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教皇的睿智
亚历山大六世坐在他那把特制的椅子里,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紧盯着对面不远处的大理石地球仪。
当世界是个圆球这种说法多年前开始被人们认可时,教会很聪明的利用了这种在当时听上去还很古怪的学说,于是有了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地球旋转的的地心说。
对于地球和太阳究竟谁围绕着谁旋转,亚历山大六世和他的那些前任一样其实并不真的关心,他们只关心这个世界是不是围绕着他们在转。
当葡萄牙与西班牙因为开拓新世界的殖民地发生争执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很巧妙的利用了这个突然发生的事件,让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海洋国家成为了围绕着他旋转的卫星。
在那个时候,作为仲裁国际事务的决定人,亚历山大六世利用娴熟的外交手腕让自己也让梵蒂冈瞬间变成了整个基督世界的绝对中心。
可是今天,亚历山大六世却遭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侮辱!
当贡萨洛用傲慢的语气对他说,他应该为自己陷入如今窘迫的境地反省,更要用感恩的心的感谢他的恩人时,那一刻亚历山大六世的头在发涨,血管不住的爆起,心脏因为羞辱而紧抽在一起的痛苦感觉甚至让他的脸上感到麻木和僵硬。
他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否则就有可能会晕倒甚至就此再也站不起来,可即便他用旁人难以想象的克制让自己终于忍耐过了那令他终身难忘的煎熬时刻,可看着身边无数双亲眼见证了他被彻底侮辱过程的眼睛,亚历山大六世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他用最大的忍耐听完了贡萨洛自吹自擂般对这场战争的叙述,又草草的看了看作为炫耀从他的宝座前经过的那些俘虏,看着他们满是屈辱的目光,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能完全感受到他们受到的屈辱。
最终他借口身体不适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了贡萨洛用夸张,却怎么听怎么透着讽刺的腔调祝愿他身体早日康复,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战场上可耻的逃兵,面对强大的敌人,他除了落荒而逃没有任何办法。
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仲裁两个强国的教皇如今在哪里?不过是个躲在自己房间里对着地球仪生闷气的可怜老头,面对羞辱他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亚历山大六世有些生自己的气,他知道面对那个贡萨洛他的确怯懦了,这不只是因为那个人近乎让人窒息的强大和嚣张,还有另外的原因也是让他不得不顾忌这个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莽撞武夫。
诺梅洛走进房间的时机刚刚好,看着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可至少已经恢复了些血色的教皇,秘书斟了杯酒送到亚历山大六世面前。
“您应该为自己更要为所有您的追随者保重,”秘书很小心的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到教皇那敏感的神经“还有您的子女,他们都很担心您,卢克雷齐娅已经几次提出要来见您,甚至说如果再见不到您就直接到大教堂来,乔瓦尼和凯撒也很担心,他们希望您能和他们共进晚餐。”
“我的孩子们啊,”听到秘书的话,亚历山大六世好像从冥想中醒过来似的,他有点艰难的抬起头看看诺梅洛,然后在秘书的搀扶下从椅子里站起来“我知道他们肯定在担心我,除了他们还有谁真的关心我这个被人当众羞辱的教皇呢,也许很多人这时候应该正为看到这个奇观举杯庆祝呢。”
看到诺梅洛要说话,亚历山大六世微微摆摆手:“我知道你要安慰我,可我有自知之明,恨我的人要比爱我的人多得多,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成为不了教皇。”
秘书默默搀着教皇在房间里走着,当走到窗边时,看着外面热闹喧嚣的广场上的人群,亚历山大六世指了指外面。
“看看那些人,他们奢靡荒淫的生活一点不比我好多少,可他们却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把妓女甚至是**带进自己的房间,诺梅洛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随便掀起一个女人的裙子,你就有机会发现在她的两腿之间肯定藏着一个男人,也许有时候还是两个男人。所以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嘲笑我,相反他们现在还能在广场上陪着那个刚刚羞辱了他们所有人的阿拉贡人狂欢,这才是他们自己最大的耻辱。”
听到教皇这不知道是自辩还是讽刺的话,诺梅洛只是微微摇头,做为一个好听众他知道这时候不需要他发表什么言论,只主要安静的听着就可以了。
果然,亚历山大六世很快就继续说下去:“那个科尔多瓦会这么羞辱我,是因为认为我应该对他俯首帖耳,或者说是对他的女王俯首帖耳,可他忘了这是梵蒂冈。”
说到这,亚历山大六世淤积在胸口的气愤似乎才略微发泄,他转过身慢慢走回到自己椅子前坐下,经过这么一番宣泄他脸上的气色比之前显得略微好了些。
教皇的眼睛再次盯着地球仪,不过这次他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当他用手指轻轻擦抹略显鹰钩般的鼻尖时,诺梅洛已经打起精神,他知道那位外交手腕高超的教皇又回来了,现在只等着他想办法的摆脱眼前的困境。
“贡萨洛是个很嚣张的人,”亚历山大六世缓缓的说“他能够拥有现在的权势,完全是因为卡斯蒂利亚女王的眷顾,我们都知道女王喜欢这个人,只是我不知道斐迪南究竟是怎么想的。”
“陛下,阿拉贡国王同样对贡萨洛信任有加,否则以他在那不勒斯的举动,公然羞辱了同为阿拉贡家族的那不勒斯国王之后,对他的惩罚也只是申斥,这足以说明贡萨洛在两位国王面前宠眷之盛了。”
诺梅洛小心的提醒着,作为秘书他的职责就是如实的说出自己所掌握的各种消息,而不是为了讨好雇主就只挑好听的说,在这一点上诺梅洛自认还是很尽职的。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亚历山大六世愤怒的一拍椅子扶手,然后用力握着拳头在两个人之间挥了挥“你知道吗诺梅洛,我觉得斐迪南的野心一点不比查理少,甚至也许更大。”
秘书无言的点点头,他知道教皇的担忧并非胡思乱想,只要想想贡萨洛这2年来在意大利做的那些事,如果说背后没有斐迪南的支持,他也是不信的。
“难道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吗,或者说我们在赶走一个野心家之后就要立刻面临另一个野心家?”亚历山大六世不甘的低沉自语“谁能告诉我们应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讨厌的客人赶走。”
诺梅洛教皇说的讨厌客人听上去是贡萨洛,可实际上却是已经开始被他视为大敌的阿拉贡国王费迪南。
“也许我们应该找些足够有力的朋友,至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们拥有一个相同的敌人。”
一旦开始想办法,亚历山大六世就立刻活跃起来,他不再是刚刚那个脾气暴躁意志消沉的老头,而是又变成了喜欢躲在自己房间里耍弄权术的梵蒂冈教皇。
“有个事情我想您已经知道了,”诺梅洛微笑着说“在来的路上那个贡布雷阻止了贡萨洛试图穿过君士坦丁凯旋门。”
“我知道了,这是今天我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和贡萨洛的那些自吹自擂比起来,我更愿意听到这个,所以给我说的详细点不要漏掉一点细节。”亚历山大六世饶有兴趣的问,他知道诺梅洛对他说这个应该不是只为了让他开心。
果然,听着诺梅洛尽量详尽的把他所知道的在君士坦丁凯旋门下发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后,教皇的脸上露出了沉思。
他微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抵着下巴,微微佝偻的身子在椅子里显得更加弯了,那样子就好像一只蹲伏在自己兽穴中等待出击的野兽,只要猎物进入它的狩猎范围,就立刻扑上去毫不留情的撕碎猎物的喉咙。
“诺梅洛,去把凯撒叫来。”
教皇缓慢的吩咐,秘书立刻小心的鞠躬离开,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六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发生那件让他耻辱的事情,他的眼神再次显得敏锐起来,盯着地球仪的眼神也不再那么茫然。
当凯撒心急火燎急匆匆的走进教皇的起居室时,他看到亚历山大六世正端着酒杯慢慢的喝着葡萄酒,不过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在放酒具的桌子上,还摆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醒目**子。
坎特雷拉,凯撒的心吓得不由一进,他立刻快走几步来到亚历山大六世面前跪下来,双手抱住父亲拿着酒杯的手。
“父亲您要干什么,求您别干蠢事。”凯撒满脸惊慌的说,他以前从没感到这么慌乱,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他这当教皇的父亲,如果失去了教皇的庇护,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的儿子,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冒着下地狱的风险自杀吗?”亚历山大六世微微一笑“即便我将来死了真的要下地狱,可也只能是因为别的事而绝不是因为自杀。”
亚历山大六世说着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凯撒,他从桌上拿起那**让很多人闻风丧胆的可怕毒药轻轻塞在儿子手里。
