再想下去可能会疯掉的。

    而且她很快就意识到事情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要想从那些人手里得到钱并不容易,”箬莎轻皱着眉梢“那应该需要有很强大可靠的担保才可以。”

    “是需要担保,”卢克雷齐娅略带矜持的让自己的坐姿更庄重些“所以我说我可以帮助你们,而我是教皇的女儿。”

    箬莎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卢克雷齐娅,下一秒她就忽然微微一笑:“我想我们可以让那个裁缝再给你做几件新衣服,我是说我会写信让我哥哥亲自为你设计一批最好看的衣服,呃,嫂子。”

第三十六章 回家

    远处飘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听着那曲调,乔瓦尼略感惆怅的微微抬头看看远处的奇莫内山。

    “我喜欢这个吹号家伙,”乔瓦尼指着远处站在高处吹着号角的士兵对亚历山大说“他让我想起了以前在领地的时候见过的那些牧羊人。”

    “他之前就是个牧羊人,”亚历山大看了眼远处的号手“我的士兵的都是来自阿格里,那里到处都是山,对他们来说在山上作战要比在平原上更显得安全。”

    “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乔瓦尼不经意的耸耸肩“我知道你很在乎那些死在奇莫内的士兵,不过相信我,你以后会有见到更多这种事,甚至除了普通士兵你还会看到自己身边最重要的追随者战死在战场上,如果你不能适应这个,那么将来有一天就是别人看着你倒下了。”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乔瓦尼这次说的不错,多愁善感绝不是一个合格将领应该有的,甚至有时候多愁善感就是致命弱点。

    看着乔瓦尼,亚历山大倒是一时间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些象个当大舅子的了。

    “亚历山大,说起来我一直觉得看不透你,你有时候看上去有些额胡闹,可只要之后想想就会发现你的每件事都不是在浪费时间,至少你现在能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就是证明,要知道我可是还记得你在市政厅前曾经公开对天鸣枪威胁凯撒的。”

    乔瓦尼说着示意亚历山大一起走走,他伸手轻搭在亚历山大肩膀上慢慢迈着步子,然后继续说:“告诉我你认为我们和威尼斯人之间的和平能维持多久,你和那个皮蒂留诺可是纠缠了很长时间,对他应该比别人熟悉不少了。”

    亚历山大点点头,乔瓦尼这话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要说对皮蒂留诺的未来他的确要比其他人熟悉得多,不过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这时候几乎已经快忘了那个人,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皮蒂留诺在查理退出意大利之后就渐渐淡出了威尼斯人的权力圈子,如果不是有这场完全之前不曾出现的短暂的战争,人们和快就会忘记这位曾经荣耀一时的威尼斯副将。

    不过现在亚历山大倒是有点不知道皮蒂留诺的未来是不是会有变化了,毕竟历史的轨迹正在缓慢而又不可改变的发生着变化。

    有时候亚历山大甚至在想,乔瓦尼还会不会在那个神秘的夜晚突然死掉,他的尸体还会不会如原先那样被人发现漂在台伯河上,而杀他的凶手从此销声匿迹,以至他的死不但成为了波吉亚家族,也成为了即便是千百年来发生了众多阴谋的罗马城中,也是颇为著名的谜团之一。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威尼斯也许会因为奥斯曼人的威胁让他去东方防守,所以也许我们很难再见到他了。”亚历山大揣测了一下,倒是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可靠,威尼斯人宁可付出很大代价也要尽快结束战争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尽早为可能到来的与奥斯曼人的战争做准备。

    尽管亚历山大知道,如镰般的新月旗从没真正威胁过威尼斯本土。

    倒是他们的那些殖民地,从现在开始直到将近2个世纪后,都一直在奥斯曼帝国的威胁之后,直到那些殖民地被奥斯曼人一个个的夺走,然后就是威尼斯这座几百年来一直横行地中海的商业帝国的式微与衰落。

    亚历山大从遐想中清醒过来,他看着乔瓦尼那张因为梅毒留下了明显瘢痕的脸,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抱了抱他。

    “小心点公爵,有时候敌人未必就是在战场上才会出现。”亚历山大在乔瓦尼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又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乔瓦尼微笑着点点头,他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会忽然向他表示出好感,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头。

    这个年轻人令人诧异的变化已经引起了乔瓦尼的兴趣,只要想想他刚到罗马时的落魄,再看看现在的他,乔瓦尼已经开始觉得也许这个年轻伯爵将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好帮手了。

    至于他和卢克雷齐娅,乔瓦尼倒是很愿意看到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点什么,如果能给凯撒的这次联姻之旅多添点麻烦,他甚至不介意让妹妹和这个亚历山大有点更深入的关系。

    “好的,那就是这样了。”乔瓦尼转身在仆人帮助下翻上马背“伯爵,我希望能尽快在罗马见到你。”

    说完,他催动坐骑,跟着自己的队伍向前而去。

    望着夕阳下慢慢消失的乔瓦尼的背影,亚历山大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升起一丝淡淡怅然。

    他知道大概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甘迪诺公爵乔瓦尼·波吉亚了。

    尽管从一开始的利用甚至是陷害曾经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这段时时间来乔瓦尼对亚历山大却是很信任,甚至是有很大帮助的。

    特别是由亚历山大与皮蒂留诺谈判的决定,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亚历山大个人的钱袋里多出来的那5000弗洛林,至于同样由此确立了他在这场短暂战争中重要地位而带来的影响,却是要在之后慢慢体味了。

    虽然知道乔瓦尼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想让那个热那亚的卡尔吉诺占便宜,和趁机笼络自己进而想要与莫迪洛伯爵搭上关系,但是亚历山大还是不由觉得乔瓦尼和凯撒比较起来,算是更好打交道,也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但是亚历山大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一个善意的提醒算是为这个大舅子尽了力,至于乔瓦尼以后如何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鲁莽的搀和进一些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麻烦当中,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更何况亚历山大很快发现,他自己要应付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的。

    箬莎又来信了,而在这封信里箬莎出乎意料的对卢克雷齐娅大加赞赏,除了对她的美貌不吝溢美之辞,更多的是对卢克雷齐娅对他的痴心狠狠描述了一番,最后科森察伯爵小姐义正言辞的表示“亲爱的哥哥,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不能让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成为你的妻子,我的嫂子,那简直就是对上帝恩赏的蔑视,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瞎了或是聋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妻子人选。”

    箬莎在信里异乎寻常的表现,让亚历山大不由怀疑她写信的时候卢克雷齐娅是不是就在旁边,而很快另一封用秘号写成的信件证明了他的这个猜想。

    不过在那另一封信中,箬莎对让亚历山大娶卢克雷齐娅为妻居然也很坚持。

    “你想象不到,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就是一把能打开金库的钥匙,我相信如果和她结婚,你的计划就有很大希望成功,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你要干什么,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赞成你成为卢克雷齐娅的丈夫,至于说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我并不看好你和她的这桩婚姻,要知道这个女人对家族的忠诚会毁了她自己的幸福,如果和她结婚你只会成为罗维雷家的附庸,我相信这绝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

    亚历山大拿着箬莎的信仔细推敲,然后觉得有点别扭。

    让妹妹替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这原本没有什么,更何况根据箬莎的分析,似乎娶卢克雷齐娅也的确更划算,只是亚历山大总觉得这有些怪怪的。

    就好像一个情人在为另一个情人争取婚姻权,这实在很诡异。

    不过雅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箬莎说的很有道理。

    巴伦娣也许是个很不错的助手,但是做为妻子是不是合适,这一直是让亚历山大犹豫不决的地方。

    巴伦娣对罗维雷家太忠诚了,以至当初她可以毫不在意的说能够容忍丈夫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情人。

    尽管事实上这个时代的贵妇们大多并不大度,可能够那么平静的接受这种事的毕竟不多。

    那只能说明巴伦娣对这场婚姻根本就看做是一笔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么就有交易成功和失败的可能,甚至还可以半途终止和废除。

    只是和卢克雷齐娅结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亚历山大赶紧摇摇头,先不说卢克雷齐娅自己那飘忽不定的性格是否合适,只要想想那几个让人不省心的大舅子小舅子,再想想那位专门和自己女婿过不去的老丈人,亚历山大就觉得这条路更加难走。

    麻烦事情很多,不过让亚历山大有一个消息却真正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

    从蒙蒂纳传来的消息,蒙蒂纳主教托尼·罗维雷这段时间忽然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位主教不但一改往昔除了金钱女人就在没有第三个兴趣的老习惯,开始积极的为上帝传播福音,他的足迹遍布整个蒙蒂纳,甚至连就在郊外防守的一小部分阿格里游猎兵都成了他光顾的主顾。

    这个消息是贡帕蒂传回来的,不过炮兵队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他在向亚历山大报告蒙蒂纳近况的时候,只是让书写员很随意的提到了那位主教对他们的关心。

    但是亚历山大却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也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来我们得立刻回蒙蒂纳了,”亚历山大对身边的奥孚莱依说“我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得把注意力放在我的新领地上,因为我对所谓的和平很不看好。”

    奥孚莱依点头表示同意,他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所指的和平其实说的是法国,在他看来吃了亏的米兰和威尼斯人肯定会来报复,所以对于亚历山大提出的准备加强蒙蒂纳城堡的防御这件事,奥孚莱依立刻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另外一个,就是他觉得既然这样,伯爵肯定要长期留驻蒙蒂纳,而做为行军队长的他也肯定要随侍在旁边。

    奥孚莱依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很漂亮的脸,不过紧接着另一张似乎总是赌着气的皱巴巴脸就跟着浮现出来,同时伴随着这张脸的,是“我女儿不嫁当兵的!”的恼人叫嚷。

    亚历山大当然不知道奥孚莱依的心思这时候早已经飘回了蒙蒂纳,他下令军队迅速做好准备出发,而这个时候的雷亚罗城,除了卡尔吉诺还留驻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军队。

    根据协议威尼斯和米兰人已经在头天主动撤出雷亚罗,按照斥候传来的消息,他们主力这时候已经在十几法里之外。

    卡尔吉诺留下来的原因说是需要等待补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热那亚人担心威尼斯人会突然撕毁协议重新占领雷亚罗。

    只是在离开雷亚罗时,看到卡尔吉诺的军队似乎没有任何准备离开的迹象,亚历山大不由心中多了些想法。

    雷亚罗虽然不如蒙蒂纳那么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又有着一座经过这么多任主人近乎执着的修建,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一片防御群的要塞城堡,但是如果就以这座城市为依托,未必没有可能成为一个重要的长期驻守兵营。

    至少雷亚罗的存在,的的确确挡住了亚历山大北望伦巴第的视线。

    不过伦巴第毕竟很远,而蒙蒂纳却很近,或者准确的说是托尼·德拉·罗维雷主教很近。

    亚历山大是在5月的最后一天走进自己的城堡的。

    将近一个月的阔别并没有让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这个新家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不过来迎接他的那些人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贡帕蒂很兴奋,或者说是红光满面更合适。

    显然这位队长对如今的日子很满意,这从他有些发福的体型可以看出来。

    贡帕蒂很想带着亚历山大去看看他的得意之作,不过托尼主教的出现打断了他向亚历山大推销他那“天才般的构想”,主教很虔诚的为亚历山大和他得胜而归的军队做了简短的祝福仪式,然后就和亚历山大一起向着城堡里走去。

    尽管对这座城堡还有些陌生,甚至有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但是当走进大门的时候,亚历山大还是不由升起了一丝“回家了”的感触。

    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不停颠沛流离的流浪让亚历山大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疲惫,虽然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自己的选择,但是每当孤寂一人的时候,他却还是希望能有一天能安定下来。

    只是亚历山大知道他是不能停下来的。

    尽管他的目标遥远得有时候甚至想要放弃,而他与那顶远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王冠之间又有着太大的距离,但是他很清楚之所以能有现在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正向着那顶王冠不停的靠近。

    如果有一天他停下脚步,那么他失去的将不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就连他现在眼前的一切也都会完全失去。

    托尼·罗维雷依旧不像个主教,他走进穹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一**酒给亚历山大和自己倒上,在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主教坐下来认真的打量着亚历山大。

    那眼神让亚历山大不由联想到妓院里的老鸨子看她们手里那些摇钱树的神态。

    “伯爵,我觉得你这次得到的东西要比谁都多。”主教一开口就是恭维,他的眼神是跳动的甚至显得很兴奋,那样子倒像是主教自己刚刚取得了个重大胜利似的。

    “谢谢主教,我想应该是出发之前您的祈祷起作用了。”亚历山大敷衍应付着,他有点奇怪这位主教是在打什么主意。

    “是这样的伯爵,”主教向前靠了靠“我注意到你似乎对重新修缮蒙蒂纳城堡有很大的兴趣,不过我得提醒你之前曾经有很多人想过要重新修建这座城堡,可都因为高昂的费用半途而废,所以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为了筹集资金做一笔买卖。”

    亚历山大望着托尼主教沉吟了一会,他知道这位主教其实很不像话,可他还没想过这个人居然已经到了当拉皮条的小掮客的地步了。

    “不知道您说的买卖是指的什么。”亚历山大试探的问,如今这个时候他对钱这个东西的诱惑有些难以抵抗。

    “一个很不错的生意,”托尼主教笑了笑又往前凑了凑“不知道你听说过萨伏那洛拉这个人吗,我想你可以了解一下。”

第三十七章 主教的大生意

    萨伏那洛拉,这是一个神奇的名字,或者说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名字。

    亚历山大记得很清楚,即便是在几个世纪后,每当人们憧憬这个波澜壮阔的文艺复兴时代的时候,不论从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如今这个时期发生的一切,都很难避开一个特别的人物,这就是萨伏那洛拉。

    纯洁的信徒,公正的领袖,崇高的理想者和最后一个古典主义宗教改革的圣人,对崇拜他的人来说,各种各样的赞美称号都可以冠在他的头上,而不会觉得过分。

    可对他的敌人来说,伪君子,野心家,叛徒和暴君同样也是他的标签。

    而亚历山大所知道的萨伏那洛拉,则要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加全面。

    也正因为这样,当听托尼·德拉·罗维雷说到这个名字后,亚历山大的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他不知道这位主教怎么会突然提到萨伏那洛拉,不过想想这个人姓罗维雷,亚历山大就觉得事情可能不会很简单。

    果然,看到亚历山大虽然没表示出太大兴趣,可也没露出不耐烦,托尼主教就又向前凑了凑,整张脸几乎都贴上去的说:“其实,是这么回事……”

    随着托尼·德拉·罗维雷的解释,亚历山大渐渐知道了为什么这位主教突然变得那么勤快起来的原因了。

    在这个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不再追求荣誉,信仰和高贵精神,而是把**和金钱与权力视为一切的时代,偏偏有一个人却显得特立独行。

    早些年,做为佛罗伦萨的修道院长,萨伏那洛拉不但对做为君主的美蒂奇家丝毫不假以颜色,更是对身为教皇的亚历山大六世同样深恶痛绝。

    他不止一次的公开在各种聚会与教会弥撒上指责亚历山大六世的穷奢极欲,更是在后来干脆对整个教廷的堕落表示出巨大的愤慨。

    在萨伏那洛拉看来,做为上帝在人世间最高权威的教廷显然已经失去了他最根本的虔诚,甚至很多时候那些身居高位的教廷大人们的行为,连异教徒都会为他们感到羞耻。

    至于美蒂奇家族,萨伏那洛拉把他们视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的统治者和残暴的僭主,他一次次的痛斥这个家族的残暴统治和把整个佛罗伦萨引入堕落深渊的邪恶生活方式,这让萨伏那洛拉不但在教皇那里,更是在弗洛伦萨的统治者眼中变成了一个眼中钉。

    如果就这么继续下去,也许终有一天实在无法容忍他这种肆无忌惮的冒犯,他被人打发到某个深山沟的修道院里再度过一生,或者干脆某天早晨人们也许会意外发现这个不听话修道士莫名其妙的死在他的床上,但是不等有人这么干,一个意外不但让萨伏那洛拉躲过了这种可怕的命运,而且还让他走上了更大的舞台。

    法国人的入侵吓坏了当时的佛罗伦萨公爵皮埃罗,这位公爵面对法国人的软弱胆怯彻底激怒了佛罗伦萨人,接着当听说他居然还准备投降之后,愤怒的市民冲进了美蒂奇家世代居住的美蒂奇宫,把这位的公爵赶出了佛罗伦萨。

    然后人们决定让虔诚的萨伏那洛拉成为他们的领袖,因为这位虔诚的修道士以他那近乎圣洁的行为感动了人们。

    同时佛罗伦萨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之前是太过沉溺在声色犬马的享乐之中了,以至当法国人入侵时,甚至凑不出一支足够人数的军队保护他们的家园。

    这让佛罗伦萨人在感到惭愧的同时,对始终保持着清醒头脑和用清苦生活磨炼自己的萨伏那洛拉就更加尊重。

    尽管,他们很快就发现萨伏那洛拉并没有如他们希望的那样组织起一支抵抗发法国侵略者的军队,而是恰恰相反的打开城门欢迎法国人,但是出于对美蒂奇家族的过分痛恨和他们不希望心目中的偶像的轰然倒塌的心思,佛罗伦萨人宁愿更愿意相信萨伏那洛拉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和拯救他们的城市。

    总之,萨伏那洛拉不但成为了佛罗伦萨新的君主,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几乎整个弗洛伦萨人的拥护。

    “主教,我想我已经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了,我现在想知道您要和我说什么。”

    听着托尼主教绘声绘色的描述,亚历山大不得不提醒这位主教,事实上他要比对面这个人还清楚萨伏那洛拉都干过些什么,其中甚至包括一些貌似与那个弗洛伦萨如今的统治者有关的奇闻异事。

    “我想说的是,现在的佛伦伦萨就是个大麻烦,听说我们的教皇陛下已经不止一次的准备宣布开除那个人的教籍,”托尼主教看了眼亚历山大“伯爵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托尼的意思。

    随着时代不同,开除教籍这种绝罚对那些拥有着巨大权力和崇高地位的君主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对一个不是靠着血统,而且又是纯粹僧侣出身的统治者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可怕手段。

    特别是如萨伏那洛拉这种以虔诚而闻名的人,不论是他自己的尊严还是他做为佛罗伦萨长官的需要,开除教籍都无疑将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和伤害。

    “那么您想对我说什么?”亚历山大看着托尼主教略感疑惑的问“您是希望我阻止教皇这么做吗,还是您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亚历山大知道老罗维雷的叔叔,当初的西斯图克斯四世和美蒂奇家矛盾重重,甚至曾经还指示人刺杀过当时的美蒂奇家继承人洛伦佐·美蒂奇,所以亚历山大估计托尼主教是不可能希望看到美蒂奇家的人重新掌握佛罗伦萨的。

    而萨伏那洛拉与亚历山大六世之间的深仇大恨,也显然让托尼·德拉·罗维雷觉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甚至可能还抱着亚历山大六世不舒服,那就是自己的舒服的心思。

    “我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糟,”托尼·德拉·罗维雷认真的望着亚历山大“我得承认做为一个罗维雷,我不可能喜欢那个坐在教皇宝座上的家伙,而且我也不想看到美蒂奇家的人因为萨伏那洛拉倒台东山再起,而你在这方面的确是能做些事情的,不是吗,我是说那位罗马的公主?”

