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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七章 征服

    月光下,卢克雷齐娅的身影看去略显模糊,皎洁的银色披在她身好像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金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在晚风当中不住轻轻摆动,让她如同一个希腊神话传说中的林中仙女般显得恬静而又神秘。

    她这时候正微微抬头就着月光的光亮望着亚历山大,看到他因为见到自己脸意外的神色,卢克雷齐娅就露出个略带得意的微笑。

    这时候的天空恰好皎洁无云,卢克雷齐娅略带调皮的笑容看去是那么清楚,望着这张还透着一丝天真的面孔,亚历山大却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曾经为了激怒凯撒而让纳山伪装行刺她的事情来。

    自己在那件事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厚道呢?亚历山大心里这么自问。

    现在的卢克雷齐娅看去完全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与她那个完全可以作为阴谋与狡诈代名词的姓氏相比,这样的她显得是那么单纯而又无辜。

    “真是没想到您会在这儿,小姐。”

    虽然颇感意外,亚历山大还是微微鞠躬。

    “我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卢克雷齐娅稍微停顿继续说“自从我丈夫蒙了圣召之后。”

    听了卢克雷齐娅的话,亚历山大倒是想起来,之前已经有传说自从乔瓦尼斯福尔扎死后卢克雷齐娅就从人们面前消失隐居了起来,现在看来她应该就是躲在这座圣德兰女修道院里。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就不禁忽然想到那个关于卢克雷齐娅在隐居期间曾经与她父亲身边的宠仆佩洛托卡德隆暗中偷情,结果导致珠胎暗结生下一个私生子的传说。

    关于那个后来被取名为乔瓦尼的孩子究竟是卢克雷齐娅本人的私生子,还是如波吉亚家宣称的那样是亚历山大六世与某个情妇所生,这始终是个很大的谜团,但是佩洛托卡德隆却显然付出了代价。

    他的尸体后来被人发现漂在台伯河里,这倒是和乔瓦尼波吉亚的下场一个样子。

    只是据亚历山大所知,佩洛托卡德隆因为已经到了凯撒身边服务,所以他这个时候应该是正跟着凯撒去了那不勒斯,那是至少需要几个月才能返回的,既然这样,那卢克雷齐娅的那个孩子又是和谁生的呢?

    想到这儿,亚历山大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卢克雷齐娅苗条纤细的腰身。

    即便是在晚,依旧能够看到卢克雷齐娅虽然宽大,却因为晚风抚动而微微包裹住身子的裙子下扁平小腹的形状。

    看到亚历山大的目光向自己的身望来,卢克雷齐娅的眼中不禁微微露出了一丝愠怒,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挡在身前,同时用不快和略显复杂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

    卢克雷齐娅的确很不快,她没想到这个那不勒斯人居然这么大胆。

    对亚历山大,卢克雷齐娅开始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如果不是因为那不勒斯王后乔安娜的缘故,她早已经忘了在罗马还有这么一个人。

    乔安娜在波提科宫居住的那段时间,曾经为了显示自己那不勒斯王后的身份不止一次的提起当初在来罗马的路与法国人发生的那场战斗,这让卢克雷齐娅对这个似乎是来自西西里的年轻人多少有了点印象,而随着纳山经常到波提科宫中陪伴乔安娜,她倒是对那个衣着古怪的吉普赛人记忆犹新。

    让卢克雷齐娅真正对亚历山大有了个深刻印象的,是茱莉亚法尔内。

    当听说亚历山大为了他的女人居然杀了茱莉亚的哥哥时,卢克雷齐娅真的感到意外了。

    虽然在她心目中,对那个法尔内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震动更谈不伤心,但是茱莉亚因为痛失兄长而悲痛欲绝的样子却深深的刺激了她。

    她还记得茱莉亚在深夜里跑进她的房间,扑在床抱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而且因为在向亚历山大六世哀求之后,却又因为没得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支持,而悲伤不已的向她诉说心里的凄苦。

    正是因为这个,卢克雷齐娅对亚历山大也产生了很大的恨意。

    茱莉亚是她最好的朋友,从童年开始她们两个就在一起,甚至当茱莉亚成为了她父亲的情妇后,卢克雷齐娅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而喜悦不已。

    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西西里小子却让她的好朋友那么伤心,看着整天沉浸在失去亲人悲伤中的好朋友,她甚至向她的父亲提出要亚历山大六世帮助茱莉亚惩罚那个杀死她哥哥的凶手。

    可是结果却听说这个亚历山大居然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女儿的未婚夫,而她的父亲却又因为当时亚历山大杀死法尔内的时机太过特殊而不能随便对这个人下手。

    这让卢克雷齐娅感到很意外,在她的心目中,父亲是万能的,从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可现在一个西西里来的乡下小领主居然在杀了他们的家人后却能安然无事,这让卢克雷齐娅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接下来让卢克雷齐娅更觉得意外的,是据说这个人杀死了她的前夫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堂兄考伦坡。

    卢克雷齐娅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个考伦坡,或者即便见过也早已经不记得,但是她忘不了乔瓦尼的愤怒。

    从圣诞节前乔瓦尼自战场回来那天开始,卢克雷齐娅就感觉到了丈夫身的愤怒,或者说还包含着沮丧,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而从凯撒那里得知,这是因为乔瓦尼在进城的路遇到了那个亚历山大。

    卢克雷齐娅对乔瓦尼感情是复杂的,虽然知道自己并不爱他,可是他却毕竟是她的丈夫。

    从正式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起,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将永远与这个比自己大将近20岁的男人捆绑在一起,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在结婚2年后,她忽然间成了寡妇。

    如果认真说起来,让她成为寡妇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去那个叫桑尼罗的地方发现了考伦坡与乔瓦尼之间的阴谋,她的父兄就不会最终决定杀掉乔瓦尼,而她也不会成为寡妇而不得不藏进修道院躲避那些流言蜚语,那么他们也不会在这样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在这远离罗马的地方见面。

    这么一想,卢克雷齐娅忽然发现,自己如今的糟糕处境,就是由这个年轻的西西里人造成的,这让她忽然感到一阵愤怒,而且他现在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体。

    卢克雷齐娅的鼻子里不由发出愤怒的哼声,身子有些僵硬的转过去准备离开。

    亚历山大有些疑惑的看着忽然生气的卢克雷齐娅,他当然知道这位波吉亚家的小姐对他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突然变得这个愤怒。

    难道只是因为茱莉亚的哥哥?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波吉亚父子为了安抚卢克雷齐娅,已经把杀死乔瓦尼的原因都推在了他的身,看着忽然变得情绪激动的卢克雷齐娅的背影,他不禁又想起了关于那个私生子来历的传说。

    据说那个后来被称为“罗马王子”的孩子成为了卡梅里诺伯爵,而这个地方恰恰是罗马涅公爵领地当中有着很重要代表意义的地方,能够成为卡梅里诺伯爵,就意味着将来会是罗马涅的天然继承人,而那个时候的罗马涅公爵恰恰就是凯撒。

    难道那个孩子真如传说的那样,其实是这对兄妹的“产物”?

    这个想法让亚历山大真想对波吉亚一家人之间堪称让人咋舌的关系说一句“贵圈真乱”,这让他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刚刚走出几步的卢克雷齐娅立刻停下了脚步,虽然那声笑很轻,但是她却能从其中听出透着的嘲讽,她慢慢转过身,一双绿色的眸子借着月色紧盯在亚历山大脸。

    “我能知道您为什么发笑吗?”卢克雷齐娅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尽量平稳,她不停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个乡巴佬面前显得没有教养,即便是生气或是愤怒也要让自己看去优雅高贵“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亚历山大微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自己并非是故意要笑,不过看着卢克雷齐娅刻意抬起的尖尖下巴做出的那种傲慢的神情,他忽然又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如果您认为这是无礼我可以向您道歉,不过我实在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因为我是因为想起了其他的的事情才笑的,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怀疑她那个还不存在的孩子是她哥哥的种?

    亚历山大觉得如果这么说波吉亚家不等和米兰人拼命就要先和他没完了,到那时候估计就是未来老丈人都救不了他。

    不过他不愿意解释的真正原因,是卢克雷齐娅的这种故意虚张声势的样子,让他觉得莫名的有趣。

    现在的卢克雷齐娅,其实才刚刚17岁,一个刚从天真女孩变成懵懂少女的年龄。

    “你是在把我当成傻瓜吗?”

    卢克雷齐娅脸露出了愤怒,她因为站在小溪边地势较低,不得不仰头看着站在岸的亚历山大,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轻视了,于是她愤怒的向岸走几步和亚历山大站在一起。

    然后,依旧只能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俩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亚历山大甚至能看到卢克雷齐娅淡金色的眉梢因为生气而微微向拧起来。

    “你的笑让我觉得你是在蔑视我们的家族,”卢克雷齐娅脸色沉沉的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但是如果你以为依仗罗维雷家就可以无视波吉亚的尊严,我会让你立刻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亚历山大皱了皱眉,他知道卢克雷齐娅这话还真不只是空泛的威胁,或者说也许是他们那来自伊比利亚半岛血统原因,波吉亚家的人似乎都天生有着玩弄阴谋和好斗的性格,这种习性甚至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以至即便是如杰弗里那样的熊孩子,也继承了这个家族那天生狡诈的性格。

    “那我向您道歉,夫人。”亚历山大微微鞠躬,他这时候还真不想招惹波吉亚家,毕竟如今他正领兵在外,如果这个时候卢克雷齐娅派人向她父亲告状,他就真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笑?”卢克雷齐娅依旧固执的追问着,她其实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原因,而且也清楚亚历山大完全可以随便编造借口敷衍她,只是一想到他笑声里那种掩饰不住的嘲讽,卢克雷齐娅就有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因为乔瓦尼的死,她已经不得不离开罗马躲到这僻静简陋的修道院,即便家里为她特意做了安排,但是依旧无法与波提科宫那舒适奢华的生活相比。

    卢克雷齐娅不知道这种如同囚禁的幽闭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甚至因为修道院的院规,她只能在晚才有点时间离开那座森然的寺院来到外面透一口气。

    但是现在,卢克雷齐娅忽然发现那个彻底搅乱了她生活的罪魁祸首居然来到了圣德兰,而且他竟然还无礼的讥笑自己。

    卢克雷齐娅已经认定眼前这个人是在讽刺她,而让她更愤怒的是,即便是在道歉,可她却还是能从他脸看出那种几乎毫不掩饰的言不由衷。

    这让卢克雷齐娅觉得已经无法抑制怒火,她从没这么痛恨过一个人,更没有如现在这样忽然有种要彻底让一个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渴望。

    卢克雷齐娅已经决定征服这个来自西西里的乡下小领主。

    她要让他乖乖的跪伏在自己面前,成为她漂亮的羊羔皮小靴子靴尖前的顺服的羔羊。

    而让她产生这种想法,除了因为亚历山大无礼的态度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亚历山大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

    如果说卢克雷齐娅是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罗马公主,那么巴伦娣就是一个站在远离这位公主的角落冷眼旁观的路人。

    不论是容貌还是出身,巴伦娣都是无法和卢克雷齐娅相比的,在罗马不知道巴伦娣的人太多,而不知道卢克雷齐娅的却又太少。

    但是尽管这样,卢克雷齐娅却从父兄那里得到个让她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就是在罗维雷一家人中,他们对巴伦娣要比那个曾经向她求婚的康斯坦丁更加关注。

    这让卢克雷齐娅很不高兴,她感觉的出来,如果说她的父兄们对她是宠溺和爱护,那么对那个巴伦娣他们则是用一种如同看待对方家族一员般的正视。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卢克雷齐娅说不出这有什么不对,但是却依旧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因为那个巴伦娣虽然荣貌无法和她相比,但是却似乎有着能让她的亲人们都更加重视她的东西。

    这让卢克雷齐娅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

    现在,偏偏那个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就在她的面前,而这个人又如此令她愤怒。

    这让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暗暗决定,一定要征服眼前这个男人!

第一六八章 卢克雷齐娅听说到的贡布雷

    银色的月色泼洒在大地上,身后小溪被点上层层银色,四周很安静,不远处镇子隐约传来的阿格里人的嘈杂声音让小溪岸边显得更加的幽静而略带荒凉。

    保罗布萨科已经带着猎卫兵退出很远,他当然不用担心波吉亚家的这位小姐对亚历山大会有什么不利,所以他只是警惕的注视着附近的动静,不让什么忽然出现的人打扰了那对似乎“谈得很好”的青年男女。

    卢克雷齐娅神色不善的盯着面前亚历山大的眼睛,因为看得很仔细,她这才发现这个小领主比她之前匆匆见他时顺眼很多,当初他们第一次在波提科宫见面的时候,她只是匆匆一瞥然后就没有再理会他,毕竟多年来想要攀附波吉亚家的人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被人奉承和关注,而能够让她注意到的人却实在太少。

    迷惑他,引诱他,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甚至为了自己抛弃巴伦娣和背叛罗维雷家,然后再无情的抛弃掉他,把他交给自己的好闺蜜茱莉亚,让她为哥哥报仇。

    到时候要看着他因为懊悔流下的眼泪,那个样子应该是很有趣的。

    卢克雷齐娅小心的盘算着,与巴伦娣相比,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很大的把握,更是亲眼看到过自己母亲和茱莉亚是如何用魅力令她的父亲深深沉溺在她们的美色中的,至于那些为了与她的哥哥们接近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各种手段的女人,她更是见到得太多了,所以即便不是刻意表现,她也知道如何引起一个男人的兴趣,那不是简单的搔首弄姿就能办到的,而是要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卢克雷齐娅想着缓缓后退一步,让自己离这个人远一点,眼神里不经意的露出一丝轻蔑。

    “看来是我错了,”卢克雷齐娅的声调略显冷淡,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我把你和那些勇敢的人混淆了,或者我应该说你的胆量还不够大,虽然你是罗维雷家的人,但是你也许在战场上有些胆魄,但是在面对波吉亚家的人时就胆怯了,在这一点上我更觉得康斯坦丁要比你直率的多,至少他敢于当面讥讽我的哥哥,而不是和你一样一旦被人诘问就百般推脱不敢承认。”

    亚历山大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卢克雷齐娅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已经扭过身在女仆的搀扶下向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回过头向着镇子上看了看,然后用平淡的口气说:“如果可以请你让你的人夜里小点声,圣德兰修道院是个很安静的地方,特别是晚上,不要让他们打扰了修道院的安宁。”

    说完她不再理会亚历山大,在女仆搀扶下缓缓走去,渐渐消失在修道院高大黝深的围墙阴影里。

    亚历山大有些愣愣的看着卢克雷齐娅消失的方向,他微张的嘴巴动了动,然后无奈的露出个苦笑。

    傲慢的波吉亚家的公主的冷淡与轻蔑是那么明显,那种神色之间的轻慢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掩饰,那种似乎发自骨子里的轻视让人除了不舒服之外,更能引起的是怒火。

    被他人轻视能令一个人产生憎恨,而被一个美丽的女人轻视则会让一个男人在恼火之余产生对这个女人的征服欲。

    几乎所有男人都想在漂亮女人面前展示他们或是强壮,或是睿智,或者干脆只是漂亮外表的魅力。

    他们也许未必一定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而是纯粹只为了显现自己,但是一旦碰上一个对他们无视甚至轻视的女人,他们就会更加不遗余力的卖力起来。

    这无关情感,只关尊严。

    现在亚历山大的尊严就受到了打击,卢克雷齐娅当着他的猎卫兵的面把他的颜面狠狠的踩在了脚下,而且好像还用她漂亮的小羊羔皮靴子狠狠在上面蹂躏了几下,这让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丢人了。

    保罗布萨科也好像发现事情并不如他猜想的那么美好,看着亚历山大望着卢克雷齐娅的背影似乎怅然若失的样子,保罗布萨科转过身子,决定忽视掉刚刚看到的一幕。

    所以当亚历山大扭过身去时,他看到的是他的猎卫兵们都正背对着的后脑勺。

    “回去吧,”亚历山大经过布萨科身边时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接下来布萨科还是隐约听到了领主很小声的自言自语:“好像丢人了……”

    卢克雷齐娅回到修道院的时候,修女们刚刚做完今天睡前的最后一次晚祈。

    按照本尼迪克教规,女修道院的规则比起男性修道院来要宽松一些,虽然教规依旧十分森严,但是至少不用每天祈祷6次,甚至在凌晨3点就要起来做第一次的晨祈。

    女修道院里是安静的,安静到人与人之间不允许随便交流,每到深夜,原本应该变得阴森而令人生畏的修道院因为有高大坚固的围墙保护而只是显得异常幽静,漫步在走廊里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听不到其他声音。

    卢克雷齐娅不喜欢这座修道院,更不喜欢这种让她喘不过起来的安静,她喜欢华丽的衣服,热闹的舞会,能与她为了一件衣服该配什么样的珠宝而议论一个下午的闺蜜好友,还有那些为了讨好她总是围拢在她身旁的漂亮小伙子们。

    卢克雷齐娅略显沮丧的走在长廊里,她还在琢磨那个贡布雷。

    虽然待在修道院里,不过她的消息还算灵通,亚历山大六世从罗马派来的使者给她带来了很多消息,其中就包括米兰和威尼斯最近的动向。

    亚历山大六世之所以告诉女儿这些,并非是希望她能参与家族的谋划,而只是考虑到米兰人有可能会把主意打到卢克雷齐娅的身上。

    既然米兰人利用乔瓦尼的死做为与梵蒂冈开战的借口,那么就难保他们不会利用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的夫妻关系提出什么让波吉亚家难以接受的条件,所以尽管圣德兰修道院距罗马并不远,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派人来警告女儿要她务必小心。

    让亚历山大六世这么小心翼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再次把扩充势力的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的婚姻上。

    凯撒已经去了那不勒斯,而且还专门带上了佩洛托卡德隆,亚历山大六世相信如果有什么消息,儿子会派那个机灵的跟班回来报信的。

    对正在筹划的这桩婚姻,波吉亚家是有人喜欢有人愁。

    虽然奉命出使,但是凯撒显然对与那不勒斯再次联姻兴趣不大,而乔瓦尼却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当然真正高兴的还是杰弗里的妻子桑夏,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看上的那位那不勒斯王子,正是她的同胞兄弟,前任的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儿子,现任国王腓特烈的侄子,同样叫做阿方索的比谢利公爵阿方索。

    夏桑对自己的哥哥很有信心,她相信漂亮而又温柔的阿方索一定能获得卢克雷齐娅的好感,这不论是对阿方索自己还是对他们兄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为此夏桑特意派人给卢克雷齐娅写信,为自己的哥哥说尽了好话,在信里她兴奋的写道:“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嫂子那就太让我高兴了,我相信一旦见到阿方索你就会喜欢上他的,他是那么漂亮而又知情知趣,一定能安慰你因为上一段婚姻受伤的心。上帝呀,我真是已经等不及看到你们的婚礼了,我想那一定是比任何婚礼都要豪华排场,而你们两个人注定是这场盛会中最耀眼的两颗明珠。”

    对于夏桑的来信,卢克雷齐娅多少有点措手不及,或者说有那么点彷徨。

    乔瓦尼的死让她如今依旧惊扰莫名,有时候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亡夫,特别是忘不了他临死前那种因为痛苦而扭曲那张脸。

    卢克雷齐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那么快就接受一场新的婚姻,尽管也知道这一切都由她的父兄们决定,可她还是希望这场婚姻来得稍微晚些。

    至少也要等到让她能从乔瓦尼死亡的震惊中摆脱出来。

    回到房间的卢克雷齐娅从一个锁在抽屉里的盒子里取出几封信,那都是她的亲人们派人送来的。

    通过这些信,卢克雷齐娅已经大体知道了在她离开的这段时候罗马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之前她除了关于自己家人,并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现在她倒是想仔细看看这些信里是不是有提到关于那个贡布雷的事情。

    很快,卢克雷齐娅得到了答案。

    “那个令人厌恶的贡萨洛让罗马变成了他的游乐场,从他进城那天起就肆无忌惮的到处横行,”这是茱莉亚法尔内的来信“他甚至对教皇无理,你的父亲因为愤怒甚至几天没有光顾过我的床,这让我为他担心。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个贡布雷在君士坦丁凯旋门前独自阻止贡萨洛的时候,两个人发生火并该多好,要么一个杀死另一个,或者两个人都死掉那才叫好。”

    看着茱莉亚的信,卢克雷齐娅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微微动了动,让自己的头扭动了一下。

    因为语焉不详,卢克雷齐娅并不不明白茱莉亚这封信里说的是什么事,不过对于贡萨洛这个人,她已经通过那些信件知道了不少。

    傲慢,狂妄,甚至是肆无忌惮,所有提到他的人都会这么形容那个阿拉贡的将军,这让卢克雷齐娅已经在心目中把贡萨洛想象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而关于夏桑似乎与那个贡萨洛打得火热的谣言,也已经被通过那些往来信件传到了卢克雷齐娅的耳朵里,她甚至接到过杰弗里写来的满是抱怨却又透着无奈的来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我的妻子让我成了整个罗马的笑柄,大概连街头的乞丐都知道我的妻子对我不忠这件事了,”卢克雷齐娅找出杰弗里的来信,看着上面透着沮丧的字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让我不能轻举妄动,也许我已经像那个贡布雷一样去找贡萨洛的麻烦了,我甚至想过找那个人决斗,可是你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亲爱的姐姐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从痛苦中摆脱出来呢。”

    看着杰弗里那封从字里行间透着彷徨无力的信,卢克雷齐娅想的却不是自己兄弟老婆的风流韵事,而是他信里无意中提到的关于亚历山大的消息。

    这个人居然敢向贡萨洛挑衅,卢克雷齐娅感到有些意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似乎她的亲人们如今正对那个贡萨洛有些束手无策。

    这让卢克雷齐娅不想承认,但是却又不能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那个贡布雷并不想她想的那么无能。

    至少在勇气上,这个人让卢克雷齐娅感到惊讶。

    “一个勇敢却粗鲁的人吗?”

    卢克雷齐娅抚摸着垂到额边的金色长发,她回忆一下,觉得亚历山大正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开始觉得征服这样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面前俘虏,这似乎不是件很有趣的事了。

    卢克雷齐娅不喜欢那些徒具蛮力或是太过粗鄙的人,而在她心目中亚历山大恰恰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会带兵打仗,但是却毫无情趣,她更是难以理解夏桑怎么能容忍和那个据说粗俗无礼的贡萨洛在一起。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巴伦娣的未婚夫,卢克雷齐娅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卢克雷齐娅见过巴伦娣,对那个容貌平凡的女孩她没有太多的印象,她更喜欢和如茱莉亚或是夏桑那样艳丽照人的漂亮女孩子交往。

    但是卢克雷齐娅又不能不承认,在暗地里她其实很嫉妒那个罗维雷家的女儿,这是因为巴伦娣有着不论是她还是她的那些闺蜜好友们都没有的东西。

    “俘虏那个贡布雷,让他背叛罗维雷家,让他最终跪在我的面前,然后狠狠的羞辱他,”卢克雷齐娅对自己这么“恶狠狠”的说“你能做到的卢克雷齐娅,你一定能做到。”

    就在卢克雷齐娅下定决心的时候,亚历山大正心思看着地图。

    从罗马到蒙蒂新堡,能够选择的道路并不多。

    意大利狭窄的地域环境造成了很多天然屏障,由亚平宁山脉和弟勒尼安海的夹僻而形成的狭窄走廊虽然形成了对罗马涅的保护,但是要想从这里走出去也是同样困难。

    由热那亚人组成的一千人的援军还没有到达,亚历山大不得不考虑该如何面对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变化。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蒙蒂纳,蒙蒂新堡已经落入了米兰人的手里,而后如果威尼斯人再能及时和米兰人会合,那么他这个无地领主也就要真的名至实归了。

    大概,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他与巴伦娣一起拥有蒙蒂纳的领主权吧。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露出个苦笑,同时心里对老罗维雷的狡猾多少有些无奈。

    必须阻止米兰人对蒙蒂纳的入侵!