“听着,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今天的事情的确提醒了我,自从我的叔叔带领家族来到罗马之后,到了现在我们就认为自己是罗马人了,可事实上罗马人并不认可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从瓦伦西亚来的外来户,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的乡下贵族,甚至到了今天那个贡萨洛敢于那样的羞辱我,也是因为这个,也许在他看来我们的家族始终是他的女王治下的臣子,而他是国王们的宠臣,这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我和我的家族。”
凯撒的脸色沉沉的,他知道父亲说的不错,他忘不了当亲耳听到贡萨洛用那种目中无人的语气公然训斥他的父亲时,站在四周的人们向他投过来的那种异样的目光,那种耻辱他相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
“凯撒,我们的家族拥有的坎特雷拉曾经帮助我们做了很多事,”亚历山大六世拍拍儿子握着精美的毒药**的手“不过坎特雷拉不能帮助我们获得尊重,我们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家族是多么的伟大,更要让他们知道这种伟大是可以延续下去的。”
凯撒的心突然一跳,他意识到父亲似乎要和他说什么了。
果然,亚历山大六世低声说:“我一直希望你你能继承我,而乔瓦尼继承我们家族在卡斯蒂利亚的爵位,现在看来这一切得有点改变了。乔瓦尼还会得到他在卡斯蒂利亚的领地,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另一个教皇了,我要你成为一个强大的君主,如果说以前我希望你为了我们的家族成为基督世界的皇帝,现在我希望你为了家族成为世俗世界的国王,成为整个罗马涅的主人。”
亚历山大六世的话让凯撒的心不时绷紧,可随后又骤然开朗!
他意外的望着父亲,一时间似乎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终于发出“哦”的一声后,他才好像忽然听懂了似的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真的吗,您答应我放弃圣职?也愿意支持我追求世俗的权力?”
“是的,我同意你这么做,为了我们的家族我更希望你不要让我们所有人失望。”
“不会的父亲,我会为我们家族的纹章上添加一顶王冠,我相信自己能做到,只要给我时间我甚至可以让所有城邦臣服在波吉亚家的脚下,父亲我能做到的。”
亚历山大六世轻拍儿子的手,他的那鹰隼般的目光紧盯在凯撒的脸上仔细打量着,过了一会他微微点头:“我知道你能做到凯撒,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聪明也更机敏,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坐到那里去。”
亚历山大六世说着指了指门外,凯撒知道那外面通往大教堂正厅,在那里有一张至高无上的宝座。
“父亲请相信我,我会给波吉亚家带来的荣誉绝不比成为教皇少。”凯撒自信的说“您不会看到我成为教皇,但是一定能看到我成为一位君主。”
亚历山大六世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他轻轻亲吻儿子的额头,然后小声说:“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注意那个贡布雷。”
看到凯撒脸色微变,亚历山大六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听着,要想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你该学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永远不要让自己的个人好恶成为你获得利益的绊脚石,”亚历山大耐心的开导着儿子“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那个贡布雷的麻烦,相反你应该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那个人,相信我儿子我有种预感,这个贡布雷也许会成为贡萨洛一个有力的敌人。”
第一五四章 盟友
亚历山大站在著名的罗马七丘之一的罗慕卢斯丘上,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远处台伯河对岸的梵蒂冈山。
尽管是整个基督世界的圣座所在,但是因为位于台伯河西岸,所以梵蒂冈山并不被罗马人认为是有着非凡地位的七丘之一。
很显然在骄傲的罗马人眼里,即便是教皇圣座所在,也无法和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相比。
在圣彼得大教堂前举行的弥撒仪式早已经结束,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天空中闪烁着的星光显得异常的亮,和远处山下城市中已经点起的万家灯火和曲折绵延的台伯河上倒映的涟漪光影相比,天空中原本璀璨的星光看上去显得有些寂寥。
亚历山大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看过天空了,一直以来不停的奔波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夜景,每每当夜色来临时他更多的想的是是否可能会有敌人趁着夜幕偷袭。
可今天亚历山大觉得可以安静的看看天空了。
联军已经完全进入了罗马,被挡在城外将近一年多的苦修似的生活让联军从上到下都憋足了劲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花花世界却不能享受其中滋味,足以能让一个极其自律的人都会崩溃,更何况这支军队并非什么道德高尚的苦修教团,所以当他们终于能走进这座城市时,夜晚的来临让这些早已经憋足了劲的军人彻底撕掉了维持的最后那点伪装,他们开始在街道上游荡,一边不停的喝着从教皇那里得到的葡萄酒,一边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
一时间,整座罗马城里到处都是满身酒气面容狰狞的邋遢兵痞和趁机到处招揽生意的娼妓,原本就好像个堕落乐园般的罗马城“完全变成了一座世界上最大的妓院,而大教堂前的广场就是这座妓院最大的那张露天大床”。
想到斯科普这句话,亚历山大就不由想笑,他倒是觉得这位传令官的描述还真是贴切,一想到听说贡萨洛在弥撒仪式后刚刚结束,就当着众多教廷主教的面吩咐要求罗马当局给他的军队找来足够多的妓女,而他甚至还让那些妓女在大教堂前排成一排等待他自己和他那些手下的挑选,亚历山大就觉得亚历山大六世居然没有被气得中风,还真是让人佩服这位教皇还真是就能忍又看得开。
不过亚历山大知道这种忍耐也不会维持太久了,随着贡萨洛的嚣张跋扈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最终亚历山大六世失去了对这个人的耐心,他从一开始把联军视为赶走法国人的救星,到厌恶反感甚至充满敌视,这个时间其实并不是很久。
“罗马,真是一座让人着迷的城市。”和亚历山大站在一起看着远处迷人景致的科茨察赫不由发出一声轻叹,他轻轻摸着自己灰白的鬓角,然后伸手指向山下“我第一次来罗马的时候还很年轻,那时候我是被罗马的奢侈和繁华吸引了,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座能让人觉得如此舒适的城市了,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渴望得到的一切,不论是美酒与女人,或者是任何你能想到或根本想不到的各种美食,罗马都能满足你,但是当我上了些年纪后才知道,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权力,刚刚我说的那一切不过是依附在权力之上的小小点缀,而罗马这座城市,就是权力的象征。“
亚历山大静静听着科茨察赫的感慨,这时候的宫相神情平静而悠然,丝毫没有白天因为遭到贡萨洛羞辱而有的愤怒失态,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神色,那样子很难让人猜测出他这讥讽是在对自己还是别人。
“贡萨洛刚刚提出要罗马人担负他三分之一的军费,”科茨察赫回头看向亚历山大“而且他还提出为了防止法国人回来,他要求神圣联盟中所有国家在自行担负费用的同时,向他提供一支不少于能与4万敌人作战的军队。”
亚历山大有些愕然,虽然早知道贡萨洛的确很嚣张,但是居然会嚣张到这个地步倒是让他觉得对这个人还真是得重新认识一下了。
按照贡萨洛的想法,他好像是要建立一支由他作为统帅的同盟常备军,而所有国家不但要派出军队,还要自带干粮的为这些军队提供军费,这让亚历山大不由觉得这个花花公子似乎不是把自己当成临时的联军统帅,而是不折不扣的当成各国的盟主了。
“您的皇帝会接受贡萨洛的这个要求吗?”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看着宫相,他倒是很想知道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听说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可以保证陛下对这个建议不会有太大兴趣,这不只是钱的原因,而是陛下不会让贡萨洛个人的好大喜功,打乱他与法国人之间的关系。”宫相看似不经意的说,不过他的目光却瞥向一旁的亚历山大“陛下对如今与法国人的关系很满意,他希望这种关系能继续维持下去。”
听着宫相的话,亚历山大嘴角不由挂起一丝微笑,他知道科茨察赫说的并非实话,事实上神圣罗马皇帝马克西米安与法国人的关系不但说不上融洽,甚至可以说法国人就是他的天敌和克星。
说起来这位皇帝虽然看上去地位显赫,可似乎多少时候时运不济,除了兼职盔甲设计大师让他留名后世,仔细说起来他的霉运和好运总是相互交织在一起,往往每当一件好事来临时,紧接着就会又出现一件坏事抵消掉之前的好运气,以至很多人认为这位皇帝简直就是命运多舛的活例子。
不过这位皇帝也有个旁人比不了的特长,那就是他很会生孩子。
马克西米安儿女不少,也许是继承了这位皇帝本人不俗的容貌,他的儿女个个都是帅哥美女,这最终让他通过了战场之外的另一种方式达到了很多人始终无法实现的目的。
在他的那子女中,最有名的就是著名的美男子菲利普。
倚仗着一张出奇英俊的脸和优雅的风度,马克西米安的这个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和阿拉贡国王斐迪南的女儿胡安娜公主的芳心,在这个完全以政治联姻为目的时代,那位胡安娜公主居然真的疯狂的爱上了菲利普!