    看着托尼·德拉·罗维雷满是暧昧的眼神,亚历山大更觉得这个人象个拉皮条的了。

    “我想你误会了主教,我与教皇或者说他的女儿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难道你忘了我还是和你的侄女有着婚约呢。

    ”亚历山大这时候觉得这个人完全不像个主教,倒更像个整天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无赖,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的军队感兴趣,这让亚历山大觉得这位主教似乎并不如他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想这应该是您的误会了,”对亚历山大的一口回绝,托尼·德拉·罗维雷一点都不气馁,他继续把身子向前靠了靠,然后略微压低声音说“伯爵,我知道你现在其实是很缺钱的,而我能够帮你找到个很好的赚钱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你的军队的帮助。”

    亚历山大稍微一愣,他现在的确很缺钱,甚至有时候他都兴起了要么去当佣兵,要么干脆带着手下去干上几票无本生意的念头。

    箬莎能给他提供多少资金这始终让亚历山大没有把握,虽然从箬莎的来信里已经看到了些好消息,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要想实现他的计划,不止需要金钱,更需要时间。

    这就得确保在这段时间里,只要需要就必须能随时拿出足够多的钱来,这对亚历山大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的。

    所以如果有机会能多筹集到一些钱,亚历山大倒是不介意会搅进某些麻烦,不过前提是他既能对付得了那些麻烦,又不会白干活没钱拿。

    看到亚历山大露出了犹豫神色,主教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看过您的军队,也和那些士兵聊过天,我不能不承认您所做的一切让我感到意外,要知道这个士兵在一年前还只是些农夫,可现在他们却成了很了不起的士兵,我听他们说过在奥拉尔发生的战斗,我相信即便是最勇敢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了。”

    托尼·德拉·罗维雷毫不吝惜辞藻的夸奖倒是让亚历山大不禁有点警惕起来,他觉得主教似乎对他军队的了解并不似他说的那样简单。

    “我们需要一群听话的士兵,”托尼微笑着说“让我把话明说了吧,佛伦伦萨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不止是因为梵蒂冈,萨伏那洛拉的统治似乎出了点问题,就在几天前,有一个佛罗伦萨派出来的使者向热那亚求援的时候经过这里,他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佛罗伦萨人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叛乱。”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他倒是对佛罗伦萨向热那亚请求援助并不意外,做为整个意大利都有名的两大带路党,萨伏那洛拉与老罗维雷对法国人的孝敬之意可说是相得益彰。

    老罗维雷把查理八世称为“我的君主”,而萨伏那洛拉干脆公开把年轻的法国国王称为“慈父”,从这点来说,佛罗伦萨和热那亚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了。

    “你要让我的军队帮你平息佛罗伦萨的叛乱?”亚历山大有点奇怪的问,虽然这个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甚至仔细说起来做为老罗维雷的准女婿,他派兵帮助热那亚的盟友平叛实在是理所当然,但是不知怎么,亚历山大总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

    然后仔细一想,他就明白怪在什么地方了。

    毕竟以他和卢克雷齐娅那估计已经快传遍大半个罗马涅和托斯卡纳的奇怪关系,这位主教不论找谁,也不应该找他来做这件事。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看着主教的眼神不由变得奇怪起来。

    “告诉我主教,你还有什么没有对我说的吗,”亚历山大决定直接问“或者你认为我是个很好骗的人。”

    “当然不是这样,”托尼·德拉·罗维雷急急的说“我知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找到你,毕竟你和那个卢克雷齐娅……”说到这主教又露出了那种让人讨厌的笑容,可接下来他的笑容就慢慢淡去,脸上露出了另一幅满是兴趣的神色“伯爵,我找你其实正因为你和那个女人特别的关系,要知道我们这次帮助佛罗伦萨并非是无偿的,而是可以得到一大笔酬劳。”

    “你想拿到这笔钱?”

    “不,不是我,”托尼·德拉·罗维雷一笑“是我的堂兄,也就是你的老丈人,他希望能得到这笔钱,可佛罗伦萨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所以按照那个使者的说法的,也许他们可以用一些原本应该被一把大火烧掉的画作和砸碎的雕塑做为酬劳,这些东西其中有很多的确很值钱,而且据说有一些是那位教皇很喜欢的。”

    亚历山大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这位主教在打什么主意了。

    很显然,托尼·德拉·罗维雷异想天开的要用佛罗伦萨做为酬劳那些艺术品,从亚历山大六世那里为他的堂兄老罗维雷换取买卖枢机职位的赂金。

    这个想法乍一听起来的确是太过异想天开,可因为亚历山大的出现,却似乎让这个想法变得完全可以实现了。

    做为老罗维雷的准女婿和继承了蒙蒂纳伯爵地位的回报,亚历山大有帮助自己老丈人的义务和责任。

    而因为与卢克雷齐娅的关系,他又可能从当中为这笔买卖穿针引线。

    更关键的是,如果由热那亚人向佛伦伦萨进军,很可能会引起教廷的警惕,那么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盟也许很快就会分裂,而现在正是老罗维雷竞争枢机的关键时刻!

    而从蒙蒂纳出兵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虽然亚历山大劫持卢克雷齐娅的举动肯定激起了亚历山大六世的愤怒,但是亚历山大六世应该还不会因此就认为亚历山大有想占领佛罗伦萨,威胁梵蒂冈的能力。

    所以,怎么看,似乎这件事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似的。

    想通这个的亚历山大不由开始暗自琢磨起这件事来,他当然知道这位主教会如此热心,应该不只是全为了帮助他的堂兄,想来那位佛罗伦萨使者应该是许了他更多的好处。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亚历山大开口问到。

    “出兵的酬金,”托尼·德拉·罗维雷开口说,然后看着亚历山大面无表情的脸有点无趣的嘟囔着“年轻人不要太贪心,要知道你现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亚历山大摇摇头,默不作声的的站起来转身向穹室门口走去。

    “等一等,等一等,”托尼·罗维雷不情不愿的开口叫住了亚历山大“好吧,那些做为酬金的东西可以分你一成。”

    “只有一成?”

    “别太贪心了,否则会受到上帝惩罚的,”托尼·罗维雷不忿的说“要知道我能拿到的也未必比你多,不过我们要说好,既然你分到一成的好处,那么今年的什一税就不能再给你回扣了、”

    看着眼前完全不像个主教的这个罗维雷,亚历山大兴趣索然的点点点头,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以至不得不考虑着连这种钱都要赚。

    这算是入了佣兵这个行当吗?亚历山大心里问自己,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托尼主教显然对这次会谈很满意,在又连喝了两杯葡萄酒后,主教大人才满嘴酒气的离开穹室,当他来到走廊上看到那些还在等待的士兵后,他难得心情大好的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才脚下如同踩在沼泽里似的,由仆人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大门走去。

    外面的人其实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特别是贡帕蒂,不等主教走出多远他已经急匆匆的闯进了穹室,同时嘴里还不停的说:“大人,我得向您报告一些新鲜东西,这是你们不在的时候我琢磨出来的。”

    贡帕蒂说着手里还不住挥着一张图纸,不过从他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一脸无奈的样子看,亚历山大能猜出他之前一定已经在外面说个够了。

    “大人请相信我,这真的是个很天才的想法,”贡帕蒂说着把图纸在桌上铺开“不过说起来这个想法其实是您提供给我的,还记得奥拉尔那口井吗,您提前猜想到米兰人会在那里集结,所以我们事先计算好了火炮射击的一切准备,可如果我们不知道敌人会在哪里集结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再计算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所以我准备了这么个东西。”

    “你做了炮击诸元表?”

    亚历山大看了眼那张图纸就打断了贡帕蒂的喋喋不休直接问到。

    贡帕蒂呆了一下,然后愣愣的点了点头。

    看着那张在整个城堡外的地形上都标满了各种曲里拐弯的符号,有些大概也只有炮兵队长自己才能看懂的图纸,亚历山大先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说到:“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我倒是可以有些办法能帮你做的更简单也更有用些。”

    这么说着亚历山大随手把那张贡帕蒂辛苦绘制的图纸推到了一边。

    他的目光掠过房间里的每个人,然后用平静的声调说:“虽然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庆祝刚刚获得的胜利,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我们可能又要面临新的战斗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房间里不由一阵骚动,不过人们的眼中闪现的不是不安而是兴奋。

    看着面前这些兴奋的望着他的阿格里人,亚历山大不禁倍感欣慰。

    经过奥拉尔和奇莫内的战斗,阿格里人已经变成了一群真正的士兵。

    而这时在城堡不远处通向教堂的路上,托尼·德拉·罗维雷正神色严峻的吩咐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告诉你的主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等着的就是他实现诺言了。”

第三十八章 初夏,稚嫩的脚步

    一个年轻士兵走在有点崎岖的石头小路上,路两边是各种姹紫嫣红的缤纷野花,空气里弥漫着略显湿润的青草气息,小路上铺着的一块块的青石被头天晚上的雨水冲刷得很干净,这是个很清爽凉快的早晨。

    小路向上一直延伸到一栋房子的后面,然后从这房子的窗下向左边拐个弯就消失在房子左侧的院墙后,不过这个士兵却并不沿着小路继续走,而是停在那窗子下面,拿起一块小石头小心翼翼的轻轻投向紧闭的窗扇。

    “啪”的一声轻响后,屋子里似乎有了动静,士兵立刻站得笔直,脸上露出了的自认迷人的笑容。

    窗子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张让士兵发愣的阴沉的中年男人的脸。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当兵的,”工匠满脸嫌弃的看着奥孚莱伊“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女儿……”

    “不嫁当兵的。”窗子旁边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阿什莉笑呵呵的看着站在窗户外有点尴尬的奥孚莱伊,然后伸手搂住父亲的肩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也没说要嫁给他,他只是来接我去工作的,别忘了现在家里日子过的比过去更好些,可是也有我的功劳的。”

    “那他干嘛穿的象个开屏的孔雀,上帝,我只在那些大城市里见过一些贵族穿成这样。”工匠看着奥孚莱伊身上擦得发亮的胸甲恼火的说“看看他的衣服多干净,衣领那么直,袖口居然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据我所知就是最讲究的贵族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他是在勾引你。”

    下了这个断语后的庞佩尼工匠扬了扬下巴,似乎在向站在窗户下面头抬得脖子都有些疼了的奥孚莱伊示威。

    “爸爸你是在故意找茬,难道你不知道伯爵的所有士兵都是这样吗,伯爵命令他们必须穿得很体面,”阿什莉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奥孚莱伊,然后又微微纠正了一下“只不过,他比其他人更体面了点而已。”

    “只是而已?”庞佩尼哼了声,这段时间来他当然知道贡布雷伯爵似乎在个人仪表上对士兵们近乎不讲理的苛刻要求,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看不惯这个叫奥孚莱伊的家伙,

    、说起来奥孚莱伊跟着伯爵去打仗这事,工匠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没有恶劣的诅咒他死在战场上,不过工匠还是希望这个杖多打一段时间,最好等到这个家伙回来时候女儿已经把他给忘了。

    可是这个家伙不但很快回来了,而且居然在第二天早晨就跑到女儿窗户下面,这让工匠可是很不开心了。

    “你是来接我女儿的,那好吧,照顾好她,别让那些当兵的象看到蜂蜜的熊似的缠着她,”庞佩尼说着用手指了指奥孚莱伊“不过你看着我女儿,我就要看着你,你要是敢对我女儿做什么奇怪的事,我会让你知道一个整天和石头打交道的人有多可怕。”

    奥孚莱伊头点得脖子都快断了,这个时候他只想尽快从工匠眼前消失,虽然阿什莉的确很漂亮,不过她的这个老爹就有些太让人受不了了。

    已经有一队士兵等在空地上,那里早年间原本是附近村子里人用来晾晒粮食的,后来随着堡垒的扩建和城镇的扩大,这里渐渐成了后来的蒙蒂纳小城里平时人们聚会的地方。

    现在这里成了亚历山大用来做为实验的一支小部队进行新的队列操练,和蒙蒂纳人看热闹的地方。

    蒙蒂纳人把这支小部队称呼为“孔雀军”,这并不是个好名声,就如同庞佩尼讥讽奥孚莱伊一样,在蒙蒂纳人看来,这些士兵完全就是一群供贵族老爷们玩乐的玩具。

    看着他们随着工匠女儿带着她那些那些专门唱歌的手下的调子前进后退的滑稽样,蒙蒂纳的民众不由暗暗琢磨,自己是不是摊上了个脑子有点毛病的领主。

    阿什莉的歌唱的不错,不过主要还是乐观,她喜欢哼那些欢快的曲子,只是一开始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有些不习惯了。

    好在慢慢的她发现只要管好自己就行,所以她选择不去理会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和一开始并不怎么听话的士兵,特别是在有军官用棍子狠狠教训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刺头之后,阿什莉发现她不但已经能很自然的唱那些歌,而且有时候如果愿意,她甚至可以故意用加快和放慢调子的方式,戏弄那些被她的节奏搞得手忙脚乱的士兵们。

    鼓声响起,那是一种很小的随身携带的军鼓,迈步,前进。

    鼓声停止,队列停下。

    鼓声变得急促,前排的士兵迅速蹲下举起支起长矛。

    又是一阵有节奏的鼓声,火枪黑洞洞的枪口从密集的长矛间隙当中伸出。

    然后是继续的鼓声,继续的迈步和前进。

    奥孚莱伊站在一旁看着阿什莉认真指挥着那些鼓手,而空地上的士兵则随着乐点反复的做着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演练,已经熟悉得有些机械的动作。

    其实奥孚莱伊自己也有些困惑,他当初向亚历山大提出这个建议时候更多的是觉得有趣,最多是觉得可以让杂乱无章的队伍在战场上更听话些。

    可现在他却发现阿什莉做的远比他想象的多的多,不过他知道应该不是阿什莉本人的想法,而是亚历山大的决定,这让奥孚莱伊多少有点担心领主大人是不是对这种小把戏有点太过热衷了。

    而且奥孚莱伊发现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支被亚历山大用来实验部队的兵器搭配也有些古怪。

    火枪与长矛以及弩弓剑盾的冷热对比居然到了让人惊讶的1:10,这让奥孚莱伊不禁暗暗琢磨,这样一支军队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奥孚莱伊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领主大人,虽然阿格里火枪兵的确很勇敢,但是一想到以后有可能要指挥这样的一支军队,奥孚莱伊还是感到心里隐隐不安。

    奥孚莱伊当然知道火器的威力,他自己就已经不止一次的指挥过那些阿格里火枪兵,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想象拥有那么多火器的军队在战场上该如何抵抗敌人骑兵,甚至是那些骑士的冲锋,只要想想那些全身披挂,甚至连战马都包裹上严实铠甲,如同怪兽般冲来的骑士,奥孚莱伊就觉得有必要和领主大人谈谈了。

    奥孚莱伊并不认为整支军队都能成为猎卫兵,那不只是需要太多的钱更换武器,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些米兰骑士的勇猛记忆犹新。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一方真的能那么幸运的可以永远躲在某道围墙工事的后面,一旦在野外与敌人作战,奥孚莱伊依旧觉得长矛和坚固的盾牌更可靠些。

    一个飞马驰来的人引起了奥孚莱伊的主意,他向前几步向那个士兵招招手让他到自己面前来。

    这是个衣着古怪的人,一顶软哒哒的呢子帽扣在头上,因为天气炎热而卷起来的宽大袖子在肩膀上绑成了两个大疙瘩,原本应该扎在腰带里上衣这时候散乱露在外面,除了最下面的两个,整排木头做的扣子都已经解开,露出了男人胸口黑乎乎的一片毛发。

    “你是谁,从哪来?”奥孚莱伊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警惕的问。

    “我是科森察伯爵小姐的侍从,我叫伯莱里,我要见贡布雷。”

    “你是说你要见伯爵大人?”奥孚莱伊皱皱眉,虽然这个人自称是从科森察伯爵小姐那里来的,但是奥孚莱伊能察觉到他对伯爵似乎并不尊重,甚至在说到伯爵的姓氏时还带着些讽刺似的。

    “是的,那位伯爵我要见他。”伯莱里有些不耐烦的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士兵很讨厌,不过想想箬莎的吩咐,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给他带来了个伯爵小姐的口信,还有就是他需要的钱。”

    说到钱的时候伯莱里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说起来他一直搞不懂箬莎为什么要那么卖力的为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做事,如果一定要说血缘关系,伯莱里觉得自己做为箬莎同父异母的哥哥,完全要比那个贡布雷亲近的多。

    听说是来给伯爵送钱的,奥孚莱伊的态度略微好了点,他倒是听说了伯爵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似乎很能干,而且对领主的帮助很大,这从他们之间密切的书信往来就能看出来。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派人向领主报告之后再领着这个叫伯莱里的科森察人向城堡走去。

    “这里就是蒙蒂纳的新堡?”

    站在城堡前,伯莱里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这座城堡,然后他故意撇了撇嘴。

    “看上去就好像是个还没完工的城堡,而且这里居然连最一道像样的壕沟都没有,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罗维雷家会那么大方的把这个地方当成陪嫁了。”

    奥孚莱伊脸上沉沉的看着伯莱里,他真没想到一个侍从会这么讨厌,尽管他说的倒也是事实,不过这还是让奥孚莱伊很反感。

    “这座城堡内部几乎都是砖石的,这是经过了好几个世纪才渐渐星形成的堡垒群,”奥孚莱伊把亚历山大说的那些关于这座城堡的历史搬了出来,看到伯莱里略微意外的神色,他终于觉得舒服了点“还有领主大人已经决定重新修缮蒙蒂纳城堡,也许过不了几年你再来的时候会大吃一惊的。”

    “是呀,用伯爵小姐的钱。”伯莱里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有点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队伍。

    亚历山大正在穹室里算账,或者准确的说是在数钱。

    卡尔吉诺爽快得出人意料,他不但派人送来了之前与亚历山大商量好的5000弗罗林,而且还提出了另一笔交易。

    按照斥候侦查的报告,威尼斯与米兰联军已经分别按照协约上的规定路线向着罗马涅边缘撤退,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2天后米兰人就可以完全退出罗马涅,而威尼斯人要稍微晚些,不过从行军迹象看,皮蒂留诺是的确急着尽快返回威尼斯的。

    这么一来,驻留在雷亚罗城分别监视着这两个方向撤军的热那亚人的使命也算是交着差。

    所以急于回热那亚的卡尔吉诺向亚历山大提出了笔看上去的对大家都很划算的买卖——把囤积在雷亚罗的大批联军没有来得及带走,而丢弃掉的补给物资低价卖给亚历山大。

    这些物资里不但有各种武器替换配件,和行军必备的众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就是一批够吃上很久的粮食。

    按照卡尔吉诺的说法,他很难想象自己的军队带着这么多并不如何值钱的所谓战利品返回热那亚的样子,那只会让别人笑话他。

    看着亚历山大拿着那份由卡尔吉诺的人送来的清单,旁边的卡洛不满的嘟囔着:“那个热那亚人为什么不直接派个人只送一份清单,然后我们打发几个人过去看看他说的那些东西值不值买,接下来只要到从那笔钱里扣掉不就可以了吗?”