    亚历山大的手指用力按在了雷亚罗平原上。

第一六九章 定计

    清晨的一缕霞光刚投到高高窗台上时,亚历山大已经起来了。

    初春的早晨还有些冷,从田野上飘来的淡淡薄雾笼罩着镇子,更把不远处的圣德兰修道院笼罩在其中,看上去显得神秘而又宁静。

    亚历山大披着一件长长的披风缓缓的在街上走着,阿格里人已经纷纷起床,这些秉承了山地农民习性的士兵显然不习惯把好时光都浪费在蒙头大睡里,和他们比起来,波西米亚人就显得懒散得多,只要允许,很多波西米亚人甚至是不到中午都不会起床的。

    按照老罗维雷的安排,热那亚援军将会在2天内和亚历山大会合,汇合后他们会沿着濒海道路一路向北进军,然后在深入罗马涅边缘时才会向蒙蒂纳方向转向。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老罗维雷意识到威尼斯人可能会趁着教皇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向西方进发,在进入罗马涅地区的同时寻求与米兰人会合。

    如果是那样,不论将来战局如何,以威尼斯人的习性,除非是他们遭遇灭顶之灾的毁灭,否则只要是被他们占领的地方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一来无疑等于让威尼斯人在罗马涅楔入了一根的钉子。

    对这种局面,不论是罗维雷还是波吉亚,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亚历山大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眼前的局势,他明白老罗维雷的意图,更知道亚历山大六世之所以愿意接受与罗维雷家暂时结盟,其实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那不勒斯那边的回应。

    这是个相互利用可又不能不相互帮助的窘迫处境,对双方来说其实都并不满意,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对是否能得到教皇军队的支援很是怀疑。

    在出发前,亚历山大见到了乔瓦尼。

    除了盛赞亚历山大在面对贡萨洛时的勇敢,甘迪诺公爵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他甚至连说出究竟能提供多少军队都避而不谈,这让亚历山大再次确定这个“蒙蒂纳同盟”实在是让人觉得不靠谱。

    其实除了当事人自己,也几乎没有任何人认为这个同盟能够坚持下去,甚至有人怀疑,也许不等把威尼斯人赶走同盟就会瓦解,而作为双方联军的先头部队,也是名义上因为未婚妻的原因,成为了蒙蒂纳伯爵的亚历山大,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这个注定失败的同盟的牺牲品。

    亚历山大六世希望得到一个稳固而又强大的盟友,热那亚人显然并不符合他的这些要求。

    虽然已经足够强大,但是与热那亚人的结盟只能是权宜之计,甚至还要随时防备着那个老罗维雷,而且让亚历山大六世恼火的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显然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实现他荣升枢机的愿望,这显然让亚历山大六世已经感到不安。

    所以现在对亚历山大来说,不是教皇军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到达,而是他们究竟能不能来。

    如果不能,亚历山大就要面临着用不到2千人的兵力抵抗将近4万人的米兰与威尼斯联军的局面。

    只要不是脑子坏掉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战争,而是送死。

    亚历山大沿着小溪向前走着,他琢磨着这个看上去近乎没有任何办法的局面。

    用单薄的兵力与联军交战,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不要说是蒙蒂纳伯爵,即便是罗马涅公爵的宝座,如果活着享受也毫无意义。

    而且亚历山大也并不认为能那么容易的就得到这顶伯爵冠冕,只要想想不久后凯撒就会为了争夺罗马涅公爵的头衔掀起无边战火,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蒙蒂纳伯爵还真是有点烫手。

    用不到2千人作战,这显然是不行的,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军事天才,更不是亚历山大凯撒汉尼拔那种不世出的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他和其中一个人是同名,但是如果可以他宁愿有更多的军队,而不是为了一个名将的虚名去玩什么以少胜多。

    可是现在的局势显然对他不利,甚至他很怀疑除了那一千人之外,热那亚是不是还能派出更多的军队来。

    毕竟对热那亚来说,如果教皇军不能履行诺言的与米兰威尼斯联军交战,那么热那亚人就要冒着即便能独自战胜敌人,可也有可能会出现惨胜之后立刻面临教皇军队进攻的风险。

    真是个麻烦的时代,麻烦的地方。

    亚历山大有些头疼的蹲下来,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发涨的头脑冷静下来。

    溪水清清凉凉的,让发热的额头一阵清爽,亚历山大又弯腰用手鞠起一捧水,当他抬头把水淋在头上时,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了小溪对面的一个正在用棒槌用力拍打衣服的女仆。

    亚历山大认出那是卢克雷齐娅身边的女仆。

    女仆似乎也看到了亚历山大,她举着的木棍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她才放下木棒有些慌乱的做了行礼的姿势,然后就拿起木棒低下头用力拍打起衣服来。

    亚历山大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女仆,他沿着小溪向前缓缓走着,同时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然后他忽然转身向小镇上走去,只留下停下手里的活,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背影发呆的女仆。

    亚历山大回到他临时居住的房子,在命令人把卡罗叫来的同时,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了几张纸开始写信。

    信是写给莫迪洛伯爵的,在信中亚历山大把自己当下的处境仔细描述了一边,然后他写道:“尊敬的伯爵,在这种时候我认为有必要让教皇意识到与热那亚人结盟的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能够履行诺言派出军队,正因为对那不勒斯的幻想,让他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大概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与那不勒斯迅速缔结合约,然后他就可以与那不勒斯联合起来对抗米兰与威尼斯,不过这样一来对我或是热那亚人都将是个很糟糕的局面,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在这件事上发挥作用,至少让他们缔结合约的时间向后推延一段时间,这样才能促使我们的教皇陛下尽早把精力放在罗马涅的事务上来。”写到这里,亚历山大略微停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继续写道“另外请允许我向您禀报,斐迪南国王派来贡萨洛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举动证明了他的国王对那不勒斯同样有着很大的野心,两西西里同为科斯塔拉家族后裔的事实很可能会令斐迪南觊觎那不勒斯的王冠。”

    亚历山大把写好的信折起来仔细封好,看着火蜡上的封印渐渐冷却凝固,他把信在手里轻轻拍打着。

    这是一封向莫迪洛求援的信,可也是一封用来试探的信。

    亚历山大一直怀疑之前驱使莫迪洛向北方运送粮食的就是阿拉贡国王斐迪南,因为以当时莫迪洛的处境,他更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远离法国人,可他偏偏在那时候毫不顾忌的给法国人运送粮食,想想这都很不合理。

    毕竟莫迪洛不是老罗维雷,对于肆无忌惮的当带路党这种事,总是要有所顾忌。

    而让法国人多坚持一阵,这其实更符合斐迪南的意图,甚至他也许还想着永远都赖在意大利不走了呢。

    这只要从斐迪南对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纵容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莫迪洛不可能不知道,那么莫迪洛究竟怎么想的就成了问题。

    所以这封信是警告,也是在试探,他需要了解莫迪洛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莫迪洛听从了他的警告和请求,那么他就会想办法在破坏亚历山大六世与那不勒斯结盟的同时,对阿拉贡人有所警惕,否则事情也许就要变得复杂起来了。

    这么想着,亚历山大又抽出两张信纸,他觉得有必要再给马希莫写封信。

    虽然那个修道士很多时候太不靠谱,但是他的机灵和擅于察言观色却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仔细想想他想要做的这件事,还真是只有马希莫能够办到。

    “要认真的保护我的妹妹,”仔细想想之后,亚历山大这么写到“我相信你的忠诚,同样相信你有足够好的眼光,我现在已经是蒙蒂纳的伯爵,不过你应该知道这绝不是尽头,我的未来会比现在走的更远,只要我运气还没有糟到在半路夭折,就总会有一个更加辉煌的前景在前面等着我,而你会跟在我的后面,同样享受你应得的地位与财富,而你要付出的只是你的忠诚。所以记住我要你做的每件事,效忠于我,你将得到足够的回报。”

    当亚历山大写完最后一句时,很凑巧的房门被敲响,接着卡罗走了进来。

    “把这两封信派人送出去,要找最值得信任的人。”

    卡罗把信收好,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亚历山大似乎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吗?”亚历山大问到。

    “大人,我们的士兵有些不安,”卡罗琢磨了下该怎么说,然后低声说到“我听到了一些士兵在议论,他们都很担心,或者说他们有些害怕米兰和威尼斯人。”

    亚历山大轻轻咬了咬嘴唇,他能明白卡罗话里的意思,事实上甚至连他也并不是如外表那么镇定。

    业力山大也知道在与热那亚人没有会合之前,这种恐惧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毕竟他们将要赶赴的虽然是一座以坚固出名的城堡,但是他们与敌人之间实在是力量悬殊太大。

    其实即便热那亚人如期赶到,亚历山大也并不认为他能阻挡住米兰与威尼斯人,哪怕还有一座蒙蒂新堡做为依托。

    “告诉我们的人,我们不会与敌人正面交锋。”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让士兵们了解他的意图,至少是目前的意图。

    “大人您准备怎么办?”

    卡罗的情绪多少因为亚历山大的这句话显得好了些,很显然这个阿格里人的队长也同样对即将到来的战局并不乐观。

    “知道贡萨洛之前是怎么对付法国人的吗?”亚历山大问,然后不等卡罗开口他继续说“他在一开始的失败之后没有急于立刻找法国人报仇,而是一直不停的骚扰法国人,他破坏法国人的临时营地和袭击他们的补给队伍,或者是找机会消灭落单的小股法**队,他不但用这种方法狠狠的教训了法国人,更重要的是他为其他人争取到了时间。”

    “大人您也准备这么对付米兰和威尼斯人吗?”卡罗有些兴奋的问。

    可让卡罗意外的是,亚历山大微微摇头。

    “不,贡萨洛能这么对付法国人是因为他们远道而来,而且没有人欢迎他们,法国人完全是在敌人的国家里作战,可米兰,特别是威尼斯人却不同,威尼斯距离罗马涅太近了,而且他们在罗马涅也并非没有人支持,所以要想切断他们的补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亚历山大说着从旁边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他的目光紧盯着地图上蒙蒂纳的位置。

    “现在真正关键的是梵蒂冈,”亚历山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敲击着“只有梵蒂冈出兵一切才能解决,否则我们是无法与敌人抗衡的。”

    卡罗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直以来在他看来亚历山大是近乎万能的,他总是能解决所有问题,所以即便士兵中有人产生恐慌,可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可现在看来似乎亚历山大对如今的局面似乎也是束手无策了。

    “大人,难道梵蒂冈不出兵吗?”卡罗有些不安的问。

    “不,他们会出兵的。”亚历山大不知道是安慰卡罗还是安慰自己的低声说着,只是他的眉梢已经凝在了一起。

    该怎么才能逼迫梵蒂冈出兵呢?

    亚历山大的手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轻轻拍打。

    忽然,他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似乎模仿什么似的在桌子上拍动了几下。

    卡罗看到亚历山大几乎粘在一起的眉梢忽然疏散开了,然后他就听到亚历山大轻声自语着一个名字:“卢克雷齐娅。”

第一七零章 失败的夜袭

    奥孚莱依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从小溪边走过,他手里提着几件脏衣服,只是他的眼神多少有些不高兴。

    奥孚莱依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一再命令士兵们要勤换洗衣服,甚至为了这个还曾经让人抽了两个波西米亚人的鞭子,虽然那两个波西米亚人的味道闻起来的确不太好,可奥孚莱依还是觉得亚历山大的这个命令有些过分,甚至是多此一举。

    按亚历山大的命令,只要条件允许每个士兵必须3天换一次干净内衣,而套靴子的裹脚布也必须勤换,至于外套,更是要求干净整洁。

    奥孚莱依有些不懂为什么亚历山大那么执着的要求士兵们必须穿得体面,这显然有些为难这个石匠的侄子了,至少现在他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有些发愁。

    即便是穷人家,男人也很少做家务活,他们只要能在地里卖力气或是在城里想办法赚钱就足够了,操持家务那是女人的事情,可现在奥孚莱依不但必须学会洗衣服,甚至还要按亚历山大规定的那样把脸上的胡子挂干净,这让奥孚莱依有点担心将来回到家里之后,家里人会不会觉得他变得像个女人,而不是个男子汉了。

    奥孚莱依蹲在水边用力揉着手里有些发黄的大裤腿的内裤,看着上面脏乎乎的一片污渍,他不由想起了之前晚上梦中的情景。

    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梦到了前两天遇到的那个女人,当然他不是梦到了那个胖女人,而是卢克雷齐娅的身边女仆。

    奥孚莱依不知道怎么会想起那个女人,说起来那个女仆的长相不错,不过和她的女主人比起来就差了很多,只是奥孚莱依根本不敢去想那位教皇的女儿。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过,奥孚莱依习惯的抬头看看,然后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牵着马正沿着小溪对面围墙下的小路向修道院侧面走去。

    虽然觉得有点眼熟,奥孚莱依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年轻人,只是当那个人停在修道院拐角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外时,他才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这时奥孚莱依已经认出,他就是前天在执事修女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到的从修道院里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小门打开了,一个让奥孚莱依有点意外的人影走了出来。

    卢克雷齐娅的那个女仆。

    奥孚莱依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仆似乎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到来很高兴,她乐呵呵的抓着年轻人的手臂把他往小门里拉,当小门还没完全关上时,从逐渐变窄的缝隙里立刻看到女人的两臂已经攀上了男人的肩头。

    奥孚莱依忽然觉得有些心里不痛快了,他开始拿手里的衣服出气,以至当他回到营地时,卡罗看着他手里的内衣微微撇了撇嘴,说了句:“看不出你还真是爱干净。”

    说着卡罗招呼着奥孚莱依向亚历山的房子走去。

    当见到亚历山大时,奥孚莱依看到他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神,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奥孚莱依很快就意识到那应该是一副地图,而桌子上的酒壶和杯子应该是代表着某些地方。

    “来看看,”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招招手“我们现在还在罗马城外不远的地方,而热那亚人还有一天的时间才能和我们会合。”

    亚历山大说着指了指用皮包作为标志的罗马城,然后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微微一点。

    “现在我们在这,米兰人在我们的西北,而威尼斯人正从东北赶过来准备和米兰人会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人,只有我们吗?”奥孚莱依有点迟疑的问,其实这个疑问已经在阿格里人里开始议论了,因为没有及时见到援军,阿格里人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暂时只有我们,”亚历山大看了眼奥孚莱依笑了笑“总共不到2千人,而我们的敌人大约在4万左右。”

    “大人,我们的人太少了,即便有热那亚人也不可能挡住他们的,”奥孚莱依的脸已经有点发白,他觉得有必要劝阻亚历山大,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我们应该小心点,或者干脆不去蒙蒂纳”

    “那是不行的,”亚历山大打断了奥孚莱依的话,他觉得有必要让奥孚莱依知道蒙蒂纳的重要性“热那亚人肯出兵就是因为有蒙蒂纳作为借口,如果我们不去蒙蒂纳,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奥孚莱依发出了“哦”的一声,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蒙蒂纳,可这已经不重要,他们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对付那么多的米兰与威尼斯联军。

    4万对2千,奥孚莱依听到了旁边卡罗粗重的呼吸声,这让他觉得连阿格里的指挥官似乎都已经被那个20倍的差距吓到了。

    而亚历山大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反应。

    只有在意识到没有退路的时候,人们才会冒险做些胆大妄为的事。

    “我们需要梵蒂冈的援军,”卡罗终于说,虽然他之前已经了解了面临的局势,但是一想到要面对的敌人还是感到紧张“大人,您应该已经有办法了不是吗,那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只用这么点人去送死。”

    亚历山大点点头,然后他看着奥孚莱依问:“告诉我,如果让你在夜晚带队前进,你会迷路吗?”

    奥孚莱依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在想了想之后他谨慎的说“大人,那我必须提前观察好地形,可即使这样也必须做好准备,否则在夜间是很容易走错方向的。”

    “那就现在去勘探一下,”亚历山大吩咐到“现在你就带几个人沿着这条路向北方搜索,不需要你走出多远,只要大概能有一个晚上的路程就可以,然后你就立刻回来,我们必须在热那亚人到达的时候做些事情。”

    尽管有些疑惑不解,不过奥孚莱依还是立刻领命而去,他带上了之前已经挑选出来的几个平时做为帮手的阿格里人和一个波西米亚人,在带够了干粮后立刻上路。

    当只剩下两个人时,卡罗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准备怎么办呢,现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利,如果您有什么办法,不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亚历山大看着略显焦急的卡罗,见他因为着急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黑后,才开口说到:“我的确有个办法,不过这有些危险。”看到卡罗要开口,亚历山大却摆手阻止了他“我说的是你可能要有危险。”

    卡罗不禁一愣,他疑惑的看着露出奇怪笑容的亚历山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着,我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亚历山大招手把卡罗叫到身边,虽然并不认为会那么凑巧就有人会偷听到什么,可他还是习惯的压低了声音“我要你做的就是帮我安抚住那些热那亚人,特别是在我离开之后”

    卡罗先是有些困惑的听着,接下来他的脸色就从发黑变得苍白。

    他呆呆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才呆呆的问:“大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只有这个办法了,”亚历山大无奈的撇撇嘴“相信我,只要一切顺利梵蒂冈就必须出兵,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保证能让那些热那亚人赶到,否则我可能就真的要危险了。”

    卡罗用力咽了口口水,他这时候才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或者说他真的被亚历山大的计划吓到了。

    傍晚的时候,一个热那亚使者来到了小镇上,他带来的老罗维雷的来信证明了亚历山大之前的担心。

    亚历山大六世果然没有按照协约派出军队,原本这时候已经已经回到军队里做好出发准备的乔瓦尼依旧在他的吉尔皮茨宫里耗着不肯离开,而整个教皇军更是没有丝毫走上战场的意图。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老罗维雷还是在信里提到了对这个“蒙蒂纳同盟”的不信任,不过在信的末尾,他还是建议亚历山大尽快赶到蒙蒂纳,因为“热那亚的军队会毫不保留的支持你。”

    看着这封信,亚历山大很怀疑老罗维雷在写信的时候是不是同时把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撒谎,不过这也让他不得不下定了之前计划的决心。

    信使除了带来了老罗维雷的信,还带来了关于那1千名热那亚军队的消息,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热那亚军队将会在转天清晨到达圣德兰,这让亚历山大意识到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夜色渐渐降临,圣德兰修道院漆黑的建筑又笼罩在了昏暗之中。

    不过今天的夜晚注定不会安静,随着阵阵急促脚步,一小队人影沿着小溪迅速向修道院悄悄逼近。

    亚历山大站在小溪边,今天的晚风很温暖,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甜腻的温热,似乎在预示着春天很快就要过去。

    看着在黑暗中隐约闪动的人影,亚历山大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剑柄。

    今天晚上,他要劫持卢克雷齐娅!

    不论真正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场战争的起源是因为卢克雷齐娅。

    而不论是教皇的女儿,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妻子,还是未来与那不勒斯结盟的联姻一方,卢克雷齐娅都有着让所有人必须关注的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卢克雷齐娅如果落在米兰或者威尼斯人手里将会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这绝对是波吉亚家的人不想看到的!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甚至即便计划成功最终逼迫梵蒂冈出兵,可接下来波吉亚家势必要对他展开同样疯狂的报复,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没有办法。

    如果要得到蒙蒂纳伯爵的头衔,他必须不惜一切的面对米兰与威尼斯人,一旦退缩就意味着他会失去以巴伦娣未婚夫名义宣布的权力,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帮他达到目的。

    “在疯狂的时代里就要做些疯狂的事情。”亚历山大略带自嘲的笑了声,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一样也有些疯了。

    小溪边很安静,亚历山大略显失望的没有见到卢克雷齐娅的身影,不过他并不懊恼。

    事实上当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就已经想到未必能那么顺利的在修道院外见到卢克雷齐娅,所以他已经仔细勘察了修道院的地形,很幸运的是他注意到了距修道院大门不远处的围墙下有一扇似乎经常有人出入的小门。

    亚历山大淌过小溪,这时候的溪水还有些冷,不过因为将要执行的计划,他觉得身上显得火热。

    劫持卢克雷齐娅,这大概是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大胆举动。

    小门就在不远处,亚历山大向早有准备的手下挥挥手,因为不知道里面的门锁是不是坚固,他甚至让人拿来了一柄手斧。

    “听着,进去之后不要伤害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认出你们,”亚历山大低声吩咐“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卢克雷齐娅从修道院里安全的带出来,知道吗?”

    “当然,找到那个女人然后把她带出来,”一个波西米亚人得意的点点头“冲向敌人杀死他们,扑向女人抢走她们,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看着波西米亚人满脸兴奋的样子,亚历山大轻轻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想了想后摇摇头没再做声。

    因为没有一丝云,月光照在小门上看上去显得很明亮,手斧的反光甚至有些刺眼。

    锋利的斧尖轻轻楔进木门的的缝隙,就在波西米亚人要用力撬动木门时,忽然从里传来拉动门栓的声音。

    接着伴随着“吱呀”作响,木门应声而开!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门里,他的一只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脸上却是满面愕然的看着眼前的波西米亚人。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以至这个年轻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他只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忽然高高举起了什么,然后眼前一道雪亮猛然落下,伴着一声在夜晚里响彻整个修道院的凄厉惨叫,年轻人的头颈之间已经被手斧狠狠的劈开!

    同时,另一个因为惊恐而发疯般的尖叫声从倒下的年轻人的身后传来!

    那是卢克雷齐娅的女仆。

    “大人”

    满脸是血的波西米亚人回头望了眼亚历山大,看到的却是因为眼前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恼火异常的脸。

    “还愣着干什么!”亚历山大的眼中露出闪过一丝凌厉,随着拔出佩剑,他当先大步冲进了修道院“动手!”

第一七一章 神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一下子让一切都乱了。

    女仆的尖号和男人临死前的惨叫霎时打破了夜色中修道院的宁静,紧接着波西米亚人杂乱的脚步声就在修道院空旷的院子与走廊里传开。

    靴子踏在黑暗的甬道里,一道道的身影在明暗闪烁的通道里晃动,当几个修女因听到外面的动静开门出来时,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群男人,修女们立刻吓得发出更大的惊叫声!

    “让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亚历山大对旁边的人命令着,他紧紧拽着卢克雷齐娅的那个满脸惊惧的女仆让她给自己带路,雪亮的剑光在她眼角不住闪动,这让女仆因为恐惧脚下无力,几乎是被拖着向前走。

    “站住!”一声透着严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一个身材虽然不高,却站得笔直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的手里端着盏油灯,灯光随着晚风不住摇动,把她的身影在走廊里拉得很长“这里是上帝的居所,是侍奉上帝的女人们的避难地,你怎么敢闯进来!”

    亚历山大向前走去,他左手依旧拽着那个女仆,当他快走到那个老修女面前时,女仆突然试图摆脱他的掌握,向前奔出一步试图向那个老修女求助。

    “求你救救我院长,救救我!”