她的爱是那么执着与狂热,以至包括菲利普本人在内都认为胡安娜的精神有问题,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一场明明只是利益相关的政治婚姻怎么会让一个人投入至此!
而且不知道是否运气真的好得出奇,就在一年前胡安娜与菲利普结婚后没多久,胡安娜唯一的兄弟,也是未来的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共主王国的继承人胡安王子就忽然暴病身亡了,而在今年她的姐姐另一个胡安娜的身体似乎也开始变得糟糕起来,这么一来胡安娜就成了这两个王国很有可能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忽然想起那位后来有名的疯女胡安娜,应该算是自己的“表妹”吧。
一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倒是多少有点期待想要见到那位著名的痴情公主了。
“对了,我应该为你之前的慷慨与大度道谢。”科茨察赫忽然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币在眼前晃动了下“一个弗洛林,我原本应该为自己只值这么点赎金生气的,可我觉得如果把这个看做是你的友谊也许更合适。”
亚历山大看着宫相手里的金币轻轻一笑。
他为自己之前灵机一动做出的决定感到庆幸,如果说之前这么做只是希望能与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重臣建立起普通的友谊关系,或者说至少不成为敌人,随着贡萨洛的出现,亚历山大发现无意间的举动,却似乎成为了宫相与他之间建立起某种默契的桥梁。
一个更大敌人的出现让宫相看到了危机,特别是贡萨洛过于跋扈的态度让他开始担心这不只是那个人自己的原因,而是背后受到了阿拉贡国王斐迪南的指使,而贡萨洛在联军中的声望令那些将领们根本无法与他对抗。
这么一来,一个敢于当众与贡萨洛抗衡的人,就变得异常显眼,更何况这个人还用连续几场胜利让人们知道他绝不只是拥有勇气。
亚历山大很清楚科茨察赫的想法,因为虽然是亲家,可马克西米安一世却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显然并不想和法国人过分交恶,所以贡萨洛的自然就引起了他的不满,特别是这位皇帝同样对在联军中的位置很是看重,这从他派遣颇为得宠的科茨察赫到前线来就可以看出。
“能得到您的友谊要比2万金币更宝贵,”亚历山大笑了笑“另外我必须承认,其实我实在不知道该让您付出多少赎金,毕竟和您的身份相比,不论是弗洛林还是杜卡特都无法衡量您身价。”
科茨察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虽然他很清楚这只是个奉承,但是宫相依旧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要比第一次见到他时顺眼多了。
“也许我们应该去参加贡萨洛举办的晚会,我知道他现在正在乔瓦尼的吉尔皮茨宫里举办晚宴,这时候肯定是他们喝得最得意的时候,”科茨察赫好像忽然来了兴致“虽然我很讨厌那个粗鲁的卡斯蒂利亚人,但是我也很想看看他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
科茨察赫说完就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亚历山大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虽然看似并不介意,但是科茨察赫显然对贡萨洛之前对他的羞辱依旧耿耿于怀,这倒让他又不禁想起了受到更大侮辱的亚历山大六世。
看看眼前的科茨察赫,再想想被当众羞辱的教皇,亚历山大忽然觉得凯撒之所以后来会成为比罗维雷还要更加敬业的法国带路党,也许多少和当下贡萨洛对他们的羞辱有着很大的关系。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就点点头,他倒是也有点好奇贡萨洛如今在干什么,不过他更想看到的是科茨察赫与贡萨洛之间的矛盾会如何变化。
“那就让我们快一点,也许还能看到很多新鲜的事情,”科茨察赫对压力山大说完就吩咐早已经等着的随从把马车驾过来“原谅一个老人吧,和你们比我已经老得像一只动不了的乌龟,不过我相信就是狮子要想咬破乌龟的铠甲也是很困难的。”
听着这明显的暗示,亚历山大似乎看到了个顽固的老骑士正奋力催马冲向一座高耸的风车,不过亚历山大很快就在心里把这个想象抹去,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可不是某个不切实际的骑士迷。
相反,他是个危险人物,一个随时可能会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厉害角色!