    亚历山大抬头看看卡罗停了下,然后才说:“首先,我们没有人可以派过去,因为我的手下包括你,除了会打仗之外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更何况是牵扯到数字的东西,而唯一能派出去的就只有贡帕蒂,不过你认为他合适吗?另外就是我觉得卡尔吉诺是很希望我感到有这个小小为难的,因为那样也许他会很高兴。”

    亚历山大说完就低头继续看着手里那份写的颇为潦草的清单,看着上面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很快他就有个了个结论,那就是卡尔吉诺的军营里和他一样,都缺个合格的会计。

    不过即便这样,当粗略算下来之后,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这笔生意还真是做得过。

    至少和他从乔瓦尼那里得到的那批物资相比,卡尔吉诺手里的东西看上去并不逊色多少。

    要养活现在这些军队,又要为卡罗即将到阿格里招募新的军队做准备,亚历山大觉得刚刚有点小富即安的手头,又变得有点紧巴巴的了。

    所以当看到伯莱利的时候,亚历山大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你我的兄弟。”亚历山大兴奋的打着招呼。

    “假亲热。”伯莱利嘟囔了一句,然后不情不愿的从皮挎包里拿出个厚厚的本子“小姐给你的,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不过小姐说这很重要。”

    亚历山大接过那个本子打开看了看,眉梢就立刻微微跳动了几下。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着伯莱利,他当然知道箬莎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喜欢自己,就如同自己也不喜欢他一样,不过这个时候他还真有些感激来得如此及时的伯莱利“这里面是箬莎为我准备的一份礼物,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有机会的获得足够多的的钱。”

    亚历山大说着把那个记录着加洛林宫往来日志的本子郑重的揣进了怀里。

    他知道,这份珍贵的资料应该是箬莎通过卢克雷齐娅想办法弄到手的,这让亚历山大不由有种想要抱住这两个可爱女孩好好亲吻她们的冲动。

    “卡罗,我想你现在可以安心会阿格里了,我希望你能为我招募到一批如同现在这些士兵一样勇敢的阿格里人,”亚历山大对卡罗吩咐,然后他看向奥孚莱伊“至于你我的行军队长,我想你应该加快对模范军的训练,当然我知道你一定很愿意做这件事。”

    不等奥孚莱伊开口,亚历山大望向伯莱里。

    “我想你可能要辛苦一下了伯莱里,”亚历山大说着向伯莱里招招手“你大概只能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我会给箬莎写一封同样很重要的信,你告诉她务必要按我信上说的去做。”

    “我现在成了你们之间的信使了,”伯莱里略显不忿的说“那么你要写信就快些,我不需要休息,只要吃顿饱饭之后就立刻上路。”

    亚历山大无所谓的点点头,他没想到伯莱里对他讨厌到不愿意和他多呆一会儿,不过亚历山大也并不在意这些,而且他也的确需要伯莱里能尽快回到罗马。

    “亲爱的妹妹,我要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这让我觉得你是那么可爱,甚至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在想,如果有谁想要向你求婚,我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向他发起挑战,没当我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名义后,我就真的有些痛恨我们现在这种关系了……”

    亚历山大在信纸上飞快的写着,虽然他早已经发现这封信的内容实在就是在冒险,甚至是在揭自己的底,但是想到箬莎为他做的一切,亚历山大觉得这么写不但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相反,一种透着禁忌的古怪情愫在两人之间的弥漫,似乎更加促进了他与箬莎之间的关系。

    “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这里大概会出现的一些意外举动有可能会引起罗马某些人的激烈反应,所以我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为我解决掉这些麻烦,”亚历山大写到这里停下来,他的目光投向桌上摆放的一个历法图,看着上面被他用刀刻下了一个记号的日子,亚历山大稍微沉吟之后继续写到“记住一个重要的日子,箬莎,6月15日,也就是12天后,这一天我要你放下所有事陪在卢克雷齐娅的身边,相信我,这对我们大家都很重要!”

第三十九章 托斯卡纳艳阳下

    伯莱里果然说到做到,他饱饱的吃了顿不错的午餐,又喝足了葡萄酒,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扔下他带来那些马车和人手出了门。

    他是那么来去匆匆,以至和原本还打算和他一起走的卡罗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不见了踪影。

    对亚历山大的厌恶让伯莱里也讨厌上了那些阿格里人,在他看来,象卡罗和奥孚莱伊这种暴发户手下的暴发户,是没有资格和他来往的。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伯莱里的背影,站在突出穹室外面阳台上的亚历山大不由微微摇头。

    他当然不会在乎伯莱里会怎么想,不过想到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亚历山大还是觉得也许以后应该对箬莎这个异母兄弟好一点。

    除了被亚历山大视为敲开加洛林宫大门的那份珍贵的日志,他还带来了足足2000弗罗林金币。

    “算是我借给你的,或是你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投资,”在信里箬莎这样说“我相信你一定能给我赚回更多的钱,所以我提前把应该属于你的那份预支出来,然后我会从咱们那些港口的进项里慢慢扣除。”

    看着信中似乎刻意疏远的说法,亚历山大只能暗暗摇头,他能想象要在刚刚略显收益的那些地方挪出这么一笔钱需要多大的困难,想来箬莎为了让那些港口拿出这些所谓的前期投资,肯定是费了足够的心血。

    看着信上末尾那漂亮的签名,不知怎么,亚历山大心血来潮的在上面轻轻亲吻了一下,然后他就不禁为自己这如同幼稚的初恋少年般的举动感到有些可笑。

    我这是恋爱了?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自从索菲娅离开后,他虽然看似已经把心底里的那丝怀念忘却,但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索菲娅。

    正因为这样,虽然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但是他却从没想过和巴伦娣有什么亲热的交往,因为每当那样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索菲娅那双透着灵性和总是愤愤的眼睛。

    至于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自己也说不清和她是什么关系。

    似乎一切都从劫持她的那一刻起变了样,甚至回头想想亚历山大有时候都怀疑,两个人走到现在这这一步,究竟是谁先诱惑的谁。

    至于箬莎,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要有一天他想着以乔迩·莫迪洛这个名字行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他与箬莎之间就不可能有任何更加亲密关系,至少同母异父的名义彻底把他们两个人隔离了开来。

    就如他信中写的那样,即便有一天有人向箬莎求婚,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加以阻止,也许正是这种令人绝望的隔绝,才让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思念变得更加强烈。

    箬莎其实是知道一切的,亚历山大明白箬莎其实是知道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的那层虚假名义的兄妹关系,但是她却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这是因为爱情吗?

    亚历山大心中无奈的问着,他知道即便知道了答案,可以他们现在的力量也根本无法改变一切。

    除非他愿意放弃那个太过遥远的梦想,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他以乔迩·莫迪洛的名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他就只能向前走下去了。

    2000弗洛林似乎不少,但是亚历山大知道实际上这笔钱很快就会花出去。

    连续两次战斗伤亡的士兵需要扩充安置,损坏的武器需要修缮补充,虽然他的手里有大量的补给,但是这些东西却一时间不能变成钱让他花用在需要的地方,

    要想把这些物资变现钱显然是个缓慢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亚历山大能指望的就只有箬莎给他提供的这笔弗洛林了。

    真是个贴心的“妹妹”,亚历山大心里暗叹,同时一种浓浓的情愫也让他对箬莎更加想念了。

    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箬莎了吧,亚历山大心里想了想,就把这个念头甩到脑后。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很多,如果仔细想想,甚至会觉得时间真的很紧张。

    另外,让他始终关注的,就是那个对很多人来说都意味着太多变故的日子。

    497年月5日,这一天注定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在这一天的早晨,人们会发现乔瓦尼·波吉亚的尸体漂浮在台伯河上,有人从他的背后狠狠刺了两刀,深达内脏的刀伤当场就要了乔瓦尼的命,然后他的尸体被扔进了台伯河,和他一起遇害的还有他的一个忠实的随从。

    亚历山大可以想象那一天到来时会是个什么样的混乱情景,也能想象到卢克雷齐娅在面对如此突变时会是多么伤心。

    尽管与凯撒更加亲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卢克雷齐娅就不爱她的另一个哥哥乔瓦尼。

    实际上卢克雷齐娅对凯撒与乔瓦尼之间逐渐出现的隔阂很清楚,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让她的哥哥们重归于好,在她的心目中,家人总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也就更不能忍受这种亲人之间的冷漠和敌视。

    月5日这一天肯定是卢克雷齐娅自出生以来最痛苦的日子,亚历山大觉得让箬莎这个时候陪在她的身边是最好。

    另外,随着乔瓦尼的遇害,不论是波吉亚家还是正个罗马,都必将随之发生巨大的变动,亚历山大如果希望能尽快得到罗马方面的消息,箬莎就成为了他最大的帮助。

    其实当乔瓦尼向他显露出某种善意的时候,亚历山大有那么一阵曾经想过是否应该干预这件事,从而彻底改变乔瓦尼·波吉亚的命运。

    毕竟一个已经向他递出橄榄枝的波吉亚,对现在的亚历山大来说是很重要的。

    在那一刻,看着乔瓦尼向他微笑之后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夕阳光影中的身影,亚历山大有种想要叫住他的冲动。

    当时的亚历山大能清楚感觉到冲动,而且他也相信只要迈出这一步,他就有可能彻底改变历史。

    但是亚历山大最终选择了沉默,他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乔瓦尼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直到消逝在应该属于他的命运轨迹之中。

    用一个随时可能会改变态反复无常的乔瓦尼,换取一个自己已经不熟悉的历史方向,这似乎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亚历山大最终没有迈出那能够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一步。

    托尼·德拉·罗维雷主教自打那天之后就有两三天没见踪影,亚历山大估计他这段时间应该是正忙着他的生意。

    所以当他再次出现后,亚历山大猜想关于为他与那些佛罗伦萨人拉皮条这件事应该是有了些眉目了。

    随着城堡里又见到了主教到处跑来跑去的身影,同时关于佛罗伦萨方面的动静,除了主教之外,亚历山大也从比萨来的商人那里听到了不少新的消息。

    做为一个精神世界无比纯洁的人,萨伏那洛拉除了自己严格谨守本尼迪克教规之外,对佛罗伦萨人也有及其严格的要求。

    他禁止一切娱乐,因为那是引诱民众堕入**陷阱的诱饵,他也禁止大部分艺术,哪怕是严肃的宗教题材的艺术创作也要经过层层审查和各种解读。

    当看到一大堆用新鲜的明暗对比法创作出来的画作后,萨伏那洛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完全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东西”,于是他下令毁掉那些该死的画像,砸烂了他所认为的一切有碍观瞻的各种雕塑,甚至还捣毁了几家被他视为诲淫诲盗的艺术品加工作坊。

    萨伏那洛拉的这些举动震惊了所有人,即便是他的一些支持者也不由变得开始动摇了。

    但是萨伏那洛拉却依旧坚定的履行着自己做为上帝在这个世间洗涤污垢的使者的伟大行动。

    佛罗伦萨,这座原本如今这个时代最活跃最富有激情的一座城市,却正在一个以极端的个人精神洁癖为依据的人的统治之下。

    在这个人的眼中,世界上没有彩色,甚至没有灰色,唯一有的是预示着耶稣基督苦难的黑色,和象征着上帝荣光的白色。

    亚历山大能理解托尼·德拉·罗维雷所说的那些反对者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甚至能猜想到这位主教大概和这些人是如何讨价还价的。

    对萨伏那洛拉的统治不满的贵族,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而心怀怨念的行会会首,还有那些在推翻了美蒂奇家的统治之后,却发现并没有能在新统治者那里得到任何好处的底层民众。

    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覆盖佛罗伦萨的每个角落,但是却又没有多少人敢于真正表现出内心里的情绪。

    这是因为萨伏那洛拉拥有着一个堪称如今最严密的情报网。

    很难想象一个有着那么高尚情操的人,却偏偏热衷于使用密探这种接近黑暗的手段,但是萨伏那洛拉在这方面走的却偏偏比与他同时代的任何人都要远。

    利用仆人监视主人,利用丈夫监视妻子,利用孩子监视父母,而萨伏那洛拉更是公开把举报和告密这种行为当成是检验一个佛罗伦萨人是否对上帝虔诚的证据。

    可以说在他统治之下的佛罗伦萨,没有任何人是不被监视,也没有任何人是不会被出卖的。

    这样的统治让萨伏那洛拉拥有了足够多的权力,也正因为这样,才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推行他的那一系列改革,甚至是直接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对抗。

    这样一个人,被推翻只是迟早事情,亚历山大觉得这很正常,特别是在这个人因为过于自信,以至始终认为民众是肯定站在他的一边时,背叛的种子实际上已经在他统治的土地上深深的埋了下去。

    只是要由自己来翻开这片冻土,让这个种子发芽结果吗?

    已经覆灭了比萨共和国,然后再推翻一位宗教改革的先驱?

    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向着历史上所谓“人民公敌”的反面角色一步步的靠拢,想想有朝一日当后世的人们翻开史书时看到他的名字都是和“独裁”“反动”“封建”“开倒车”这种词汇联系在一起,亚历山大就觉得有点说不出的郁闷。

    另外让亚历山大关注的一件事就是对蒙蒂纳城堡的修缮

    尽管知道要想修建一座如图纸上描绘的那样的城堡绝不是短时间内的事,但是亚历山大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再有2年,或者更短的时间,继承了法国王位的奥尔良公爵路易十二就会带领法国大军卷土重来,然后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将会就此拉开序幕。

    而亚历山大要做的,就是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自己的蒙蒂纳领地建起一个最起码能够防御住第一次席卷而来的战争大潮的防波堤。

    至于在那之后如何,按照亚历山大的计划,要么他的力量足以能够让他不惧来自任何地方对蒙蒂纳的威胁,要么他将一无所有,到了那时,也就不用在意是否还能保住一个蒙蒂纳了。

    庞佩尼虽然是个喜欢唠叨又爱挑刺的父亲,但是当身为工匠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很认真,甚至还有些执拗。

    所以当亚历山大向他提出是否可以考虑用相对便宜的碎石做为城堡前期壕沟的支撑坝时,庞佩尼立刻不客气的拒绝了这个建议,他甚至以立刻辞工为要挟,坚持一定要用大块的石头来完成这个工作。

    “我看过那个贡帕蒂的大炮,那些炮弹打出来的深坑看着就吓人,”庞佩尼为自己的坚持这么解释“想想如果是敌人的大炮呢,一旦打到支撑坝的边缘,碎石会让整片壕沟立刻塌成一堆烂泥,到那时候壕沟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庞佩尼说的不错,之前在比萨时的炮击就已经证明那种匆忙挖就,两边的坡壁上没有任何支撑的壕沟是根本经受不住火炮打击的,而亚历山大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以后的敌人想不到要用火炮摧毁壕沟这个很简单的方法。

    至少法国人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做过了。

    但是亚历山大也知道自己的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供这位工匠去建造他梦想中的那座城堡。

    “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就离开我的城堡,”亚历山大决定当一回“暴君”“不过我也会命令不再允许你进入我的军队训练营地,那么你认为阿什莉没有你的保护这样好吗?”

    庞佩尼目瞪口呆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简直难以想象一个伯爵居然会这么无耻的威胁他这么个小人物,不过想想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让女儿整天和一群大兵在一起,特别是旁边再有个一直觊觎她的大兵头目,庞佩尼只稍微一想就选择当了个聪明人。

    “不要哭丧着脸,我的监工头领,”在小小的打击了一下工匠后,亚历山大还是觉得应该好好安慰一下庞佩尼,他亲热的揽着工匠的肩膀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随口许诺着“放心,你会拿到那笔建造工费的,相信我,我比你更在乎这座城堡是否坚固,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也许等到我们大家都躺在坟墓里的那一天,大概也不会看到蒙蒂纳最终竣工的样子,所以不要太着急,毕竟这是个不但费钱甚至会消耗我们生命的巨大工程。”

    听着亚历山大的安慰,庞佩尼无奈的晃了下脑袋,他知道亚历山大说的不错,蒙蒂纳城堡的修建不但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也许可能要等到他的外孙都要上了年纪的时候,才能看到最终的杰作了。

    想到这,庞佩尼忽然觉得该是给女儿找个婆家的时候了。

    至少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担心哪天女儿被某个当兵的拐走。

    一阵有节奏的鼓点从城堡外传来,亚历山大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远远的可以隐约看到一队队的士兵正随着有节奏的鼓点排成横竖不同的队列在空地上来回行进,在队伍四周,一群闲下来没事的民众和孩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有趣的士兵。

    “前进,立定,持矛,压阵,射击。”

    即便听不到那些军官们的反复命令,亚历山大也能想象到他们这时候正在不停的重复着喊着这些枯燥得令人反感的口令,同时那些士兵也不得不一次次重复操练着这些让他们快要忍耐不了的战术动作。

    模范军,这是亚历山大为这支小小的部队起的名字。

    而他有理由相信,因为自己的缘故,后世某位英格兰的护国公应该只能给他心爱的军队另外找个称呼了。

    种子和模范,这是亚历山大希望这些士兵能够起到的作用。

    前进,立定,持矛,压阵,射击!

    反复的训练,反复的重复,即便是在这托斯卡纳艳阳下的风和日丽中也汗流浃背的训练,将会创造出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

    在这个夏天,在这罗马涅的蒙蒂纳,亚历山大正在播种下一批属于他的种子,然后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这些种子发芽,成长,最终变成一株株的参天大树。

    托尼主教还在兼职他的拉皮条生意,卡尔吉诺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尽快把那些“便宜货”弄走。

    但是亚历山大却始终耐心的等待,他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月4日的傍晚,原本很好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空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天而降的砸落下来。

    亚历山大来到了贡帕蒂设置炮兵的堡垒阵地上,看着那一门门透着幽绿的青铜火炮,亚历山大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厚实的炮身。

    “我能相信你的火炮吗?或者说我能相信你吗,贡帕蒂?”

    亚历山大在伴随着天空中不住从云层中窜出闪电的雷鸣声中大声问着。

    “就算没有这些火炮你也可以相信我,爵爷!”贡帕蒂同样大声的回答。

    “那好,”亚历山大转过身用力拍了拍贡帕蒂的肩膀“记住你的诺言,我把蒙蒂纳交给你了!”

    月5日,蒙蒂纳一切平静。

    月日,亚历山大召回了所有在领地内巡逻的游猎兵。

    月7日,清晨!

    一个从罗马来使者冲破层层雨幕狂奔而来,他冲进了蒙蒂纳城堡,在人们的惊呼中,使者从马上翻过下来!

    而他的嘴里却始终在断断续续的大喊:“教皇陛下……贡布雷……回罗马!”

第四十章 锤炼之旅

    亚历山大想到了很多种当6月15日那天到来后的情景,他想到过会是箬莎派人来信,也想到过卢克雷齐娅可能会派人报信,但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派人给他送来了关于乔瓦尼的死讯,而且他还出人意料的派人急召亚历山大返回罗马。

    这让亚历山大意外之余不禁产生了一丝警惕,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是不可能喜欢他的,或许正如乔瓦尼说的那样,如果不是罗马涅的战事需要,也许教皇已经对他发动一场圣战了。

    毕竟对亚历山大六世来说,他的举动是触犯了一位教皇和父亲的双重威严。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因为乔瓦尼露出的善意曾经有些动摇,如果不是考虑可能牵扯的太多,他还是希望乔瓦尼活下去的,毕竟这个人有可能让两个亚历山大之间建立起一层不至于正面冲突缓冲。

    不过亚历山大只稍微犹豫,之后还是下了返回罗马的决心。

    不论亚历山大六世是出于什么心态要把他召回罗马,不论是敌视还是友善,这都意味着在教皇的心目中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这对亚历山大来说都很重要。

    另外一个让亚历山大决定返回罗马的原因,是卢克雷齐娅。

    凯撒去那不勒斯已经很久了,说起来不论莫迪洛伯爵是否按他说的那样在关于联姻这件事上暗中做了手脚,凯撒的这趟差事可以说都不那么顺利。

    现在乔瓦尼突然的死对凯撒来说将是一个巨大改变命运的机会,从这之后,这位未来罗马涅公爵将会走上他追求权力的漫长道路,而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却并不想让凯撒那么轻易的达到心愿。

    这是因为那样意味着凯撒将从此对卢克雷齐娅有了进一步控制的力量,他会一次次的利用卢克雷齐娅的婚姻做为他争夺权力的筹码。

    这是亚历山大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他也许说不上爱卢克雷齐娅,可他去无法忍受看着卢克雷齐娅一次次的嫁人。

    既然这样,就要让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凯撒,都要看到他的力量。

    只是和卢克雷齐娅以后会怎么样,亚历山大却从没想过。

    让她成为自己情妇?