    女仆大声叫着,可她立刻被亚历山大用力拽回,同时他已经在老修女面前停下来看着这个眼神严厉,并不畏惧的女修道院长。

    “院长,我希望你不要做蠢事,因为这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亚历山大沉声说,他的脸上这时正蒙着一块围巾,露在围巾外面的双眼紧盯着在灯光下显得忽明忽暗的那张脸。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即便你挡住了自己的脸我也能猜得出来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触怒谁吗?”女院长愤怒的问,她显然是希望用恐吓吓住亚历山大,但是当她看到一柄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时,原本镇定的修道院长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居然敢在修道院里拔出兵器。”

    “院长,如果您再不让开,也许我就要在修道院里再次杀人了,大概您不知道我的手下已经杀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亚历山大凑近修道院长的耳边低声说,他能听到修道院长因为惊慌不安发出的粗喘,当他用剑身轻轻往旁边拨动时,原本坚定的挡在一扇门前的修道院长不由自主的被推到了一边。

    “打开门。”

    亚历山大对旁边的波西米亚人命令,随着他的话,拿着满是鲜血的斧头的波西米亚人已经冲到门前,随着他用力一拉,房门立刻洞开。

    修道院里的房间,除了院长的屋子之外,所有人的房门都是不许从里面销死的,这是因为按照本尼迪克教规,所有走进修道院的人都意味着将放下属于自己在尘世的一切财产,而个人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属于修道院,甚至包括他或是她的身体都归上帝所有。

    不过亚历山大却知道,这个规定还有着另外一个更深的含义,如同囚禁般被隔离在修道院里的男女,在这压抑的高墙内很容易就变得性情扭曲,同性之间迸发出超越自然却难以抑制的**之火,这对修道院来说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虽然卢克雷齐娅身份特殊,但是她住的房间显然也没有从里面安装门锁,所以当房门打开时,亚历山大已经看到了站在床前卢克雷齐娅的身影。

    这时候正好有一束月光透过高高的窗子照在卢克雷齐娅的身上,亚历山大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神色。

    惊慌,茫然,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波吉亚家的公主已经完全变成了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她紧紧抓着裙子的两边,一双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中闪着掩饰不住的恐惧目光。

    “现在你得和我走,”亚历山大沉声说,他没有多少时间耽误,想想热那亚人在凌晨的时候就会感到,他知道自己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他就必须在波吉亚家得到消息之前实施自己的计划。

    “你是那个贡布雷?”

    虽然已经猜到,可直到听到亚历山大的声音,卢克雷齐娅才惊呼出来,她原本因为恐惧的脸上立刻显出了勇气,接着一丝愤怒附上她的脸颊“你居然敢在夜里闯进修道院而且还要劫持我,如果我的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不会绕过你的。”

    “夫人我得告诉你,我正需要让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呢,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和我走。”亚历山大顺手从旁边抓起一件看上去还算厚实的衣服塞在她的怀里,然后伸手抓住卢克雷齐娅的手腕,不等她高声尖叫已经把她拽出了房间。

    在卢克雷齐娅惊慌的发现这个人居然敢这么对自己无理而目瞪口呆时,一阵唏的马嘶声忽然从院子里传来,随着马蹄敲击石板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匹高大的战马居然小跑着奔进了走廊。

    亚历山大忽然伸手在卢克雷齐娅的惊叫声中把她拦腰举上马背,然后他拉住马缰翻身跳上帕加索斯的脊背。

    帕加索斯显然对身上忽然多了个人感到不适应,它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然后在又用力扭了扭脖子后,才任命的停下来。

    “放我下去,我要让我父亲判你死刑,他会让人放火烧死你!”

    卢克雷齐娅真的害怕了,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更不要说是男人,当她被扔上战马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古代传说中被蛮族和异教徒掠走的女奴。

    “小心点我的小姐,我们可是要在夜里走好长一段路呢,如果你不老实掉下马去,说不定就会被摔断脖子。”

    亚历山大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从后面紧紧揽住卢克雷齐娅不住扭动的腰,为了让她老实点,他不得不把她用力揽在怀里。

    “上帝你要带她去哪?”

    看到卢克雷齐娅被托上马背,修道院长再也顾不上危险,她不顾一切的冲过挡在面前的波西米亚人冲到帕加索斯身前,抬头看着亚历山大“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教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会给所有国家下令通缉你,你除非是逃到异教徒那里去,否则你绝对逃不出惩罚。”

    说到这,修道院长忽然伸手挡在嘴巴前,眼中露出了惊惧的神色紧盯着亚历山大。

    “放心院长夫人,我是不会逃到异教徒那里去的,更不会带着波吉亚家的人逃过去,”看出修道院长胡思乱想的亚历山大说了一句后,用力一拽缰绳同时脚下一夹,随着战马的嘶鸣,帕加索斯调转身子,沿着走廊向修道院的大门冲去。

    这个时候修道院的大门已经敞开,通红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小镇,看到带着卢克雷齐娅从修道院里飞奔而出的亚历山大,不知道是哪个波西米亚人首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口哨,霎时各种口哨声此起彼伏,甚至连站在路边的阿格里人也跟着发出了阵阵欢呼。

    卡罗神色不安的看着亚历山大,据他所知按照计划这一切原本应该悄悄的进行,甚至亚历山大连夜离开都要尽量不惊动太多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接下来和即将到来的波吉亚家的人周旋,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却最终变得了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就如同劫掠了美丽女奴得胜而归的匈奴可汗一样的亚历山大,卡罗的额头上这时候已经满是汗水。

    “卡罗,跟上来,”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没有停下,他一边示意卡罗跟上来,一边催马向前,在路边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他高举右手用力向前一挥“波西米亚人,跟上!”

    口哨声再次响彻小镇上空,波西米亚人纷纷从路边的队伍里出来,他们跳上马背紧跟在穿镇而过的亚历山大身后,当亚历山大从小镇另一头穿过时,他的身后已经聚集起了一支波西米亚骑兵。

    “卡罗,不要承认任何事,”亚历山大对紧跟在身边的卡罗吩咐着“明天热那亚人来了之后告诉他们,只要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向蒙蒂纳进军就可以。”

    说着他看了眼正狠狠盯着他的卢克雷齐娅,继续对卡罗说:“如果波吉亚家的人来了不要惧怕,只要告诉他们,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在我的手里就可以了。”

    “你要拿我做人质吗?!”卢克雷齐娅愤怒的质问。

    可让她失望的是亚历山大根本没有理她,而是不停的吩咐卡罗,当队伍冲上一个镇外的山丘时,亚历山大向卡罗做了停下的手势,随着卡罗勒马停步,亚历山大双脚再次用力踹动马镫,帕加索斯立刻一声嘶鸣迈开步子把卡罗远远甩在身后,沿着道路向着西北方向猛奔而去。

    望着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卷起阵阵烟尘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的波西米亚人,卡罗愣愣的呆了一阵,然后他忽然带马转身向着镇子里奔去。

    没过一会,镇子的夜空下响起了阿格里特有的号角声。

    夜风不住的迎面吹来,卢克雷齐娅的头发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吹散了,发丝随风向后飘摆,拂在了亚历山大脸上。

    卢克雷齐娅想要开口说话,可刚一张嘴风就灌进喉咙,她只能闭上嘴巴,抬起手挡在脸前。

    虽然冬天早已经过去进入春天,但是夜里依旧很冷,开始还不觉得,可时间一长那种风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的感觉,让卢克雷齐娅觉得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尽管出来时候披了件衣服,但是卢克雷齐娅还是被冻得全身颤抖,她怎么也没想过4月的夜晚会有这么冷,这对于整天只生活在宫殿里的她来说,简直就如同突然回到了冬季一样。

    “我有些冷。”卢克雷齐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把头尽量扭过去避开风口,可即便这样大股大股的寒气依旧从宽松的领口袖子的缝隙灌进去,这让她觉得身子快要冻僵了。

    “忍耐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卢克雷齐娅的脸上不由僵住,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拒绝,哪怕如今实际上已经是沦为人质,可她依旧认为只要开口这个男人就应该听自己的。

    可让她失望的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忍耐一下”,这让卢克雷齐娅甚至想要立刻照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忽然变得不漂亮了,否则这个贡布雷怎么就能忍心让她挨冻呢。

    “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停一下,我要收拾一下衣服。”

    卢克雷齐娅其实并不想这么哀求这个男人,作为一个波吉亚的骄傲让她即便落在这个人手里,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尊。

    但是她实在太冷了,甚至除了被亚历山大用手臂揽住的地方,其他地方已经冷得失去了直觉,这让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不等这个人对自己做什么,也许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亚历山大只是向前瞥了眼卢克雷齐娅,然后就没再理会她。

    就在卢克雷齐娅的愤怒的要不顾一切的咒骂这个如野蛮人般劫持了自己的那不勒斯小领主时,她忽然觉得身后的亚历山大收回揽着她腰身的手,在一阵挪动之后,她的眼前忽然一黑,卢克雷齐娅赶紧伸手一摸才发现是条厚实的毯子盖住了她的头脸。

    “把自己裹严实点,”卢克雷齐娅听到亚历山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夜里我们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毯子传来的温暖让卢克雷齐娅再也顾不上什么,在一阵手忙脚乱后她勉强用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看着眼前臃肿一团包裹身子的毯子,卢克雷齐娅不禁暗暗想,如果茱莉亚或是夏桑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嘲笑她呢。

    尽管不愿意,可因为寒冷,卢克雷齐娅干脆把毯子往头上拉了拉罩住了整个头脸,这样过了没有一会,她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慢慢包裹住了全身。

    战马始终在不停的奔跑,虽然速度不快可卢克雷齐娅在马背上被摇晃得东倒西歪,很快因为摇晃和暖和带来的困意向她袭来,尽管不愿意,可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的卢克雷齐娅终于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头向后依了依,整个身子微微蜷缩在了身后让她憎恨无比的乡下小领主的怀里,然后她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直到半睡半醒的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睡梦中,卢克雷齐娅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古代那些被蛮族掠走的罗马神殿里的女祭祀,又好像是神话传说中被那头美丽却狡诈的公牛诱惑劫持漂洋过海来到新大陆的腓尼基公主,在她的身下,因为不停汹涌的波涛起伏不定的颠簸也让她更加相信自己就是那位被以其名命名整个欧洲大陆的不幸的欧罗巴,甚至从耳畔吹过阵阵呼啸的海风似乎也变得那么无比真实。

    卢克雷齐娅拼命的想要睁开眼,她想看看那个劫持了自己的宙斯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重重的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当她因为被一阵忽然的颠簸颠得胸口发闷险些吐出来时,卢克雷齐娅才隐约在一阵杂乱密集的马蹄声中听到有人正大声的说话。

    “大人,按您的命令,我们在这里等着给您带路!”

    卢克雷齐娅挣扎的眨了眨眼,一阵因为长时间蜷曲着身子而从脖颈上传来的不适让她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忍着酸痛抬起头,看到队伍已经停下,在对面不远处的一个三岔路口,几个穿着阿格里火枪兵服饰的骑兵正等在那里。

    “很好奥孚莱依,”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终于喘了口气,他轻轻推了下身子有些僵硬的卢克雷齐娅的,然后当先跳下了马“好了夫人,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卢克雷齐娅透过毯子的缝隙狠狠的盯着亚历山大,她现在觉得这个人简直比那头狡猾的公牛还要可恶,看着他站在地上抬头望着自己,骄傲让卢克雷齐娅忍耐着身上的酸麻用力向下一跳。

    然后,当双足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子就不听使唤的向下软倒,随即一头栽到了亚历山大的怀里。

第一七二章 分道扬镳

    深夜里在野外点起的篝火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不过倒是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除了在稍远处来方向安排了哨兵之外,奥孚莱依让波西米亚人占领了三岔路口附近坡顶上一个小小的山坳。这样即便真的有敌人发现了篝火,也不会那么容易能够攻上来。

    卢克雷齐娅被安排在了山坳靠里面拐弯的一个角落,波西米亚人则离她远远的。

    卢克雷齐娅把自己紧紧包裹在毯子里,她能感觉到那些波西米亚人看着她的古怪眼神,她觉得大概在这些野蛮的骑兵眼里,她就是亚历山大的战利品,也许他们甚至可能还会以为她是他的奴隶呢。

    一路颠簸让卢克雷齐娅觉得身上说不出的酸疼,可她为了维持身为波吉亚家的最后一点尊严尽量让自己坐的直些,至少她认为这样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能起些作用。

    亚历山大走了过来,其实他也并不好过,他还没这么连夜不停的纵马奔跑过,更何况还要带着个人,看到帕加索斯因为疲惫嘴角挂上的白沫,他觉得这可真是难熬的一夜。

    不过接下来的路程也并不轻松,他必须提防波吉亚家的人听说卢克雷齐娅被劫之后不顾一切的追赶上来,同时也要小心在赶往目的地之前在路上不小心遇到木兰或是威尼斯人,如果那样才叫倒霉呢。

    亚历山大把几块肉干和面包递到卢克雷齐娅面前,看到她用戒备的眼神盯着他,他就把吃的放在地上,转身找了个还算舒服地方坐下来。

    然后一股倦意立刻袭来。

    可是卢克雷齐娅显然不想让他安然入睡,看到他闭上眼睛,卢克雷齐娅忽然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觉得你真可怜,如果你现在就逃亡也许还能多活些日子,我父亲和哥哥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亚历山大微微睁开眼,他看了眼直直的坐在面前的卢克雷齐娅,然后又闭上眼睛。

    “你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卢克雷齐娅有些愤怒的问,她极力回忆父亲曾经对他们说过的那些该如何让别人听从自己意愿的话,然后按下心头怒火耐心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劫持我,不过你这么做对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是想要赎金还是领地,这可不是用绑架我就能得到的,而且你这么做只会激怒我的父亲,那样你不但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似乎被卢克雷齐娅的话打动了,亚历山大又睁开了眼睛,他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卢克雷齐娅,那眼神让卢克雷齐娅觉得他就好像自己以前想要买下一件珠宝时,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值得花钱的样子。

    “告诉我夫人,你觉得你的父亲爱你吗?”

    “当然,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没有人比他更爱我了。”卢克雷齐娅很生气的说,很显然在别人眼里狡诈阴险的亚历山大六世在她的心目中是个完美的父亲,即便他杀掉了她的丈夫,可这并没有动摇亚历山大六世在她心中的地位。

    希望当你的第二任丈夫被你父亲杀了之后你还能这么说。亚历山大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个上面纠缠不清。

    “既然这样,我想我以后的处境应该就不会如你说的那么糟糕了。”亚历山大笑了笑,他并不想和卢克雷齐娅劳神废话,只要她一路上不惹麻烦,他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

    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的心里惦记的是蒙蒂纳。

    做为名义上的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知道老罗维雷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由他挑起一个可以趁机介入罗马涅事务的借口。

    如果说威尼斯人对罗马涅垂涎已久,那么热那亚人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只是一直以来威尼斯人因为在罗马涅有好几块领地,所以能够频繁的以这些领地宗主国的身份予以干涉,而热那亚人在这方面就显得没有多少理由可找。

    可是这次,老罗维雷找到了个最好的理由。

    蒙蒂纳将成为令热那亚势力渗透罗马涅的一块跳板。

    至于作为罗维雷的“女婿”在老罗维雷心目中的重要性,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就比乔瓦尼斯福尔扎在亚历山大六世心目中好多少,也许他不会干脆毒死自己,但是要说在关键时刻出卖他,亚历山大觉得倒是很有很可能。

    而且现在又做出了这么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如果接下来不能如计划的那样保住蒙蒂纳,也许真的要如卢克雷齐娅说的那样浪迹天涯了。

    想到这,亚历山大不由看了眼对面的教皇的女儿,然后他就看到卢克雷齐娅正狠狠的盯着他,那眼神让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落在她的手里,一定会受到可怕的报复。

    一阵冷风吹来,火苗不住摇晃,卢克雷齐娅被滚烫的热风逼得把身子向后挪动,她透过火堆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注意到他向自己望来,她立刻又把身子微微坐直,只是从火堆里不停飘出的火星却向她飞来,当一个火星落在她的裙子底摆立刻烫出一个洞时,她吓得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卢克雷齐娅的惊叫引起了稍远点的波西米亚人的注意,他们显然误会了什么,几个人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看,因为看不清楚就发出一阵起哄的口哨声。

    “过来点,你那边是下风口,容易被烧到。”亚历山大说,看到卢克雷齐娅犹豫着不愿意过来,他就不再理会她,而是拿起肉干和面包吃了起来。

    虽然不愿意,卢克雷齐娅还是绕过火堆来到距亚历山大不远的地方坐下来,看到亚历山大吃着东西,她也不禁感到一阵饥饿,虽然面包和肉干实在不对胃口,可她还是勉强吃了起来。

    “那些波西米亚人在闹什么?”卢克雷齐娅忽然问。

    “他们大概以为我们在干什么,所以你才会叫起来。”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眼卢克雷齐娅,看到她的脸霎时变得和眼前的篝火一样通红,他不由轻轻一笑。

    现在的卢克雷齐娅,虽然已经嫁人而且又变成了寡妇,可只能说还是个没有摆脱天真的小女孩,想想多年后眼前这个满面通红的女孩会因为有着众多著名的情夫而在后世留名,他就觉得人的经历还真是奇妙。

    “他们那些人都该被吊死,”卢克雷齐娅愤怒的说,然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就和你一样。”

    对卢克雷齐娅近乎恶毒的诅咒,亚历山大没有理会,他知道这不过是眼前这个小女人因为愤怒而发泄罢了,说起来这样倒是才真的符合她的年龄该有的样子,仔细想想巴伦娣就有些显得太成熟了点。

    “你要带我去哪?”过了一会卢克雷齐娅终于忍耐不住问到,她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怎么想的,甚至她还幻想也许知道了他想要什么,就能想出说服他放了自己的办法。

    “我们去蒙蒂纳的新堡,”亚历山大并没有隐瞒,反正她很快也会知道“因为你的父亲没有遵守诺言,我需要用你逼迫你的父亲出兵,让他变得积极一点。”

    卢克雷齐娅眼中露出了疑惑,她不弄不明白亚历山大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她之前17年的经历,她明白这应该是她父亲所耍弄的权术手腕,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她却并不清楚,不过尽管这样她却还是心头一动,眼睛也变得亮了起来。

    这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曾经听父兄们闲聊时候说过,那个蒙蒂纳的新堡,似乎就是罗维雷家那个巴伦娣的封地,而这个贡布雷也正是因为与巴伦娣的婚约才成为蒙蒂纳伯爵的。

    “这么说你是要去救你未婚妻的领地?”卢克雷齐娅试探着问,她想要多知道些这个人的事,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想办法让自己从眼前的窘境里摆脱出来。

    做为波吉亚家的女儿,即便被从小呵护宠溺,但是家族那已经深入骨髓的对权谋的执着依旧让她迅速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是去救那片领地,”亚历山大用力咬了口肉干咀嚼了几口咽下去又喝了点水,这才舒服的慢慢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他觉得有些发困,对卢克雷齐娅的问题也有些懒得回应了“所以你只要乖乖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你父亲会为了你出兵,然后我们一起击败米兰和威尼斯人,你父亲重新掌握罗马涅,而我得到属于我的领地,就是这样。”

    “那么你不怕我父亲报复你吗?”卢克雷齐娅看着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渐渐睡去的亚历山大,把声音放低了问了一句。

    就在等了会没听到回答以为亚历山大已经睡着时,亚历山大却又睁开了眼睛。

    “夫人,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这么关心我的下场,”亚历山大看着抱着手臂坐在不远处的卢克雷齐娅“不过请你放心,我是不会因为惧怕这个不释放你的。”

    心思被戳破的卢克雷齐娅并没有觉得难堪,干脆继续说:“如果你肯放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让我父亲报复你,不过你得放我回去。你虽然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可我不觉得罗维雷家会为了你得罪我的父亲,要知道我父亲是教皇,冒犯他就是冒犯整个梵蒂冈。”

    亚历山大摇摇头,他不想再听卢克雷齐娅那透着威胁的劝告,可就在他再次闭上眼睛似乎没有睡上多久时,忽然一阵随风而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把他惊醒!

    亚历山大立刻睁开眼,就在他还尽量分辩那个声音时,波西米亚人却已经动了起来。

    他们迅速从山坳里爬上坡地,一些人更是快步向亚历山大他们所在的角落跑来。

    没过一会奥孚莱依带着一个波西米亚人快步走来。

    “怎么回事?”亚历山大低声问到。

    “是我们派出去的巡逻哨。”奥孚莱依说着帮亚历山大拿起拄在一旁石头上的佩剑“大人,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什么?”

    亚历山大有些愕然,在他设想中那些转天清晨到达圣德兰的热那亚军队不可能帮着波吉亚家,所以即便修道院有人连夜赶回罗马报信,等到波吉亚家的人得到消息也已经要1天之后事了,那时候他已经完全可以从容的向蒙蒂纳前进。

    可是现在却听说有人追上来了,这就完全打破了亚历山大之前的计划。

    “看不清有多少人,不过总有上百人,”波西米亚哨兵喝了口酒之后裂开嘴“他们走不够快一路上搜搜寻寻的,不过等他们发现了火光就会一直过来了。”

    亚历山大皱了下眉,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不过眼前的局面实在有些糟糕。

    亚历山大需要的是逼迫梵蒂冈出兵,而不是与波吉亚家爆发冲突,正如卢克雷齐娅所说,如果真的与波吉亚家正面冲突起来,老罗维雷很可能立刻抛弃他。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人人都知道他是谁,可他在劫持卢克雷齐娅的时候依旧要在脸上戴上一条面巾的缘故,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什么事都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可现在忽然有人追了上来,如果与对方正面发生冲突,那么一切缓和的余地就都没有了。

    “有人来救我了?”旁边的卢克雷齐娅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就被几双眼睛的瞪视吓得闭上了嘴。

    “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亚历山大吩咐着,然后他拉着不停挣扎的卢克雷齐娅向山坳外走去。

    “听我说,我可以为你求情,不过你得放我回去。”卢克雷齐娅再次试图说服这个“绑匪”,不过回答她的却是腰上先是一紧,然后整个人在她的惊呼中又被举上了马背。

    “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立刻离开。”

    亚历山大刚刚吩咐完,就听到在不远的高处警戒的波西米亚人传来低低的喊声:“有人来了!”

    听到警告,波西米亚人纷纷拔出马刀,与此同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已经从远处传来。

    亚历山大迅速催马跃上高坡,伴着东方已经隐约可见的一丝曙光,他看到从圣德兰方向的道路上,一片如黑线般的影子正迅速向三岔路口的方向奔来。

    “大人,我们准备迎战吗?”奥孚莱依低声问。

    亚历山大稍一沉吟扭头向坡下的岔道口看去。

    “不,不论来的是谁我们都不能和他们冲突,我们要的不是和波吉亚家的交战,”亚历山大说着用手紧紧揽住卢克雷齐娅细致的腰部“听着我要你们把他们从岔路上引开,然后等到天亮之后让他们看到你们。”

    亚历山大说着对带头的波西米亚队长点点头吩咐着:“听着尽量不要和他们直接冲突,让他们看到你们,也让他们的看到你们当中没有卢克雷齐娅,这样他们就没有借口和你们交战。”

    “那您呢大人?”

    “我会走另一条路,然后在前面等着你们转向蒙蒂纳和我会合,”亚历山大说着向奥孚莱依一招手“把你的地图交给我,然后你带领他们继续向前走,一定要保证让追兵能看到你们却又追不上,你们拖着他们时间越久,我就能越安全懂吗?”

    “明白大人!”

    奥孚莱依从随身皮包里拿出简单绘制的地图交给亚历山大,然后他拔出了马刀。

    “跟着我,波西米亚人!”