尽管在祈福弥撒上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让很多罗马贵族羞怒交加,可他们还是不得不奉承那位罗马的解放者,甚至做为甘迪诺公爵的乔瓦尼也为了讨好这位来自故乡的女王宠臣,在自己的吉尔皮茨宫中召开了盛大的晚宴欢迎这位刚刚把他父亲险些气昏过去的罪魁祸首。
而对于这样的宴会,贡萨洛显然十分热衷,或者说他对那些据说热情奔放的罗马美人们情有独钟,所以在酒宴上人们就看到这位将军很随意的扔下了那些试图和他攀谈的男贵族,然后一头就扎进了华丽的裙裾与蕾丝酿成的海洋之中。
而且这位很擅这种海洋中游泳的将军,很快就在耳鬓厮磨间让那些贵妇们虽然时不时的发出阵阵透着羞恼的惊呼,却又为之神摇目夺不能自已。
所以当亚历山大他们来到吉尔皮茨宫时,看到的就是一群罗马贵族们神色难堪,甚至有些面露怒气的站在大厅里。
而做为罪魁祸首的贡萨洛这时候却正在给一群贵妇们表演把戏。
亚历山大看到他正从一个贵妇很低的胸衣里伸进手去,在那个女人发出一阵阵惊叫之后从她那对堪称雄伟的山谷间拿出了一个金币,然后随手一抖金币就消失不见,然后他的手就又游向了另一位贵妇的裙底,在让那位贵妇因为他的不住探索连连粗喘快要双腿发软的晕倒时,才又找到了那枚神奇的金币。
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微微歪了下脑袋似是想要看清一些,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那个被贡萨洛在裙底一阵探索的女人,居然是杰弗里的妻子夏桑。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不远处,杰弗里正紧紧盯着那只在他妻子裙下的手。
第一五五章 熊孩子
杰弗里今年15岁,正是从懵懂的熊孩子向半生不熟的少年过渡的好年龄。
这个年轻的少年人原本应该正是开始对异性产生朦朦胧胧的好奇,而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整天莫名烦恼时候,也正因为这种还显得纯真的懵懂,他们应该是冲动而又不失真诚的。
不过因为是出生在波吉亚这种家庭,这种真诚就和杰弗里·波吉亚无关了,尽管有着一张似乎充满童趣天真的脸,但是却没有人真的把他当成个孩子看待。
12岁那年,杰弗里和那不勒斯的夏桑结了婚,当时这桩婚姻让双方父母很满意,而且那时候的杰弗里真的如同一个天使般看着是那么纯真漂亮,以至著名的绘画大师瓦尔穆奇在接受亚历山大六世的托付为他们的婚礼作画时,特意把这位年轻的王子和他的喜娘描述成了一对从天而降,为整个波吉亚家族和罗马城带来福音的纯洁天使的形象。
只是现在这两个天使中的一个正在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身边娇喘连连,而另一个则眼睛冰冷,用一副15岁少年的脸上不该有的表情恶狠狠的盯着那让他耻辱的一幕。
杰弗里是不是个多疑的人这时候还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他是个喜欢吃醋的人,这个亚历山大却是很清楚的。
看到杰弗里的这个样子,亚历山大就不由想起了另一个始终让他觉得是个谜团的事件,那就是不久之后乔瓦尼·波吉亚的神秘死亡。
亚历山大不知道乔瓦尼还会不会那样神秘的死掉,毕竟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联军提前了将近半个月进入了罗马城,贡萨洛虽然依旧当众申斥教皇可毕竟没有能从彰显征服的凯旋门下耀武扬威的穿过,而最大的变化则是原本应该逃出罗马的乔瓦尼·斯福尔扎却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没有人能说的很清楚,更何况亚历山大可不记得夏桑曾经与贡萨洛之间发生过什么暧昧的事,看着杰弗里那因为嫉妒和愤怒已经有些扭曲的漂亮脸蛋,亚历山大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奇怪念头:这熊孩子不会像对付他老哥一样,把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干掉之后扔进台伯河里吧。
这个荒唐念头只是一闪随即就消失,亚历山大当然知道贡萨洛不是乔瓦尼,且不说杰弗里是不是有那个胆量敢对堂堂联军前线司令官下手,估计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没有人敢接这个差事。
亚历山大和科茨察赫的到来,令宴会引起了个小小的骚动。
做为主人的乔瓦尼走上去亲自迎接宫相,看到和科茨察赫站在一起的亚历山大,乔瓦尼脸上的神情稍微有点丰富。
之前不论是利用亚历山大,还是后来准备借他把乔瓦尼·斯福尔扎置于死地,乔瓦尼都始终秉承着一个阴谋家的所有做法,作为波吉亚家的一员他从没为自己这么做有任何内疚,但是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亚历山大,乔瓦尼却对自己的做法发生了怀疑。
他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小看这个那不勒斯人,或者说自己也许不如一直自认的那么聪明,否则这个人为什么几次都能化险为夷呢?
乔瓦尼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开始就不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这让他在利用亚历山大的同时,又对亚历山大有着很深的戒心,以至一旦有了机会就想立刻把他和乔瓦尼一起干掉。
不过让他恼火的是杰弗里,上次在市政厅,如果不是杰弗里忽然跳出来坏事,也许自己就真的把两个人都一起拔了。
对乔瓦尼的殷勤,科茨察赫还算满意,尽管看到贡萨洛只是向他这边望了一眼就继续他那香艳的把戏去了,不过宫相并没有因为这个就生气。
这时候的科茨察赫已经完全恢复了帝国宫相的角色,待人圆滑而绝不轻易露出任何可以被人抓住把柄的言谈举止在这一刻让四周的人都被宫相的风度折服,以至没有人注意到亚历山大正走向一直脸色难看的杰弗里。
“我们的英雄来了。”杰弗里的脸色终于略微好了点,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向亚历山大举起杯,看着他傲慢中略带屈尊降贵的神情,亚历山大倒是想起之前在市政厅外见到他时的情景,也许是看到凯撒吃了个亏感到高兴,亚历山大觉得那时候的杰弗里看上去可爱多了。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而且如果真的说起来那些事在这里提不是显得很尴尬吗?”亚历山大品着杯子里酒,他发现杰弗里的眼神又飘向了那些贵妇,亚历山大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贡萨洛在夏桑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之后,夏桑就微笑着把一个什么东西悄悄塞进了贡萨洛的手里。
会是什么?房间的钥匙?大庭广众之下这也太放得开了吧。亚历山大心里不无恶意的揣摩,而杰弗里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的笑容这时候早已经不见踪影,年轻王子因为愤怒而不住嘴唇颤抖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点可怜。
“如果……”杰弗里忽然扭头对亚历山大恶狠狠的说。
“不行!”
不等杰弗里把话说出口,亚历山大立刻态度果断的严词拒绝。
“你知道我要让你干什么?”杰弗里恼火的盯着亚历山大。
“我猜你是想让我暗中把那个贡萨洛干掉,最好直接扔到台伯河里对吗?”
看到杰弗里心思被戳穿后短暂错愕的神情,亚历山大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乔瓦尼的死肯定和眼前这个倒霉孩子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个有着一张如同天使般面孔的少年可能策划了对他同胞哥哥的谋杀,亚历山大忽然觉得波吉亚简直就是一被诅咒了的家族。
“你难道不是能阻止那个贡萨洛的英雄吗?”杰弗里似乎还想说服亚历山大“而且现在罗马人一定认为你之前干的没错了,那些联军不是来解救罗马的,他们是来羞辱我们的。”
或者说是来羞辱你们波吉亚家的,亚历山大看着正和贡萨洛轻笑低语的夏桑,心里不以为然的补了一句。
“也许我应该付给你更多的钱?”杰弗里试探着“我听说你的领地并不富裕,也许我可以请求我的父亲帮你,你应该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或者在事成之后宴请我的时候给我一杯掺了坎特雷拉的葡萄酒,亚历山大心里暗暗鄙视,他觉得这家人真是天生都是阴谋家,虽然杰弗里的手段还有些稚嫩,但是利用他人和蛊惑人心这种手段倒是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果是对这家人不够了解的,说不定还真就有可能上了这个熊孩子的当。
看着杰弗里很认真的脸,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和这个波吉亚说清楚。
“大人,您之前在市政厅对我的帮助我是不会忘记的,而且就如您说那样,罗马人应该知道我之前没有做错什么了,不过这并不是可以对贡萨洛下手的理由,他是联军的指挥官,而且和法国人之间的战争其实还没有结束,如果这时候杀掉贡萨洛,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所以请不要再有这种荒唐的念头了,我相信如果您把这个想法说给教皇陛下听,肯定会受到申斥的。”
杰弗里脸色难看的盯着亚历山大,原本以为通过市政厅事件,能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追随者,那样至少他就不会觉得比几个哥哥身单势弱,而且在他想来这个来自那不勒斯乡村的小领主能够成为自己的手下也一定会感恩戴德,可没想到这个人不但完全不肯听他的话,甚至话里还暗指他显得幼稚。
偏偏杰弗里很清楚亚历山大说的不错,如果他把想要暗杀贡萨洛的想法告诉亚历山大六世,换来的可能就不止是一顿申斥那么简单了。
杰弗里神色阴沉的又看向妻子那边,然后他的神色微微一滞。
亚历山大扭头看去,恰好看到贡萨洛正从那些贵妇们的裙山裾海中艰难的挣扎出来,而且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人们的目光不由都跟着贡萨洛移动,当看到站在一起的亚历山大和杰弗里,人们的神色就充满了各种猜测与探究。
市政厅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开,波吉亚家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也终于通过这件事公开在了罗马人面前,这让亚历山大六世十分愤怒却又毫无办法,现在看到“市政厅事件”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再看看向他们走过去的贡萨洛,人们就不由开始揣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了。
科茨察赫同样在看着这一幕,不过他一点参与的意思都没有,在向旁边同样远远看着却并不过去的乔瓦尼举杯致意后,宫相缓缓喝了口酒。
“味道不错。”科茨察赫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继续看着已经站到一起的三个人。
虽然之前见过一面,可这么近的距离仔细看这个没有穿戴盔甲的人,亚历山大才注意到贡萨洛那个初看略显破坏他英俊容貌,可却又让他的脸平添一丝奇特魅力的鼻梁。
好像察觉到亚历山大注意的地方,贡萨洛就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是我年轻时候轻狂放浪的证明,听我的劝告这种经历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要学我。”
贡萨洛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让亚历山大真是有点意外,这时候的贡萨洛一点都不像个嚣张跋扈的将军,更不想个让做丈夫的深恶痛绝的花花公子,如果不是看到他刚才对那些女人干的事,也许就会被人当成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呢。
“不过给我留下这个痕迹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贡萨洛忽然裂开嘴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瞬间从一个教导年轻人的长者变回了那个人人熟悉的狂妄贵族“我在他的肚子上用刀子开了个很大的口子,你们绝不愿意看到他当时那种惨相的,让你们看看这把刀子就知道那个家伙有多惨了。”
说着贡萨洛就从精致腰带的剑鞘里拔出一柄短刀,他娴熟的调转刀身把刀柄递到杰弗里面前,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脸色发青的熊孩子。
那是柄呈狭长三角形的刺杀短刃,在接近盾式护手的部位剑刃被刻意磨出两排凹槽,冰冷的金属光泽把凹槽被赋予的可怕作用似乎体现得更加阴森可怖,这是一件足以能让人胆战心惊的杀人利器。
杰弗里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他不知道贡萨洛给他看这件可怕的武器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是他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敌意?