    只要想想这个念头,亚历山大就觉得教皇的绝罚离他已经不远了。

    亚历山大决定返回罗马的消息让阿格里人都很兴奋,奢华的城市总是让人流连忘返,现在阿格里人也变得开始追求这种奢华和享乐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对他们的训练也变得更加严厉,在得到承诺可以在罗马得到几天短暂休息的同时,亚历山大向阿格里下达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酷命令。

    每天行军20至25法里,必须4天内完成这趟行军。

    这个命令让阿格里人目瞪口呆,几个分队长愣愣的看着亚历山,觉得要么是伯爵说错了,要么就是自己这些人听错了。

    “你们没听错,”亚历山大很快就把阿格里人从幻想中生拽了出来“我要你们走这些路,而且这是最少的。”亚历山大说着的把马缰扔给身后的保罗布萨科“所有人的战马都要用来驮运粮食和帐篷,我不需要任何辎重车辆,更不需要任何不必要的东西。”

    亚历山大边说边随手把一个士兵手里托着一尊圣象接过来放在了一旁。

    “我要你们除了这几天的食物和水,以及身上必要的装备不再携带任何东西,然后在第四天的傍晚,我要看到罗马城的城门,而我希望那时候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落在半路上的什么地方。”

    亚历山大说着走到地图前,他的手先是在地图上的一条路线向下一划,然后他看向眼前有些发呆的阿格里人。

    “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从桑尼罗山赶回罗马的吗,还是那些时候在罗马的好日子让忘记了怎么走路,或者说奥拉尔的胜利已经让你们失去了斗志?”

    “当然不是大人!”

    一个阿格里人脸色通红的大吼着“我们还是之前的那些阿格里人,是跟着您从阿格里走出来的阿格里人!”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怎么在这4天里完成一个没有人能做到的奇迹!”亚历山大向着这些分队长下达了命令“回去做好准备,然后我们立刻出发。”

    “遵命大人!”分队长们的吼声穿透院子,传向外面已经忙碌起来阿格里人当中。

    亚历山大六世派来的是一个他身边的亲信,虽然没有佩洛托·卡德隆那样受宠的身份,但是却依旧因为常年跟在教皇身边,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而且做为教皇身边的人,这个使者就难免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虽然因为卢克雷齐娅的缘故,他并不敢在亚历山大面前露出傲慢神色,但是对那些阿格里和蒙蒂纳人他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但是很快这位使者就发现这座蒙蒂纳城堡里的很多事都很新鲜,或者说是他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至少他没见过那么干净的士兵营房,和那些擦拭得就好像要参加比武大会似的盔甲。

    至于说当看到阿格里士兵那快得异乎寻常的为出发做准备的举动,更是让这个使者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

    在他想象中即便最快也要2天才能成行的出发,在当天下午就已经完全准备好,如果不是外面大雨磅礴,也许阿格里人已经开拔出发了。

    “难怪传令官大人说您和其他人不一样,”使者在单独与亚历山大在一起时终于难忍好奇的说“传令官说您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人。”

    使者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一个同样有趣的人,罗马秩序会议的传令官斯科普,一个靠着抱上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寡妇大腿混进了法尔内家的幸运的佣兵。

    不过如果说之前觉得靠着抱上寡妇大腿混出身还多少有点不太光彩,现在亚历山大对斯科普就觉得亲近不少了。

    毕竟他现在做的,和斯科普没什么区别。

    “你和传令官很熟悉?”因为斯科普的原因,亚历山大觉得也许能从这个人那里多打听到到些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错的厉害。

    “我家的人一直为法尔内家服务,”使者微微鞠个躬“我的祖父还得到过个荣誉称号。”

    亚历山大略显失望的点点头,他大概已经明白这个人应该是属于法尔内家比较亲信的那种,大概是因为茱莉亚·法尔内的缘故,这个人也在亚历山大六世身边做事。

    一个法尔内家的人,可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说起来茱莉娅·法尔内到现在还没有找他算那笔杀了她哥哥的账,这让亚历山大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在心里更加警惕了。

    法尔内家的人从不是什么宽容的圣人,这个亚历山大还是很清楚的。

    雨下的依旧很大,而这个季节也正是梅雨季节临近的时候。

    “看这个天气,我们明天也未必能走了。”那个使者有点无奈又似乎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连续快马奔跑2天的疲劳让他的身子几乎快要散了架,所以他还是希望能多停留一天的。

    之前看到阿格里人那近乎疯狂的迅速准备,他甚至以为这位伯爵要发疯的第二天就出发呢。

    “不,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休息,”既然知道这个人是法尔内家的,他就不打算再继续把他留在身边,现在看到使者露出疏懒的样子,亚历山大干脆决定把他留在蒙蒂纳“我们现在就出发。”

    使者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不由自主的伸手指指门外。

    “对,就是现在。”

    亚历山大不再理会一脸不可思议样子的使者,大步向着雨地里走去。

    虽然是6月中旬,但是当雨水浇在身上时,那股热腾腾气息过后就会感到阵阵的凉意。

    “阿格里人!”

    亚历山大的吼声穿透雨幕,到了这时使者才发现,已经做好准备的阿格里士兵们正在他们的队长带领下冒着大雨向城堡大门前空地集中。

    雨水打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如同水帘般道道雨珠沿着头盔帽檐的边缘流淌下来,直接灌进士兵们的衣领。

    亚历山大站在队伍前,他同样全身湿透,看着站在对面的士兵,他的目光扫过眼前每一个人。

    “还记得布鲁依尼山谷地吗?!”

    “记得,大人!”

    “还记得桑尼罗村庄的夜晚吗?!”

    “记得,大人!”

    “还记得比萨,奥拉尔,奇莫内山的胜利吗?”

    “记得,大人!”

    “有人说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胜利,应该感到骄傲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完全不够,”亚历山大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透过哗哗下着的大雨传进面前士兵们的耳朵“我现在要你们做的是一件丝毫不比这些战斗更容易,甚至更困难的事,我要你们忍受饥饿,疲惫,困倦和焦躁,然后跟着我一起从这里用4天甚至更短的时间走到罗马,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跟上我,而我会一直走在你们的前面。”

    亚历山大的话在士兵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人面露疑惑的透过前面同伴之间缝隙看向亚历山大,他们多少觉得这有些不可能。

    察觉到士兵当中出现的疑虑情绪,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做了个手势。

    “模范兵,持矛~”

    随着奥孚莱依的命令,队伍前面的一排士兵突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他们每个人长矛的顶端都挂着一面三角旗帜,虽然淋淋的雨水令旗帜无法飘扬,但是后面的人依旧能够看到。

    “你们将跟随着这些旗帜前进,也将看到你们队伍前的这些模范兵是否跟上我的步伐,而如果你们能做到和他们一样,那么你们就有机会也同样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亚历山大向阿格里大声宣布,同时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模范军的士兵。

    除了每天看着如滑稽跳舞般的动作操练,亚历山大并没有放弃让这些将来作为种子的模范军士兵发挥更多潜力的机会。

    比平时快得多的警戒速度,异于常人的耐力培养,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亚历山大相信这些模范兵至少要比其他人更加能适应他的要求。

    从蒙蒂纳到罗马,将近80法里。

    这80法里,将是对阿格里人的一次新的考验。

    “大人,您准备这就走吗,”使者冒着雨跑了过来,他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不知怎么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当他看到那些虽然只是静悄悄的站在雨地里,但是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阿格里人之后,使者才忽然想明白了他那种不对劲的原因“您要带着军队回罗马?”

    “说的对,我要带着我的阿格里人回罗马。”亚历山大回头看着使者微微一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然后从他的下巴滴落。

    而使者的心情也如同那滴落的水滴般一直下沉。

    并不是没有人带军队进入罗马,相反,曾经有很多人为了展示自己强大的实力带着军队向罗马进军。

    甚至就是亚历山大都曾经这么做过,当初波西米亚骑兵在接到他的命令进入罗马时带来的震动,即便过了这么久依然还有人记忆犹新。

    但是这一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乔瓦尼的突然死亡带来的各种猜忌与的谣言,已经让罗马城变成了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关于谁是凶手的猜测,更是让这座城市已经彻底被种种传言和阴谋淹没。

    即便只是个随从,但是使者也能感觉到那种处处紧张的惶恐和让人发疯般的窒息。

    在这种时候,亚历山大要公然带着一支刚刚在战场上经历过杀戮的野战军进军罗马,只要想想这会引起的骚乱,使者的喉咙就已经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我以为你只是带着一些必要的随从……”使者想要说的婉转些,可看着那些让他越来越紧张的士兵,他的脸色开始发白了“可,可这实在太多了大人。”

    看着使者满脸不安的样子,亚历山大放低了声音问:“你知道为什么教皇陛下在这个时候专门派你来召我回去吗?”

    使者愣愣的摇摇头:“不知道大人。”

    “我也不知道,”亚历山大低声一笑“不过在这个时候陛下命令我返回罗马,你难道以为只是要我回去参加甘迪诺公爵的安魂弥撒吗?”

    说完,亚历山大不再理会依旧呆呆发愣的法尔内家的随从,他走向队伍前面,先是按照习俗向军旗行礼,然后向着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贡帕蒂望去。

    “记住你对我的许诺,贡帕蒂,”亚历山大压低声音“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蒙蒂纳城堡的门口迎接我。”

    “是的大人,我会在城堡门口迎接你。”贡帕蒂鞠躬行礼,然后他才略感担忧的说“不过这样的大雨对火枪兵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我想他们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了。”

    亚历山大笑了笑,他回头看向那些尽量把火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枪兵:“我想他们即便没有火枪也一样能战斗,不要忘了他们在成为火枪兵之前已经是不错的士兵了。”

    “愿上帝保佑您大人。”贡帕蒂再次行礼。

    “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亚历山大说了这么句显然对死掉的大舅子很不公平的话之后,回头下令“出发!”

    雨中的鼓声听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这却并不影响那些模范兵习惯的跟随着鼓点迈步。

    旗帜动了,越来越多的阿格里人踩着泥泞的道路向城堡外走去。

    这泥泞让他们当中参加过桑尼罗之行的人想到了那次艰难的行军,而与在大雪中的蹒跚与艰难相比,很多阿格里人开始觉得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了不少。

    这只是刚刚开始,我的士兵们。

    亚历山大回头看向身后的军队,心里暗暗说。

    前进,不停的前进,雨依旧在下,衣服因为完全浇透贴在身上变得异常难受,而原本并不沉重的装备随着不停的行进也开始渐渐感觉到了压在肩头上的分量。

    雨停了,清新的空气让人赶到了凉爽,但是身上的湿衣服却变得冰冷起来。

    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士兵们纷纷脱下身上的军装,他们被要求必须不停的向前走,而随后升起的太阳在晒干了衣服时候,也让他们被蒸腾的热浪完全包裹。

    脚下已经开始麻木,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膝盖上传来酸痛让每个人都恨不得就此躺下,再也不愿意起来。、

    亚历山大听到了后面士兵的抱怨和哀鸣,但是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这还只是第一天,而接下来的第2天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关键日子。

    究竟会有多少人经受不住这个考验,或者说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

    亚历山大心里琢磨,然后他暗暗摇头。

    如果说奇莫内山的战斗是考验了军队的战斗意志,那么这趟进军罗马将会让这支军队发生更加明显的变化。

    第一天,当宿营的号角声终于响起时,阿格里人奇迹般走完了17法里的路程,而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大人,按照这个速度,也许我们明天真能走25法里,甚至更多的路呢。”

    看着气喘吁吁却异常兴奋的奥孚莱依,亚历山大摇了摇头。

    “不,奥孚莱依,明天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亚历山大看着那些累得不顾一切,甚至很多直接就坐在泥泞地面上的士兵“明天,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个艰难的日子。”

第四十一章 罗马的恐惧

    罗马。

    从未有过的窒息与压抑,这时候正笼罩着这座千年古城。

    不论是大街小巷,贵族奢华广大的豪宅或是平民低矮窄小的民居,或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一个没有人敢公开大声宣扬,却又到处都在议论的事件成了罗马人议论纷纷的话题。

    甘迪诺公爵乔瓦尼·波吉亚,是被谁杀死的!

    乔瓦尼的死,的确震动了太多的人!

    人们并非不能接受乔瓦尼的死,甚至当他的死讯传来时,有人还因为高兴当天喝得酩酊大醉,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更多的是凶手是谁。

    作为亚历山大六世最宠爱的私生子之一,乔瓦尼和他的兄弟们始终是罗马备受关注的人,人们每当谈论到教皇荒淫无度的私生活时,就总是会说到他那几个借由父亲的庇护获得权位的子女。

    而乔瓦尼做为亚历山大六世稳固自己地位刻意培养的波吉亚家族的军事统帅,更是利用父亲的教皇身份,牢牢抓住了教皇国的军事大权。

    这种令人诟病的行为,曾经是无数人攻讦亚历山大六世贪婪堕落证据之一,如今就是这个在罗马如此显赫的人却被人发现死在了台伯河里,而在他的死背后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猜测和怀疑。

    有人说,当时乔瓦尼是在参加了一个宴会之后带着随从离开的,不过他离开的时间却很早,至于在这之后他去了哪里却是没人能说清楚。

    还有人说最后见到乔瓦尼活着的人可以证明,他是在头天晚上几乎已经是深夜的时候从一处小房子里出来的。

    而那房子的所有者,真是他兄弟杰弗里的妻子夏桑。

    更多的传言却是来自一个让人更加难以置信,却又偏偏更能激起人们想象的流言。

    那就是乔瓦尼生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是在距离德拉卡拉广场不远的集市上。

    而从这个广场传过去,再经过一座横跨台伯河的大桥,继续向前走就是波提科宫。

    人们都知道这个说法在暗示着什么,做为波提科宫主人的卢克雷齐娅与她的两个哥哥之间充满暧昧的各种谣言,早已经是罗马人茶余饭后谈资,这里面甚至有时候还会牵扯到教皇本人,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流言一旦如同可怕的毒药般再次在罗马城的各个角落流淌开,人们的想法就变得向着某些不堪想象方向延伸下去了。

    凶手是谁?

    教皇或是乔瓦尼的敌人?

    某个因为妻子与乔瓦尼有染而嫉妒的丈夫?

    还是某个能从乔瓦尼的死当中得到好处的人?

    或者是都有那么一点,某个既敌视,又嫉妒的丈夫,而且谋杀了他之后还能得到更多好处的人?

    各种各样的猜测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可答案却是让人震惊而可怕的。

    杰弗里,夏桑的丈夫,乔瓦尼的兄弟,这个身份似乎很适合成为被怀疑的谋杀主使者。

    可如果仔细想想,另一个更合适的谋杀者却又慢慢浮出了水面。

    尽管这个人现在并不在罗马,但是能从乔瓦尼的死中获得最大的好处的就是这个人——凯撒·波吉亚。

    同样是因为与卢克雷齐娅有着暧昧传言而可能引起嫉妒的兄弟,同样是主动放弃圣职后正在追求世俗权力的教皇私生子,更重要的是乔瓦尼死后他可以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这一切的理由都把矛头指向乔瓦尼的这个同胞兄弟。

    该隐,这个暗喻着杀亲者的称呼开始在罗马城里暗暗流传起来。

    享受这个称呼的有两个人,他们都是乔瓦尼的兄弟,他们都姓波吉亚!

    没有人敢公开议论凶手是谁,因为教皇已经下令要严惩一切敢于造谣生事者,但是这样的命令并不能阻止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甚至正因为这个命令,就引起了更大胆的各种猜测。

    教皇是知道谁杀了他的爱子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说法在罗马城里流传开来,然后各种猜测就变得越来越多,人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紧盯着梵蒂冈,因为那里正在发生一场大概只有以前最混乱的时代才会发生的兄弟相残的“趣事”。

    卢克雷齐娅再次躲进了波提科宫,很难想象不久之前她似乎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女人。

    有一个宠爱她的身为基督世界最高权位者的父亲,有一大群把她当做珍宝的家人兄弟,更有一个好像突然冒出来,然后就给予了她暴风骤雨般爱情的情人。

    那个时候的卢克雷齐娅决定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似乎一切美好东西都被赋予给了她,这让她甚至隐约有点忐忑,担心这幸福会不会有一天戛然而止。

    然后她的预感可怕的实现了,她的亲人,兄弟,被人谋杀了。

    当听到这可怕消息时,卢克雷齐娅正和箬莎在一起,当时她多少有点紧张,因为她自作主张的把箬莎介绍给了她的另一位好友,茱莉娅·法尔内。

    卢克雷齐娅还记得茱莉娅与亚历山大之间的矛盾,或者说是仇怨更合适。

    那时候因为看到茱莉娅由于她哥哥的死痛不欲生的样子,卢克雷齐娅同样也把那个从那不勒斯来的外乡人恨得牙痒痒的。

    可现在她却要把亚历山大的妹妹介绍给茱莉娅,这让卢克雷齐娅有些紧张不安,她不止担心自己的新旧两个朋友见面之后会很尴尬,更担心她们会情绪激动甚至大打出手。

    茱莉娅肯定打不过箬莎,她的随从也打不过,甚至她身边的那些骑士也未必能打赢箬莎。

    见过箬莎射箭的本事后,卢克雷齐娅就对亚历山大的妹妹崇拜得不得了,更何况她居然还敢使用那些看了就让人感到可怕的火枪。

    卢克雷齐娅觉得箬莎简直就是一个法国的贞德那样的人物,如果不是同样喜欢漂亮的衣服,同样对各种头饰珠宝兴趣盎然,卢克雷齐娅就会认为箬莎完全是个自己不同的传奇了。

    可是不等见到茱莉娅,噩耗就先传到了波提科宫。

    当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卢克雷齐娅有些发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乔瓦尼怎么了,又是谁死了?

    然后当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卢克雷齐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个哭声,直接昏倒在了已经抱住她的箬莎怀里。

    当时的情景是难以形容的,整个波提科宫就好像末日降临般的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

    所有人都在喊叫,每个人都只知道盲目的跑来跑去,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甘迪诺公爵死了,是被人谋杀的,这个消息让每个人都吓得不轻。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接下里还有有谁被杀,这是不是意味着波吉亚家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在那一刻,卢克雷齐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她身边的箬莎,和几个平时很忠诚的随从,可更多的人这时候只有恐慌不安。

    箬莎在这时展现出的惊人的冷静,她以科森察女伯爵的名义命令波提科宫的守卫们立刻警惕起来,在保护好卢克雷齐娅的同时,她还不忘派人去通知据说会来这里的茱莉娅·法尔内。

    当这些命令都下达下去后,卢克雷齐娅似乎才从一开始的意外中清醒过来,她先是不信那个消息,然后当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反复回答后,她才终于爆发出痛苦的哀嚎。

    看着卢克雷齐娅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箬莎有一会略微有点出神。

    她想起了亚历山大对她说的话,想起了亚历山大要她无论如何一定刚要在这一天陪在卢克雷齐娅的身边,而她为了这个甚至答应了卢克雷齐娅和那个教皇的情妇见面。

    可是,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这一天会发生这么惊人的意外呢?

    难道他早就知道乔瓦尼会在头天晚上被人谋杀?!

    或者说,那个谋杀甘迪诺公爵的就是亚历山大?

    这个念头只在箬莎心头一闪就被她压了下去,可即便只是这一瞬,箬莎已经感觉到额头上的丝丝凉意。

    不可能,谋杀乔瓦尼对亚历山大一点好处没有,相反从乔瓦尼回来之后的种种迹象看,他活着对亚历山大反而更有利。

    至少,在回到罗马后的一些公开场合,乔瓦尼对亚历山大在战场上的勇敢称赞曾经不吝溢美之词。

    这让卢克雷齐娅私下里对箬莎说,亚历山大一定为了她讨好过乔瓦尼。

    可是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乔瓦尼会被人谋杀,更是连谋杀的时间都这么清楚?