    随着奥孚莱依的命令,波西米亚人迅速沿着高坡向另一边岔道方向冲下,他们发出的隆隆蹄声在安静的清晨传得很远,在高坡上亚历山大很快就发现那支正在逼近的追兵显然发现了这边的异像,在稍一停顿后立刻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我们也该走了。”亚历山大用手紧紧揽住不住挣扎的卢克雷齐娅,声音低沉的说“夫人,如果你还想平安的返回你的波提科宫,从现在开始最好老实点,别忘了接下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听到亚历山大这明显威胁的警告,正在挣扎的卢克雷齐娅的身子一下僵住,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来救她的骑兵循着波西米亚人留下来的痕迹沿着岔道向另一个方向追去,当四周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时,她不由有些惊恐的扭头看向身后亚历山大,不安的问到:“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接下里,我们要单独旅行了,”亚历山大微微一笑轻磕马镫“蒙蒂纳的新堡,还远着呢。”

    说完,他轻轻催动帕加索斯走下高坡,沿着岔路另一边的道路向前走去。

第一七三章 怪镇惊魂

    马蹄踏在已经开始显得松软的土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嫩绿的小草踩上去会很舒服,稍微长得旺盛些的还会没过马掌轻轻摩擦小腿,每当这个时候帕加索斯鼻子里就会发出轻易的轻鸣。

    不过帕加索斯觉得自己脊背上那个家伙显然不懂得这种情调,因为每当它轻声赞美春天到来的时候,都后被不轻不重的教训一下,几次过来之后帕加索斯开始觉得这个充满清爽惬意的早晨不是那么美好了。

    清晨的树林里很安静,除了早起的杜鹃发出优美鸣叫,就只有缓慢的马蹄声。

    亚历山大拉着缰绳不让帕加索斯跑得太快,因为那会把树林里的鸟都惊起来,从一些很高树枝旁掠过,他警惕的盯视着树林中的动静。

    卢克雷齐娅因为一夜的颠簸疲惫不堪,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身后这个人是绑架她的匪徒,她把侧坐在马上,把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紧紧偎在亚历山大怀里发着轻鼾,时不时的因为姿势不舒服还会把头扭动一下。

    一声很大的鸟鸣声惊醒了卢克雷齐娅,她习惯的想要展开胳膊伸个懒腰,可稍微一动手臂就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裹住,当她清醒过来的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已经从披风里圈到了亚历山大腰后,而脸颊正紧紧靠在他的胸前。

    卢克雷齐娅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她并不介意借个男人的胸口取暖,可这个人却是劫持她的罪犯,这让卢克雷齐娅觉得脸上很不好看。

    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树林里到处都是玫瑰红般的灿烂光色,明亮的阳光时不时的从郁郁葱葱的枝叶缝隙间照进来,让人的眼前总是不停的闪动着各种光亮。

    卢克雷齐娅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眼前的尴尬找不到话题,她只能把头微微扭向一边看着前面似乎永远走不出去的树林。

    “我记得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们就在这个树林里了吧,”她终于找到了个开口的理由,可话说出来后她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上帝,你不会迷路了吧。”

    亚历山大微微苦笑,他这时候觉得卢克雷齐娅一点都不可爱,特别是一开口就说出了他们现在的窘迫处境。

    “你真的迷路了?”看到亚历山大脸上的神情,卢克雷齐娅先是好笑讥讽了一声,然后她的脸上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那我们怎么办,这个树林这么大,我们会被困死在里面的。”

    卢克雷齐娅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听到过关于因为迷路而最终死在野外的那些传说,特别是她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之前的甘迪诺公爵亨利就是在战斗中因为迷路而被敌人包围最终伤重而亡的,所以她知道迷路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是在人迹罕至的野外,甚至会很可怕。

    亚历山大没有理会卢克雷齐娅,其实他这时差不多已经找到了树林边缘,只是因为天还没亮的时候走偏了方向,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是走在通往蒙蒂纳的路上。

    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段,树林外的光亮已经很明显,卢克雷齐娅这才略微缓了口气,不过她还是紧张的盯着前面,同时她的脑子里开始琢磨怎么从这个人身边逃走。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了,而那些波西米亚人正被来救她的人追赶着,虽说自己依旧落在他的手里,可从一个人手里逃掉要比从一群人手里逃掉容易得多。

    卢克雷齐娅盯着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一条道路的空地,她知道逃跑的机会不多,所以她很小心的把心思隐藏起来等待时机。

    帕加索斯的马掌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时,亚历山大向这条路的两边分别看了看,然后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按照太阳的方向,他知道应该向着左边走,但是看着那片通向山坡下的道路,他又有些担心会不会遇到那支骑兵。

    亚历山大并不担心波西米亚人,以他们的习性如果不想与人交战,那么还就没有人能拦下他们,这就是轻骑兵的优势所在,甚至即便对方也是轻骑兵也不大可能轻易追上他们,何况对方显然是连夜追上来的,人困马乏之下是很难与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的波西米亚人相比的。

    “小心点。”

    亚历山大这么提醒自己,现在他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一旦被发现的难道真的要用卢克雷齐娅做人质?如果是那样可就真离找死不远了。

    这么想着,亚历山大决定暂时继续先前走,等差不多的时候再转向蒙蒂纳方向。

    这片树林显然很大,不过他们也已经到了树林尽头,所以顺着道路先前越走树林越显得稀疏,当他们来到一块视野很好的开阔地上时,这才发现前面已经出现了一个镇子。

    “我要洗漱一下,”卢克雷齐娅忽然说,她悄悄看了眼亚历山大,发现他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继续说“我也有些饿了,你昨天给我的东西我没怎么吃。”

    亚历山大点点头,其实他也有些饿了,而且昨天的干肉干和面包吃起来的确是让人觉得难以下咽,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乌利乌,如果摩尔人在至少还能吃上顿像样点的,这让他决定以后不论是去哪一定要带上摩尔人。

    前面镇子里的人显然已经起来了,远远看去人影绰绰,似乎镇子还不小。

    亚历山大催马缓缓前进,他必须小心点,即使身边没有卢克雷齐娅他也必须谨慎,在这个时代出门在外如果马虎大意很可能随便就会送掉小命。

    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以卢克雷齐娅的容貌,即便她自己不主动找麻烦,说不定麻烦也会找上她。

    亚历山大他们的到来引起了镇上人们小小的骚动,一群原来帮着父母打下手的孩子们扔掉手里正在筛肥粒的筛子跟在他们不远处的跑着,有些干脆跑到前面去给大人们报信。

    亚历山大稍微用毯子把卢克雷齐娅往怀里拢了拢,同时藏在毯子下的手用力在她腰上一按,暗暗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的耍小聪明。

    这个镇子不小,一条主街上居然还有杂货铺般的小店子,只是镇子上所有房子都显得很破旧,而且人们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冷漠,这让亚历山大也不由暗自警惕起来。

    镇子里最好的建筑就是那座看上去不太高,而且已经有些颓败了教堂。

    让亚历山大他们更加惊讶的是,教堂的门居然被封死了。

    看到这一幕,亚历山大不由暗暗摸了摸藏在披风下的火枪枪柄。

    在如今这个时代,一个地方的教堂里居然没有神甫,大门更被封死,这就显得有些太奇怪了,而透着奇怪的地方总是会有古怪事情发生。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镇民走了过来,他先是远远站住看了一下,然后才走到亚历山大马前抬头望着他。

    “外乡人,你们是谁?”老头的鼻子很大很红,显然是长期酗酒的原因,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这个时代的人生活要比黑暗的中世纪好了不少,可一个镇上的居民居然能喝出酒糟鼻,倒是很少见。

    “请问这是哪?”亚历山大小心的问。

    “这吗,”老头回头看看四周,脸上露出个笑容“这是诺尔德西,这里是附近最大的镇子。”

    “从这里到蒙蒂纳有多远?”亚历山大的手依旧暗自按在火枪柄上,他觉得这个镇子有些奇怪。

    老头听了这话略微楞了下,似乎是在琢磨蒙蒂纳是哪,然后他摇摇头说:“哎呀,那可是还远着呢,而且你们好像走错路了,如果你们要去蒙蒂纳,就该从你们之前来的路上往回走才对。”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老头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就在他要再次开口时,一直老实沉默的卢克雷齐娅忽然从罩着的毯子里探出头来问:“这里的教堂怎么被封上了,当地的牧师在哪?”

    看到卢克雷齐娅,老头的脸上一瞬间留出了一丝呆滞,他愕然的看着卢克雷齐娅,似乎完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貌女孩的惊呆了,以至忘了要回答她的问题。

    “牧师,在哪?”亚历山大慢慢的重复了一遍问题,不过他隐藏在毯子下的手却用力在卢克雷齐娅的腰间一按发出警告,可紧接着他的手却被卢克雷齐娅按住,两个人就在毯子下暗暗较着劲。

    “牧师被赶走了,”老头有点疯疯癫癫的,说起话来也好像不太靠谱,他的手指着被人用木头封死的教堂大门絮絮叨叨的说“牧师要发圣餐,然后就来了个巡视的司铎,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教训了牧师还让人抽了他鞭子,就在那,看到那个绑畜牲用的木架子了吗,那司铎让人把牧师绑在那个架子上用鞭子抽,然后就把他从教堂里赶出去了。”

    “是圣餐仪式,”卢克雷齐娅在亚历山大耳边轻声说“牧师可以发放圣餐,可没有权力举行仪式,这是亵渎行为。”

    亚历山大皱了下眉,他虽然不太明白卢克雷齐娅说的这个仪式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件与这个镇子发生的近似的事情,这让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个牧师去了哪?”

    他神色凝重的问。

    “去了……”老头抬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有些茫然的随意指着远处的方向“去了那边,他走的时候司铎让全镇的人用鞭子驱赶他,还让孩子们往他身上扔垃圾,然后他就一个人往那边的树林里走了。”

    卢克雷齐娅有点奇怪的看了看亚历山大,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忽然对这那个牧师感兴趣。

    至于她会故意和这个老头说话,却是有她自己的心思。

    卢克雷齐娅相信,以自己的美貌一定会让这个镇子上的人印象深刻,这样只要那些解救她的人能来到这个镇子上,只要稍微打听就可以知道她的下落。

    亚历山大似乎没有察觉卢克雷齐娅的小把戏,他的心里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金币随手扔给老头说:“给我们弄些吃的和喝的,要快些,剩下的都给你。”

    老头欢喜的哦了一声,迫不及待的用牙咬了下金币,看到上面浅浅的牙印,他立刻鞠躬行礼。

    “放心吧老爷,很快就给您送来。”

    老头呵呵笑着转身就跑,在他身后一群孩子起着哄追着他向街上的杂货铺跑去。

    “我们难道不休息一下?”卢克雷齐娅有些恼火的问“我已经很累了,我要好好吃点东西,睡上一觉,如果可以我还想洗个澡。”

    亚历山大没有理会卢克雷齐娅,只是无声的摇摇头。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种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老头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他左手提着个篮子,里面装了些东西,右手里拿着个粗陶瓷酒**,一边仰头喝着一边脚下虚浮的走过来。

    隔着老远,一股劣酒的刺鼻味道就扑面而来。

    卢克雷齐娅厌恶的把头扭向一边,然后她看到亚历山大似乎正盯着修道院封闭的大门出神。

    老头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篮子,嘴里含糊的大声说:“我给你们带来了吃的和喝的,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亚历山大微微弯腰结果他手里的篮子,看到篮子里的几块面包和一大块挂着白乎乎的猪油的肥肉,以及一个和老头手里样子一样的酒**,他稍拧眉头然后接了过来。

    “还有这个,”老头嘴里边唠叨,边费力的掏出一挂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算是谢谢你们给我买酒。”

    “是什么?”亚历山大有些奇怪的问。

    “是赎罪符,这是经过教皇认可的,不论你们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得到免罪宽恕,当然罪大罪小价格因为不一样,不过看在你那个金币份上这些都给你了,足够你用的,哪怕你们犯了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也没有关系。”

    说着老头用略显猥亵的眼神瞥了眼卢克雷齐娅,张嘴露出了一口烂糟糟的黑黄牙齿。

    亚历山大稍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个老头的意思。

    很显然他把两个人当成了私通逃跑的偷情男女,这让亚历山大既好气又好笑。

    而卢克雷齐娅的脸上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她转过头盯视着那个老头,看着他手里哗啦作响的赎罪符愤怒的说:“你居然敢假借教皇的名义行骗的,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

    老头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他讥讽的看着卢克雷齐娅,似乎她说了个笑话,然后他又有些恼火的把那些赎罪符收起来,同时嘴里不住唠叨着:“居然不相信我这是经过教皇认可的,要知道就是约翰牧师还在这的时候,都没有禁止我卖赎罪符。”

    “所以那个牧师才会被赶走,”卢克雷齐娅气愤的说“那个人亵渎了圣餐仪式,就应该受到绝罚。”

    “哦,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

    老头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不过不等他再开口,亚历山大已经带马绕开他。

    亚历山大想尽量快点离开这个镇子,不知道怎么,看着那座被封门的教堂,他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小镇只有一条主街,教堂差不多在小镇中央,只要再继续向前走上一段,然后顺着略微拐弯的街道再走上一段就可以出了镇子。

    亚历山大决定尽快离开这里,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

    卢克雷齐娅长得太漂亮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关注,凡是看到过她的人也肯定印象深刻,这对于正在躲避追击的他来说十分不利。

    那个老头依旧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不过他的脚下却很快,也许是喝多了的缘故,他居然开始在街上跑了起来,而且很快就超过了帕加索斯。

    卢克雷齐娅有些不满的伸手拍了下帕加索斯的头,似乎是想要让它跑快些,可帕加索斯却并没有加快步伐,相反它忽然停下了脚步,两个竖立起来的耳朵忽然抖动了一下。

    看着帕加索斯的异样,亚历山大的心忽然一动。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对面拐弯处的镇口方向传来。

    亚历山大不由带住缰绳仔细倾听,然后他的脸上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卢克雷齐娅这时也听到了什么,她先是不经意的向镇口方向看看,当确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什么之后,她的脸上霎时浮起一丝兴奋和喜悦。

    但是这时候亚历山大已经带马转身,就在卢克雷齐娅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时,帕加索斯已经迅速向着两座低低矮的土房之间的空巷子里冲去。

    就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箱子里,几条身影已经出现在镇口,随着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一群骑兵突然出现在镇口,然后蜂拥着冲进了小镇。

    一条条的人影从巷子外掠过,战马的蹄声敲击地面,就在这时,亚历山大忽然感觉到前面的卢克雷齐娅身子一动!

    亚历山大迅速做出反应,他双手从后面分别紧紧抓住了卢克雷齐娅的两条正要挣扎的胳膊,同时用力把她向自己怀里猛的一带!

    但就在这时,卢克雷齐娅突然不顾一切的开口大喊:“救命!”

第一七四章 惊险与**

    当卢克雷齐娅的嘴唇一动时,亚历山大已经发现不对劲,可这时候他的双手正紧紧抓着卢克雷齐娅的两臂根本腾不出手来!

    而卢克雷齐娅的叫喊声已经就要发出!

    危急当头,他想都不想就扭颈低头,嘴唇猛的压在了卢克雷齐娅的唇上!

    卢克雷齐娅已经到了嘴边的求救声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她的嘴里拼命发着“呜呜”的低鸣,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让声音更大,而她的头被迫向后仰着,修长的脖颈直直的挺起来的,嘴唇被挤压得不得不被迫张开,甚至连想要用力合上牙齿撕咬都不行。

    卢克雷齐娅的后背紧贴在亚历山大怀里,身子因为头颈后仰而不得不跟着向前挺起,胸前的山峦已经把裙子涨开老高,尽管她不甘的奋力扭动挣扎,可是她的力气显然不够大,当她的两臂被迫与亚历山大十指交叉着扭到后面时,那样子倒好像是主动反抱着身后的敌人在索取亲吻。

    座下的帕加索斯开始不忿的踢踹地面,它觉得自己背上那两个人实在是太不老实了,他们不但都骑在它的身上,而且还扭来扭去的每个消停,特别是那个女人,虽然分量不住可最不老实,现在她居然只用两条腿夹着马背,而身子完全离开了帕加索斯的背后,就好像她要向后直接仰得把自己绷成一张反曲弓似的。

    帕加索斯因为被夹得生疼不由发出一声不忿的低鸣,到了这时好像才惊动了它背上那两个人,随着卢克雷齐娅的身子骤然重新落在战马的脊背上,她原本奋力挣扎的身体似乎也随着力气耗尽而软软瘫了下来。

    小巷外依旧马影飞掠人声鼎沸,小巷里却除了帕加索斯的低声嘶鸣异常安静。

    卢克雷齐娅的的胸脯激烈的起伏着,她的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喘息声,同时喉咙因为长时间的仰着不禁发出阵阵的轻鸣声。

    她的头无力的向后抬着,一双眼睛无助的望着天空,她这时候觉得紧紧压着她头脸的这个男人是那么强大,在他面前自己就好像是被凶残的猛禽俘获,正在准备被尽情享用的猎物。

    卢克雷齐娅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与乔瓦尼·斯福尔扎结婚后第一次履行作为妻子责任时,也没有这种让她如此恐慌的危险感。

    她几次想要从这头猛禽的利爪下逃走,可是她先是手臂被抓,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十指与亚历山大已经紧紧缠在一起根本无法摆脱出来,而她的两臂甚至被反绑般的背后向后反抱在亚历山大的身侧,这么一来她除了只能因为惊恐不安鼻子里发出沉重的气息,就再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卢克雷齐娅觉得她肺在燃烧,长时间被迫亲吻不能呼吸的窘迫让她想要挣扎出来大口吸气,但是这个可怕的男人却显然不想放过她,她的身子刚刚再次挣扎就被他用力扣住手指的双手用力扯动手臂,肩膀的疼痛与嘴唇上被再次封堵,甚至被强行撬开试图并起的双唇任由男人压迫的无助,让她终于随着从喉咙里发出的一阵呜鸣流下了眼泪。

    卢克雷齐娅从没觉得如现在这么委屈,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肩膀不住耸动的流泪哭泣,这是她从没经历甚至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可怕事情,她第一次感觉到命运完全被别人掌握的那种可怕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就这样蹂躏甚至杀死她。

    忽然卢克雷齐娅觉得头上的压力渐渐放松,她嘴唇刚微微一动,可随即又被用力吻住,然后再过一会唇上的挤压才再次微微放缓,然后她听到依旧用嘴唇覆盖在她唇上随时准备对她“封口”的亚历山大低声说:“听着,你要是不想把我们两个都害死就别开口,外面的人可不是来救你的。”

    卢克雷齐娅真的害怕了,她觉得肺里像是在着火,她必须吸几口凉气才能把心里那股火气压下去,所以她这时候宁可放弃大声求救,她先是要开口说话,可又害怕亚历山大维护她要出声求救再次封住她的嘴唇,只能尽量微微点头。

    不过这么一来她的双唇就又和亚历山大的嘴唇轻轻碰触,那样子倒好像是她在主动索吻。

    亚历山大似乎也被她这动作感染,他的脖子微微一僵之后才试探着抬起头,让卢克雷齐娅已经仰得发痛的后颈放松了一些。

    “听着,那些人不是来救你的。”亚历山大警惕的盯着卢克雷齐娅的眼睛,他的眼神很严厉甚至有些冷酷,他知道必须吓住这个女人,否则如果真一不小心让她冒冒失失的叫出声来,那才叫真的糟糕了。

    所以他干脆伸手从身边拔出短刀,把锋利的刀尖对准卢克雷齐娅的耳垂,刀身冰冷的感觉让全身发烫的卢克雷齐娅不由微微一个寒战,她的眼中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而亚历山大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吓了一跳。

    “那些人,可能是威尼斯人。”

    “什么?!”

    卢克雷齐娅惊慌的失声而出,可随即她的嘴唇就被竖起刀身贴住。

    “嘘~”亚历山大轻声制止她的失态,然后轻轻带马向前两步,然后身子微微向外探出,小心的看向巷口外面。

    外面的人喊马嘶的声音已经变得小了些,但是却依旧身影闪烁不断,顺着巷口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教堂前已经聚集了一群骑兵,这些骑兵虽然衣着驳杂,但是他们手中的旗帜却让卢克雷齐娅不由身子微微一颤,她因为害怕甚至忘记了依偎的这个男人正用刀子威逼着她,而把身子向后紧紧靠了靠。

    红色底面下的黄金插翅雄狮威严抬着一条前腿,在雄狮的脚掌下,一本打开的硕大书本俨然入目。

    卢克雷齐娅当然认识这面旗帜,她知道亚历山大没有说错,这些人是的确是威尼斯人。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阵忽然爆发的高声呐喊从巷子外传来,她清晰的听到了那些有些独特威尼斯口音的人在大声呼唤:“viva san marlo"!”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卢克雷齐娅原本涨红的脸色霎时因为惊吓变得煞白。

    “他们是威尼斯人,”卢克雷齐娅立刻把身子向后一缩,扬起头来惊恐的说“他们在喊圣马克万岁。”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圣马克是威尼斯的守护神,为了能得到这位圣人的圣骨遗物,威尼斯人甚至曾经不惜触犯教规用活祭的方式把这位圣人的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

    现在这些军队举着威尼斯的狮旗和大呼圣马克的名义,自然就是威尼斯人。

    只是威尼斯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虽然亚历山大隐约能够猜测到,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的真与威尼斯人撞在了一起,而且还是在带着卢克雷齐娅这个大包袱的糟糕时候。

    不论是他还是卢克雷齐娅,这种时候不管谁落在威尼斯人手里都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的局面,相比起来卢克雷齐娅如果被俘就更麻烦,亚历山大两臂圈住卢克雷齐娅的腰身,双手在她的小腹上交叉合拢。

    “听着,如果你不想让你父亲花一大笔钱赎你,就最好老实点,”亚历山大低声在卢克雷齐娅耳边说,看到她立刻连连点头,亚历山大继续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说不定镇子上的人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你得听我的话,否则必要时候我会把你扔下一个人逃走明白吗?”

    亚历山大的恐吓果然让卢克雷齐娅吓了一跳,她惊慌的回头看着亚历山大,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明白他是不是真会这么做。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真有危险我只会先顾我自己,”亚历山大觉得应该让卢克雷齐娅明白现在她的处境“所以你最好乖乖的,要知道落在威尼斯人手里和落在我的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你会不会找我父亲要赎金?”卢克雷齐娅忽然问了一句。

    这倒是让亚历山大愣了一下,然后他脑海里不由闪过亚历山大六世当初为卢克雷齐娅准备的巨额嫁妆。

    “如果我也要三万杜卡特不知道你父亲会不会答应。”不知怎么,亚历山大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

    卢克雷齐娅的脸上霎时一怔,她显然也没想到亚历山大会问出这句话,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巷子外教堂台阶上传来的杂乱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之前那个找亚历山大他们搭讪的老头忽然出现在台阶上,他的两边各有一个手持长戟的威尼斯士兵,他是被他们连拖带拽的硬拉上台阶的,当他看到站在台阶上的一个身穿法衣的牧师时,老头先是一愣然后用力挤出丝僵硬的笑容看着那个牧师。

    “牧师,是尊敬的若旺牧师,您回来了。”老头跌跌撞撞的奔过去想要捧起牧师的手亲吻,可因为之前喝得太多他的眼前发花,来回抓了几下都因为重影而没有找准牧师的手在哪。

    “小厄凡洛的父亲,”牧师盯着冷冷的说“你的儿子是我最喜欢的年轻人,他也是最虔诚的信徒,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领圣餐时候的真诚样子。倒是你,我记得很清楚你在我被鞭子抽的时候叫唤的最凶,而且还故意报错数好让刽子手多打我几下,只因为我当初曾经因为你喝醉之后闯进教堂当众申斥过你,对吗?”