杰弗里不由悄悄瞥了眼旁边的亚历山大,然后看到亚历山大的脸色同样不太好,这让他感到更是不安了。
贡萨洛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面前两人不自然的神色,他开始举着那柄短刀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些丰功伟绩,特别是当说到如何杀掉了那个打断了他鼻梁骨的家伙时,他甚至边说边挥着短剑做出种种刺杀的姿势,一时间大厅里都是他“吼吼哈哈”的吆喝声。
亚历山大默默的看着贡萨洛在他面前挥舞那柄短剑,但是他的心思这时候已经完全不在吉尔皮茨宫,而是回到了许久前刚刚离开卡里波时,路经的一个叫可莱切的下渔村。
就是在那里,他和坤托在深夜遭遇了不明来历的袭击,他记得很清楚的是,那些袭击他们的人使用的就是贡萨洛现在正在挥舞的这种短剑。
亚历山大忘不了当坤托看到那柄短剑时脸色难看的样子。
很显然他认出了那柄剑的来历。
而在亚历山大的隐约记忆里,这种造型的短剑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十分流行。
现在看到贡萨洛手里的短剑,他终于想起了这这件武器的来历。
在15世纪左右的伊比利亚半岛,贵族当中流行着一种专门用来解决争风吃醋和邻里纠纷的有效工具。
开槽锥刺剑!
这种在剑脊两两边分别有着两道血槽的三角菱形短剑,可以很轻松的刺透有着内衬的薄甲,而血槽末端接近护手地方略微凸起的尖锐部分,则可以在即便缠斗不能直接突刺时,也可以方便的割断对方的喉咙,或是通过放血令敌人丧命。
总之,这是一件不但厉害有效,甚至残酷可怕的个人武器。
当时的坤托应该是通过刺客的使用的短剑发现了那些人的来历。
那么当初那些人,应该是来自卡斯蒂利亚了。
那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自己的所谓“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不由陷入了沉思。
第一五六章 深夜
吉尔皮茨宫的宴会最终是以一种混乱,荒诞,甚至是透着浓浓淫秽的味道结束的。
按照某些后来传到街头巷尾流言的说法,在宴会上散发出的雄性求偶的味道甚至比一些马戏团野兽笼子里气味还浓,而据说杰弗里妻子夏桑似乎就是被这种味道吸引,以至宴会还没有结束就早早不见了她的身影,这让杰弗里很愤怒,以至这个熊孩子不但在宫殿里到处找他的妻子,甚至还打了乔瓦尼身边一个试图阻止他到处乱闯的受宠侍从。
不过杰弗里的愤怒也并非没有原因,按照某些人的说法,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位解放者贡萨洛,而当后来有人发现他们一起重新出现时,贡萨洛那神清气爽的样子和旁边夏桑的软弱无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杰弗里是气呼呼的一个人离开吉尔皮茨宫的,而夏桑则干脆就留在了乔瓦尼这里,这就让更多的人不禁浮想联翩,以至有人猜测,夏桑是要比较一下她的新旧情夫究竟哪个更加厉害些。
亚历山大没有和科茨察赫一起离开,而是独自一人沿着台伯河在夜色中缓缓漫步。
贡萨洛终于进入罗马了,而且这个人也的确如传说的那样简直就是傲慢与嚣张的代名词,这让亚历山大在感到来自这个人的巨大压力的同时,却又不禁松了口气。
至少这个时候对波吉亚家的人来说,对付那个到处横冲直撞的贡萨洛显然是第一要务,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件好事。
亚历山大不想成为波吉亚一家人的眼中钉,哪怕不是用来刺他们自己,而是被利用着去刺别人也不行。
贡萨洛与夏桑之间事情倒是让亚历山大有些意外,不过同时他也已经发现似乎杰弗里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至少传令官斯科普似乎和他的关系很密切。
说起来也很有趣,做为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子,他的那些子女却似乎和他们父亲的另一个年轻情妇茱莉亚·法尔内关系都不错,甚至和她的亲戚们也很融洽,卢克雷齐娅丝毫没有因为茱莉亚·法尔内和她母亲争宠而恼火,而杰弗里甚至和茱莉亚姑姑的情人成了密友,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法尔内一家还真是都不简单。
冷冷的台伯河在深夜里发出哗哗的流水声,皎洁的月光照在水面上泛起层层银色粼光,这时候的台伯河显得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白天时候那种总是不断向前流淌奔腾的急促。
亚历山大坐在一块石头上,他需要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了,从一个来自东方落魄逃亡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在罗马已经暂露头角的一个人物,这看起来似乎颇有成就,可亚历山大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
阿格里的领地因为特殊的位置注定会成为一个始终让人感到悬而未决的动荡地方,而科森察就好像是一头猛兽般一直蹲伏在阿格里平原旁的高地上,对着那片土地虎视眈眈。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旦有一天箬莎的结婚,科森察就将会成为别人的领地,到那时候原本作为阿格里守护者的科森察领主,就会反过来成为对阿格里有着最大威胁的潜在敌人。
毕竟,阿格里有着整个下意大利最大的产量地,对于没有如伦巴第那样大片耕地,几乎全是山区的南方来说,一块有着丰厚收成的产量地意味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箬莎,想到那个美丽的“妹妹”,亚历山大唇角就微微挂起丝微笑。
对于箬莎对他身份的怀疑,亚历山大心里很清楚,或者说两个人其实是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戳破最后那层薄薄的屏障,不过让亚历山大惊喜的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箬莎不但有着很高的经商天赋,更难得的是她还有着对局势的敏锐嗅觉。
只是亚历山大始终觉得自己与箬莎之间那充满暧昧的关系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能从这个旋涡中摆脱出来,还是抵抗不住被吸进去彻底吞噬掉。
亚历山大微微甩了甩头,自从索菲娅离开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可这个时候显然不该为这些事情伤脑筋。
之前在去桑尼罗矿场的路上遇袭时,从那些袭击者身上看到他的画像时,亚历山大已经隐约猜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落进了一个陷阱,当然这个陷阱的真正目标不是他,而是那个如今应该依旧在圣赛巴隆地牢里乔迩·莫迪洛,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如今的他就是乔迩·莫迪洛。
那些人真的来自卡斯蒂利亚?