    箬莎尽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她知道这时候重要是安抚住卢克雷齐娅,同时她也明白了亚历山大叮嘱她要看好卢克雷齐娅的目的。

    这个时候的卢克雷齐娅无疑是最脆弱的,在她的身边会很容易的成为她的精神支柱,甚至能成为她的主宰。

    “你想要干什么,亚历山大,或者说你正在干什么?”箬莎心里暗暗琢磨,不过她也知道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她一边尽力安慰陷入了极度痛苦中的卢克雷齐娅,一边命令人立刻返回马力诺宫去把她手下召来。

    马力诺宫那边显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来的人是乌利乌。

    马希莫留在了马力诺宫,已经在全城传开的可怕消息让整个罗马城都变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的马力诺宫显然需要一个更有力的人。

    箬莎不在,做为伯爵大人和伯爵小姐双料亲信的修道士,就成了马力诺宫理所当然的领导者。

    箬莎招来乌利乌的目的,是给亚历山大送信。

    她相信不论谋杀和他是否有关,这个时候亚历山大一定想要尽快知道罗马发生的一切。

    箬莎很想写封信,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是很容易露出破绽的,也许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就可能会被人发现什么无法挽回的漏洞,甚至她也许会连自己都没想想到却有意无意的向亚历山大提出质疑,这样的东西一旦落在有心人手里,就会变成可怕的灭顶之灾。

    所以箬莎决定只让乌利乌带去口信,她相信以摩尔人的机灵能胜任这个工作的。

    只是箬莎怎么也没想到,亚历山大六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是箬莎第一次正式见到教皇,当看到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的亚历山大六世时,箬莎多少有点发呆。

    基督世界的主宰,上帝与耶稣基督在人世间的代理者。

    即便明知道这个个头不高,还有些驼背,甚至衣服上还有因为听到噩耗打翻了杯子溅上的酒水痕迹的老头,只是个有着好几个情妇和私生子的堕落教士,可箬莎还是因为激动而身子微微震颤。

    她躬身行礼的时候只能目光看着从她面前匆匆走过的那双脚,尽管那双脚似乎经过的时候在她面前顿了顿,不过当她抬起头时,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匆匆过去,所以对于教皇究竟长什么样,箬莎居然没有看清楚。

    亚历山大六世的到来引起了波提科宫的有一阵骚动。

    因为突然发生的谋杀,对教皇的保护显然更加严密了,所有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即便是那些平时很得宠的随从们也小心翼翼,唯恐在这种时候引起旁人的怀疑。

    这么一来,刚刚到了波提科宫的乌利乌也被困在宫里,尽管焦虑紧张,但是当他终于获得自由,带着箬莎的口信离开罗马城时,已经是2天后的6月17日。

    而亚历山大的军队已经在这一天从蒙蒂纳出发,向罗马进军。

    箬莎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派人给亚历山大送信的消息,可是她知道教皇在刚刚听说乔瓦尼遇害之后,就派人给凯撒送去了消息。

    他这是担心自己钟爱的另一个儿子也遭遇相同的命运,还是因为他同样听到了某些关于凯撒的不好谣言,或者说教皇自己也那么猜测?

    箬莎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相,不过和其他听到这消息后就开始打着各自算盘的人比起来,她觉得只有卢克雷齐娅才是真的为哥哥的死伤心。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即便在睡梦中也惊醒过来,然后伏在床上一边哭泣一边不停的喊着“我可怜的哥哥。”,那样子让箬莎的心里都不由浮起一丝淡淡的负罪感。

    亚历山大,你真的早就知道这一切吗,那么你又是因为为什么不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呢。

    箬莎心里这样问过,然后她迅速不再去想这些疑问。

    她知道亚历山大应该是有他的理由,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箬莎已经决定不去探究。

    除了卢克雷奇娅,亚历山大六世是另一个真正伤心的人,他身边的人发现教皇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了许多,以至有人暗地里说,甘迪诺公爵的死把教皇打倒下了,他的精神正在崩溃,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人终于意识到,如果凯撒不能及时回来,也许波吉亚家就有可能面临另一场危机。

    教皇的私人秘书不得不连续派人给凯撒送信,在告诉关于他哥哥噩耗的同时催促凯撒尽快返回罗马。

    “你现在是波吉亚家唯一的希望了,”秘书在信里难掩焦虑的写到“有太多的人想看到我们倒台,这是波吉亚家来到罗马后最大的危机,现在唯一能拯救波吉亚家族的人就只有你。”

    一向冷静的诺梅洛写信的时候因为心慌意乱,不得不几次涂改写错的词句,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甚至没有心情重新誊写一遍,就派人把信送了出去。

    他相信凯撒看到这样一封信后,应该能意识到形势是何等的险峻。

    和其他人感到恐慌茫然与忐忑不安不同,杰弗里·波吉亚却显得异常的兴奋。

    当乔瓦尼的死讯传来时,桑夏因为吃惊意外和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因,与卢克雷奇娅一样当即昏死过去,而有在他们夫妻身边的人后来悄悄透露,当时杰弗里愣愣的坐在那里,他的目光扫过正被手忙脚乱的仆人们照顾的妻子,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让旁边的人看了感到隐隐发冷的奇怪笑容。

    那是种好像听到了一直盼望,如今终于如愿了的消息的神态,那近乎放肆的样子甚至都懒得掩饰。

    也正是这种异乎寻常的态度让人们对杰弗里感到害怕。

    很多人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原本不是很受重视的熊孩子,想到他那古怪的神情,很多人不禁相信他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传言。

    而接下来杰弗里的举动也证明了他有多么痛恨他的哥哥。

    他忽然宣布要在自己家里举行一次盛大宴会,规模要比往常任何时候多要大,至于理由,他很调皮的对身边的人说:“杰弗里要为杰弗里找些乐子。”

    当他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引起非议,以至没有人敢参加他的那个宴会后,杰弗里又不顾妻子的担心,吩咐手下备好各种远行和打猎的用具,准备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过好在他的这些疯狂举动由于亚历山大六世的申斥而终止,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不过即便这样,也有谣传说杰弗里对他的妻子夏桑的悲伤感到愤怒。

    以至他故意让人在夏桑面前唱起欢快的歌曲。

    以至有传言说他强迫夏桑与他上床,同时当着仆人的面大喊大叫的嚷着“现在能尽你丈夫责任的就只有我了,不论是否愿意,你都必须承认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感到惶恐不安,人们不知道在突然失去爱子之后亚历山大六世会做出什么事来,以至一些城里的行会已经严令他们的手下绝对不要惹是生非。

    罗马市政厅派出了几乎所有人追查凶手,他们封锁了发生谋杀的德拉卡拉广场,众多市政厅的官员杂役认真勘察着这块地皮上的所有东西,他们是那么仔细,几乎要把整块地皮都翻过来。

    但是行凶者显然是真正的行家,当天夜晚的大雨也帮了凶手的忙,除了几个凑巧见过乔瓦尼最后出现在这个广场附近的普通人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痕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谋杀。

    至于乔瓦尼为什么要在那么晚的深夜,单独来到这个犹太人聚集区,就没有人能说的清了。

    凶手在行凶后就这么消失在了罗马纵横交错的街道小巷之中,这让每个人都不由觉得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就是那个可怕的杀人犯。

    恐慌的情绪在罗马城里蔓延,一切是那么扑朔迷离,真相被掩盖在一道名叫阴谋的神秘帷幔后,以至人们甚至不敢去真的探究究竟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些什么。

    梵蒂冈的守卫加强了戒备,因为担心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权贵们也纷纷加强了各自的守卫。

    阿拉贡与罗马帝国官员们的住所已经完全被他们自己的军队保护起来,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瑞士卫队已经进驻他的半山别墅,而很多权贵们也以自保的名义趁机招募佣兵。

    一时间罗马城在经过开始的震动与不安后,很快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寂静之中。

    诺梅洛察觉到了这看似平静之下的动荡,他不得不再次给凯撒写信催促他尽快回罗马,尽管有着种种迹象似乎证明谋杀乔瓦尼的主使者恰恰就是凯撒本人,但是诺梅洛却知道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即便是公然撒谎,也要想办法证明凯撒是清白的。

    只是现在亚历山大六世似乎陷入了一种已经失常的麻木之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为此诺梅洛不得不打破了他从不主动露面的先例,私下找到了几位枢机。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以教廷的名义宣布凯撒是清白无罪的。

    对于诺梅洛的要求,枢机们表现出了少有诡异般的沉默,这让诺梅洛更加暗暗心惊,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策划准备借着乔瓦尼的死狠狠打击波吉亚家,但是很显然,那些之前对教皇俯首帖耳的枢机们,如今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诺梅洛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期盼着一个人,他让秩序会议的传令官斯科普到城外等待,并且一再吩咐他,只要见到凯撒就尽快把他护送到梵蒂冈。

    斯科普很尽职,尽管知道在接到消息后,再从那不勒斯到罗马不可能那么快,但是自从使者离开后,他就开始每天早早到城门口等待。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在第四天上午,斯科普看到了一支军队的影子。

    迎着头顶上火辣辣的阳光,斯科普看到了一群似乎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般向前迈着步子的军队。

    他们满是泥渍的脸上麻木而又漠然,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除了如同上了发条般机械的向前迈步时脚下发出的声响,这支军队沉默得令人感到震颤。

    斯科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紧盯着前面这支样子古怪的军队,当他看到同样被灰蒙蒙的染得看不清图案的旗帜时,传令官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他看到了队伍前面的一个人大步向他走来,即便那张脸上同样因为肮脏看不清容貌,但是斯科普却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果然,那个人来到斯科普面前不远的地方,他先是站住身子喘了口气,然后大声的说:

    “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奉教皇陛下的命令返回罗马!”

第四十二章 授命

    斯科普是个很聪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和那些没经历过战争与血腥的人不同,他就象那些荒野中游荡的野兽,很清楚什么是危险的,也更明白该如果躲过那些危险,让自己安然无恙。

    所以即便那支军队看上去疲惫不堪,狼狈以及,但是他却很快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味,这气味是那么浓重,以至他甚至没有多想就让开了道路。

    通向罗马城的大门向亚历山大敞开了。

    站在城门前,亚历山大略微沉吟,他这时候其实累得已经几乎没有迈步的力气,如果可以他很想让斯科普让人缠着他上马。

    就如同经历了漫长的马拉松长跑,当终点真正临近时,反而会更容易感受到疲惫的折磨。

    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停下来,他必须用自己的努力走进这座城市,然后再走进梵蒂冈和走到亚历山大六世的面前,如果说之前4天的路程都是在磨炼,那么现在才是他向人们展现这个磨炼结果的时候。

    他注定要在罗马接受所有人的关注!

    从蒙蒂纳到罗马,亚历山大及时赶到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往这样一条路的,更没有人知道还能跟着亚历山大走到罗马城下的这些士兵究竟都在想什么。

    当他们走进城门,走在罗马的道路上时,原本一向骄傲的罗马人纷纷选择了避开与他们相互交汇的眼神,当这些之前被他们看不起的南方山区来的大兵们向他们望去时,罗马人却纷纷选择了逃避,因为他们受不了那种让他们感到发憷的目光,更受不了被那样一群人盯视。

    阿格里人经过的地方街上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人们纷纷从自己房门和窗子缝隙里向外张望,他们好奇而又略带戒备的目光的投在这些全身肮脏不堪,却又透着令人胆寒气息的军队身上,当他们默默的从自家门前走过,罗马人不禁感到了阵阵说不出的压抑。

    这就是来自蒙蒂纳的军队?

    很多人心中暗自猜测,在这样一个时候,一支领地军队突然进入罗马,这不能不让人们议论纷纷,猜忌四起。

    斯科普不但聪明的选择了不与亚历山大对抗,更聪明的决定在陪着他去梵蒂冈的路上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了亚历山大。

    “大家都说教皇垮了,”斯科普有点惋惜的摇摇头,他看看旁边一阵默默走着的亚历山大,忽然压低声音说“有谣传说乔瓦尼是被他的亲人杀死的,这里面牵扯的人至少要有两个。”

    斯科普说着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然后低声嘟囔到:“我觉得我应该建议我的夫人尽快离开罗马会领地呆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太可怕了,不知道会连累到谁。”

    一直没有开口的亚历山大扭头看了眼斯科普,似是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然后他忽然开口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罗马,要知道有时候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的人,往往就会被大家认为是最好的替罪羊。”

    斯科普的脸色微微一白,他知道亚历山大在暗示什么,这多少真有点吓住他了。

    按理说法尔内家与波吉亚家不但没有矛盾,甚至还是典型相互依靠的关系。

    法尔内家要借用亚历山大六世教皇的身份为他们的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而波吉亚家则要借重法尔内家族在意大利颇为深厚的关系为自己还算浅显的根基添砖加瓦。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两个家族就真的毫无冲突。

    如果茱莉娅·法尔内能为亚历山大六世生个孩子,那么为了这个孩子的利益,他或是她的所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将成为挡在前面的拦路石。

    那么为了搬开这些拦路石,即便茱莉娅本人不做什么,可谁又能保证她的那些法尔内亲戚们不会有所行动呢?

    这样的怀疑理由也许听上去的确有些过于牵强,但是只要有人提出来,就很可能如燎原之火那样烧得旺旺的。

    更重要的是,就怕有人愿意相信,或者更希望事情就是这样。

    就如同亚历山大说的那样,替罪羊总是在那些不能为自己分辨的人当中找的。

    “看来我还不能离开这座城市了,”斯科普无奈的叹口气,然后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亚历山“那你为什么要来罗马,应该没有人会认为乔瓦尼是你杀的吧,要知道这段时间他可是没少为你说好话,那样子都让人以为你才是他的妹夫了呢。”

    亚历山大看了眼斯科普没再理会他,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对面街上一个迎面而来的熟悉身影。

    诺梅洛孤零零的站在路边,在这个只要有点身份出门都要带足护卫的非常时期,教皇的秘书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淡定态度平静的面对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罗马人。

    只是当走近时,亚历山大从诺梅洛深陷的眼窝才能看出,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到了快要耗尽的边缘。

    诺梅洛用一种似乎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走近的亚历山大,他知道教皇向蒙蒂纳派了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谋杀发生的第6天,他等来的不是凯撒,而是亚历山大。

    从罗马到蒙蒂纳即便快马需要几天?

    而从接到消息然后决定出发,又需要多久?

    诺梅洛越过亚历山大看向他身后的军队,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亚历山大满是灰尘的脸上。

    “我没想到会等到你。”诺梅洛尽量向让声音显得自然些,但是内心伸出隐约的不安还是让他的声调变得略微有点发硬“那么你是不是需要先洗个澡,现在这个样子去见陛下是很不礼貌的。”

    “我相信教皇陛下是不会在意这个的。”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诺梅洛的建议“我带着我的人走了4天,为的不是在罗马城里洗澡。”

    诺梅洛沉吟了下,似是在掂量继续阻止是不是值得,最终他和斯科普一样选择了妥协。

    “你可以觐见陛下,但是你的军队是不能进入梵蒂冈的。”诺梅洛依旧坚持着最后一点据理力争的机会“从查理曼时代开始,没有任何一位君主和贵族带领他的军队直接进入梵蒂冈。”

    亚历山大咧嘴笑了笑,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那样子让诺梅洛感觉就好像是在嘲笑他公然撒谎的本事。

    “我的军队会在天使堡外待命,”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刚刚松了口气的诺梅洛脸色一滞“就如同当初的弗利的母老虎做过的那样。”

    诺梅洛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那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愤怒。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弗利的母老虎,曾经因为丈夫的舅舅西斯笃斯四世教皇的驾崩悍然带兵封锁圣天使堡,导致枢机主教团无法进入梵蒂冈,时间居然长达2个月!

    这两个月的封锁,是梵蒂冈历史上最耻辱的事件之一,以至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是人们还是对那件事避而不谈,以免引起太多的难堪。

    现在亚历山大公然提出要让军队在圣天使堡待命,一时间,不论是教皇的私人秘书还是旁边的斯科普,都不由想起了那段让梵蒂冈人忌讳如深的日子。

    已经快到7月的台伯河上,刚一靠近,阵阵凉爽的清风就已经从河面上扑面而来。

    但也许是因为刚刚发生的谋杀与这条河有关的缘故,感觉着那原本应该很爽快凉意的同时,阵阵隐约的不舒服也让人总是想着尽快离河边远远的。

    亚历山大信守了他的诺言。

    看着那支军队默默的走进了圣天使堡下的要塞营地,诺梅洛先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亚历山大。

    “从这里可以控制进出梵蒂冈的要道。”秘书看似不经意的说。

    “而我不是那个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亚历山大没有要接诺梅洛话的意思,然后他想了想之后又轻轻一笑“说起来挺有意思,我和那个弗利的母老虎还多少沾着点亲戚关系呢。”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丈夫吉特拉姆·尼奥里是西斯笃斯四世的外甥,而巴伦娣的父亲老罗维雷则是西斯笃斯四世的侄子。

    只是这看上去似乎并不很远的关系,并没有让罗维雷和斯福尔扎家之间变得更加亲密。

    相反,就在不久前的罗马涅战争中,有着热那亚人参与的梵蒂冈联盟就狠狠的教训了有米兰人参加的联军。

    这就是这个时代贵族之间的可笑关系。

    听着亚历山大的话,诺梅洛的目光变的更深沉了些。

    这是在暗示他背后有热那亚人的支持吗?或者是说必要时候他会和米兰甚至威尼斯人结盟?

    因为不知道亚历山大究竟是在暗示什么,诺梅洛干脆不再和他说话,只是沉默的在前面领路。

    对西斯廷大教堂,亚历山大已经很熟悉了,跟着诺梅洛他穿过了那些有名的走廊和几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房间,在顺着一截盘旋而上的楼梯来到教堂后面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后,诺梅洛停了下来。

    秘书先是舔了舔嘴唇有点犹豫,然后他才低声说:“陛下刚失去了他心爱的儿子,所以,”诺梅洛顿了下后才说到“对他好点。”

    亚历山大默默点头,其实他路上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亚历山大六世为什么会让人召他回来。

    教皇肯定是希望凯撒这个时候能回到他的身边的,或者是希望卢克雷齐娅陪着他,甚至就是想让杰弗里那熊孩子安慰一下他痛苦的内心都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找自己呢?

    亚历山大想不明白。

    所以当站在这扇门外时,亚历山大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随着秘书轻敲之后推开房门,亚历山大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关门轻响,现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

    亚历山大六世孤独的坐在他那把摇椅里,午后的阳光正照在他身上,这让教皇的身上看上去就好像披上了一层圣光。

    亚历山大慢慢走过去,来到距教皇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来,他先是鞠躬行礼,然后就默默站在那里等着教皇的反应。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教皇慢慢转过头看向亚历山大。

    当看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样子时,亚历山大微微一愣。

    苍老而又无力,就如诺梅洛说的那样,这时候的教皇完全是个失去爱子的老人,而不是个以阴谋诡计和贪婪奢靡著称的恶棍,当他眼睛眨动时,塌软下垂的眼袋让他看上去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不上,因为没有化妆而已经露出老人斑的皮肤显得干燥发黄,那种样子和在人们平时看到的总是显得精神奕奕的神情完全不同。

    “是你先来了。”

    亚历山大六世原本无神眼中慢慢闪过一丝玩味似的光,他打量了一阵面前的年轻人,然后扶着摇椅想要站起来。

    摇椅来回的晃动,教皇也跟着摇晃,以至他已经半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

    亚历山大想要过去搀扶他,却被亚历山大六世摆手拒绝,他再次按住扶手然后小心用力,最后稳稳的站直了身子。

    “看,这也并不很难,”亚历山大六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他摆摆手示意跟他过去“看得出来你应该很累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尽快的好。”

    教皇踏上一级台阶,然后走到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就是在这张办公桌上,曾经发布了一道道关系着整个基督世界命运的重大命令。

    “我不知道凯撒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很快,可也许他并不着急,”亚历山大六世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诺梅洛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实际上即便没有人向我报告,我也能猜到他一定正在到处想办法为凯撒洗脱恶名。”

    “这不是个好主意,”亚历山大终于开口“这么做其实等于是在承认那个人就是凯撒。”

    教皇松懈的脸颊微微一颤,自从乔瓦尼被杀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凶手,这是因为人人都怕接下来就要不可避免的要牵扯到凯撒。

    可是亚历山大却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甚至干脆直接点明凯撒就是“那个人”。

    “你也认为……凯撒是那个人吗?”亚历山大六世盯着亚历山大“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在亚历山大六世忽然变得凌厉的眼神的盯视下,亚历山大毫不躲避的望回去。

    “陛下,关键是您自己是不是这么认为,”亚历山大的话让教皇原本蜡黄的脸上忽然浮起一层不正常的殷红“还是说,那个人是不是凯撒这重要吗?”