    “牧师您这是说哪的话呀,我对您是很尊重的,甚至连您经常为了给我儿子讲教义总是把他留在教堂里过夜我都是很赞成的,不是吗牧师大人。”老头狡狯的对着牧师眨巴了下眼睛,看到牧师的脸瞬间变色,他就不停的摇晃着脑袋“您走了之后我儿子也离开镇子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不过如果他知道您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牧师脸色阴沉的看着老头,然后忽然转身从旁边一个威尼斯人手里夺过条鞭子没头没脑的狠狠抽在老头身上。

    老头被抽打得不住惨叫,他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直到顺着台阶滚下去,躺在泥泞的地上不住的粗声喘着气。

    “从我眼前消失,以后我不想再在镇子上看到你。”牧师狠狠的说,然后他的目光扫向那些刚刚被威尼斯人从家里驱赶出来的镇民们“以上帝的名义我又回来了,你们大家都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们当中每个人,我记得你们曾经给予我的痛苦,但是上帝是仁慈也是睿智的,我经历的痛苦是上帝给与我的考验,所以我对你们只有感激而没有憎恨,我只要你们像以前一样遵守我给予你们的圣餐仪式,这是威尼斯总督大人的恩准,任何试图阻止这个神圣仪式的人都是对上帝的不敬和亵渎,威尼斯人从圣马克那里得到了启示,而我从威尼斯为你们带来了上帝通过圣马克赐予你们的祝福。”

    台阶下面的人们默默听着,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有冷漠和无所谓,这让牧师似乎觉得有些难堪,而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身穿盔甲的威尼斯佣兵头领已经不耐烦的抬手举起了手里的马鞭。

    “听着,我们要你们拿出葡萄酒,面包,肉和盐,我们的人已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所以我要你们腾出足够多的房子让我的士兵休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一切听从我们的命令,否则我会对你们实行最严厉的惩罚。”

    佣兵首领严厉的声音让镇民们不由畏惧,他们惊恐的看着这群忽然出现的可怕士兵,看到他们粗鲁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人们就像躲避瘟疫般的向两边闪去。

    “我们快点离开这儿。”看着外面这一切的亚历山大低声说,他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会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圣餐仪式之争,威尼斯与梵蒂冈一直有着无法化解的矛盾,虽然这种宗教分歧听上去实在是个很蹩脚的理由,但是却还是很好的掩饰了双方真正的巨大矛盾。

    这个镇子上的牧师无疑是圣餐仪式的支持者,或者干脆说是亲威尼斯的那一派,在被巡查的司铎赶走后,他最终带着威尼斯佣兵再次回到了这个镇子上。

    亚历山大正是意识到了这位牧师可能会杀回来搞清算,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预感会准确,居然让他真的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亚历山大小心的调转马头,尽量不发出声音,趁着那些威尼斯人还在忙活着对付教堂前的那些村民,他催马沿着房子后面的小巷向前悄悄的走着。

    一条人影忽然在另一边的路口一闪,亚历山大不由一手紧紧揽住卢克雷齐娅的腰身,另一只手握住披风下火枪的枪柄。

    “老爷,你们这是要去哪?”老头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脸出现在路口,他的眼睛在卢克雷齐娅惊慌的脸上一闪,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黄乎乎的烂牙。

第一七五章 敌人?情人?

    亚历山大的手紧紧抓住了枪柄,他在琢磨如果开枪会引来多少威尼斯人,又能不能顺利逃掉。

    然后他迅速做出判断,以一匹马带着两个人要想逃走是很困难的。

    帕加索斯已经连续跑了整整一夜,如果再继续狂奔根本跑不出多远,而且现在已经离开了树林,一旦跑出镇子就是整片的开阔地,根本就没有能躲避的地方。

    这么一想,亚历山大的手从披风下抽了出来,不过他手里拿出的已经不是火枪,而是一个金币。

    金币划着圈划起道弧线落在老头手中,看着金灿灿的金币,老头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帮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想办法送我们出去,会给你更多的报酬,”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老头还流着血的嘴角又裂开了,不过因为疼痛接着就一阵抽搐。

    “跟我来,我有个地方能藏你们,”老头说着先回头向街上两边看看,然后招招手迅速向对面一栋房子跑去。

    亚历山大带马刚要跟在后面,这时候正有两个威尼斯人从一间房子里出来。

    突然间,老头大声喊了起来!

    “嘿,当兵的,要到我家里去吗?”老头站在街中间对那两个威尼斯人喊着“我儿子可是牧师老爷最喜欢的小伙子,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让你们享受牧师老爷的待遇,虽然我已经很老了,可一点不比我儿子差劲。”

    两个原本要走过来的威尼斯人嫌恶的盯了老头一眼,然后好像躲避瘟疫似的转身就走,在他们身后是老头放肆的大笑声。

    亚历山大暗暗松口气,他松开手里按握的枪柄,用力催马迅速穿过街道来到老头已经打开的房门前。

    “快点进去。”

    老头催促着,当看到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进了房子后,老头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他回头向街上看了看,然后用力关紧了房门。

    这是间不大的房子,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要有人进门就会被发现。

    不过老头却没有停下来,他走到房子一角把堆在那里的杂物挪开,墙后面立刻露出了一扇半埋在地下的小门。

    “这是以前一个犹太人的房子,他在这儿好多年了,后来牧师老爷发现他搞些稀奇古怪的仪式就把他从镇子上赶走了,不过从那之后就没有人敢再住进来了,后来我看这房子空着怪可惜的,就有时候过来照顾一下。”

    老头说着用力一推打开地窖的木门,立刻一股酒味传了出来。

    “你是用这里酿私酒吧。”亚历山大看了眼老头“如果我没弄错,镇子上的杂货铺和你也有关系,你是不是为那家铺子透着供货?”

    “老爷您可真聪明,”老头得意的笑了笑“杂货铺存酒的窖子就在这房子后面,这样就没人注意到我这里了。”

    说着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亚历山大两人的衣着,然后老头脸上的笑容能浓了。

    “老爷,我知道你们不想让那些威尼斯人发现,所以我可以帮你们离开,不过……”

    看着他摸着下巴眼睛转来转去的样子,亚历山大点点头。

    “你放心,该给你的不会少了,不过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保证一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说完,亚历山大又扔给老头一个金币“去给我们找几件普通衣服,还有给我马找点草料,如果没吃的,它会在外面屋子里闹翻天的。”

    “您放心老爷,一切都按您说的办,”老头兴奋的把金币收起来,然后又向卢克雷齐娅打量了一眼,这才转身走出地窖。

    等到地窖木门一关上,卢克雷齐娅立刻紧张的问:“你相信他吗,他会不会出卖我们?”

    亚历山大摇摇头,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不但劫持卢克雷齐娅的行动变得困难重重,甚至连他这个劫持者都陷入了危险。

    看着紧张的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倒是想要安慰她一下,可想想自己之前的举动,他觉得实在没有这个资格这么做。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卢克雷齐娅又小声问,她这时候的态度与其说是在询问绑架她的人,不如说是在求助,而听到地窖上面矮小的窗口传来上面的人走动声音时,她不由因为紧张得向亚历山大身前靠了靠。

    “别担心,我们能安全离开这里的。”亚历山大说着想笑一下,可忽然他的神色一动,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过噤声手势,同时他迅速拔出火枪来到门旁仔细听着。

    先是轻轻的敲门,随即木门微微打开,一只手先伸进来摆了摆,然后老头的脸露了出来。

    他先是向近在眼前正把枪口对着他的亚历山大谄笑了一下,然后一侧身钻进了地窖。

    “真是凑巧,我从上面铺子里就找到几件衣服,”老头说着把抱着的一堆衣物放在摆满各种盆盆罐罐的桌上“你们不要着急,外面威尼斯人正到处乱窜,听听,他们现在就在上面呢。”老头做出个倾听的姿势,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亚历山大“不过老爷你们现在衣服还需要吗,要知道你们穿这么好的衣服在外面旅行可是不安全。”

    看透了老头心思的亚历山大没有理会他,而是拿起那几件破旧的衣服看了看,然后抓起一条裙子扔给卢克雷齐娅:“换上吧,穿这个要方便多了。”

    卢克雷齐娅嫌恶的用手指捻起粗布裙子看了看,然后用略显可怜的眼神望向亚历山大,但是亚历山大已经拿起了一件外套和长裤推着老头走出了地窖。

    在地窖门口,亚历山大看着老头,他的眼神很严厉,让老头不禁有些紧张不安起来。

    “听着,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劝你别打歪主意,更别想着向威尼斯人告密领赏钱,”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个看上去就很滑头的家伙“我可以告诉你,即便你告密了威尼斯人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可你就危险了,我们会记住你,然后除非你逃到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否则不会有你的好下场,可如果你真心帮了我们,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得到的回报一定比你想的还要多得多,听懂了吗?”

    “懂了老爷,我都懂了,”老头立刻不住点头,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的真假,但是至少现在他是真不敢有什么其他心思了“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想你也看到了牧师让人打了我,我可不想为他和那些威尼斯人干事。”

    “那就好,”亚历山大这才略微放心,对这个老头他始终有着很深的戒心“听着,天黑之后帮我们离开这里,然后我会再给你10个金币,明白了吗?”

    “好的老爷,不过也许我得找个帮手来才能把你们从这里送出去的,”老头犹豫了一下说“镇子南边的路口都已经被威尼斯人封住了,你们只能从另一边离开,那边有条河,我得找个人一起划船才能送你们过去。”

    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虽然多一个人知道就可能会多一份危险,但是想想现在的处境,为了尽快离开显然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看着老头离开,亚历山大又看了看帕加索斯。

    帕加索斯这时候正低着头不停的吃着东西,虽然没有掺了牛油和盐的豆饼,可因为连夜的奔波,它依旧吃很香。

    老头显然很机灵,他给帕加索斯找来的草料很新鲜,可却是夹杂在一堆杂草当中的,这样除非是特意检查,否则不会有人注意一个刚刚好像从田里拔了堆杂草的人。

    亚历山大走到地窖前试着轻轻推了一下,木门轻轻敞开了。

    他稍微犹豫然后又把门完全推开到贴在墙上,然后这才低头走进去,当看到站在对面桌子前一身农家女打扮的卢克雷齐娅时,亚历山大忽然轻轻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在门后面拿着根木棍等着我进去,然后一棍子打在我的头上。”亚历山大笑着说,可接着他的笑容就凝固住了,因为他看到卢克雷齐娅原本藏在身后两臂慢慢放到前面,然后双手紧紧抓着一柄看上去锈迹斑斑的半长刀子。

    “我要回家,”卢克雷齐娅用隐约透着哭腔的声调声“我要回到我父亲那去,你答应我送我回去我就请求我父亲饶了你,而且我也不会把你侵犯我的事说出来。”

    “你这个小傻瓜想干什么,”亚历山大盯着那把刀子,他倒是不怕卢克雷齐娅对他怎么样,反而有些害怕她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只要想想那些锈痕可能会让伤口感染,而现在这种时代随便一个小伤口都可能送命,亚历山大就觉得卢克雷齐娅这时候给他带来的麻烦要比外面的威尼斯人还要多“放下刀子,你会伤到自己的。”

    “送我回家!”卢克雷齐娅愤怒的喊了一声,可她接着赶紧用一只手捂住嘴,又害怕喊声太大被外面的人听到。

    “好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送你回家,我保证,”亚历山大说着刚刚向前一步,可随即无意中瞥向上方的小窗户的眼中忽然露出诧异神色。

    他神色的变化让卢克雷齐娅不由扭头向后看去,就在这时亚历山大突然向前猛冲,他的一只手一把抓住卢克雷齐娅握着刀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意外让卢克雷齐娅惊慌的发出喊叫,可叫声却被亚历山大的手挡住,当她挣扎着试图摆脱时,亚历山大已经用力把她紧紧顶在了地窖的墙壁上。

    “听着,如果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亚历山大愤怒的低声教训着惊慌失措的卢克雷齐娅“我们如果落在威尼斯人手里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我的夫人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也许要考虑把你单独扔在这了,可如果你听话,等这件事完了之后你很快就能回到你的波提科宫了,听懂了吗?”

    卢克雷齐娅目光惊恐的微微点头,她觉得后背被膈得好疼,而嘴上那只手上的力气是那么大,让她有种好像完全被眼前这个人控制住的可怕感觉。

    看着一脸惊慌的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有点无奈的轻轻松开手,他觉得自己决定冒险绑架卢克雷齐娅也许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这么下去他们两个能不能安全的脱离危险都不知道,至于是不是能到达蒙蒂纳新堡,就更是个未知数了。

    “你会放我回家吗?”

    卢克雷齐娅用很小的声音问,这个时候的她才真正像一个才17岁的年轻女人,她那双戒备中又透着依赖和无助的眼神落在亚历山大眼中,一时间让他心底里忽然有种轻轻的震颤。

    从嘴唇上离开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轻轻托起了细腻光滑的下颌,看着面前微微仰着的这张小脸,亚历山大鬼使神差的忽然低头在卢克雷齐娅柔软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卢克雷齐娅霎时呆住,这个吻和之前因为情况紧急时被迫的“封口吻”不同,是那么轻缓温柔而又迅速,甚至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一掠而过。

    卢克雷齐娅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她有些害怕,怕这个人再吻自己,如果那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甚至不顾被威尼斯人发现也要拼死反抗,还是默默忍耐下来。

    可接下来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反应。

    亚历山大的第二个吻依旧是那么温柔而又没有侵略性,他甚至开始只是轻轻碰触卢克雷齐娅的唇尖,当得到她并没有激烈反抗的答案后,他的嘴唇开始在卢克雷齐娅的唇上微微摩擦,然后缓缓覆盖上去。

    卢克雷齐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按在亚历山大肩膀上的,她似乎想要抗拒,可又好像是要让自己的身体有个支撑,到了后来她甚至开始发出轻轻的呻吟,这是因为她第一次觉得这种感觉是以前和乔瓦尼在一起时候完全不同的。

    直到亚历山大主动放开她的身子,卢克雷齐娅才喘着气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要吻我?”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们也许过一会就可能会死了,而旁边有个漂亮女人肯定要先吻一下才不遗憾吧。”亚历山大无所谓的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卢克雷齐娅微微一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美丽吗?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要比那个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有魅力的多吗?

    刚刚在心底里浮现出来的征服这个男人的得意在下一刻变成了愤怒,卢克雷齐娅用力推开亚历山大,虽然她不敢高声说话,可还是想开口咒骂他一通。

    但是亚历山大却向她微微摆摆手,然后他开始收拾起从身上卸下来的东西。

    一柄长剑,一柄火枪和弹药,还有一把随身短剑,剩下的就是身上不多的一小袋金币。

    亚历山大把长剑藏在了地窖的一个角落,同时把火枪和弹药塞进了被肥厚裤腿挡住的靴子里。

    然后他稍微犹豫,把短剑递给了卢克雷齐娅。

    “拿着这个。”

    看到卢克雷齐娅奇怪的眼神,他拉过她的手把短剑塞进她的手里。

    “听着,我们现在必须互相帮助,即便你向报复我,那也是等到我们都安全之后的事。”

    卢克雷齐娅想了想,就微微侧过身去掀起裙子把短剑藏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就那么无声的坐在地窖里,谁也不再理谁。

    随着头顶小窗中的光亮渐渐稀疏,地窖里也变得暗淡下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地窖里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脸。

    “我们能逃出去吗?”也许是黑暗令人不安,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克雷齐娅终于打破了横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只要不出意外就行。”亚历山大没有特意安慰她,而是在黑暗中再次检查了一下武器,同时他把之前从卢克雷齐娅手里夺下的那柄生锈的刀子插在了腰带上。

    “如果我们逃出去,你会去见我父亲请求他原谅你吗?”卢克雷齐娅忽然问,然后又故意说“虽然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原谅你。”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要去自己找死了。”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一笑,当做出决定绑架卢克雷齐娅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还能得到波吉亚一家子的原谅。

    卢克雷齐娅愤怒的哼了一声,刚要再说什么,却被黑暗中亚历山大轻轻的“嘘”声打断。

    “有人来了。”亚历山大说着先把卢克雷齐娅向地窖里面推去,然后摸黑走到门边,他稍微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接着向旁边退开两步,警惕的盯着门口。

    木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响,一个站在门外的身影慢慢低头走了进来。

    “老爷你们在吗?”老头声音响了起来。

    “我在这,”亚历山大说着先前一步,他的手里握着那柄生锈的刀子,当他看到另一个人影隐约出现时门口时,他手里的刀子迅速先前一滑紧紧顶在老头的脖子上“我想那是你的同伴对吗?”

    “是的老爷,我们来送你们离开这个地方。”老头赶紧解释。

    “那我们就走吧。”亚历山大并没有放开抵在老头脖子上的刀子,他向身后招呼一声,然后推着老头慢慢走出地窖。

    卢克雷齐娅紧张的跟在三个人身后,当她按亚历山大的吩咐伸手去牵马时,帕加索斯立刻发出了了暴躁的鸣叫。

    “听话,帕加索斯。”亚历山大低呵了一声,这时候外面那人已经打开了房门,月光照进来,也照亮了他脸上不住抖动的肥肉。

    “我们去河边。”亚历山大低声吩咐,在他的逼迫下,那两个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在前面避开街上的威尼斯人,沿着房子下的阴影悄悄走着。

    威尼斯人很显然都很喜欢聚会,远处教堂附近传来的阵阵欢腾的高声说笑声倒是掩盖住了马蹄踏在地面的声响,当前面的房子越来越少,一条亮晶晶的河流出现在不远处时,亚历山大终于松了口气。

    “老爷,我是守信用的,船就在那我们会送你过去。”老头有些急迫的说“而且我们自己也怕让威尼斯人看到,您大概不知道,他们白天绞死了个不愿意给他们粮食的人。”

    “哦是吗。”亚历山大应了一声,看着老头的同伴把拽上岸的船推下了河,亚历山大示意卢克雷齐娅先牵马上船。

    当看到她们上了船后,亚历山大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10个金币。

    “这是你们的了。”亚历山大说着把金币往远处的河滩上一扔,同时作势收起刀子。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很听话的老头同伴忽然转过身,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锃亮的斧子,与此同时老头也从怀里拽出了一柄短刀!

    刚刚转身的卢克雷齐娅看到那两个人向着亚历山大冲去,就在她因为惊惧发出惊恐的喊叫声时,一声轰鸣从岸上响起!

第一七六章 亚历山大漂流记

    火枪喷射出火星瞬间点亮了恰好冲到亚历山大面前的老头的脸,随着他发出一声惨叫,喷溅出来的火药热渣打在他的脸上,溅进了他的眼睛,而在他身后的举着斧子的同伴这时已经随着枪声一头栽倒,斧头甩手扔进了河里。

    在开枪的同时,亚历山大另一只手已经再次举起根本没有插进腰带的生锈短刀,随着他翻腕反向一抹,再用力向下一刺,刀身直接刺入了老头的脖子。

    惨叫声响起,但是亚历山大却已经松手扔掉刀子,他大步冲到河边,一下跳上了船。

    刚刚火枪的的轰鸣在安静的夜晚显得那么响亮,卢克雷齐娅因为惊吓吓得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旁边的帕加索斯用硕大的脑袋拱了一下她的身子,她可能已经掉到水里。

    看到亚历山大跳上船,不知道为什么,卢克雷齐娅控制不住自己的向他扑去,她哭喊着用力紧紧抱住亚历山大的身子,在那一刻就似乎是怕他从眼前消失似的。

    “快放开我蠢女人,”亚历山大低吼了声,他用力挣开卢克雷齐娅的手臂,然后抓起船上的船桨用力划了起来“如果不想被威尼斯人抓住就快点帮忙,否则我们俩谁都跑不了。”

    卢克雷齐娅这才醒悟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她顾不上为刚才的失态脸红,赶紧手忙脚乱的抓过另一根木桨,不停的划着。

    远处传来了叫喊声,很显然威尼斯人已经听到了枪声,亚历山大手上更加用力了,他一边拼命划桨一边紧盯着岸上的动静,当看到几个人影从远远的亮处向着河岸边跑来时,他向卢克雷齐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卢克雷齐娅本能的把身子轻轻伏下,可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样做其实没什么用处,河面上是那么平坦,只要对方往河上一看就肯定会发现他们。

    “我们逃不了了?”卢克雷齐娅惊慌的问。

    “别出声。”亚历山大一边给火枪重新装弹,一边小声说“河面上很暗,而且这些人刚从亮处跑过来肯定看不清楚。”

    说着他开始轻轻划动船桨,木船缓缓的向着河心漂去。

    “如果我们被抓,只要我说出我的身份,威尼斯人是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卢克雷齐娅说了一句,然后她忽然接着说“你可以说你是我的仆人,然后我会提出你是在我的保护之下。”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他看了眼卢克雷齐娅随即微微一笑说:“你是想让我躲在女人背后吗?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要知道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威尼斯人是不会轻易释放你的,也许他们会把你关上很多年,甚至可能会直到你父亲死了你再也没有用处的时候才会释放你。”

    亚历山大的话让卢克雷齐娅的脸色发白,一想如果真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自己可能会被囚禁很多年,她就不禁全身颤抖起来

    看到卢克雷齐娅这个样子,亚历山大心里暗叹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己并非是恐吓她,如果真的落在威尼斯人手里,他们两个很可能就是这样的命运。

    至少那位斯福尔扎家的弗利母老虎在后来与波吉亚家的战争中被俘之后曾经被凯撒俘虏后囚禁多年,当她终于被释放时,早已经是芳华逝去,物是人非。

    威尼斯人已经发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他们有人迅速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势,有人则开始向着河面上打量。

    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那些人因为刚刚从亮处跑过来一时间无法适应河面上的黑暗,虽然河上一片银光,但是他们还是有些茫然的到处寻找,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亚历山大弯着腰奋力的划动木桨,但是很快,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出卖了他们。

    有人发出了喊声,然后更多的人开始向小船的方向看来,随着呐喊和何止,亚历山大注意到岸上已经有人举起了长弓或是弩箭。

    “小心点,趴下!”亚历山大用力一按旁边卢克雷齐娅的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从不远处掠过的一声呼啸,有人已经向他们射箭了!

    又是一声呼啸传来,这声音在夜晚的河面听上去那么刺耳恐怖,帕加索斯忽然前蹄一立发出声嘶鸣,小船立刻随着卢克雷齐娅的惊叫声一阵剧烈摇晃!

    亚历山大无奈的举起了火枪,他并不想这么做,毕竟一使用火枪就可能引来威尼斯人更大的反应,但是不停飞来的弩箭却实在是个巨大威胁。

    枪声在河面响起,枪口的喷焰一瞬间照亮了河面上的小船。

    威尼斯人显然没有想到船上的人会忽然开枪,枪声吓得那些站在河边的人不由纷纷弯腰,有的干脆转身就跑,等到他们察觉并没有人中枪后,又回到河边继续向着小船举起弓弩。

    亚历山大这时候不禁又想起了乌利乌,如果天才管家与天才神枪手的双料神奇人物如果在这里,也许就可以用射杀一个敌人来威胁这些威尼斯人,可现在他却只能看着他们在河岸边到处搜找船只,而亚历山大知道只要让他们找到了船,以威尼斯人在水上的特有优势,他是很难逃走的。

    就在这时,卢克雷齐娅又发出了一声惊叫,不等亚历山大问,她已经喊了起来:“我们不是往对岸漂,我们在顺着河往下漂呢。”

    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发现因为被岸上的威尼斯人吸引了注意,他根本没注意到小船已经到了河中央,然后船身打横正顺着湍急的水势向着下游迅速漂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卢克雷齐娅惊慌的问,她趴伏在亚历山大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住的问,这时候的波吉亚家的宠儿,罗马的公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与高贵,她的脸上只有恐惧不安,甚至因为过于害怕只能用紧紧靠在她的敌人身边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不过如果这样能到蒙蒂纳也不错。”亚历山大说着仰躺在船板上,到了这时他才感觉到握着枪的手臂上略微有些疼痛。

    怎么了?亚历山大暗问自己,他伸手一摸,黏糊糊的湿润和刺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受伤了。

    然后,他就觉得眼皮有些发出发重,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

    昏睡中,亚历山大似乎看到了索菲娅,她全身漂亮的盔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手里举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正在冲向敌人,而她的敌人俨然是箬莎!