亚历山大觉得也许该是从贡萨洛那里打听一些消息的时候了。
虽然知道贡萨洛是伊莎贝拉女王身边第一宠臣,但是他倒是并不担心贡萨洛也知道或是参与了那些阴谋。
因为以贡萨洛这个人的性格,也许他会是个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或是桀骜不驯的权臣,但是要说让他搞什么阴谋诡计,这却并不符合他的脾性。
随着一阵冷风,迎面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亚历山大抬头向远处看了看,见到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的灯光。
那股难闻气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亚历山大知道那里是犹太人的作坊聚集区,很多犹太人金匠往往会工作到很晚的时候,或者也许只有夜晚的黑暗才会让他们感动一点安全,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在收复失地运动之后,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就在她的国家实行了严酷的宗教审判制度,在女王的支持下,教会对不但对教会内部的异端采取了残酷的政策,更是对异教徒大下杀手。
做为女王的忠实臣子,贡萨洛对女王自然是无条件的支持,所以当面对亚历山大六世时,他不但要求教皇要向他的女王和国王表示效忠,更毫不避讳的指责梵蒂冈在对待犹太人这件事上,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以罗马城中犹太人的灵通,他们当然很快就听说了这个让他们不安的消息,也许现在这个时候犹太人正在人心惶惶的议论该如何应付这个忽然出现的可怕魔鬼。
毕竟这是个连教皇都敢公然申斥的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忽然发疯的在罗马城里展开一场针对犹太人的血腥大屠杀。
一辆马车从亚历山大附近不远的路上经过,马车里的人因为这么晚了看到河边坐着个人不由有点意外的看了一眼,当就着月光看到亚历山大的侧脸时,坐在车里的人立刻本能的把脸藏在车厢的黑暗中。
亚历山大同样注意到了那辆马车,不过他并不知道车上的人正在偷偷看着他。
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有犹太人聚集区混乱狭窄的屋檐下,亚历山大不由在想,不知道在这么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又要由金钱编织什么样的阴谋了。
一栋不起眼的房子里,半沉式的地下室里点着蜡烛,陈旧却还结实的长条柜台被当成了桌子,几个人围坐成一圈谁也不说话,几张脸在柜台中间蜡烛光的摇曳下映出道道阴影。
脚步声响起,随着木头楼梯发出咚咚声响,两个身穿深色袍子的人走进了地下室。
当看到那几个围坐的犹太人时,走在后面的阿方索主教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必要他绝不愿意再次来犹太人聚集区,更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之前当知道从犹太人那里借款的抵押品是那顶传说已经丢失了的三重冠时,阿方索就知道自己可能是中了克立安的圈套。
与三重冠比起来,从犹太人那里借款就完全只是个小事了,阿方索不知道究竟克立安是怎么和三重冠扯上关系的,不过他现在也明白既然已经牵扯进来,想要退出已经太晚。
所以当面具人来找他,说犹太人提出要见他时,阿方索只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阿方索,几个犹太人纷纷站了起来,神色间显得很恭敬。
他们已经听说阿方索代替亚历山大六世主持祝福弥撒的事,很显然在这个遴选枢机的时候这位主教能担当如此重任,是很让人羡慕的。
对犹太人的恭敬态度,阿方索并不感到高兴,相反这些脸上挂着讨好笑容的犹太商人在他眼里就如同一条条不停蠕动的毒蛇。
阿方索知道他会这么想就是因为那顶三重冠。
自从三重冠莫名其妙的失窃之后,因为认为那是不祥的征兆,梵蒂冈在派出众多人手周密寻找的同时,还曾经举行过几次祈告弥撒。
期望能够从上帝那里得到启示的希望没有实现,而派出去搜寻三重冠下落的手下,也没有带回任何有的消息。
教皇珍贵的冠冕,基督世界最崇高圣座者头上的权力象征,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这个世界上神秘的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那顶冠冕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着受到绝罚的风险去偷窃它。
尽管教廷随后决定重新制造一顶更加名贵奢华的冠冕,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顶丢失的三重冠对教廷意味着什么。
除了传说中耶稣基督背负十字架,走向行刑之地时戴的荆棘冠,教廷的三重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代表基督世界最高权威的一顶冠冕。
在这顶冠冕前,不论是尊贵的国王还是显赫的公爵,甚至就是有着世俗世界无上荣耀的皇帝的,也要向佩戴这顶冠冕的人低头屈膝。
权力,地位,财富与享受不尽的繁华,这些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三重冠所包含的巨大力量。
不论是狂热的教徒看到这顶冠冕不由痛哭流涕的虔诚忏悔,还是显赫贵族面对它时不得不低下傲慢的头颅,三重冠都是拥有着难以言表的喻义的力量的化身。
可就是这样一件能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无价之宝,却成为了向一群犹太人借贷1万2千金弗洛林的抵押品,然后就那么轻松的交了出去。
阿方索还记得当看到三重冠的瞬间他因为意外和震惊险些窒息的那种感觉,当时因为归于激动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即便是许久之后,每当夜深人静时,阿方索都要不停的提醒自己,他的命运已经与那1万2千弗洛林联系起来了,或者更应该说是与三重冠联系起来了。
阿方索很讨厌那些犹太人,只是虽然知道一切只是为了能从他们那里得到那笔借款,但是现在看着这些人的脸,他还是觉得很恼火。
只是他不能不来。
就如同他的命运已经与三重冠密不可分一样,从三重冠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些犹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变得纠缠不清了。
“大人,”又是那个最年老的犹太人,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多得占满了脸上所有地方,看上去就好像一块已经晾晒了很久的橘皮“我们邀请您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我想也不会是有其他原因,”阿方索低声自语,他的眼睛里闪着不耐烦和愤怒的光,他深深吸口气然后沉声说“我们之间有协议的,你们借给我钱,而我会付给你们利息,除了这个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说着,他忽然愤怒的盯着犹太老头“还是说你们要讹诈我?”
“哦不,主教大人,我们不会干那种事的,我们不会那么蠢,”犹太老头低声说,他伸手做出邀请手势,把阿方索引到柜台前,然后一双略显失神的眼睛看着阿方索“我们是需要你的帮助,但是按照祖先留下来的经验告诉我们,要想收获几必须有付出。”
犹太老头说着微微拍了拍手,围坐在四周的犹太人就弯下腰从柜台的暗门拿出几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
当钱袋与桌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时,阿方索的心不由忽的一跳。
“主教大人,我们愿意再向您提供一笔钱,”犹太老头笑着说“这样就能保证您能更容易的实现您的目的。”
看着柜台上那些沉甸甸的鼓胀钱袋,阿方索的呼吸不由微微加重,他知道那应该又是笔不小的钱,他也相信如果能有这么一笔钱,也许枢机主教的宝座真的就有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可是,他也知道这笔钱绝不是那么那么好拿。
“你们要我做什么?”