    教皇脸上的殷红更深了,他甚至有点失态的抓住了桌上的一个沉重的铜底座十字架,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愤怒直接砸过去!

    可他最终慢慢放开了手,教皇缓缓的坐下来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复,然后抬手用两个手指向亚历山大招呼了下。

    “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哪怕是不在这里人,也一样可疑。”

    教皇的话让亚历山大心头一沉,他迅速看过去,恰好迎上亚历山大六世正审视般盯着他的目光。

    “但是你不同,”教皇面无表情的望着亚历山大“我不知道在雷亚罗发生了什么,不过乔瓦尼自从回来之后对你的态度却变了,他不止一次的称赞你不但是个优秀的军人,而且难得的还有着一个外交官的坚韧性格,按他的说法,和你谈判也许要比在战场上打赢你更困难。说起来乔瓦尼过去并不喜欢你,可现在他认为你可以是个不错的朋友,我记得他甚至有一次说你和卢克雷齐娅很般配。”

    “公爵的赞赏让我惶恐。”

    亚历山大随意说,他知道教皇显然不是说这个。

    果然亚历山大六世继续说:“就因为这个,我认为你是唯一一个不会有理由想要杀死乔瓦尼的人,因为他对你有用,所以我才会把你召回来。”

    果然是这样,尽管已经猜到,但是当经由教皇自己亲口说出来时,亚历山大还是不由心中涌起一丝奇妙的复杂情绪。

    有点释然,可更多的是一丝隐隐悸动。

    “现在的罗马有太多的人想要看波吉亚家的好戏了,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在暗中策划针对我的家族,我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至少是在乔瓦尼的死,或是我们家族其他人的死当中捞不到好处的人,”教皇盯着亚历山大六世的眼睛“这样的人现在只有你,所以才把你召回来,我要你从现在开始暂时担任罗马的城防军指挥官。”

    说到这,教皇不等亚历山大开口就继续说:“别忘了,卢克雷齐娅也是波吉亚家的人,而且她是我最喜欢的女儿。”

    亚历山大刚刚张开的嘴顿住了。

    亚历山大六世的意思很明显,即便不为了波吉亚家,为了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也是不能拒绝这个命令的。

    如果没有了波吉亚家,或者是这个家族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灾难,那么卢克雷齐娅无疑也会被卷进这些麻烦之中。

    乔瓦尼死了肯定会有人从中得到好处,那么卢克雷齐娅呢,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只有亚历山大不会在波吉亚家的人的死亡当中得到什么好处。

    哪怕是法尔内家的人呢?难道不会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吗?

    亚历山大脑海里迅速闪过斯科普的脸。

    他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却真的触到了那个大家都在尽量回避的东西。

    乔瓦尼,或者是其他波吉亚家的人死,会让谁从中受益?

    “我的儿子死了,”亚历山大六世声音变得低沉下去,低得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我要知道是谁杀了他,所以帮我找到这个凶手,不论他是谁只要帮我把他找出来,然后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我要看看他的脸。”

    看着目光死死盯着桌上任命他为罗马城防军指挥官的命令书的教皇,亚历山大稍微沉吟,随后鞠躬行礼。

    “遵命,陛下。”

    从教皇的房间出来,亚历山大在一直等待的诺梅洛陪同下离开了大教堂,当他沿着圣天使堡后面的小路一直向前走,来到波提科宫的外面时,他看到了早已经闻讯站在波提科宫门口等待的那两道人影。

    突然扑上来的人儿如夏日的蝴蝶,接着就是令人心碎的哭泣。

    “亚历山大!乔瓦尼,死了!”

    卢克雷齐娅的泪水瞬间滴在亚历山大的脖颈上,而在她的身后,箬莎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第四十三章 与波提科宫女人们的再会

    波提科宫和之前亚历山大来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幽静中透着舒适,当走进用青木板隔开的围墙时,似乎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就都变得不存在了。

    亚历山大站在花坛中间的石子路上,一直向前看去可以看到白色大理石建成的房子的轮廓,院子里通向大门的拱形廊亭和典型罗马时代的三角形门柱让这座宫殿透着一股远较如今很多地方的建筑更加奢华却又更有韵味的气息。

    那些矗立在小路两侧的希腊神像依旧那么整洁而又充满情趣,不过亚历山大却多少觉得这时候再看这座房子,与他之前来过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同了。

    他第一次走进波提科宫的时候,还是个不被别人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可如今陪着他一起走进这所房子的,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女儿。

    不过亚历山大并非是为这个感到得意,他想到的其实是当初他为了激怒凯撒而让纳山佯装行刺卢克雷齐娅那件事。

    大概当时的他很难想象有一天会和卢克雷齐娅之间发生这么微妙的关系,所以当时他毫不犹豫的决定利用凯撒对卢克雷齐娅的感情刺激凯撒,虽然当时他并没有真的想要卢克雷齐娅的命,但是那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可如果有必要呢,他会不会就让纳山杀了如今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个小女人?

    亚历山大心头微微有点恍惚,他望着卢克雷齐娅的目光中不由掠过一丝复杂,她是永远不会知道,如今她正爱着的这个男人,曾经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亚力山德拉·德·米拉站在廊柱的下面,她的神色平静,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太多的沧桑,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亚历山大六世在迷恋上她的儿媳妇之后,却依旧对这个当婆婆的宠爱有加的原因。

    说起来波提科宫是个很奇妙地方,教皇的女儿,教皇的情妇,还有身兼教皇情妇的儿媳妇的另一个教皇情妇,三个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其中那对服侍同一个男人的婆媳,还是这个男人女儿的抚养人和闺蜜好友。

    看到德·米拉,亚历山大就不禁想起了她的儿媳妇茱莉亚·法尔内。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是不是在波提科宫,不过想来她是很不愿意见到他的。

    “夫人,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不过我是按照教皇陛下的命令来巡视的。”亚历山大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毕竟作为刚刚上任的城防军指挥官,他特别关心教皇家人们的安危这倒也说得过去。

    德·米拉默默点点头,她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似乎亚历山大就和那些院子里雕塑没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在紧紧依在亚历山大肩头的卢克雷齐娅的脸上划过,然后微微转身。

    就在亚历山大以为她就要回到房子里去时,德·米拉忽然又回头对稍微站在后面的箬莎说:“伯爵小姐,我正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赏光?”

    箬莎的嘴唇不易察觉的轻轻动了一下,没有人知道她暗暗说了句什么,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随着德·米拉向房子里走去。

    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亚历山大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德·米拉会是这么种态度,这不但是默许了两个人的独处,甚至还为了让两个人更方便些故意支开了箬莎。

    这让原本以为会遭到冷遇或者是刁难的亚历山大承认,德·米拉的举动很是让他意外。

    至于箬莎,除了见面时候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几乎还没有机会能说上句话,现在再看着头也不回跟着德·米拉离开的箬莎,亚历山大不禁微微有点头疼。

    他知道箬莎应该是生气了,这让亚历山大不禁琢磨着接下来得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哄好生气的“妹妹”了。

    卢克雷齐娅显然没有察觉到身边这对“兄妹”之间的暗流涌动,痛失亲人的悲伤还让她无比的痛苦,即便是见到情人也依旧没有完全从乔瓦尼的死带来的悲哀中摆脱出来。

    波提科宫旁边的花园里隐约可以看到不停走动的卫兵。

    之前纳山对卢克雷齐娅的“袭击”已经让凯撒加强了对波提科宫的警卫,乔瓦尼的死就更是让这座宫殿成为了罗马被守护得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花园中成排的灌木丛郁郁葱葱,当走进其间的小路时,就如同一下子和四周隔绝开来。

    亚历山大揽着卢克雷齐娅慢慢走在小路上,月末的傍晚带着阵阵热气的晚风吹起了卢克雷齐娅身上的黑色的丧服裙子,轻薄的裙摆包裹住她的身子向后飘扬,把她那双匀称双腿的轮廓完全映衬出来。

    亚历山大微微放慢一步让自己落在后面,然后不等卢克雷齐娅回头从身后穿过手臂轻轻抱住了她的纤腰。

    卢克雷齐娅站住了,她闭上眼睛,头微微向后仰起,倚靠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然后整个人窝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乔瓦尼之前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你,他可以帮我,”卢克雷齐娅说完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他总是想给我最好的,除了父亲和凯撒他是对我最好的,可现在他让人谋杀了,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仇。”

    “别想太多了卢克雷齐娅,闭上眼睛睡上一会,然后你会觉得的好点的。”亚历山大低声在卢克雷齐娅耳边叮嘱。

    有那么一会他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也许真错了,让乔瓦尼活着大概应该更好。

    但这个想法只稍微一闪就消失不见,不论是出于对波吉亚家人的了解还是现实需要,亚历山大都知道乔瓦尼活下来带来的不确定就会更多,那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亚历山大知道这么想也许有些冷酷,特别是当怀中女人湿润的泪水滴在他的肩头上时的那种温暖,更是似乎在不停提醒他,乔瓦尼的死其实是他的责任,甚至他和那个凶手没什么区别。

    但是亚历山大只是低下头在卢克雷齐娅的耳边颈旁轻轻亲吻,直到听到怀中女人因为几天来的悲伤,疲惫和忐忑不安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亚历山大轻轻抱起卢克雷齐娅走到亭子里,把她轻放在软塌上,然后他坐在卢克雷齐娅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熟睡中的美人。

    然后他不能不承认,之所以会和卢克雷齐娅渐渐走到如今这种莫名其妙关系的地步,固然是因为种种阴错阳差的缘故,可眼前美人的惊人美丽大概才是导致如今这种局面的根本。

    至少他和自己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之间,不但从没有过过于亲密的关系,甚至两个人除了维持着未婚夫妻的名义,就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接触了。

    尽管说起来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提出作为未婚夫应该享受的权利。

    亚历山大的建议很不错,当染红了西方的夕阳收起最后一道亮光,整片大地都已经笼罩在暗蒙蒙的阴影中时,卢克雷齐娅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了。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凉,她微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正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你一直这么看着我?”

    “一直在看,”亚历山大笑了笑“然后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亚历山大的话卢克雷齐娅有些诧异,她今年7岁,尽管已经有了一次历经3年的婚姻,但是一直以来独自住在波提科宫的她,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忘了还有个丈夫。

    甚至即便真正成为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妻子后,她也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

    爱情,对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来说其实是个陌生得让她连尝试一下都缺少好奇心的东西。

    可现在,看着坐在身边只是低头望着她的年轻人,卢克雷齐娅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以前从没碰触到过的奇妙情绪。

    和与乔瓦尼·斯福尔扎在一起不同,甚至与被亚历山大劫持后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那种让她心悸,却又异常吸引着她想要不住品尝的刺激暧昧不同,那是一种暖和得让她觉得即便是吹在脸上的晚风都变得温柔起来的奇妙感觉。

    卢克雷齐娅想要坐起来,可因为亚历山大的手臂穿过她的身子拄在她身子左侧而无法使力,她就抬起右手手想要推开他,但是却被亚历山大轻轻攥住。

    “我答应你,”亚历山大附下身在卢克雷齐娅耳边小声说“我会抓住凶手,为了你也为了乔瓦尼。”

    当他说这话时,亚历山大明显感觉到了卢克雷齐娅的身体微微一颤,一瞬间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慌,因为紧张她的手不禁用力,以至被亚历山大握住的右手指甲刺在了他的手背上。

    亚历山大认真的看着卢克雷齐娅,当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慌张后,他不禁暗暗摇头。

    很显然,即便是在如同与世隔绝的波提科宫里,卢克雷齐娅也应该已经听说了关于凶手的种种传言,或者说作为波吉亚家的一份子,已经渗入血液中的那种对阴谋和背叛的敏锐,已经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亚历山大说完这句后没再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就没了意思。

    亚历山大六世是真的要找到那个凶手吗?或者说他是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的儿子,然后就如他说的那样,要亲眼看看那个人脸?

    如果那个人是他不希望看到的呢?

    或者并非是他想要见到的呢?

    或许,亲手谋杀了乔瓦尼的凶手,与某个背后策划这场谋杀的人之间,亚历山大六世更愿意只看到前者?

    压力山大意识到亚历山大六世选择由他来担任这个罗马城防军的指挥官,除了因为他是少数没有嫌疑的人中的一个,还有个原因,就是大概也没有人愿意担任这个如今可以说是烫手山芋般的职务。

    想通这个的亚历山大不能不在心里暗暗感叹老狐狸的不好对付,同时他也开始为即将面临的困难有点发愁。

    特别是等到凯撒回到罗马,大概这种困难就更明显了。

    即便是顶着个谋杀亲哥哥的嫌疑,可所有人都知道随着乔瓦尼的死,凯撒势必已经成为了波吉亚家族中唯一能继承家族权力的人。

    卢克雷齐娅是女人,而杰弗里之前的种种表现已经让人们知道那就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熊孩子。

    这种情况下,还会有谁甘冒着得罪着凯撒的风险去为一个死人追求公道?

    或者说,乔瓦尼的死其实让很多人暗中拍手称快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为他的死操心?

    那么接下来一切的难题就都变成了亚历山大的。

    找一个什么样的凶手才能让教皇“满意”?

    或者挖掘到一个什么样的阴谋才能让人觉得“配得上”乔瓦尼的死?

    亚历山大双手探到卢克雷齐娅的身下轻轻一托,把她从软塌上抱起来。

    因为腰上的力量,卢克雷齐娅的上身不由微微向后仰去,她已经发育完好的胸部让她的身子瞬间向上弓起了一道迷人的弧线。

    7岁依旧稚嫩却又因为身为新寡而成熟的身躯散发出诱人的魅力,亚历山大觉得原本凉爽的花园里忽然变得燥热起来,他再次微微用力把卢克雷齐娅抱到地上站稳,然后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

    “放心,我会抓住凶手的。”

    波提科宫里,德·米拉和箬莎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种略显诡异的沉默。

    实际上在回到房子里后,德·米拉就不再理会箬莎,她开始吩咐仆人们准备晚餐,在经过了一阵忙碌之后,她似乎才想起还有箬莎这么个人。

    于是德·米拉就邀请箬莎和她一起巡视起了厨房。

    可惜的是箬莎很快就发现与那些她颇为熟悉的交易手段与谈判伎俩比较起来,某道菜式该如何做法却是要难得许多,以至这趟厨房巡视刚刚开始没多久,她就不得不狼狈的败下阵来逃之夭夭。

    所以接下来她就只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德·米拉娴熟的指挥着那些仆人把大厅里布置得异常的花团锦簇,这么一来之前因为乔瓦尼的死而变得有些暮气沉沉的波提科宫又显得热闹了起来。

    亚历山大两人回到房子里时,正看到德·米拉在小心的用一根很长的挑杆上给桌子中间一座硕大的蜡台点火。

    她的手很稳,尽管蜡台上树着很多支蜡烛,但是她总是能从缝隙当中准确的穿过去然后点亮某一支,而不碰到其他的。

    看到两个人,德·米拉用带着丝审视的目光先是打量了下卢克雷齐娅,之后才又看了看亚历山大。

    接着她的眉毛微微一皱。

    “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洗漱一下伯爵,这样也许能让晚餐更舒适些。”

    亚历山大低头看看身上肮脏的衣服微微苦笑,除了在亚历山大六世那里略微洗了把脸,他也就是在来的路上随意收拾了一下,这个样子显然已经不只是有些太过随意,甚至有些邋遢的失礼。

    “亚历山大刚从蒙蒂纳来,他从出发到进罗马才用了4天,”卢克雷齐娅赶紧为情人一边解释,一边不忘说他的好话“没有人能比他更快了,这一路上他吃了不少苦。”

    “看的出来。”

    坐在一旁的箬莎淡淡的说。

    然后她站起来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把她从亚历山大身边轻轻拉开。

    “我想我的哥哥肯定是因为接到教皇的命令才这么积极的,”说这话的时候,箬莎修长好看的脖子奇怪的微微一偏,用一种似是在探究的神态打量着亚历山大“或者他是因为接到了某位夫人的急切召唤才这么不顾一切的赶来的?”