    就在亚历山大为“妹妹”的安危大声呐喊时,箬莎却稳健的举起了一支做工精细,镶嵌珠宝堪称艺术珍品的精美火枪,伴着枪声大作,一颗颗呼啸的弹丸冲破烟雾飞向敌人!

    是谁被击中了吗?

    亚历山大看到有人在硝烟中倒下,那似乎是巴伦娣,这让他的心猛然一抽,他开始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难过,他与巴伦娣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他并不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亲密甚至说不上是正常,但是看到巴伦娣被打中他还是冲了过去,把倒在血泊中的她抱了起来。

    但是当他把面朝下倒下巴伦娣的身体翻过来时,却惊愕的发现被他抱在怀里,全身鲜血的,竟然是卢克雷齐娅!

    亚历山大吓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被自己的喊声惊醒!

    接下来他就发现他被人捆了起来!

    绳子绑得有些乱七八糟,有些地方甚至只是绕了一圈就完事,哪怕是个孩子都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挣脱出来,

    只是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偏偏连个孩子都不如,他全身一点力气没有,额头上汗水顺着眼角流进眼睛,刺激得他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熟悉的马嘶声从耳边响起,然后耳朵就是一条黏糊糊的舌头舔来舔去。

    亚历山大再次睁开眼,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大亮,不过他们还正飘在河上,因为除了身下的船身不停摇动之外,还能听到河水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

    但是当他微微扭头时,才发现不远处正有一片树林,而且那树林并没有移动,显然小船是停靠在岸边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亚历山大立刻闭上眼睛,随着帕加索斯的嘶鸣,他感觉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头顶附近。

    卢克雷齐娅低头看着躺在船上的亚历山大。

    她警惕的盯着亚历山大的脸看了一阵,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爬上船。

    帕加索斯低鸣着用头拱了下卢克雷齐娅的胳膊,引来了她的一声呵斥。

    “他死不了,”卢克雷齐娅生气的拍了下帕加索斯的鼻梁“我父亲从小就教我认识很多药草,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

    说到这她顿了下,然后用略带得意的语气说:“不过等醒过来他就会发现他现在是我的俘虏,他要劫持我当人质,那我就让他给我当一辈子囚犯,我要把他关到教皇塔里,一辈子别想自由。”

    说着,卢克雷齐娅把一抹用刀柄碾碎的草泥涂抹在亚历山大的胳膊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从有些胀痛的手臂上传来,亚历山大不由轻轻动了一下。

    没想到他这个动作却吓到了卢克雷齐娅,她先是惊呼一声,身子向后猛的一缩,同时她的手里紧紧抓着亚历山大给她的那把短剑,直直的指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没有动,因为闭着眼,他并不知道卢克雷齐娅拿的是那柄短剑,想想她可能会拿着火枪在那么近的距离对准自己,亚历山大觉得还是不要随便乱动比较好。

    一个蹩脚的火枪兵要是发起疯来,有时候要比一个精锐弓箭手更可怕。

    看到亚历山大没有睁开眼睛,卢克雷齐娅又慢慢向前靠了靠,她小心的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踢了踢亚历山大的腿,见他没什么动静,就又大胆的向前靠近了一点。

    她先是伸手抓住捆绑着亚历山大的绳子紧了紧,觉得捆得够结实了,才慢慢的重新蹲在压力山大身边。

    卢克雷齐娅低头仔细看着,她总感觉亚历山大其实已经醒了,不过因为手里有短剑,又自认捆得很结实,所以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她把短剑冰凉的剑身轻轻贴在亚历山大脖子边,看着剑刃微微把喉咙上的皮肤压下去,卢克雷齐娅终于大胆的俯下身,轻轻用嘴角碰了下亚历山大的嘴唇。

    “我要俘虏你,然后把你关起来,”她用很小的声音对亚历山大说“别指望那个巴伦娣能把你救出去,我要让你彻底忘了她。”

    感受着来自唇上的微微轻触,亚历山大的手从捆着的绳扣中悄悄挣脱出来,这时候他已经知道卢克雷齐娅应该是没有拿着火枪,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在刚刚感到压在喉咙上短剑略微放松时,他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卢克雷齐娅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用力一揽,就把因为惊吓刚要爬起来的卢克雷齐娅紧紧抱在怀里,压在了他的身上!

    “看看我抓住了谁。”亚历山大看着惊慌失措卢克雷齐娅笑着说,他从卢克雷齐娅的眼中看到了因为羞愤交加几乎冒火的愤怒和因为恐惧而极度的紧张,亚历山大一边用力揽着她的背后不让她爬起来,一边挪动了一下让自己躺得舒服些“我是不是应该先感激你没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扔到河里去?”

    “我真后悔没把你扔到河里去,”卢克雷齐娅很紧张可也很愤怒,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丢人,居然对这个人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了掩饰她气愤的说“我要把这一切告诉我父亲,然后让他判你的刑,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就是那个巴伦娣也不行。”

    “判我什么刑?把我关进教皇塔?”

    亚历山大无所谓的问,他的话让卢克雷齐娅脸上一阵发烧,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在亚历山大的揽着她的胳膊上用力一按。

    一阵难言的刺痛瞬间从手臂上传来,亚历山大疼得发出声痛苦惨叫,不过他不等卢克雷齐娅直起身子,就又用另一条手臂用力一拉,两个人一子同时摔倒在船板上。

    船上两个人的纠缠惊动了帕加索斯,它发出一阵嘶鸣,开始沿着河边奔跑起来,然后过了一会又跑回来,远远的看着被绑在岸边不住摇晃的小船。

    摔倒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时候都没有动,卢克雷齐娅的身子侧卧着压着亚历山大的手臂,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近的可以感觉到对方每一次的轻微呼吸。

    谁都没有说话,似乎谁都不愿意打破莫名而又让他们不愿意破坏的沉默,直到过了好久,亚历山大才轻声说:“和我去蒙蒂纳新堡,等事情结束了我派人送你回罗马。”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我回去?怕我父亲惩罚你吗?”卢克雷齐娅低声问,然后她忽然说“你真不准备去见我的父亲吗?”

    “我为什么要见教皇?”亚历山大有些奇怪着问“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想见的。”

    “如果,”卢克雷齐娅放低声音“如果你肯请求他原谅你,我可以为你求情,还有如果,如果你向我父亲求……”

    “是我绑架了你,忘了吗?”亚历山大没有让卢克雷齐娅把下面的话说完,他慢慢做起来靠在船帮上喘着气,看着半躺在面前的美人摇了摇头“你父亲和你哥哥不会饶了我,不过我也不是好对付的,别忘了你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呢。”

    说完,亚历山大不再理会卢克雷齐娅,他捡起扔在一边的短剑收回鞘里,然后又从船头的一堆杂物当中找到了火枪,看到因为敞着口散落在船板上的火药,亚历山大暗暗庆幸卢克雷齐娅幸亏对火器不在行。

    在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所有东西之后,他转过身对冷冷看着他的卢克雷齐娅说:“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河里漂着,到了今天早晨才靠岸。”卢克雷齐娅声音冷漠的说,她把脸转向另一边,似乎不想再看到亚历山大。

    “一直在往西边漂吗?”亚历山大低声嘀咕了一句,他拿出了奥孚莱依给他绘制的地图仔细看着,可随后就沮丧的发现这幅地图显然只是标注了些最简单的通往蒙蒂新堡方向的大致位置,更糟糕的是,行军队长显然没考虑过领主大人会来个双人漂流,所以地图上除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渡口标志,根本就没有标注这条河会流向那里,而且那个渡口也显然是在另一条岔路的前面,这么一来亚历山大完全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这里有个好消息,”看了半天地图,亚历山大终于决定放弃,他向卢克雷齐娅露出个苦笑“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卢克雷齐娅面无表情的看着亚历山大,并不打算回应。

    亚历山大只好自己说下去:“好消息是我们终于知道这条河叫什么了,这是阿尔诺河。坏消息是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这条河的什么地方。”

    卢克雷齐娅的眼神忽然微微跳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亚历山大一眼,眼中飞快的闪过丝奇怪神色。

    “看来我们得上岸打听一下这是哪。”亚历山大并没有注意卢克雷齐娅的异样,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又晃了下胳膊,手臂上虽然依然疼痛不过好在弩箭只是划开了道血口,如果不是因为一时没有察觉才流血过多昏迷过去,昨天也许他们已经直接过河到了对面。

    帕加索斯显然已经闷了很久,看到亚历山大走过来它立刻兴奋的做了个小跳跃,这让亚历山大暗暗庆幸幸亏已经断了它下半身的烦恼,否则以帕加索斯这么活跃的性子,很难想象再上战场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卢克雷齐娅表现得意外的顺从,她甚至还主动自己攀上了马背,只是当亚历山大伸手揽住她的腰时,她才稍微显出了少许的不自然。

    沿着河边向前,渐渐的出现了道路,亚历山大一边小心的先前走一边注意着道路上来往的人。

    帕加索斯的神骏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而马上的两个年轻人的英俊与美貌同样成了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关注的焦点。

    意识到这一点的亚历山大不得不让让卢克雷齐娅和自己一起下马行走,好在一座城市已经出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忽然,远处的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亚历山大警惕的走到路边仔细观察着。

    一面红底白十字的旗帜出现在了迎面而来的队伍前,当看到那面旗帜时,卢克雷齐娅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这时亚历山大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他也和卢克雷齐娅一样认出了那面旗帜,然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座城市里有座很出名的建筑,那是一座倾斜的塔楼。

    “该死,怎么到了比萨。”亚历山大喃喃自语。

第一七七章 比萨城下的相遇

    比萨共和国,这座城市对亚历山大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历史上的比萨是个虽然不大却曾经辉煌过的袖珍共和国,在与热那亚争夺海权的战争中取胜之后,比萨曾经一度成为了弟勒尼安海的霸主。

    比萨一直是个共和国,虽然在将近百年前扎洛尼家族颠覆了共和体制建立了贵族公国,但是比萨人却始终对贵族统治不感兴趣。

    就在3年前,这座城市的市民们发动了一场毫无征兆的暴动,他们赶跑了扎洛尼家族,随即重新建立了共和国。

    或者应该说也并非毫无征兆,就在距比萨不到40法里之外的佛罗伦萨发生了推翻美蒂奇家族统治的暴动之后,重建共和国的呼声早已经响彻比萨全城,而现在的比萨完全是仿照佛罗伦萨的方式建立起了一个由市民们自己管理,自己统治的共和国城邦,只是虽然比萨受到了佛罗伦萨太多的影响,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这座城市却与佛罗伦萨的关系并不融洽,相反,因为要对抗佛罗伦萨,比萨与梵蒂冈之间倒是变得关系更加密切起来了。

    对亚历山大来说,比萨显然是个处处危机的地方。

    他迅速回头看看旁边的卢克雷齐娅,看到她脸上露出的兴奋神色,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很显然卢克雷齐娅是为到了“她的地盘”感到很高兴。

    “夫人,您最好小心点。”亚历山大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揽着卢克雷齐娅的腰,虽然他力气不大,但是卢克雷齐娅能感觉到他隐藏在袖口里的短剑划破她的裙子在她肌肤上带起的微微战栗。

    “你认为我会出卖你吗?”卢克雷齐娅看着渐渐靠近的那一小队骑兵轻声问。

    有一会亚历山大很想相信她不会这么干,但是他却不敢冒这个险。

    卢克雷齐娅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如今的她有着少女的天真和浪漫,而在未来她又有着女性特有的对爱情的执着与热情,但是她也显然是善变的,这不止是因为她那为人熟知的历次婚姻,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在将来她终于摆脱了父兄的控制,找到了一位堪称可靠而且深爱她的丈夫,这个女人最终还是没有能抵抗住对新鲜爱情的渴望,而找了一个又一个的情人来满足她贪图新鲜的**。

    所以说眼前的卢克雷齐娅是个善变的女人,即便是她现在还年轻,可亚历山大依旧不能轻易相信她,更不想冒险把自己的小命随便托付在她的身上。

    正因为这样,他手里的短剑没有收回,相反还微微向前送了一下,冰冷的剑面在卢克雷齐娅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滑过,那种感觉让她原本露出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那一小队骑兵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当经过他们身边时,最前面旗帜下的一个骑士忽然放慢了速度,他盯着卢克雷齐娅的眼中毫不掩饰露出惊艳的神色,他带住马缰停下脚步,然后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路边的卢克雷齐娅。

    亚历山大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算是知道为什么比萨在历史上辉煌了一阵之后就逐渐衰败了,毕竟这么轻浮的人居然能成为巡逻队长,可见比萨共和国虽然有着号称这个时代最接近文明的政体,可这些比萨人实在是不堪重任。

    “如果现在不是白天,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维纳斯提前从她的神殿里走出来了,”那个骑士用透着由衷赞美的腔调说,他翻身下马,看也不看亚历山大直接走到卢克雷齐娅面前“尊敬的夫人,虽然您是个外乡人,但是请接受一个比萨人的热情欢迎。”

    “您怎么看出我是个外乡人?”

    卢克雷齐娅笑呵呵的问,她那巧笑嫣然的样子看在亚历山大眼里又是引起他的一阵不快,同时为了警告她,亚历山大的手不由微微用力一紧。

    “当然了,如果在比萨有您这样的美人,应该早就在圣杰罗米节上就成为花后了。”骑士呵呵笑着,他的目光扫过亚历山大,先是因为他的英俊略感意外,可随后注意力就又完全集中在了卢克雷齐娅的身上“请问您从哪来,现在旅行可是很不太平的,城外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强盗,请允许我保护您进城可以吗?”

    “如果真有强盗,早就不等你出现就把我们抢了。”亚历山大低声嘟囔着,对这个没事献殷勤的家伙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特别是看到这个骑士居然得寸进尺的向卢克雷齐娅伸出手,他终于忍耐不住的用力一扯,在卢克雷齐娅发出一声不知是否故意的略带痛苦的呻吟中,把她完全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骑士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快,他脸色阴沉的盯着亚历山大,不过随后又微微放松下来。

    “夫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是乔瓦尼·扎洛尼,是比萨的巡防队长,愿意为您效劳。”骑士说着微微点头,然后他又看了眼亚历山大,在旁边同伴的帮助下翻身上马,随后再次抬手致意,之后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又是一个乔瓦尼,难道他就不怕死?”亚历山大随口说,在他的记忆里,凡是叫乔瓦尼的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乔瓦尼·斯福尔扎是这样,如果没有变故,过不了多久乔瓦尼·波吉亚也是如此。

    “你嫉妒了是吗?”卢克雷齐娅忽然问“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向这个人挑战,或是直接告诉他离我远点?”

    亚历山大瞪了一眼卢克雷齐娅,他这时候已经肯定她是故意想引起那个扎洛尼的注意然后伺机逃掉,这引起了他的警惕。

    既然已经引起了注意,亚历山大干脆再次上马,他用一只手揽着卢克雷齐娅的腰,另一只手暗暗抚摸下隐藏在披风下的火枪。

    比萨城并不大,一座不太高的城门从远处看上去远不能和罗马或是那不勒斯的城门相比,而且这座以前还是海港的城市到现在依旧保持着做为港口的一些特征,特别是那些顺着城墙下的一条河道可以直接划进城里的渔船上,阵阵透着海腥气息的味道和被随意扔在路边的腐烂的鱼虾,让城门附近显得很肮脏。

    卢克雷齐娅抬手掩住鼻子,就在她看着大队在城门口等待着进城的人露出烦恼神情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亚历山大迅速回头,然后他的眉梢就紧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乔瓦尼·扎洛尼居然已经带着队伍跑回来了,从他坐骑那汗流浃背的样子看,这家伙显然是根本不惜马力的一路狂奔,甚至可能干脆就是应付差事的在附近转了一圈后迫不及待的往回赶。

    果然,看到还没有进城的卢克雷齐娅,那个乔瓦尼·扎洛尼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样子,他急匆匆的穿过人群来到亚历山大他们面前,然后故意用略带诧异的口气说:“您怎么还没有进城,难道您没有对守卫说您是我的朋友吗?”

    卢克雷齐娅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她的年龄还小,但是多年来生长在罗马宫廷里的经历让她早就看透了眼前这个人的目的,从骨子里继承的来自波吉亚家的心机让她瞬间想到了该怎么利用眼前这个人。

    “我很想说认识您,不过您知道的,这也许不太好。”卢克雷齐娅故意把后面一句说的很轻,她有意无意向后使了个眼色,同时还把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这样她的领口就不可避免的向前倾出,虽然她现在穿的只是普通乡村女人的衣服,但是那一大片雪白依旧让那个乔瓦尼·扎洛尼看得直了眼睛。

    “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

    完全不用和这些人一起忍受这种怪味,”说着扎洛尼狠狠瞪向坐在后面的亚历山大,又故意大声说“难道一个男人的气度能狭窄到这个地步,只因为微不足道的一点尊严就不肯接受别人真诚的帮助吗?”

    你的真诚都放在你那双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上了。亚历山大心里暗骂。

    他气恼这个莫名其妙献殷勤的家伙,可更气愤卢克雷齐娅的招蜂引蝶。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得罪这个自诩风度翩翩的孔雀骑士,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想办法尽快打发掉这个跟屁虫时,一个声音很浑厚却异常洪亮的声音忽然从等待进城的队伍当中传来。

    “难道这就是比萨人的行为?用贵族的特权代替所有人都应该享有的权利,难道伟大的比萨先驱们没有把什么叫做公平传递下来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扎洛尼大吃一惊,他愕然的看向人群,很快就从他们当中注意到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特别的人。

    亚历山大也注意到了那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男人,剪得很短的头发很倔强的直立起来,精瘦的脸上有股子韧劲,他的眼睛很明亮却又有些游离,似乎对四周的所有东西都透着好奇,不过当他特意注视着一个人时,才会发现他的目光注意的并非外表,而是有着一种穿透外在直击内里的执着。

    “你是谁?”扎洛尼不快的问“比萨欢迎朋友,但是却不欢迎不怀好意的人。”

    扎洛尼的话立刻引起四周一阵骚动,人们纷纷从那个人身边离开,似乎怕和他有什么牵扯。

    那个人却并不胆怯,他向前一步盯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扎洛尼。

    “我听说过扎洛尼家族里有人因为同情人民而愿意和比萨人站在一起,但是如果都是你这个样子,我觉得这个家族里最优秀的人也并不比美蒂奇家最糟糕的那几个好多少。”

    那个人毫无畏惧的说完,向身后的随从微微摆了摆手。

    随从飞快的从包裹里拿出了一面旗帜,随着旗帜迎风展开,一面同样绣着十字架,却是分别在旗帜四角有着不同的鸟,兽,橄榄与长矛标志的旗帜在人们面前展现出来。

    “我的名字,叫尼克罗,尼克罗·马基雅弗利,来自佛罗伦萨国民三百人院的议员,受命出使的外交官!”

    那个人大声宣布。

    听到这个名字,扎洛尼虽然有点意外,可也只是一愣,而四周的人们则是满脸茫然的看着这个自报家门的外乡人。

    只有卢克雷齐娅注意到了亚历山大的异样。

    他先是脑袋微微向旁边一歪,似乎吓了一跳似的,然后就脖子一正,接着就抬头看了看天色,像是自语般的低声嘟囔:“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尼克罗·马基雅弗利,这个时候还只是佛罗伦萨三百人院排名靠后的一个议员,和他后来因为受到某位大人物的赏识,高升为佛罗伦萨国务厅长官和国防秘书的地位相比,如今的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至少扎洛尼没听说这个名字,所以在一愣之后骑士也只是稍稍收起了傲慢的神色,不过他望向马基雅弗利的眼神随即变得凌厉起来。

    “对不起议员,我不知道你是一位使者,不过你这么悄悄的出现可不是一位外交官应有的风范,这可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扎洛尼带着明显威胁口吻的话让那个拿着佛罗伦萨旗帜的随从吓了一跳,可马基雅弗利只是神色冷淡了看了眼这位比萨的前贵族。

    “我带来了我的领袖给比萨委员会众位委员的国书,至于我本人,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比萨,我希望能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扎洛尼微微哼了一声,他慢慢带马,再又一次目露倾慕的看了眼卢克雷齐娅之后,他向守门的卫兵挥手命令:“吹响号角,宣告佛罗伦萨使者的到来。”

    马基雅弗利挺起了胸膛,他的目光掠过扎洛尼,当他的眼神落在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身上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位朋友,如果你要在比萨停留一段时间的话,我愿意和你的交个朋友,”马基雅弗利忽然露出个笑容说,不过接着他微微露出个苦笑“不过请原谅我无法请你喝酒,因为对我们来说,酒精和毒药一样都是摧残人们意志与精神的东西。”

    “我很荣幸能得到您的邀请,不过我只是个普通平民。”亚历山大不动声色的说“而且我们不会在比萨停留多久的,也许下午的时候我们就要离开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旁边的扎洛尼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仔细看着卢克雷齐娅,似乎是要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把她的容貌深深印刻在心里似的。

    马基雅弗利似乎也有点失望,他认真打量着亚历山大,那双似乎是用来透视人心的眼睛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虽然您穿着农夫的衣服,但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您说您是平民这个我承认,因为我们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民,佛罗伦萨已经推翻了压迫人民的僭主,我们的国家也是由所有体面与正直的佛罗伦萨人共同建立,”马基雅弗利笑着说“不过您说您是普通人,我却不这么认为,虽然您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坦诚您的姓名,但是我依然很高兴能在比萨认识您这样一位朋友。”

    马基雅弗利说着微微鞠躬,然后大踏步的在随从陪同下向着城门里走去。

    扎尼罗有些狐疑的看着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马基雅弗利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他看着卢克雷齐娅的眼神却变得更火热了。

    很显然,这位扎尼罗家的其实已经开始在考虑要不要向这位他平生仅见的美人倾诉他的爱慕之心,如果说之前他还可能因为卢克雷齐娅的衣着觉得和她有着某些地位上的差距,现在马基雅弗利的话让他似乎找到了足够好的理由。

    只是看着马基雅弗利的背影,亚历山大的脸色去沉了下来。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在这么一种情景下见到了这么一位如此有名的人物,可更没想到这个马基雅弗利居然随便几句话就让他陷入了危机之中。

    比萨人似乎和梵蒂冈的关系不错,一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就觉得眼前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其实是危机重重。

    只是如果到了这时候才拒绝进城,很可能会引起比萨人的怀疑,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米兰和威尼斯人大举入侵罗马涅,这就让附近所有城邦都不由变得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如果这时候回头,很可能不等离开就会被比萨人包围。

    “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出卖你?”卢克雷齐娅忽然在亚历山大耳边轻声说,她的嘴唇划过亚历山大耳垂,看上去就好像情人之间的甜蜜私语,谁也想不到她说的话,却是事关生死。

    亚历山大略微一愣,这才想起刚才那一瞬,他想到的只是可能会被比萨人怀疑,却没有想过卢克雷齐娅会出卖他。

    难道我真的开始相信怀里这个女人了吗?亚历山大不由暗暗自问,然后有些诧异的发现之前居然真的没想过卢克雷齐娅会出卖他。

    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会相信索菲娅,因为他们曾经同生共死,更有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解的情谊。

    他也觉得会相信箬莎,因为他的这个“妹妹”比其他人更加熟悉他内心的想法。

    但他不会相信巴伦娣,因为他知道对巴伦娣来说,罗维雷家的一切才是她真正关心的。

    可卢克雷齐娅……

    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有点发疯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卢克雷齐娅不会伤害他的?就是从他昏迷之后吗,还是当他在那个小巷里被迫亲吻她的那一刻起?