想了一会,阿方索终于低沉的问。
犹太老头谦卑的低了低头,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样子,而是用更加恭敬的声调说:“我们需要您的保护主教大人,我们知道那个贡萨洛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所以我们会帮助您成为枢机,因为只有您才能保护我们。”
听着老头的话,看着那些钱袋,再打量着在摇曳灯光的明暗光影中时隐时现的那些张脸,阿方索忽然觉得自己就如同伊甸园中被引诱吃下禁果的亚当一样,正面对着一条条的蛇。
第一五七章 竞争对手
阿方索在离开犹太人聚集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虽然马车的暗格里再次装满了成袋的金币,可他的脸上却满是阴郁。
面具人这次并没有跟着阿方索来,所以这次与犹太人的谈判完全由他自己进行,正因为这样,阿方索才更加因为担忧而心神不宁。
犹太人都很精明却并不大方,但是这次他们并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在主动提供了一笔将近8千金币的借款后,阿方索已经欠着差不多2万弗洛林的巨债了。
“难道我要成为负债主教吗?”阿方索心里这么问自己,或者如果自己运气好,也许会变成一个负债枢机,然后他又暗自嘲讽的想。
犹太人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可这正是让阿方索感到不安的地方,他知道那些犹太人应该不只是贪图那笔利息,从他们敢于接受三重冠这种抵押物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和克立安一样,显然都有着非比寻常的野心。
但是他们金子真是好东西,阿方索伸手摸着柔软的坐垫,在坐垫下面的暗格里,8千弗洛林让他觉得心脏在剧烈跳动,他相信有着这么一大笔钱,足够让他向枢机宝座发起冲击了。
只是想到他的对手,阿方索却又不禁有些沮丧。
不论是凯撒还是朱利安诺,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能抗衡的,特别是当他听说朱利安诺居然推荐他弟弟担任热那亚大主教后,他不由对朱利安诺不惜一切也要成为枢机的气势感到畏惧。
自己能和那两个可怕的对手相比吗,直到回到住处阿方索还在不停的寻思。
不过当走进房门,看到站在房间当中的面具人时,阿方索不由深深喘了口气,他意识到不论是不是有把握,他都已经没了退路。
“成为枢机,或是因为失败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让这些人愤怒的杀掉。”阿方索知道他可能最后面临的就是这么两个结局。
阿方索开始了他疯狂的冲击枢机宝座的行动。
在梵蒂冈,他与所有认为有可能帮助他的人见面,在罗马城,他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宴会,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出手阔绰,慷慨大方,而在讨好那些教会的权贵的同时,他自然也不会忘了另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当看到阿方索送给他的一处收成丰厚的农庄地契时,即便是傲慢的贡萨洛,也不由被阿方索的周到打动了。
他开始频繁的与这位来自西西里的主教接触,同时也时不时的倾听这位主教对他的要求。
终于在一次聚会上,贡萨洛表现出了对阿方索提出来的支持他成为枢机这个建议的兴趣。
“在梵蒂冈应该多一些能为两位陛下说话的人,西西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枢机了,不要说巴勒莫,就是整个西西里王国都好像已经不再受到教廷的重视,而西西里是抵抗异教徒的前线,如果能有一位枢机,这对西西里人来说是有着非凡意义的。”
也许正是阿方索的这个说法最终打动了贡萨洛,贡萨洛也开始觉得能支持一位来自西西里主机成为枢机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贡萨洛的影响显然是巨大的,当人们听到他公开说西西里应该拥有一位枢机时,人们这才发现,在凯撒与朱利安诺这两个激烈竞争的庞然大物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然出现了一个新的竞争者。
对阿方索的出现,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多少有点意外。
在他看来,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凯撒。
按照多年来已经形成的习惯,历代教皇总是希望自己家族成员能在未来有一天继承教皇宝座,朱利安诺的叔叔西斯笃斯四世是这样,亚历山大的叔叔加斯都斯三世也是如此。
凯撒无疑是波吉亚家下一代在教廷里最大的希望,在18岁就成为红衣主教后,很多人都知道凯撒距离成为枢机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波吉亚家的人是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
但是阿方索的出现让原热那亚大主教不由开始感到意外了,而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贡萨洛表示的公开支持,不但很多地方的主教开始表现出对阿方索的兴趣,当他从听到的最新消息里得知,连之前明确表示支持他的那不勒斯大主教也似乎动摇时,朱利安诺意外的发现这个阿方索居然是个不容忽视的劲敌!
亚历山大正是在这个时候被再次邀请到罗维雷家别墅的。
3月的春天,已经完全暖和起来的天气让花园里透着一股清冷中的温暖,种在夹墙花槽里的大片玫瑰让整座别墅从山下看上去就如同一座奢华的空中花园。
亚历山大走进别墅时,恰好看到了巴伦娣。
巴伦娣正在用一把剪刀用剪切着一株玫瑰,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在她微显浅棕色的皮肤上映起一层反光。
看到亚历山大,巴伦娣就把剪刀交给旁边的女仆,她绕过中间的花坛走过去,盯着亚历山大看了一阵,然后轻轻点点头。
“是我父亲请你来的?”
“是的。”亚历山大笑了笑,对这位如今他说不上还算不算他未婚妻的罗维雷家的小姐,亚历山大的感觉多少有些奇怪。
虽然是因为她索菲娅才会离开,但是亚历山大对巴伦娣并不憎恨,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罗维雷家的小姐一直在固执的维护着她自己家族的利益,不论是成为他的未婚妻,还是如今他们这模糊不清的关系,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家族。
亚历山大有时候甚至很想问问巴伦娣,她难道从没想过要为自己做点什么吗?
朱利安诺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莫名沉静的气氛,身穿一身黑色粗布法袍的前任大主教很随意的向亚历山大招招手,然后带头穿过走廊走进了一个房间。
“我与伯爵之前商定的婚约是包括那不勒斯大主教的承诺的,”朱利安诺毫不遮掩他的失望,他那双深陷的眼睛紧盯着亚历山大,略带棱角的脸上透出了愤怒“但是他现在却要食言,我是说那不勒斯大主教,所以我需要伯爵能保证不会出现这种事。”
亚历山大默默点点,他也听说了最近阿方索显得异常活跃,特号是他得到贡萨洛支持这件事,让亚历山大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6月,我必须在6月的枢机主教推选上取得胜利,”朱利安诺看着亚历山大“说服那位大主教,你就可以和巴伦娣结婚,你不但可以得到我许诺给她的丰厚嫁妆,而且还能得到额外更多的酬劳。”
“也许您应该给伯爵写信,”亚历山大淡淡的说,听到再次提起这场婚姻,他不由向正在外面修剪花草的巴伦娣看去“您应该知道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影响,即便是国王也要对他恭敬有加,大主教显然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愿的。”
“那么既然这样的,也许这个东西能帮他再次改变主意。”朱利安诺说着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份卷起的文件递给亚历山大,见到亚历山大疑惑的眼神,朱利安诺示意他打开那份文件。
一份有着众多签名的让渡文件出现在了亚历山大眼前。
“这是,一份权力让读书?”亚历山大看着文件低声说,当他看到关于让渡的封地地点时,他的眼睛不由微微一眯,然后不由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朱利安诺。
“让渡费拉拉的领地拥有权,”朱利安诺发出略带嘲讽的呵呵笑声“我相信那位大主教一定会对那个地方感兴趣的,特别是如果得到了费拉拉,埃斯特家族领地就可以完全连成一片。”
看着朱利安诺似乎因为有些无奈而露出的苦笑,亚历山大就不禁再次看了眼那份让渡书。
费拉拉,亚历山大记得很清楚,十几年后,就是眼前这位现在还为能否成为枢机而不得不出让领地权的前任大主教,在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战神教皇”之后,为了让儿子成为费拉拉公爵而不惜发动战争,而他当时的敌人,就是埃斯特家族。
为了得到而给予,为了得到而夺回。
亚历山大不由再次看看花园里的巴伦娣,他不知道对于巴伦娣的婚姻,这位未来的战神教皇是不是也是这么安排的。
“我必须成为枢机,”朱利安诺略显不耐的对只顾看着他的女儿的亚历山大说,看到亚历山大回头向他看来,朱利安诺微微向前倾出身子,用略微压低的声音说“我必须尽快在枢机主教团里站稳脚跟,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太多了。”
直到离开别墅,亚历山大都在琢磨朱利安诺这句话的意思。
很显然朱利安诺已经知道了什么。
然后,在几天之后的3月15日,一个由法王查理八世派来的使者到了梵蒂冈。
这位使者的到来让很多人暗暗猜想查理的意图,虽然早就听说他带来了国王的一封亲笔信,但是很多人怀疑查理似乎并不是来讲和的。