    “我在路上见到了你派来送信的乌利乌。”亚历山大故意含糊的说。

    “哦,对,那封信里有卢克雷齐娅急于见到你的消息。”

    箬莎似乎没听懂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而她的解释让卢克雷齐娅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和喜悦。这是一顿很奇怪的晚餐,各种丰富的肉食让人觉得在这样的夏天吃这么一顿饭多少有点突兀,而卢克雷齐娅时而高兴时而悲伤的变化也让这顿饭吃得有些费力。

    至于德·米拉,除了做餐前祈祷时短暂的说了几句话,整个用餐的时候都是沉默的,这让亚历山大不禁有点奇怪,这么一个虽然风韵犹存可似乎性格过于沉闷的女人,究竟是怎么牢牢抓住亚历山大六世这个花花老头心的。

    亚历山大的确有些饿了,几天来吃不好睡不好的折磨这时候变成了对丰盛食物的极度渴求,这让他根本顾不上似乎有些古怪的气氛,而是不停的从桌子上抓起食物放进嘴里。

    这又引起了卢克雷齐娅的伤心,想到哥哥的死,想到情人一路奔波的辛苦,再想到两个人之间其实颇为渺茫的未来,卢克雷齐娅不禁再一次流了眼泪。

    这顿饭就在这种时而喜悦,时而悲伤的奇怪当中结束,只是当卢克雷齐娅提出也许可以让亚历山大在波提科宫里住上一晚时,一直对两人似乎颇为放纵的德·米拉终于表示了反对。

    “今天晚上不是个合适的日子。”

    只这一句话,亚历山大就猜到大概教皇晚上会来过夜,这让他决定赶紧告辞离开。

    直到马车消失在起伏的高丘后面,亚历山大才看不到卢克雷齐娅的身影。

    只是当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箬莎时,看到的却是一张正面无表情望着远处的脸。

    亚历山大张嘴要说话,却不想箬莎首先打破了沉寂。

    “你回来得真的很快。”

    箬莎一句话就把亚历山大想要说的话挡了回去,他愣了愣之后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

    “我知道我好想有点着急了,不过,”亚历山大似乎想找个措辞解释,可接下来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就一头倒在了箬莎的肩膀上“我好困……”

第四十四章 改变,从艺术开始

    亚历山大几乎是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马力诺宫的了,他只隐约中还能想起马车摇晃中他好像是陷在一团云彩般的温暖与后来略微清凉中的那种舒适感觉,这让他很惬意的动了动,然后就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连续几天的奔波,路上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每天停下来时几乎连宿营地都不布置就倒在地上大睡,除了第一天还能因为饥饿吃下点东西,后来的几天阿格里人因为过于疲劳甚至连吃东西的**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是亚历山大拖着疲惫的身体手里拿着根长矛不住敲打催促着士兵们进食,可当他自己拿出水和干燥的面包肉脯后,却同样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一点点的吃下去。

    饥饿,疲惫交替的袭击让一些人掉了队,但是没有人去帮助他们,人人似乎都已经知道这趟罗马之行将是对他们的重大考验,在这个考验下没有作弊也不允许作弊,因为不能经过考验的人,在以后也将无法承担保护自己与同伴的责任。

    就是这样的4天,亚历山大甚至不记得当看到罗马城的影子时他是怎么坚持着继续走下去的。

    然后就是觐见教皇和赶往波提科宫,事实上当卢克雷齐娅在他身边安静入睡时,亚历山大只能用不停的咬痛嘴唇提醒自己不要睡去。

    德·米拉准备的丰盛晚餐却是让他没有能坚持下来的最后一击,吃饱喝足后随之袭来的困倦感终于在看不到卢克雷齐娅后彻底打倒了他,这让亚历山大甚至来不及和箬莎说上句完整的话,就头脑昏沉的睡了过去。

    而且这一觉是那么香甜,甚至连什么时候回到的马力诺宫,然后又是怎么被人送到舒适的床上都不知道。

    睡梦中,他似乎觉得有人在他身边坐下,出于对危险的本能警惕,亚历山大的身子微微蜷曲,把自己身上最软弱的地方保护起来,随后他似乎感觉到身体埋进了更加柔软的地方,这让他不由又动了动,然后再次深深睡去。

    不知道了多久,只是尽管依旧觉得全身乏力,眼皮似乎怎么也无法睁开,但是一旦稍微听到点声音,亚历山大就忽然醒了过来。

    或者是内心里对身边环境并不放心,他醒的很快,然后他挣扎着强迫自己坐了起来。

    这是他在波提科宫中的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当他醒来时他甚至险些习惯的喊一声“索菲娅”。

    以前索菲娅总是能比他起得早些。

    他经常能在醒来后看到坐在床对面椅子里要么鼓捣她的短弩,要么不住擦着亚历山大当初送给她的那条不值钱的项链上的玻璃挂坠的索菲娅。

    不过现在亚历山大看去时,对面的椅子是空的,这让他不由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如今已经是6月底,而索菲娅也已经离开了很久了。

    也许是长时间的疲劳让人的情绪也变得脆弱了,亚历山大这一刻有些莫名激烈的想念索菲娅,不过很快他就被门外隐约的嘈杂声音惊醒,他向窗口看看,当看到外面已经大亮的天光后,亚历山大立刻从床上下来,他顾不得穿上上衣,直接光着肩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走廊里的人似乎都是一惊,看到亚历山大站在门口,正在和仆人说什么的乔安娜发出声低呼,然后赶紧转身向一旁走去。

    “抱歉陛下。”

    亚历山大随意说了一句,他倒并非有意怠慢乔安娜,但是只要想想她和纳山之间那些事,他就觉得这位前王后实在没有必要显得这么庄重。

    “伯爵,没想到你睡的这么少,还有人打赌你会一直睡到晚上月亮出来呢。”乔安娜回过头看了眼亚历山大“不过看来是科森察伯爵小姐赢了,之前她就吩咐人给你准备早餐,那应该是她已经猜到你会这么早就醒。”

    亚历山大先是向乔安娜微微鞠躬,然后才接过旁边仆人递过来长外衣披在身上。

    “陛下,这段时间希望您过的还算顺心。”

    亚历山大很想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可不知怎么一开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里带着丝掩饰不住的讽刺。

    事实上自从索菲娅离开后,他就对乔安娜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他能想到在当初索菲娅被迫离开这件事上乔安娜都做了些什么,至少这从她的生活忽然曾经一度手头宽裕不少就能看出来。

    那应该是巴伦娣对她帮忙的酬劳。

    一位王后居然开始为了那么点小钱替人跑腿办事了,这让亚历山大在感叹人身际遇忐忑的同时,却对乔安娜的贪心颇为厌恶。

    乔安娜原本还挂着丝微笑脸上瞬间沉了下来,她似乎想要发怒,却最终忍耐住了。

    她很清楚,如今的她其实已经什么都不是,从腓特烈断了她的年金那可一刻起,她就彻底陷进了窘迫当中,如今的她甚至连罗马城里一些殷实家庭都不如,她甚至已经在想着是不是该遣散一些仆人收敛开支了。

    如今虽然在名义上她依旧是马力诺宫的主人,可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她已经变成了个吃闲饭的,或者干脆说就是寄人篱下。

    整个马力诺宫的开销之前是由亚历山大支撑,自从那位看上去就财大气粗的科森察伯爵小姐来了之后,做为那不勒斯前王后的乔安娜就更是只能在这所房子里混日子了。

    亚历山大又鞠了一躬算是尽了礼数,然后他就穿过走廊向楼梯走去,因为他听到仆人说箬莎正在下面的大厅里。

    当看到箬莎时,亚历山大先是停在楼梯口站了一阵仔细看着,然后才慢慢走下楼。

    这时候的箬莎正和几个看上去就颇有点艺术家气息的人在一起,这是因为这些人要么身上脏兮兮的好像刚从采石场出来,就如同这时候正手舞足蹈连说带比的“小米”,要么就是虽然衣着看上去很正常,可不时会咬咬手指甲,做上几个只有文艺青年和神经兮兮的艺术家才有的小动作,就如同这时候站在箬莎身边,一双眼睛死盯着箬莎的侧影看个不停的某个人。

    亚历山大不喜欢这人的眼神,所以他走下楼后直接从那人身前穿过,来到箬莎的身边。

    “在干什么?”亚历山大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图纸看了看。

    “我准备把这座宫殿修缮一下。”

    箬莎随口说,她这时候正兴趣盎然的听着正说个没完的“小米”唠叨他的设计杰作。

    “这不是简单修缮一下,”看着图纸亚历山大喃喃自语“你这是要把马力诺宫拆掉重建吗?”

    “做为如今的蒙蒂纳伯爵的府邸,马力诺宫也许够了,”说着箬莎把身子前倾,在亚历山大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做为未来的托斯卡纳甚至是罗马涅的主人,这所房子就太小了点。”

    亚历山大愕然的看了眼箬莎,他从没见过箬莎袒露出过这样的野心,之前只在对财富追求上表露出过极高兴趣她,什么时候突然对权力如此感兴趣了。

    只是看着虽然还只是个大致草图,可已经能让人感觉到其中辉煌气势的宫殿图纸,亚历山大总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的朋友,你对这个不满意吗,”‘小米’看着微皱眉梢的亚历山大问着,然后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如今已经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了,于是他又赶紧硬邦邦的鞠个躬“请原谅我的失礼,不过我还是向问您一下,您对我的设计有什么不满吗?”

    当这么问时,尽管想把声调放柔和些,可‘小米’的语气就又不免带上了一丝执拗。

    我哪敢对您的大作有任何不满呢,亚历山大苦笑一声。

    质疑米开朗基罗的艺术水准,亚历山大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草图看上去有些奇怪。

    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旁边的仆人:“蒙泰罗枢机的教堂叫什么来着?”

    仆人一愣。

    蒙泰罗枢机,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人用了。

    自从之前的枢机莫名其妙被人杀了之后,继任的蒙泰罗主教并不担任枢机这一要职。

    想明白了的仆人赶紧回答:“主教大人所在的是圣安娜祈祷教堂。”

    “哦。”

    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神色的亚历山大低应了声,就不再说什么。

    只留下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亚历山大看了看箬莎低声问:“你要在把马力诺宫推倒重建吗?”

    “我只希望这座宫殿成为适合我们长期居住的地方。”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热流。

    他知道应该是那句“适合我们”让他感动了。

    只是看着那草图,亚历山大多少觉得有点恍惚。

    对称的轴线,削直的立墙,以被分割得异常均匀而著称的整栋房子的结构,还有完全为了采光为目而特意设置出众多数量的外隆式窗户,这些结构让亚历山大很快就从草图上颇为独特的外观认出了这么一座房子。

    布兰卡乔宫,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认错了。

    这是一座在许多年后会十分有名的建筑,甚至对于到过罗马的人来说,除了斗兽场万神殿这些了不起的古罗马遗迹之外,布兰卡乔宫同样是必须游览的地方之一。

    这座宫殿后来甚至还因为一个美丽的女人与她演绎的故事享誉世界,这个女人叫奥黛丽·赫本,而她的故事叫《罗马假日》。

    亚历山大心里有些莫名的茫然,在他记忆里布兰卡乔宫是要在半个多世纪之后才会建成的,而拥有这座奢华宫殿的,正是他的冤家对头斯福尔扎家。

    只是当时的斯福尔扎已经被从米兰公爵的宝座上赶下来,斯福尔扎家的人更是只能依仗着家族多年来积攒的财富在罗马做起了富家翁。

    可是现在,布兰卡乔宫却要在早出半个世纪的时候出现,而建造这座在后世扬名的辉煌建筑的人,也不再是号称巴洛克建筑之父的马尔代诺,而是变成了如今在罗马刚刚名声鹊起的米开朗基罗。

    只是尽管设计者和主人都发生了变化,但是布兰卡乔宫却依旧是那个样子,甚至即便是提前了将近大半个世纪,但是这座宫殿那奇特的外型依旧出现在了图纸上,然后,将会有另一位更加辉煌的大师巨匠来完成这座不朽的非凡建筑。

    亚历山大依然有些呆愣愣的,这在旁人看来应该是因为没有还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但只有亚历山大自己知道,他的呆愣绝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疲倦,也不只是因为忽然发现自己妹妹要造的居然是一座被后世无比推崇的,甚至被很多年轻人视为婚礼殿堂的美丽建筑。

    他恍惚的,是发现历史终于渐渐在发生变化,哪怕只是一座建筑的设计师的变化,也说明着他之前还算勉强熟悉的历史轨迹正在缓慢而不着边际的悄悄改向。

    那么他之前所计划的一切,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局势的变化最终走上一条他并不熟悉的道路?

    如果是那样,他又该做什么样的准备?

    亚历山大心中反复琢磨,以至连‘小米’对他说话都没有注意。

    “大人,难道您不同意我的这个请求吗?”

    直到听到这因为提高声调而稍显不快的询问后,亚历山大才恍然醒来。

    “抱歉我可能之前没睡好,你应该听说了,我从蒙蒂纳到罗马用了四天时间,”亚历山大略带歉意的解释,对这位未来杰出大师他还是很敬佩的,尽管如今实在看不出来他和大师这个称呼有什么关系“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米开朗基罗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接下来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中就露出了兴奋和热情,那样子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后世关于‘小米’某些取向方面的传言,这让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刚刚得到伯爵小姐的允许,现在想从您这里知道,我是不是有幸能让您成为我一直酝酿的一件作品的模特?”米开朗基罗用如同看着一块等待雕凿的绝品石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亚历山大“您的外表,您的脸庞,还有这个鼻翼的阴影衬托出的线条,这一切都证明您是我这件作品最合适的形象,我记得咱们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就提出来过,现在我再一次向您请求。相信我这绝对是一件真正的艺术珍品,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一旦这个杰作完工,它势必会成为流传于世的珍宝,我相信这个杰作绝不会辱没作为模特的您的名声,甚至有可能在许多年后和您一起成为被世人瞻仰的传奇。”

    亚历山大的心微微一跳,他已经隐约猜到米开朗基罗说的那件杰作是什么,这让他心中不由暗暗兴奋。

    谁不想让自己的形象流传后世,哪怕这个形象是光着身子的呢。

    既然连布兰卡乔宫都会提前出现,那么某位流传后世的艺术瑰宝是以他的形象而作,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在他刚要开口同意的时候,似乎怕他不愿意接受这个请求似的,米开朗基罗又回头对旁边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箬莎说:“对了伯爵小姐,我也准备为您制作一尊雕像,我相信您也一定会喜欢的。”

    “绝对不行!”

    亚历山大立刻改了口,他气急败坏盯着眼前有点莫名其妙的‘小米’。

    亚历山大可是很清楚,米开朗基罗雕的那些东西,不论男女可都是光着身子的。

    然后他恶狠狠的对有些目瞪口呆的‘小米’说:“这个你就死心吧,休想!”

第四十五章 艺术,大师,和爱情

    米开朗基罗显然有着一个艺术巨匠和大师的一切性格,哪怕如今还只是崭露头角,可这些成为的巨匠大师的性格也已经具备了。

    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固执。

    虽然“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这句话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但是米开朗基罗却已经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的确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且因为这属于人类性格方面的特性,反而要比某些自诩永恒真理的口号更加真实,可也更加执拗。

    所以虽然被亚历山大严词拒绝,但是小米毫不气馁,甚至因为这个拒绝反而更坚定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向亚历山大描述自己的伟大构思,甚至连原来到马力诺宫来干什么都忘了,到了后来干脆推开桌上乱七八糟东西开始画起了素描。

    看着那些开始随便几笔定线,就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确立了人物位置与占比空间之间近乎完美的格局,然后再是随着勾勒的线条渐渐出现的一具具比例均衬的草图素描,亚历山大很想从他手里把这些东西抢过来,然后好好收藏。

    相信这些东西过上几百年后,一定是价值不菲的艺术珍品,想来即便到时候贡布雷家的后代不可避免有可能会失去权柄地位,但是靠着这些东西大概也能让后世子孙过上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胡思乱想的亚历山大看着如今还是‘小米’的未来大师口若悬河的不停解释,不过他的相反却是根本没改。

    难道要箬莎脱光了衣服在这个混蛋面前转来转去让他看个清清楚楚?

    甚至更过分的是,据说那些艺术大师有时候为了能更贴切的体验到人体结构的微妙,不但要看还要有更直接的触摸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感触到每个不同的人物对象身体结构和肌肤纹理之间的起伏脉络与细致的不同之处。

    让这个米开朗基罗去随便碰触抚摸自家妹妹不穿衣服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

    连我都没……

    不,应该是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即便这个人因为取向方面的问题大概不用担心什么,可想想毕竟是个男人,亚历山大就心里不舒服了。

    “那么您是怎么看的呢?”看着喋喋不休的米开朗基罗,箬莎却是对旁边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问到,亚历山大注意到箬莎对那个人显然要更尊重的多,语气之中透出的是求教而不是贵族对工匠询问的那种态度“您认为我们的这座新宫殿是否还有其他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没有,近乎完美。”

    那个显然更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不过亚历山大对他看着箬莎的眼神不太喜欢,那是一种和米开朗基罗不同的神态,他的目光中透出的是对“女人”而不是“美丽”的欣赏、

    “可是据我所知您的建筑杰作往往更趋于宏大和雄伟,所以我觉得也许您能给出些其他建议。”

    箬莎并不想被对方敷衍几句就完事,尽管她知道当着面同时征询两位建筑师的意见的举动多少有些失礼,但是她并不很在意,而且她看向亚历山大的目光也让他意识到,似乎箬莎这么做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应该说我觉得这已经是趋于完美了,”那个男人向箬莎笑了笑“我知道您一定希望您的家能是一座气势恢弘的伟大建筑,这样也许能让您或是伯爵的后代为自己祖先的荣耀而骄傲,不过我不能不提醒您,在这件事上大概我是帮不了您的伯爵小姐。因为您需要的是个能够生活,甚至有朝一日能在里面生儿育女的房子,而不是一堆由冷冰冰的大理石堆砌起来的牢笼,所以我的风格也许并不适合您的需要。”

    亚历山大有点诧异的看着这个人,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点色色的家伙居然如此坦诚,甚至能为了维护自己风格的完美而不惜拒绝一个金主。

    他应该看得出来箬莎是不在乎钱的,可这么一来倒是更显得这人在艺术方面的某些洁癖。

    不过亚历山大还是不喜欢他的眼神!

    箬莎似乎被打动了,她拿起桌上一支笔,一边沉思一边用上面的鹅毛轻轻刷着她略显尖细的下颌,这个动作让两个艺术大师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他们用欣赏审度的目光看着这半拖着手臂微微沉思的少女,那个男人眼中多出来的是激情,而米开朗基罗多出来的是狂热。

    “就是这个样子,看看啊伯爵,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侧脸,从这里可以看到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还有虽然稍显青葱却更加令人遐想连篇的身躯曲线,看看那稍有起伏的峰峦和如平坦大地一般的小腹之间的过渡,想象一下这种风景吧,如果能在这个过渡中间的山谷中游荡,那该是一种多么惬意的……”

    “咳!”

    亚历山大不得不用一声干咳打断了米开朗基罗越来越露骨的描述,他这时候甚至有点怀疑‘小米’在成名之前是不是个给低俗小说画黄色插图的货色,听着他的那些描述,亚历山大就想揍他一顿。

    “抱歉伯爵,不过伯爵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模特之一,”米开朗基罗依旧有些恋恋不舍的说,然后他刻意把身子凑过去压低声音“当然还有您的那个小波西米亚女人,我听说她离开了这真是可惜,我一直想要用她做我的模特呢。”

    亚历山大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大师们多少都有点怪癖,不过米开朗基罗的怪癖对他至少是安全的,至于对面那个又和箬莎搭讪起来,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姓名的家伙,就不那么安全了。

    艺术家都有着近乎火山般的激情和被压抑着似乎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的**,说得难听点就是一群似乎永远处于兴奋状态的种马。

    亚历山大觉得至少眼前这个人就是。

    “哥哥,让我介绍一下,伯拉蒙特大师,”箬莎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似的向亚历山大微微一笑“我想你一定听说过他的那些杰作,不过现在他正在筹划一座真正伟大的建筑,相信你一定知道由伊莎贝拉女王资助为了纪念圣彼得而兴建一座礼拜堂,这就是这位大师的杰作。”

    亚历山大的嘴唇动了动,他不得不承认,来罗马还真是开眼界长见识,随便来家里一个人就能是位大师,至少眼前这个他心目中的种马男人,的确就是位大师。

    伯拉蒙特,未来的坦比哀多礼拜堂的建造者,堪称开创了罗马复兴建筑风格之父,以至多少年后走在世界各地,稍不留神就看到一处由他倡导起来那种复兴古罗马风格的建筑的首倡者和发起人。

    对甚至与佛罗伦萨那著名的百花大教堂的宏大穹顶相比都并不逊色的罗马式穹顶建筑的推崇,让这个人成为了这个时代复兴罗马甚而是复兴古代艺术的标志人物之一。

    如今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且眼神正不住的飘向他的妹妹。

    “大师,真是抱歉,刚才我失礼了。”亚历山大很热情的走过去,顺手就把这位大师拉到了自己一边“我想我妹妹一定让您厌烦了,说起来我对您风格可是早有耳闻,而且我也的确有个想法,也许您会感兴趣。”

    看着被从自己身边不情不愿拉走的那位大师的背影,箬莎露出了微笑,她知道大概亚历山大应该已经明白为什么她要请这位大师来家里了。

    事实上伯拉蒙特的确不适合担任一座以居住为主的宫殿的设计师,比较起来箬莎也更欣赏米开朗基罗的那些设计,甚至当听到米开朗基罗说可以为她创作一座雕像时,箬莎也不禁心有所动。

    “可是摆放在新的宫殿里,”小米依旧不遗余力的推销着他的建议“请原谅您应该知道,一个人的美丽是短暂的,而您的雕像却是会永恒的,您可以让您的后代看到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形象,让他们知道,您是从如此完美而令人陶醉的身体里孕育的他们。”

    米开朗基罗的话的确打动了箬莎,谁不想让自己最美丽的那一刻永恒存在,即便只是冰冷冷的石头,可想想即便过了千百年,世人依旧会为如今的自己痴迷,那种令人陶醉的感觉也足以让箬莎心神激荡,不能把持。

    不过亚历山大似乎很反对她这么做,但是如果答应他雕像只作为他的私人珍藏呢,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激烈反对了吧。

    箬莎琢磨着转身向稍远处聊得正欢的两个人望去。

    伯拉蒙特说的不错,对艺术上的执着与真诚让他不能容忍敷衍,即便是面对一位令他心仪的美丽女人也不行。

    他的确不擅于建造那些适合居住充满生活气息的东西,他的作品都是恢宏而又富余力量的,他擅长建造教堂与市政厅这种具有宏大结构与气势的建筑。

    还擅长建造,城堡!