    他不由想起了假装昏迷时卢克雷齐娅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她会征服他,让他彻底忘了巴伦娣。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她而忘了巴伦娣,但他可以肯定,他已经快要忘了她其实是他的敌人了。

    “我们进城!”

    亚历山大忽然抬起头,他向前看了看比萨并不高大的城门,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用嫉妒的眼神盯着他们的扎尼罗,然后轻柔的揽住卢克雷齐娅的腰身,双脚夹动马腹。

    当帕加索斯走进城门的阴影里时,亚历山大忽然鬼使神差的在卢克雷齐娅耳边轻声说了句:“等回到罗马我就去见教皇,还有我不喜欢夏桑的哥哥,那个比谢比利的阿方索。”

    “啊?”

    亚历山大的话让卢克雷齐娅一脸愕然,满头雾水。

第一七八章 比萨人

    扎洛尼神色阴沉的陪着那个叫马基雅弗利的佛罗伦萨人走在街上,他原本是想要在和那个美得让他心醉的女人套套近乎的,可是旁边这个佛罗伦萨人却要求扎洛尼给他当向导,想想这个人之前还亲口承认过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比萨,扎洛尼就觉得这个叫马基雅佛利的佛罗伦萨人显然是在故意破坏他的好事。

    不过扎洛尼却不敢怠慢这位来自佛罗伦萨的使者。

    距离佛罗伦萨这这座庞大而富饶的城邦国家太近的结果,就是比萨许久以来一直笼罩在佛伦伦萨的阴影之中。

    作为曾经的弟勒尼安海霸主,比萨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在最强大的时候甚至还曾经战胜过与威尼斯齐名的热那亚而夺取了弟勒尼安海的控制权。

    不过即便是那个时候的比萨,在面对佛罗伦萨时依旧会感到很吃力,更何况随着在海上角逐的渐渐失利,不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上,比萨的辉煌都已经变成了昨日黄花。

    可恰恰相反的是,佛罗伦萨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了。

    当还是在美蒂奇家族统治佛伦伦萨的时候,两座城市之间反而相安无事,但是随着美蒂奇家族的垮台,比萨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至少做为比萨公爵的扎洛尼家不得不在这动荡当中灰溜溜的放弃了公爵宝座逃亡在外,而让比萨人失望的是,当他们跟着佛罗伦萨一起投入共和政体的怀抱后,换得的并非是佛罗伦萨人的友谊,而是得寸进尺的吞并和觊觎。

    佛罗伦萨显然对做为近海港口的比萨已经垂涎许久,随着那个叫萨伏那洛拉的修士成为了佛罗伦萨的领袖,面对如同小弟弟般的比萨,佛罗伦萨毫不犹豫的暴露出了他们的野心。

    对佛罗伦萨一直以来试图吞并自己的野心,比萨人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面对那个庞大而可怕的邻居,比萨除了小心翼翼戒备的同时尽量不给对方任何借口之外,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就是如今的佛罗伦萨是个共和国。

    比萨人希望佛罗伦萨的那些官员能在为了是否发动战争这件事上永远争执下去,也许就在这漫长的争吵中会有某个新的转机,这种心思让比萨人心存侥幸,同时他们也渴望着能有人能解救他们。

    只是佛罗伦萨忽然派来了使者,这个消息让比萨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除了扎洛尼之外,很快就有几个比萨市政厅的高官匆匆赶来,虽然这个叫马基雅弗利的男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他们依旧把这个人当做贵宾,小心谨慎的把他请到了比萨市政厅里。

    亚历山大在进城之后不久就选了个看上去还算僻静的酒馆停了下来。

    尽管恨不得尽快离开这座城市,但是亚历山大却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他需要为接下里的旅行做些准备。

    因为亚历山大已经发现,之前从老头那里换来农夫衣服的举动实在有点愚蠢。

    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卢克雷齐娅,显然都和他们现在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更何况还有一匹完全可以与希腊神话中的天马媲美的坐骑,这让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更何况卢克雷齐娅的美貌让他们穿上农民的衣服之后反而增添了更多的麻烦,至少如果他们穿的体面些,那个扎洛尼也不会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一直对卢克雷齐娅不停的献殷勤。

    “我们得在这儿换些衣服,然后吃饱之后今天晚上就离开比萨。”亚历山大低声吩咐,看到卢克雷齐娅沉默不语,他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臂“听着我会把你送回到罗马,然后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了,这次的旅行对你来说就和做了场梦没什么区别,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吗?”卢克雷齐娅用略显奇怪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你说要去见我父亲,这是真的吗?”

    亚历山大挠了挠头,他知道要为在城门口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了。

    不过在那一刻,他的确想过如果与卢克雷齐娅结婚会是什么样?

    亚历山大六世无疑是这个时代最硬气也是最适合当靠山的老丈人人选之一,可以想象如果能与波吉亚家攀上亲戚,他甚至能早早的就有向未来的西班牙王位发起挑战的资本。

    这个想法是很诱人的,亚历山大甚至已经考虑既然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立刻动手把眼前的卢克雷齐娅拿下。

    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就被他放弃掉了。

    这是因为亚历山大六世不但也是这个时代最不可靠的老丈人人选,甚至堪称其中翘首。

    这只要想想现在已经死掉的乔瓦尼·斯福尔扎和将来注定死掉的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就能知道。

    如果说乔瓦尼的死让亚历山大觉得意外和超出了他的记忆,那么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却是实实在在被亚历山大六世下令干掉的。

    而在经历了两次失败婚姻之后,卢克雷齐娅还会有第三次被她的父兄用来当做稳固势力的棋子而再次出嫁的经历。

    只要想想这个,亚历山大就觉得即便他能让卢克雷齐娅立刻生个孩子,然后再回罗马,以波吉亚那一家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也能毫不犹豫的立刻把他干掉,然后再为卢克雷齐娅找个新婆家。

    所以这个充满诱惑的念头不但稍纵即逝,亚历山大还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被卢克雷齐娅的美貌迷惑,毕竟他未来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些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的可怕对手。

    “我当然会去见教皇陛下,毕竟我劫持了他的女儿,”亚历山大避重就轻的说“不过我会让你安全回到罗马的,不过在这之前你不要给我捣乱。”

    卢克雷齐娅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定定的看着亚历山大的脸一会,然后把头转向一边。

    因为脖子扭动,卢克雷齐娅雪白脖颈上的几条浮筋微微撑起,在肌肤下隐隐浮动,这看在亚历山大眼中不由让他又微微出神,不过他很快就提醒自己别太痴迷这个女人,而且再想想关于她的那些风流韵事,亚历山大就觉得卢克雷齐娅其实并不适合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酒馆外面传来,随即几条人影就出现在门口,随着那些人闯进来,原本还算僻静的酒馆里立刻变得喧闹起来。

    “看看谁来了。”酒馆老板显然和这些虽然穿着各式服装,但是从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上依旧可以辨认出是一群比萨的佣兵们很熟悉,他一边从靠墙的架子上拿出两个酒罐放在那几个人面前,一边对他们打听着“说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我可是听说佛罗伦萨人正要进攻比萨呢。”

    “你呀,知道的可都已经晚了,”一个戴着顶镶满了夸张羽毛帽子的佣兵嘲笑的撇了撇嘴“佛罗伦萨人已经派来了使者,看来不论是否会发生战争,和快就会知道了。”

    “佛罗伦萨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比萨吗?”酒馆老板看起来倒是有些兴奋“虽然打仗并不好,不过如果发生战争也许可以召集更多的佣兵吧。”

    “到那时候你的这个酒馆就又能大赚一笔了是不是?”那个戴帽子的佣兵鄙视看着酒馆老板,然后却又微微叹口气“不过可能不会太乐观,要知道我听说那些官员正为税金吃紧发愁呢,比萨未必能拿得出足够多的钱雇更多的佣兵。”

    老板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么那些老爷们认为该怎么抵抗佛罗伦萨人呢,我听说他们的民众都很疯狂,特别是那个萨伏那洛拉,据说他甚至禁止他的人民喝酒,我可不希望让这个人统治比萨。”

    老板的话显然引起了那些佣兵的共鸣,对于这些整天以战争为工作的佣兵来说,放浪不羁已经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非是在战争中死掉,否则每次离开战场之后他们都是用烈酒和女人庆祝又活下来,可现在似乎这种好事很快也要离他们而去了。

    “也许我们该趁早找个新工作了。”一个佣兵喝了口酒,趴在桌子上幽幽的说“我可不想过得象个苦行僧,更何况听说佛罗伦萨人正准备重新武装他们的军队,如果真要打起来我们会吃亏的,我赚的那点钱可不够让我送命的。”

    “可也许不会打起来。”帽子佣兵摇摇头“别忘了米兰和威尼斯人可是正准备和教廷开战,如果这个时候那个萨伏那洛拉进攻比萨,也许就会给了梵蒂冈出兵的借口,要知道教皇可是一直对那个人不满的。”

    “哦。”围坐在一起的佣兵和一些正听得起劲的客人立刻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过那个佛罗伦萨人来干什么,听说他是个议员。”又一个佣兵有些不解的问。

    “这个不清楚,不过之前我倒是听说些奇怪的事情,”帽子佣兵故意看了眼四周,等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后才继续说“我听昨天晚上刚回来的一些人说,好像有一支威尼斯军队出现在了附近,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甚至在阿尔诺河下游见过这支军队经过,不过他们看上去有些急匆匆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威尼斯人到比萨来干什么?”老板有些意外的问“我可听说那个威尼斯的总督巴巴瑞格是个很厉害的人。”

    “谁知道这些贵族老爷们都在想些什么。”帽子佣兵无聊的摇摇头“说起来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并不比过去好,至少当初扎洛尼家当权的时候佛罗伦萨人并不是那么贪婪的,可现在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打过来,而且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整座城市的日子都变得越来越不好过了吗,至少扎洛尼家在的时候大家还能混的不错。”

    “哦,别提了。”那个佣兵的抱怨引起了老板更大的烦恼,他看看自家酒馆里的客人,当看到除了一对显然是外乡人的年轻男女之外都是熟客后,他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那些市政厅的老爷们现在一个个都变成了懒猪,之前给大家的许诺早就没人记得了,我已经开始怀念扎洛尼家在的时候了,至少那时候为多收些税他们也会想办法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小生意人的。”

    老板的话立刻引起了酒馆里客人们的应和,人们开始纷纷回忆起了几年前的时光,而议论的结果却是当初扎洛尼家的统治虽然粗暴而且税收也有些重,但是至少那个时候还能过下去。

    “看看现在吧,佛罗伦萨人要吞并我们,威尼斯人又来了,可那些市政厅的老爷们却只知道小心的伺候那个佛罗伦萨人,难道他们以为那样就可以避开被人家吞并吗。”老板不停的摇着头,他拿起桌上酒罐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举起来对店子里的客人们喊着“今天我请客,谁知道明天佛罗伦萨人是不是就要进城了,到那时候也许我们大家都要挨饿了。”

    酒馆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而这个时候客人当中忽然有个人说:“我听说扎洛尼家的人去了罗马是吗?”

    “不太清楚,”那个佣兵摇摇头喝了口酒“不过似乎教皇与扎洛尼家的人不错,当初就因为教皇的保护扎洛尼家的人才能从比萨逃出去,而且听说如果不是法国人来了,教廷就会派军队帮助扎洛尼家抢回比萨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客人中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霎时,原本很热闹的酒馆里变得鸦雀无声!

    客人们相互看着,他们仔细注意着别人的脸,而自己则露出略显诡异却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酒馆的角落里有两个明显不是熟客的陌生人。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向着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望去,之前说得最多的那个佣兵则从斜靠着桌边站直,几个佣兵慢慢的向亚历山大他们围了过来。

    卢克雷齐娅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惊慌,她从没与这些粗俗的佣兵打过交道,看着这些衣着混杂,满脸狰狞的家伙,她不由伸手轻轻握住了亚历山大刚要把手移向桌面下的右手上。

    亚历山大无语的看着卢克雷齐娅,这时候如果他再挣脱开就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了,只是这么一来要想迅速拔出藏在披风下的火枪可就难了。

    “外乡人,你们是从哪来的?”那个佣兵声音先是沉沉的问,然后他的眼神突然一亮。

    亚历山大注意到了这个佣兵的异样,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

    一枚精美的戒指出现在卢克雷齐娅覆在他手臂上的秀美手指上。

    那个戒指上,俨然有个很醒目的徽章。

第一七九章 这是……阴谋?

    戒指上一颗酷肖的牛头看上去十分醒目,戴在卢克雷齐娅的修长手指上,在她雪白皮肤的衬托下,很容易就引起了旁边佣兵的注意。

    看着这个戒指,佣兵的脸上霎时一愣,他先是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是要确定是不是看花眼了,然后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确定的确自己看到的的确是想象中的那个标志后,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呆滞,然后目光慢慢上移,从卢克雷齐娅的手臂越过她高耸诱人的胸脯,最后落在她美丽的脸上。

    和他一样神色古怪的是他那些同伴,那些人先是被那个佣兵的神色吸引,然后当顺着他的目光纷纷注意到卢克雷齐娅手指上的戒指时,那些人的神色也纷纷变得精彩起来,他们相互小声嘀咕着,有的人还似乎因为有些异议低声争论,但是却再也没有人对着亚历山大他们发出大声呵斥,相反这些人还纷纷向后退开,似乎生怕因为鲁莽冲撞了这两个年轻人。

    亚历山大也已经注意到了卢克雷齐娅受手指上的戒指,看着站在对面用狐疑的神色盯着他们的那个佣兵,亚历山大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稍微的一个疏忽还是完全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卢克雷齐娅手指上这枚戒指的图案,现在看着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不由想她是不是故意在这些人面前露出那枚戒指,好趁机向他们发出信号。

    公牛头,正是波吉亚家族的纹章。

    这时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佣兵脸上神色正不住变化,他的呼吸显得很急促,似是被忽然出现的波吉亚家的纹章吓到了,可又好像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卢克雷齐娅按在亚历山大手背上的手微微合拢,似乎怕他跑掉似的把他的手攥紧在手里,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酒馆里立刻又是响起一阵低语。

    亚历山大跟着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从眼前人们的脸上扫过,然后缓缓的与卢克雷齐娅一起绕过桌子向前走。

    人们无声的向两边让开,但是等他们一经过却又立刻围拢跟上来,那样子似乎像是要阻拦却又有些不敢。

    “带我离开这儿。”卢克雷齐娅紧靠在亚历山大身边小声说,她的手心冰凉而又湿润,很显然并不如她外表看上去那么冷静,当亚历山大先前两步超过她时,卢克雷齐娅立刻紧跟上去。

    亚历山大尽量让自己的脚下放慢,他不知道眼前这种透着诡异的气氛能维持多久,也许下一刻这些人就会叫喊着向他们扑上来了。

    当他快走到酒馆门口时,却发现有几个客人挡在那里似乎并不想让他们出去,不过他们却也没有露出敌意,相反亚历山大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像是不知所措的窘迫。

    “请让开。”

    亚历山大的声音不高,神色间却却异常坚定,这让那几个比萨人一呆之下似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加不安。

    他们纷纷向跟在亚历山大他们身后的那个佣兵看去,见他没有开口,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让开了道路。

    亚历山大拉着卢克雷齐娅慢慢走向门口,就在这时,那个佣兵忽然用带着犹豫不安的声音的问:“你们是从罗马来吗?”

    他这话立刻引起了四周人们的共鸣,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隐约透出浓烈的殷切,似乎即将得到的答案对他们所有人来说是那么重要。

    亚历山大回头向那个佣兵看了一眼,在四周人们期盼的注视下,他忽然轻轻一笑点点头。

    “说的没错,我们从罗马来。”

    说完,他拉着卢克雷齐娅转身走出了酒馆。

    刚刚走到街上,他们就听到身后酒馆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亚历山大顾不上酒馆里发生了什么,他拉着卢克雷齐娅快步走到栓在一边的坐骑前,管不了帕加索斯因为还没来得及休息够而发出的不满鸣叫,在把她托上马背后飞快的跳上坐骑,双腿用力一夹沿着街道向比萨城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路上卢克雷齐娅很安静,甚至当亚历山大问她为什么没有趁机向那些比萨人求救时,都没有开口回答,只有当亚历山大因为忽然过于用力的把她搂在怀里弄痛她时,才微微挣扎了一下。

    亚历山大之所以忽然变得有些粗鲁,是因为他注意到这条路的前面,正是通往比萨大教堂的一个十字路口,那座闻名遐迩的斜塔钟楼在很远的地方已经就可以看到那个平平的塔顶,只是现在比萨塔看上去倾斜的还不是那么明显。

    不过那座斜塔并不是引起亚历山大异样的原因,让他在意的是他注意到在十字路口另一边,穿过一片草地,俨然就是比萨的市政厅。

    在市政厅前面的草地上的一群人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在那些人中他看到了那个扎洛尼家的比萨骑士,也看到了马基雅弗利的身影。

    和马基雅弗利站在一起的是几个衣着华丽,举止庄重的男人,从他们对马基雅弗利那带着矜持却又掩饰不住小心翼翼的态度上,亚历山大已经猜测到他们应该就是比萨的那些护民官了。

    自从赶走了扎洛尼家族,比萨人就重建了快要灭亡近百年的共和国,他们选出了由九个护民官组成的委员会和一个与佛罗伦萨近似的由100人组成的议会,这曾经让很多比萨人自豪的认为自己也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不过在巨大的威胁下,这些比萨的官员们这时候却只能用带着些讨好来小心翼翼的面对佛罗伦萨的使者,甚至当马基雅弗利忽然打断了一个看上去地位崇高的护民官的发言时,这些比萨人也只能尴尬的停下来望着他。

    马基雅弗利会打断那人的话,是因为他看到亚历山大。

    草地很宽阔,而一骑双人的亚历山大他们又是那么显眼,这让马基雅弗利很容易的就注意到了一路跑来的帕加索斯。

    佛罗伦萨人很随意的向亚历山大挥起了手臂,他看上去似乎是因为遇到了熟人显得很高兴,丝毫没有为那么无理的打断了比萨人感到歉意。

    亚历山大注意到了那些比萨人脸上难堪甚至愤怒的神色,不过他这时候只能放慢马速,在稍一沉吟后干脆带马踏上草地,来到那群人面前。

    扎洛尼显然是比萨人中唯一一个为亚历山大他们的出现感到高兴的,他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卢克雷齐娅,甚至连有几个人正从远处有些慌张的向他们跑过来都没有注意。

    “哦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佛罗伦萨人先是摘下帽子向卢克雷齐娅微微点头,然后就饶有兴趣的对亚历山大说“怎么,难道你们这就要离开了吗?”

    “是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呢,”亚历山大微笑着点点头,他的目光迅速在那些比萨人脸上扫过,然后落在马基雅弗利身上。

    如果不是在这这种时候,如果不是随时有可能会面临被揭穿身份的危险,亚历山大还真想与这个被后世视为君主们的老师的传奇人物好好聊聊,只是现在他只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似乎看出亚历山大的急切,马基雅弗利略微露出一丝失望,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只是在比萨城外匆匆一遇,但是他眼前这对年轻男女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让一直自诩对看人颇有独到眼光的佛罗伦萨人认定这两个年轻人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看来我们没有机会好好聚一聚了,”马基雅弗利有些失望的说“不过如果你有机会去佛罗伦萨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到那时候我可以好好招待你们。”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佛罗伦萨,我想我一定会去那里的。”亚历山大应了一句,说到佛罗伦萨,他的声调里不由自主的显出少许激动,这是因为他想起了那座著名的旧桥,也想起了他来到这个时代那异乎寻常的一刻。

    马基雅弗利似乎也从亚历山大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丝激动,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思。

    “那我就在佛罗伦萨等着你朋友,不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那么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呢?”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亚历山大不在意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没有介绍卢克雷齐娅,这是因为他觉得即便不说她的姓氏,可只要听到卢克雷齐娅的名字再注意到她那异乎寻常的美丽,说不定就有有人猜想到她是谁。

    至于他自己,亚历山大并不认为他的名声已经到了能传到佛罗伦萨的地步。

    只是,他显然错了。

    在听到亚历山大名字的瞬间,马基雅弗利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好像觉得听错了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亚历山大,这让亚历山大瞬间意识到可能有哪里不对了。

    只是不等马基雅弗利开口,一声忽然低呼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立刻看到扎洛尼正神色惊慌的对几个士兵追问着什么。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比萨护民官脸色阴沉的瞪着扎洛尼,佛罗伦萨人的傲慢已经让他们很恼火,现在看到自己的军官又是这个样子,就更让他们觉得丢人。

    可是扎洛尼却显然不想让他们维持最后一点体面,他忽然转身跑过来,完全顾不上礼仪的大声说:“威尼斯人,是威尼斯人!我们出外巡逻的人发现正有大批威尼斯人渡过阿尔诺河,他们正向着比萨前进!”

    原本还保持冷静的护民官们脸上瞬间变色!

    他们当中有的人好像因为还没听明白有些呆滞,有的人已经脸色煞白,如同掉进了冰窟!

    “威尼斯人?怎么是威尼斯人?”

    那个护民官难以置信的看向马基雅弗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要对付的,难道不是佛罗伦萨人吗?

    可现在来的却是威尼斯人,这让比萨人完全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打得昏头转向。

    这个时候马基雅弗利的脸上也已经被疑惑,不信所占满,他怀疑的看着扎洛尼,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欺骗和虚伪的端倪,但是比萨人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除了证明这个消息是真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让马基雅弗利心里那唯一一丝怀疑变得站不住脚了。

    可是,威尼斯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出使会遇到这样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局面,同时他的目光不由向亚历山大望去。

    说起来如果不是之前已经听说过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他甚至要怀疑亚历山大有可能是威尼斯人派来潜入比萨的奸细。

    亚历山大也感到意外,他隐约猜到那些威尼斯人应该就是之前他们在那个村子里遇到的那支威尼斯佣兵,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支威尼斯军队的目标居然会是比萨!

    也许是和他一样听到威尼斯人的消息不由想起了之前的惊险经历,亚历山大感觉到怀里的卢克雷齐娅的身子一僵。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微微用力把她往怀里揽了揽,随即被拥住的感觉让卢克雷齐娅不禁向后依偎过去。

    “对不起,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亚历山大向马基雅弗利抬手致意,他可不想搅合进如今比萨的麻烦当中,看着那些已经变得惊慌失措的比萨人,他已经可以想象一旦威尼斯人兵临城下,这座城市将会乱成什么样子。

    马基雅弗利匆匆点头,他虽然怀疑亚历山大的出现和威尼斯人的到来未免显得太过巧合,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威尼斯人突然兵临比萨,这让马基雅弗利意外之余同样感到震惊,想想自己的使命,他觉得必须把这个消息尽快送回佛罗伦萨。

    比萨的护民官们这时候也已经纷纷从意外中醒悟过来,和马基雅弗利一样,他们也已经根本顾不上佛罗伦萨的使者,突然出现的威尼斯人彻底打乱了他们手脚。

    草地上的所有人都乱哄哄的。

    亚历山大要趁机离开,马基雅弗利急着把消息送回威尼斯,而护民官们手忙脚乱的相互吵闹叫喊。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突然从远处城门方向传来!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炮声惊住时,伴着一阵呐喊响起,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骤然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

    冲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头上带着顶夸张的大帽子的佣兵,他的手里提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当他远远看到骑在马上异常醒目的亚历山大两人时,那个佣兵立刻高举手臂,向着身后的人群大喊起来:

    “看啊!他们在那儿,我们的直车者,教皇派来的救兵,比萨的拯救者!”