    当听到箬莎提到伯拉蒙特这个名字后,亚历山大就意识到了箬莎的真正目的,他的妹妹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不可能连伯拉蒙特并非建造新马力诺宫的合适人选都不清楚,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这个人。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为了他的蒙蒂纳城堡准备的。

    亚历山大向箬莎的方向看去,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间不禁微微定住。

    米开朗基罗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亚历山大那如同凝视珍宝的眼神让‘小米’震动了,他似乎抓住了一丝灵感,在那一刻他觉得脑海里那个一直酝酿却又无法表述出来的构思,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专注的眼神,认真而又执着,那是种平静却绝不会有任何含糊的坚定。

    被那眼神盯住的,是一张美丽的面孔,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透着同样的执着,似乎除了眼中这个男人,就没有其他的什么。

    米开朗基罗微微张开嘴,身为艺术家的明锐与未来大师所拥有的灵性让他似乎发现了某种之前从没想过,也不敢去想的假设。

    这可能吗?

    米开朗基罗心里暗问,然后他先微微摇头,可接着眼中闪过了兴奋的神色。

    一对有着超越正常世俗兄妹感情的青年男女,充满被世间的律法与道德所禁止的,注定会酿成一出悲剧的禁忌爱情!

    米开朗基罗觉得他全身的热血都要燃烧起来了,他甚至想起了希腊神话传说中,那些因为与血亲超越了常情而注定走向悲剧的英雄。

    米开朗基罗有种想要立刻工作的冲动,他要把现在这个样子的亚历山大雕刻下来,让他那专注的眼神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亚历山大并不知他已经被自己的眼神出卖了,或者说他偏偏碰上了个不以常人目光去看待一切的大师。

    不过他总算还知道这样看着妹妹并不合适,而且伯拉蒙特对蒙蒂纳显露出的兴趣,也让他感到高兴。

    和这个时代很多大师一样,伯拉孟特喜欢挑战那些气势恢宏的建筑计划,他们总是想让自己的作品便成一件件由石头化成的杰作留在这个世界上任世人瞻仰。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伯拉孟特更注重细节。

    他能把一座小小的祈祷堂修得比一座占地广阔的大教堂更加繁琐,这从坦比哀多礼拜堂就可以看出来。

    那座礼拜堂后来之所以成为欧洲建筑史上的一座丰碑,以至被后来众多国家的建筑行家借鉴,就是因为他把一座小小的礼拜堂演绎成了一部浓缩了的欧洲建筑史。

    罗马的恢弘,哥特的森然,还有当下的奢华与不羁,坦比哀多礼拜堂让这一切都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让亚历山大最高兴,真正让他高兴的是,伯拉孟特对军事防御工事的兴趣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据说这位大师曾经一度走遍了他所能见到的每一座城堡,在他的住所里能找出来的关于城堡建造图纸构思,或者是一些谁也不知道是否能实现的设想,要比他那些流传后世的著名建筑的草图多得多。

    而这还在其次,让亚历山大注意的是,在他记忆中,后来的蒙蒂纳城堡,的确就是眼前这个伯拉孟特设计建造的!

    而也就是这座城堡,与坦比哀多礼拜堂一样,后来成为了如同里程碑般让人模仿的先驱。

    “大师,我相信您一定对建造一座真正不可攻陷的城堡感兴趣,”亚历山大微笑着说,尽管他知道这么说其实并不对,世界上就从不存在不可攻陷的堡垒,但他知道这能引起面前这位建筑天才的兴趣“我想也许蒙蒂纳应该有个能让您证明自己构想的机会。”

    “伯爵,我还没答应您呢,”伯拉孟特略显矜持的先说了句,然后他就略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吧,我得承认您的城堡的确让我很好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看到您刚刚说的那些设计,当然我会为您保密的。”

    “那真是太好了,”亚历山大说着又亲热的一拉伯拉孟特,顺势把他拽得眼神从箬莎身上错开“来,让我给您说说有关的细节,要知道我大概会在罗马呆上一段时间,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更深入的讨论一下。”

    箬莎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看着那两个人并肩在走廊上边走边谈,然后她回头向正端详她的米开朗基罗微微一笑:“也许我会考虑对你的建议,创作一座属于我的雕像。”

    “我相信您会同意的伯爵小姐,”米开朗基罗同样向走廊上那两个人看了看“能把自己的美丽永远的留在真正欣赏自己的人眼中,这应该才是艺术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米开朗基罗的话让箬莎不由若有所思,她微微闭上眼,似乎在回味这句话,然后她睁开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甘和寂寥。

    “把美丽永远留在欣赏自己的人眼中,”箬莎向米开朗基罗看了一眼“大师,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实现你刚才说的话,到那时候我会付给你足够多的报酬,不过我希望那件作品一定要向你说的那样,留下属于我最美丽的那一刻。”

    米开朗基罗微微躬身,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位伯爵小姐的意思。

    也许当这位伯爵小姐有一天要结婚时候,就会来找他,要求他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而那个能看到她这最美时刻的人,如今应该就在这栋房子里。

    亚历山大的休息时间并没有多久,在刚刚吃过午饭后,他就带着马希莫来到了市政厅。

    对于重新归于亚历山大麾下,马希莫没有任何异议,尽管他自认在伯爵小姐那边很是吃得开,可看到当亚历山大踏上罗马市政厅的三级台阶时,卫兵摇动架在市政厅门口的铜钟拉绳,铜钟随即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时,马希莫修士就觉得跟在领主老爷身边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市政厅并排紧闭的三扇大门同时打开了。

    从里面缓缓走出了一群罗马城中最有权威的人。

    对这些人,亚历山大有的熟悉,有的认识,而有的还很陌生。

    但是不论是谁,也不论这些人乳很看待他,当他们看到亚历山大穿着短靴的脚踩到市政厅最上一级台阶的羊毛地毯时,很多人的目光都不禁微微跳动。

    他们注意到了亚历山大的手紧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然后看到他毫不犹豫的把两只脚都踩上了台阶。

    “除了卫兵,市政厅里禁止携带武器。”一个罗马贵族脸色低沉的说。

    这个人的确有不高兴的理由,他们想不到当初那个被他们赶出秩序会议的那不勒斯穷小子又回来了,而且看上去还是如此的嚣张。

    “可是作为教皇陛下任命的城防官,我有携带武器的权力,”亚历山大盯着对方的眼睛“除非你认为我不应该履行我的职责,或者说不应该让罗马从如今的恐慌中摆脱出来。”

    那个秩序会议的议员眼中露出了愤怒,但是他知道已经不能再说什么。

    乔瓦尼的死,成为了波吉亚家最大的悲哀,但是对罗马人来说,他的死更多的是祸事和动荡。

    亚历山大向前迈步,当他的脚尖轻触眼前门框边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在当初向着市政厅里的凯撒对天鸣枪示威的半年之后,亚历山大重新走进了罗马市政厅!

第四十六章 乔瓦尼之死(一)

    马希莫脚步轻快的穿过一条条走廊和旋转向上的楼梯。

    他脚上穿着双用皮带系着的凉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虽然是闷热的6月,但是马希莫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这是他成为罗马城防官大人秘书的第一天,虽然还没有什么事让他做,但是修道士已经感觉到身份的变化。

    也许是乔瓦尼的死真的吓住了罗马人,贵族们对亚历山大六世任命亚历山大为罗马官的决定没有人敢于提出任何异议,即便在名义上罗马有着属于自己的市政厅,而亚历山大六世能统治的只有梵蒂冈。

    教皇的愤怒会有多可怕,没有人愿意去尝试,特别是一个有着丧子之痛的教皇会做出什么事更是没人敢去猜想。

    每个人都有嫌疑,这个谣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传播开的。

    尽管之前人们私下里都知道会是这样,但是把这种说法直接公开出来的,似乎正是从亚历山大进入罗马之后。

    而他第一个公开质疑的人,居然是法尔内家族的斯科普。

    虽然没有说他是凶手,但是公开质疑斯科普有可能在乔瓦尼的死中得到好处的话,一经传开立刻引起了全城的不安。

    因为人们很清楚,如果连法尔内家的人都受到怀疑,那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嫌疑吗?

    来者不善,这是无数罗马人对亚历山大的印象。

    尽管很多人知道,之前他们对这个那不勒斯人的确有欠公允,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外乡人会以这么一种样子重新返回罗马。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他似乎有着能决定他们当中某些人命运的权力。

    马希莫在一群仆役,低等官员,甚至还有几个小贵族恭敬的眼神中走上楼梯,罗马市政厅不算高,但是却有个异常宽大的旋转楼梯,而且这楼梯一直通向房顶,所以当马希莫来到房顶上时,看到亚历山大正站在房顶边缘向下看着。

    “大人,您不在您的办公室,是因为里面布置的不舒服吗?”修道士走过去,和亚历山大并肩站着,然后看着下面的市政厅广场,他点点头“不过这里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站在这里就好像,就好像……”

    就在修道士还在琢磨使用什么词形容这时的心情时,亚历山大抬手指了指广场上的某个地方。

    “就是在那,有一个人试图袭击我和索菲娅。”

    马希莫一愣,然后他才想起之前在信里曾经听说过的亚历山大初到罗马时,曾经在处决一个背叛女仆的刑场遭遇过的变故。

    在关键时刻索菲娅用短弩杀死了那个险些被劫走的女犯人,而试图这么干的是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

    马希莫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这个,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抒发内心感慨的时候,于是他立刻低声说:“大人,我们已经做好准备,您随时可以巡视整个罗马城了。”

    亚历山大向修道士看了看,他倒是能想象到马希莫如今是如何的得意,不过修道士脸上那兴奋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有点的好笑。

    让罗马人都认识一下我们的大人,这是马希莫对其他人说的。

    自从回到亚历山大身边后,马希莫立刻俨然以亚历山大身边第一人自居了。

    即便是那些刚刚在战场上跟着亚历山大艰苦作战的士兵们,也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至于奥孚莱依,按照马希莫的说法“在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未必能在罗马这个大泥潭中游泳”。

    马希莫说的很不错,罗马和奥拉尔,奇莫内或是蒙蒂纳都不同,这里没有呼啸的炮弹和震耳欲聋的枪声,也没有到处乱飞的可怕流矢和能随时要人命的长矛利剑,但是这里却一点不比战场安全。

    甚至更可怕!

    德拉卡拉广场,一个原本并不出名的小地方,如今却成了罗马城最著名也是最没人愿意来的地方。

    还没有走进这个不规则的长条形广场,就可以感觉到某种无法言喻的沉寂,这和四周到处都是由鳞次栉比的杂乱房子形成的硕大犹太人聚集区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德拉卡拉广场是个南北走向的长条形,略显弯曲的中部是这个广场的中心,一个已经干枯的小喷泉成为了这个广场上唯一的景致,平时人们会在这个由几级碎石台阶包拢起来的喷泉旁边休息聊天,有时候还会有几个艺人在这里卖艺赚点零钱。

    不过这时候这个小喷泉四周却是静悄悄的,那种安静甚至多少有点可怕。

    乔瓦尼就是死在喷泉对面一处广场石头壁龛的下面。

    那是一个圣母遂愿祈祷壁龛,略微陷入墙壁的壁龛上,玛利亚毫无表情的双眼向下盯着眼前一个地方,而那里就是后来被发现是乔瓦尼身死的地方。

    乔瓦尼的尸体是在台伯河里被发现的,而最终确认被杀的地点是德拉卡拉广场的这个地方。

    亚历山大不知道这时代的官员们是如何勘察犯罪现场的,但是他的确看到了壁龛前的石头地上一片已经变黑的污渍。

    即便没有确定,可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死的亚历山大还是本能的辨认出,那是一片血渍。

    那么说,乔瓦尼真是在这里死的了?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琢磨,对于乔瓦尼之死,即便是几百年后依旧是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就如同历史上无数个解不开的谜一样,除了主使者和凶手这种关键之外,其实连他究竟是死在哪里都让人有着种种猜测。

    说乔瓦尼死的当天刚刚从属于夏桑的一所房子里出来,这样的流言亚历山大其实并不信。

    他知道乔瓦尼这个人风流不羁,甚至因为这个还染上了风流病,而他和夏桑之间也的确有着某种无法说清的关系,这个也是众所周知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和夏桑纠缠不轻?亚历山大觉得乔瓦尼不会那么傻。

    凯撒去那不勒斯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论谈的结果如何应该都已经有了答案,而夏桑正是凯撒准备为卢克雷齐娅找的那个丈夫比利谢利公爵阿芳所的亲妹妹。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乔瓦尼这个时候都不会愿意看到凯撒的成成功,特别是在听说凯撒居然趁着为妹妹联姻的机会,试图追求那不勒斯国王腓特烈的女儿后,估计乔瓦尼一定已经很愤怒了。

    这个时候的乔瓦尼会有心情继续和夏桑鬼混?

    大概他只会认为夏桑已经和凯撒站在一起了。

    因为毕竟对夏桑来说,达成这门亲事对他们兄妹都很有好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站在凯撒一边呢。

    更何况根据一些谣言,波吉亚家除了作为丈夫的杰弗里之外,似乎兄弟几个都和夏桑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

    亚历山大蹲下身子,用手指在粗糙的石头上轻轻抹了下,那片黑色的干枯污渍似乎已经完全渗透进了石头,摸上去没有什么异感。

    亚历山大站起来从更高的地方向下看。

    整片污渍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向四周溅开,溅得最远地方有着几块不规则的小块斑痕。

    亚历山大稍微琢磨了下,然后抬手握拳悬在那片污渍上空,然后松开手掌,做了古怪的动作。

    “大人,”从壁龛圣母像前做完祈福的马希莫过来有点好奇的问“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能发现什么呢,”亚历山大轻轻一笑“要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发现,可有些事情却又得必须发现才可以。”

    对亚历山大莫名其妙的话,马希莫只是似懂不懂的点点头,修道士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秘书,有时候还会担任伯爵的使者,要么就是个打杂跑腿的,如果必要他也不在乎给领主老爷客串个拉皮条的,不过他唯一不该做的就是太聪明。

    马西莫见过不少自认聪明的家伙,他们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领主老爷也许是个不错的主人,不但管他吃喝,还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至少某个那不勒斯小酒馆老板,经过领主老爷的一番开导,已经不再看到马西莫就想追着他半条街的打了。

    正因为这样,马西莫觉得有必要多为领主老爷的事上点心。

    看着亚历山大盯着地上那片血渍污痕出神,修道士琢磨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问:“大人,您真的要找出是谁杀了乔瓦尼吗?”

    亚历山大看了看马西莫,他知道修道士在暗示什么。

    或者说罗马城的人都能想到谁最有可能谋杀乔瓦尼。

    亚历山大六世希望看到的是谁的脸呢?

    亚历山大低下头继续看着地上那片污渍。

    忽然他转身对马西莫说:“去吉尔皮茨宫。”

    亚历山大上一次到吉尔皮茨宫,是乔瓦尼指示他陷害另一个乔瓦尼,在那个时候,除了亚历山大,没有人想到过不了多久乔瓦尼就会被装在冰冷的棺木中,躺在这座失去主人的宫殿主厅当中,然后任由来看他死后样子的人一个个从棺材前经过,然后这些人会不吝措辞的对乔瓦尼大加赞赏,在他们的赞美中,乔瓦尼俨然已经是位圣徒了。

    不过这没有什么,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一切对乔瓦尼已经毫无意义。

    他已经死了。

    亚历山大走进吉尔皮茨宫前,从门口仆认那里得到了一个小小的鼻夹。

    他当然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用那个鼻夹夹住了鼻子。

    可即便这样,隐隐的恶臭依旧中人欲呕。

    因为天气炎热,即使棺材里铺满了香料,可令人作呕的恶臭依旧扑面而来。

    乔瓦尼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擦了厚厚的粉,但是依旧可以从开始溃烂的皮肉孔洞间看到正在慢慢流出的浓水。

    马希莫紧捂着鼻子,他觉得快要吐了,但是却又不能违背领主老爷的命令。

    他小心翼翼的向坐在一旁的甘迪诺公爵提出要求,只是当看到甘迪诺公爵夫人露出愤怒的神情时,马希莫立刻变得低三下气起来。

    “只是看一看,夫人,只是看一看。”

    “你们在怀疑什么?”甘迪诺公爵夫人,乔瓦尼的妻子,也是他从他的哥哥路易那里继承来的财产之一的玛利亚德卢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修道士。

    这位新晋的寡妇出人意料的冷静很是让亚历山大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似乎这位公爵夫人的神态间还有着一种可以称之为轻松的东西。

    “我的主人希望能看到公爵被刺杀时的伤口。”马希莫小心翼翼的说,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触犯这位公爵夫人,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一定要看看乔瓦尼的伤口。

    早已经有市政厅的人把关于乔瓦尼尸体上的状况记录了下来,按照那些记录上的说法,刺中乔瓦尼的应该是一柄剑身不长,却前窄后宽的锥形防身短剑,这柄短剑最细处大概只有一根手指,而宽处可以达到将近人的四指并齐。

    这是一柄典型的破甲防身剑。

    当看到这个记录的时候,亚历山大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这件武器的异常熟悉,因为据他所知,有一个人就有这么件颇为奇特的武器。

    他甚至能记起那柄剑的剑脊上铭刻的那句用拉丁语铸就的铭文“祈祷,虔诚,勇敢,与奉献”。

    那柄剑,属于凯撒波吉亚。

    翻看一位已故公爵的遗体,这显然是件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举动。

    虽然和东方人对死者的极度尊崇不能相比,但是这的确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诧异。

    人们愕然的看着独自站在棺木前,似乎完全不为难忍的恶臭所动的亚历山大,再看看站公爵夫人面前低眉顺眼的修道士,一时间阵阵议论不禁在吉尔皮茨宫里闯荡开来。

    玛利亚德卢纳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修道士,她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个侥幸被她的公公任命为罗马城防官的那个那不勒斯人的秘书,或者说是那位科森察伯爵小姐身边的跟班。

    但是让公爵夫人难以忍受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敢向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

    “甘迪诺公爵是上帝最虔诚的信徒,他的灵魂已经归于天堂,那么他在世间的身体就不能容忍再受到侵犯,”公爵夫人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站在棺材前只是低头看着里面那具其实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的亚历山大“作为他的妻子我有责任维护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尊严。”

    “包括哪怕是因为这个让真正的凶手逃掉?”亚历山大转过头向公爵夫人看去“或者说您并不关心究竟是谁杀了您丈夫?”

    玛利亚德卢纳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愤怒,她张开嘴愕然想要说什么,可迎面而来恶臭味道让她不禁一阵干呕。

    亚历山大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位公爵夫人,就在他要再次开口时,吉尔皮茨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激骤的马蹄声。

    伴着阵阵靴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上传来的轰然脚步声,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出现在了主厅的门口。

    “让我看看他,看看乔瓦尼!”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当那条体型匀称健壮有力的身影出现时,大厅里所有人不禁发出阵阵低呼。

    凯撒波吉亚,回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8/ 第一时间欣赏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实心熊所写的《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为转载作品,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那一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没有露出她迷人微笑。那一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还没有屹立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厅前。那一年,马丁路德振聋发聩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没有震撼教廷。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正窥伺整个欧罗巴。那一年,遥远的新大陆刚刚揭开神秘的面纱。那是漫长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那是灿烂黎明就要到来的前夕!那是“曙光的时代”!!本书Q群:79180533“征服天国的朋友”,欢迎大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