    随着佣兵的这声大喊,人群霎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群,草地上的所有人霎时目瞪口呆。

    “这个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果然有阴谋!”

    马基雅弗利心里暗暗自语。

第一八零章 将错就错,夺取比萨

    当刚一看到那些暴乱民众时,亚历山大就知道事情要糟。

    很显然,因为卢克雷齐娅手指上戒指的图案,酒馆里的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来历。

    从他们的谈吐上亚历山大已经猜到,不论是他们很凑巧的误进一家正好聚集了反对者的酒馆,还是比萨政府的昏庸导致了很多普通人的不满,酒馆里的这些佣兵和市民显然都对比萨的共和国政府有着很深的反感。

    当他们从酒馆里趁机出来时,听到里面传出的呐喊声,亚历山大就猜到可能会发生事情,但是他没想到那些酒馆里的人不但这么快就动了手,而且他们的的动静闹得很大,只听之前那声从城门方向传来的巨响就可以知道,这些人似乎还动用了大炮。

    现在那个佣兵的一声喊,霎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望来。

    比萨官员们的脸上满是意外和惊恐,马基雅弗利则是愕然之后的愤怒,而扎洛尼在惊愕之余本能的拔出长剑。

    “抓住他,他是带头的!”

    那几个正在他身边的比萨士兵也已经纷纷拽出武器,随着其中一个人的喊叫,他们快步的向着帕加索斯冲来!

    暴动民众还在很远的地方,而那些比萨士兵却已经快冲到面前,离得最近的一个比萨官员更是举着配件向帕加索斯肋骨刺去!

    卢克雷齐娅的喊叫在亚历山大耳畔响起,她紧抱着帕加索斯脖子,看着那闪动的剑光不由大声惊呼。

    刺向帕加索斯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了喜悦,他知道只要刺伤刺伤坐骑就可以俘虏这两个暴民的头领,但就在这时他的眼角注意到盖在亚历山大身上的斗篷忽然鼓起来一块,不等他反应过来,伴着略显沉闷却震耳欲聋的枪声和跳起的一团火星,亚历山大的斗篷忽然被炸开一个大洞,同时那个冲过来的人好像被人迎面猛击一拳般,满脸血污,前冲的身子后仰一头摔倒。

    “小心!”扎洛尼叫喊着弯下腰,他没想到这个人身上居然带着火枪,而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悄悄在披风下点燃火绳的。

    看到那人被一枪打到,不远处的马基雅弗利也赶紧微微弯腰,然后他看到亚历山大趁着人们因为这一枪被吓得来不及阻挡调转马头,他习惯的抬手想要阻止,但是不等他出声,帕加索斯已经迈动步伐,随着健壮的四蹄用力踏在草地上掀起团团绿色的草皮,帕加索斯嘶鸣着向那些正往他们的方向重来的大群民众那里奔去。

    尽管知道一旦跑过去就彻底没了辩解的机会,但是这种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解释的机会,而且看着那些已经冲上草地的人群,亚历山大心里迅速闪过个让他兴奋的念头。

    既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趁机利用?!

    帕加索斯不停的奔跑,它矫健的身影在草地上划起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原本挡在面前的比萨士兵被它轻易甩在身后,当那些暴动民众看着迎面而来的它刚刚再次发出欢呼时,帕加索斯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同时因为身上两个人的重量的惯性和亚历山大用力拽住缰绳,前蹄狠狠在草地上划出了两道浅槽。

    “上帝保佑!”

    又是一阵欢呼呐喊在民众中爆发出来,人们高举手里的各种各样的武器欢呼雀跃,看到他们的“领袖”安然返回,民众纷纷向着帕加索斯奔来。

    一幕让停下来的亚历山大说不出的恼火,他觉得眼前这些比萨人简直就是没有脑子,居然在眼看就要成功的关键时刻停下来庆祝所谓胜利,而他们的敌人正准备逃跑。

    “不要停下,比萨人!”亚历山大顾不上接受人们的欢迎,他看到护民官们正仓促的纷纷向着市政厅的方向逃去,一想到比萨市政厅建筑异常坚固的结构会给攻打带来的麻烦,他立刻大喊到“那些官员要逃跑了,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重新聚集起军队。比萨人,赶走那些让你们受苦的官吏,教皇陛下派我们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你们看,这是卢克雷齐娅,是教皇最宠爱的女儿,她亲自来拯救可怜的比萨人了!”

    亚历山大的喊声让四周的人先是一静,接着更大的欢呼声就爆发出来!

    “教皇万岁!”

    “上帝保佑卢克雷齐娅小姐!”

    “罗马的公主万岁!”

    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各样的欢呼,而之前那个领头的佣兵脸色已经涨红得发紫,他手里举着长矛不住摇晃,在亚历山大的大声催促下,他带头向着那些正纷纷试图穿过大教堂向市政厅逃跑的官员们冲去。

    “不要让那些叛乱者逃跑,”亚历山大这时已经收起火枪,他不知道从经过身边哪个人手里抢过柄长剑,随着他挥舞手臂,长剑在空中带起一道风声,剑尖直指那些正仓促逃跑的比萨高官。

    隐约的,他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了马基雅弗利的影子,不过在慌乱当中马基雅弗利的身影一晃不见,而暴动民众就如同驱赶着羊群的狼般在草地上到处追赶那些正慌乱逃跑的比萨官员。

    那些比萨官员们原本想要穿过草地逃回市政厅,那里不但有坚固如堡垒般的建筑,里面更储存了大量的武器,但是暴动民众们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已经有人向着通往市政厅的方向奔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年纪较轻而且很健壮的护民官,但一个暴民从侧面冲过来试图阻止他时,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把那个人刺倒在地,可接下来不等他从那人身上拔出剑来,一柄带着倒钩的鱼叉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肩头,在那个护民官发出惨叫的一瞬,更多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已经向着他的身上没有没闹的打了下来。

    很快,那个护民官就倒在了草地上,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整个人就如同刚刚被牛群踩过似的被打成了一团烂乎乎的肉泥。

    这个护民官的惨相吓住了其他人,跟在后面的那些官员们惊恐万分的夺路而逃,他们有些人试图冲进教堂避难,可已经发现了他们意图的牧师们已经关上了教堂的大门,任由他们怎么在外面哀求拍打都无济于事。

    然后这些被拒与门外的官员们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淹没。

    而另一些人就在走投无路彻底绝望的时候,不知道在谁的提醒纷纷向着教堂后面的钟楼跑去。

    当亚历山大纵马穿过教堂来到那座后世著名的斜塔前时,才发现那些比萨官员已经跑上了斜塔,并且已经从里面把门关得死死的。

    “他们上了钟楼!”那个佣兵兴奋的挤过人群来到亚历山大面前抬头看着他“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亚历山大看着四周那些因为把敌人包围了而兴奋欢呼的比萨人,这时候的他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虽然这完全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即兴暴动,但是却因为正好那些官员都聚集在一起,而且又偏偏都在外面,没有高大坚固的建筑和保卫森严的护卫而让这场暴动变成了让在所有试图造反的人看来都是难得的好机会。

    可就是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啊,居然让这些一点都不靠谱的比萨人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看着那些不住叫喊,有些干脆已经开始拿出随身带着的酒囊往嘴里灌酒的比萨人,亚历山大很想知道,当初扎洛尼家究竟是怎么被同样一群根本没谱的暴动的民众赶下台的。

    “立刻派人占领市政厅,向全城宣布以教皇陛下的名义,我们已经接管了比萨。”亚历山大尽量用很大的声音压住四周狂欢似的叫喊“让人和比萨城里的所有佣兵联系,让他们和我们谈判。”说到这,亚历山大问那个佣兵“你叫什么?”

    “阿兰,阿兰·贡帕蒂。”佣兵有些激动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能为教皇陛下的使者效命是我的荣幸。”

    “好的,阿兰,我现在任命你为比萨的城防队长,”亚历山大一开口就毫不吝啬的扔出了个官职,看着眼前佣兵满面红光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这招用对了“立刻召集所有城里的佣兵,告诉他们不会再有人拖欠他们的薪水,而且如果他们遵从命令,还可以得到教皇额外的奖赏,所以要他们立刻到市政厅来听候命令。”

    新任城防队长立刻一声欢呼,之前正是因为比萨政府拖欠薪水而酝酿起的不满,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宣泄。

    “还有那些被抓住的官员,不要伤害他们,”说到这时,看着身边一些人手里武器上的斑斑血迹和从他们口袋里隐约露出来的抢劫来的珠宝,亚历山大无奈摆摆手“我说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他们对我们还有用。”

    “那,还有什么吗?”一个衣着像个学者似的年轻人好奇的问“那些人怎么办?我是说钟楼里的这些人?”

    仰头望着眼前的斜塔,看着那些从塔上的窗口隐约露出头脸正向外窥视的比萨官员们,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居高临下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他指着距斜塔不远处正在为修缮公共墓地准备的大堆石料。

    “用那些石头把钟楼的大门堵死,然后派人守在这里。”

    说完,亚历山大调转马头,在一群始终不停欢呼的民众簇拥中,向市政厅前进。

    卢克雷齐娅一直默默的坐在马上,除了在从比萨人那里冲出来时因为恐惧而失声惊叫之外,她始终默默无语。

    她的这种沉默在四周的比萨民众看来显得那么高贵雍容,而对亚历山大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现象。

    亚历山大已经有些习惯那个会和他闹些小脾气的17岁的小妇人了,这样安静的卢克雷齐娅却让他有些不适应。

    市政厅就在眼前,不过紧闭的大门和从窗子里不时探出又立刻缩回去的人头,让这座原本应该是比萨最高权力代表的建筑透出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

    当队伍来到市政厅大门前不远的街上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街道另一边的路口传来,伴着一群黑压压人群出现,几个身上披挂着武器的佣兵出现在了那群人的前面。

    “外乡人,你是谁?”其中一个上了年纪可依旧硕壮的佣兵走了出来,他先是向亚历山大大声问了句,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民众“你们要进攻市政厅吗,这我们可不答应。”

    “老爹你想干什么,”刚刚当上队长的阿兰·贡帕蒂大声喊着“我们只是要拖欠我们的薪水,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拿到薪水了,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被叫成老爹的老佣兵看了眼贡帕蒂,发出了个“哼”声。

    “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你鼓动起来的,”‘老爹’怒气冲冲的说“你们以为把那些比萨人赶跑了就行了,那谁付给我们薪水?”

    “我可以。”亚历山大说,然后他的手微微搭在卢克雷齐娅的肩头“或者说是这位夫人或是她的父亲,相信我以她的富有足够支付拖欠你们的薪水,不过我只能保证那些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人得到报酬。”

    “你怎么保证,你是谁?”‘老爹’闷声闷气的问。

    “他是来自那不勒斯阿格里的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一直沉默的卢克雷齐娅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中又透着一丝威严,虽然因为是在亚历山大怀里,多少有点损害她那种与年龄不符的雍容沉稳和隐约的气势,但即便这样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只有亚历山大暗暗皱眉,因为他注意到卢克雷齐娅在介绍他的时候没有提到他蒙蒂纳伯爵的身份。

    “而我,”卢克雷齐娅继续说“是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教皇的女儿。”

    说完,在那几个佣兵满脸惊诧的注视下,卢克雷齐娅扭头看着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回头对那些人说:“还有,他是我的未婚夫。”

    听着这句话,亚历山大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第一八一章 消失的共和

    当卢克雷齐娅说出“他是我的未婚夫”时,除了亚历山大自己,附近的所有人都只能用兴奋来形容了。

    虽然很多人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教皇会派他最宠爱的女儿和她的未婚夫冒这么大的危险只身来比萨,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好时机。

    不论是真的相信,还是即便心里有着各种猜疑的人,在这时都不会愚蠢的去公开质疑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特别是那些明显比身边的民众要冷静,心思也要更多的一些人,甚至还叫喊着把一面比萨的旗帜举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希望他能亲手擎起它来,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被阿兰·贡帕蒂称为‘老爹’的佣兵显然就是这么个人,当听到卢克雷齐娅的身份时,他显然并不相信,甚至还露出了玩味的神色,他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其他的佣兵头领,在几个眼神的交流中,这些常年在战场和各个城邦之间混迹流浪老兵痞子们就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愿意服从您和您未婚夫的命令,夫人。”老爹回过头来向骑在马上的卢克雷齐娅说“不过我们希望在攻下市政厅之后您能立刻履行诺言,而且您要保尽量不会伤害到市政厅里的那些人。”

    卢克雷齐娅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亚历山大,那种神态显然是告诉所有人这里是她‘未婚夫’在做主。

    老爹的眼神又落在亚历山大脸上,他琢磨着如果对方不答应他提出的这个条件该怎么办,毕竟市政厅里应该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如果亚历山大答应下来,那意味的就不是付他们薪水,而是允许他们公开合法的抢劫。

    没有让老爹等待,亚历山大已经开口说:“你们可以得到应得的报酬,不过只限于在这里。”

    他的目光投向市政厅,看着这座坚固的建筑,亚历山大轻轻一笑。

    “好啊!”佣兵们发出透着暴躁的喊叫,他们的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暴虐,在这一刻原本应该是比萨城保护者的他们,瞬间变成了比暴动的民众更加狂热的破坏份子,这从随着一阵吆喝和地面的震动,从他们身后缓缓推出的一门火炮就可以看出来。

    那是门装在木座炮车上的小型火炮,虽然看上去并不沉重,但是那当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慢慢转向对准市政厅紧闭的大门时,从市政厅里立刻传来了一阵阵惊恐慌乱的叫嚷声!

    没有人能在火炮的面前镇定自若,看着那对准大门的炮口,躲在市政厅里的官员们只维持了几分钟的尊严,就毫不犹豫的选择扔掉了体面。

    先是几条火枪和长矛被从大楼打来的窗子里扔出来,接着就有人把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临时做成的一面黑旗从窗子里戳出来用力摇晃着。

    比萨共和国最后的抵抗,就在这么一枪未发之下彻底瓦解了。

    比萨市政厅与斜塔之间虽然隔着座大教堂,但是如果站在斜塔的顶上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市政厅发生的一切。

    当佣兵们出现时,正站在斜塔上的官员们立刻发出了欢呼声,特别是有些眼神好的还看到了跟在后面大炮之后,官员们立刻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这些人已经开始收拾逃跑时狼狈不堪的衣着,好准备随时再次出现在民众面前,向民众宣布暴乱已经平息,比萨依旧是比萨人的比萨这个好消息了,甚至有的护民官已经开始吩咐秘书为自己酝酿一篇精彩的讲演辞。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些比萨高官们目瞪口呆,佣兵与暴民之间没有发生流血冲突,而是在谈判,这已经让他们有点不安,当看到那些佣兵忽然发了疯似的一边高喊一边簇拥着那个领头的暴徒把那门大炮对准市政厅后,斜塔上的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然后,比萨市政厅就在这些人呆滞的注视下举旗投降了。

    马基雅弗利一直默默站在塔楼的一个窗口前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他看到佣兵们与亚历山大交涉时,他就已经隐约感到了事情可能不妙,他不相信那个贡布雷会没有考虑到如何对付那些佣兵,果然没多久佣兵们就倒戈反水的举动一点没出他的意料,反而更加证实了他猜测的“这里面肯定有个天大的阴谋”的推断。

    “这可真是个完美的计划,”马基雅弗利拿出随身带着一个小皮本子,用削尖的木笔沾了沾皮兜子里的墨水在本子上记下来“煽动敌人对自己政府充满敌意的民众的暴动,这无疑是最经济也是最危险的手段之一,今天我有幸亲眼看到了一个把这种阴谋演绎得几乎完美的例子,尽管历来在我们的认识当中使用阴谋似乎是不为人所齿的,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如果能适当的运用精明的手段,往往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只要成功就能获得巨大的回报。”

    马基雅弗利写到这里停下来,他先是侧耳向市政厅方向听了听,然后就在旁边那些比萨官员们忽然爆发出的愤怒咒骂中得到了答案。

    攻入了市政厅的佣兵们正在洗劫比萨共和国的政府所在地。

    从那隐约传来的叫喊和兴奋的喧嚣声,还有一些官员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哀嚎里,马基雅弗利甚至不需要亲眼看也能猜到市政厅正遭受什么样的野蛮洗劫,这让他不由又提笔在本子上这么记下来:“事实证明不忠诚的佣兵往往比暴民更加危险,因为这些训练有素却毫无荣誉感和忠诚心的人,一旦成为暴民的帮凶,就会制造出更加可怕的灾难。由此可见,一个小型国家更适合由他们自己的国民组成军队,因为对家乡的荣誉和使命感能保证他们有足够的忠诚,而这种忠诚是保证一支军队强大的关键。”

    马基雅弗利写到这里把本子合了起来,和其他那些要么垂头丧气,要么义愤填膺的比萨人不同,他很冷静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衣着,在掸掉了衣服上的几块泥渍和重新把仓促中被扯断的披风挂绳绑好后,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马基雅弗利对他的命运并不担心,首先他是个佛罗伦萨人,这场暴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其次如今比萨面临的可是来自威尼斯人的威胁,在这种时候比萨人,或者说那个贡布雷如果没有发疯,是不可能伤害他的。

    虽然清楚自己很快就会被释放,不过马基雅弗利并不打算立刻离开比萨。

    他忽然对那个贡布雷,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而且因为佛罗伦萨与梵蒂冈之间恶劣的关系,马基雅弗利也认为这是个难得的身临其境的近距离观察教廷阴谋手腕的好机会,他甚至寄希望与能够通过对这场草地暴动的认真观察,好好分析一下梵蒂冈的外交策略,好做为将来佛罗伦萨的领袖提供一些可靠的参考。

    马基雅弗利的猜测很正确,如果说如今的比萨用糟糕都无法形容,那么更贴切点的就是已经糟得象是一块烤焦了的比萨了。

    当市政厅的大门在火炮的威胁下缓缓打开后,佣兵们就不顾一切的当先冲了进去,他们叫嚷着,吼叫着,眼睛里迸发出掩饰不住的贪婪,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市政厅里到处都响起了他们充满野蛮和疯狂的吼叫。

    阿兰·贡帕蒂原本也跟着向里面冲进去,但是在犹豫了一下后又回到了亚历山大身边,这个新任城防队长似乎已经进入了角色,不管别人是不是听他的,他都不停的大声发出各种命令,试图指挥那些暴乱民众。

    亚历山大骑在马上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出来进去的那些人,虽然看到很多人手拿兜揣一脸满足的走出来,可他并没有阻止,直到看到那个老爹一边晃悠着走出来一边提着个酒**不住往嘴里灌酒,他才慢慢带马向前。

    “立刻宣布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抢劫,”亚历山大吩咐着“之前的行为可以被视为合法,从现在开始任何抢劫行为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哦,这才只是刚开始呢,”老爹满不在乎的说“比萨人里有钱的很多啊。”

    “抢劫平民是不被允许的,”亚历山大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老爹“我允许你们从市政厅里拿走属于你们的东西,现在你们该是为我服务的时候了。”

    “老爷,您难道不认为该多付给我们些报酬吗,毕竟我们帮您拿下了比萨,您现在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所以您应该给我们更多的东西。”老爹嘴上说的恭维,可他的眼睛里却冒着一丝冷酷。

    “我想你大概没明白,”亚历山大缓缓的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据我所知你们不但拿到了之前拖欠的,而且要比应该拿的多的多,”说着他打量了下老爹口袋里露出的一串珠宝“所以现在是你们欠我的了。”

    亚历山大说着慢慢从马上下来,他走到老爹面前,双眼盯视着对方。

    “听着,我了解你们这些人,你们的贪心没有满足,可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普通民众。我能猜到你后面有人正用家伙对着我,不过我提醒你,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打算靠煽动暴动起家的冒险家,而是来自教廷的使者和那不勒斯的领主,如果你的人敢轻举妄动,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你逃到奥斯曼人那边去,否则你和你所有的同伴都肯定会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老爹的脸上抽搐了一下,而随着亚历山大的话音刚落,在四周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中,以阿兰·贡帕蒂为首的一群比萨民众已经纷纷把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了他。

    老爹和他人吃惊的看着这些比萨人,他们从这些人眼里看到了憎恨,而让老爹呆滞的是,之前因为洗劫市政厅而被扔到一边的火炮,这时候正炮口森然的对着他们。

    “我可以和你们签署一个新的城防协议,”看着老爹发愣的样子,亚历山大这才继续说“只要你们遵守协议就可以得到比之前多出三成的报酬,而且一旦帮助我们守住比萨,你们还可以得到未来比萨税收的3分收入。”

    “3分?整个比萨收税的3分?”老爹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变得局促起来。

    拿钱办事是佣兵们的工作,就是那些可以得到常年定期雇佣的佣兵也没不可能有机会得到一个城邦国家的固定税收收入,这对佣兵们来说简直是如天方夜谭般的奇迹机会,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即便早已经变成老滑头的老爹也有点不能自已了。

    不过多年的经历和混迹他觉得即便机会难得,如果再努力一下也许还能敲出更多的好处的。

    “我们的人都是最勇敢的士兵,”老爹回头看看手下“而且我刚听说好像威尼斯人已经来了,你们需要我们,所以这个价钱得另说,”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像是在考虑,然后盯着亚历山大的脸说:“我要税收的一成。”

    一阵夹杂着各种情绪的低呼从四周响起,其中愤怒的是比萨人,而佣兵们则兴奋的面红耳赤。

    “3分半。”

    “9分。”

    “4分。”

    “8分半不能再少了。我们赚的可是卖命的辛苦钱。”

    “4分半,否则我没法和民众交代。”

    “7分,谈不拢我们这就走人,你们自己对付威尼斯人吧。”

    “5分,这是我的底线。”

    “给我点面子,兄弟们都看着呢,6分半我们就是你的人。”

    “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6分说定,我不会再出价。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听从比萨城防委员会的命令。”

    “好吧,就6分了。”

    老爹用透着怨怼的目光狠狠的盯着亚历山大,然后嘴里嘟囔着回头向那些已经把脖子抻得发痛的佣兵们说:“谈好了,这个贵族真难对付,6分税收!”

    “噢!”

    佣兵们瞬间发出一片欢呼,他们叫喊着相互用胸口撞着,这是些北方壮汉,而有的干脆翻起了跟头,亚历山大猜测他们可能是些罗斯人。

    “大人,您答应给他们税收,比萨的税收?”那个像个学者的暴动民众走过来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要知道我们付他们钱就可以了,可为什么要把税收直接给他们,他们又不是比萨人?”

    “你也可以得到这些税收啊,只要你愿意当兵。”

    亚历山大对那个人微微一笑,看着那个人还是一脸不解甚至有些恼火样子,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就有点想念他的老朋友马希莫修士了。

    他相信如果马希莫在,不论自己说出多么荒谬的主意来,那位传奇的修士都能帮他编出足够多的理由,最关键的是,马希莫修士很让人省心,亚历山大想得出来的借口他固然能帮着圆谎,就是想不出来的借口,他也照旧能给圆出来。

    “看来得尽快把马希莫和乌利乌招来了。”亚历山大暗暗决定。

    一个暖暖的身体靠了过来,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卢克雷齐娅。

    “你知道斯福尔扎家一开始只是个佣兵,然后才成为米兰公爵吗?”

    卢克雷齐娅忽然小声问,看到亚历山大微微点头,卢克雷齐娅就向他微微一笑。

    “那么告诉我,你想当比萨公爵吗?”

    1497年的4月19日,比亚历山大记忆中足足早了12年,刚刚建立不到4年的比萨第二共和国灭亡。

    而灭亡这个国家的人,叫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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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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