果然,查理在他给亚历山大六世的信中没有透露出任何试图和反法同盟和解的意图,相反他再次要求亚历山大六世公开承认他对那不勒斯王位的拥有权,同时他对反法同盟阻止他“获得合法权力”的行为表示了绝不妥协的强硬态度。
这个举动在很多人看来无疑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在皮埃蒙特的战役中法军的失败让查理已经失去了继续向意大利进军的可能,这位国王甚至因为对战局的沮丧已经提前回法国去独自伤心了。
所以在普通人看来,查理的这封信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脸面不得不故示强大的姿态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太过认真。
至少在绝大多数的想法中,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意识到,这场由那不勒斯王位继承权引发的战争,也许才刚刚开始。
而且在一些人看来,查理的这封信来的也实在不是时候,至少亚历山大六世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因为他正为贡萨洛提出来那个联军计划感到头疼。
在进入罗马之初,贡萨洛就以一种暴风骤雨般的风格席卷了这座城市,不论是在对待教皇态度,还是在与联军其他将领的相处,或者是在夜夜狂欢的宣泄中,这个来自卡斯蒂利亚的贵族都以一种近乎过分的奔放性格影响着身边的所有人,人们觉得似乎他一个人就搅乱了整个罗马原本看似混乱其实颇为乏味的生活,他掀起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波澜,不但让贵族,也让罗马的平民感受到了完全与他们之前所熟悉的那些人和事都截然迥异的风格。
贡萨洛毫不客气的职责绝大多数联军军队的军纪涣散,士气低迷,他甚至在一次聚会上公开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军队,法国人只要派出一队老太太加上一条狗就能把联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当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但是他们却又不能不承认,在与法国人的交战中,贡萨洛的军队的确起到了关键作用,至于说到士气和纪律,看着贡萨洛那支曾经在收复失地运动中大显身手的军队,人们也只能默认他说的并没有错。
就这样,贡萨洛在高兴之余不失时机的再次提出了他的联军计划。
按照贡萨洛的想法,为了防备法国人的再次入侵,联军不但应该保留一支不少于4万人的军队以备随时与法军交战,更要把这支军队提前布置在法国人可能会入侵的地方。
为此贡萨洛甚至提出了一个让很多人觉得不能接受的建议,那就是为了防止法国人再次入侵,同时也是为了惩罚皮埃蒙特当初对法国的支持,他不但要求皮埃蒙特公国允许联军可以无条件的经过其全境,更提出要皮埃蒙特向联军交出至少三座与法国毗邻的城堡做为保证。
贡萨洛的提议瞬间在罗马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在争论这个建议是否合理的同时,很多人开始对这位将军感到了害怕。
很显然,贡萨洛的提议已经超出了一个前线指挥官的权限,对皮埃蒙特的要求更像是一个外交而不是军事上应该有的策略,这让很多人不得不开始担心,这究竟是贡萨洛个人的想法,还是他背后那两位国王的意图。
亚历山大六世显然对贡萨洛提出来的条件也很敏感,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不妙,联想到贡萨洛坚持要让联军,或者干错说就是阿拉贡军队长期驻守下去,亚历山大六世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
而且他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该如何应付来自米兰的斯福尔扎家的愤怒。
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死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当刚刚听说这个消息时,人们就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一场巨大变故,果然斯福尔扎家很快就对这件事有了反应。
而这个反应之强烈,就连正在罗马城意气风发到处招摇的贡萨洛都有些意外。
正在皮埃蒙特附近的米兰军队忽然调动,越过波河支流右岸,向东进发。
很显然,米兰军队的前进方向,是罗马!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大感意外,谁也没想到就在人人都认为战争至少已经暂时结束时,不等剑上的血渍干枯,一场新的战争似乎就要到来了。
第一五八章 科茨察赫家的宴会(上)
当米兰人进军罗马的消息传来时候,人们不由大为震动。
米兰人再次成为了令整个亚平宁半岛为之侧目的目标。
当初法王查理能有借口进入意大利,正是因为米兰公爵卢德维科斯福尔扎与威尼斯结怨,为了能对付这个老冤家,卢德维科不惜引狼入室的请求法国人的帮助,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查理的胃口那么大,当他到了米兰之后就立刻对这座繁荣的城市和它附近富庶的领地垂涎不已,甚至干脆宣布将米兰至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正因为这种举动激怒了卢德维科,斯福尔扎家才愤而投向了反法同盟,为了报复查理的出尔反尔,卢德维科不但砸锅卖铁变卖家当的组织起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更是主动出击成了反法同盟中最积极的成员,也正是因为米兰人能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截断了法国人的补给线,令他们断绝了退路,联军才能在皮埃蒙特郊外的会战中如愿的击溃法军。
在这场战争中,米兰人就如同一颗关键性的筹码,偏向任何一方都可以令胜利的天平倾斜。
现在,米兰人忽然再次开始有了异动,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又调转了方向。
关于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死,在罗马城里早就有着种种传言,没有人相信他是得暴病突然病死的,特别是传说中他临死时的那种痛苦的样子,让很多人都想到了波吉亚家那著名的家传毒药坎特雷拉。
至于一下子成了寡妇的卢克雷齐娅,在乔瓦尼的死讯传来后就暂时没了消息,有人说她还在波提科宫里,有人则说教皇已经把她送出了罗马城,安置在了某座隐秘的女修道院里。
可如今米兰人忽然开始向罗马进军,这就让人们再次想起那位年轻的寡妇,做为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遗孀,这个时候卢克雷齐娅的行踪更是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另外让人们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查理八世派来了信使,这和米兰人的举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亚历山大六世也很懊恼,这个时候他正在筹划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波吉亚家就有可能迎来一次巨大变化,这将是决定他们的家族在未来是否能成为统治梵蒂冈,甚至是罗马涅地区的君主的关键。
可是现在米兰人的突然反目让感到措手不及,虽然当初决定铲除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有这个可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米兰人会突然表现得这么激烈。
对米兰人的举动感动意外的还有贡萨洛,作为联军的前线指挥官,贡萨洛当然了解米兰人彪悍的作风,即便是骄狂如他,也不能不承认米兰人是一支很难对付的军队,更何况如今法国人刚刚退走,甚至在双方还没有签订一个像样的停战协议的时候,米兰人突然倒戈,这让贡萨洛也不禁在吃惊之余为可能发生的局势感到一丝担忧。
贡萨洛决定找教皇好好谈谈,只是也许是上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莽撞举动太过分,亚历山大六世很痛快的拒绝了他提出觐见的请求。
贡萨洛失望之下不得不寻找其他人商量该怎么办,但是接下来连连被推诿的事实让他发现,虽然他在无数的宴会和舞会上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话题中心,但是当他想找个人谈正事的时候,整个罗马城却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了。
贡萨洛十分恼火,甚至是愤怒,他大声咒骂罗马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把他们从耻辱中解救出来,他发誓如果罗马再遭到占领他是绝不会救他们了,除非教皇“跪下来求我”。
这些话传出去的结果,就是更没有人愿意和贡萨洛打交道。
虽然亚历山大六世的败德和狡诈令罗马人愤恨,但是他始终是梵蒂冈的教皇,是罗马尊严的象征,但是贡萨洛却当中羞辱了他,这是让罗马人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着某种同样说不清楚的被羞辱感。
罗马人也许喜欢贡萨洛那种特立独行的性格,罗马的贵妇们也并不讨厌他那风流倜傥如暴风骤雨般对女人的粗暴掠夺,但是罗马人却绝不愿意看到有一个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人对他们颐指气使。
贡萨洛终于感觉到了罗马人那看似客气,可实际上透着冷漠的排外。
没有人能那么容易融入罗马,哪怕是如波吉亚家这种已经在罗马世居多年的家族,人们又时候提起他们来时,都把他们称为“那个从巴伦西亚来的一家人”。
贡萨洛感到愤怒却不知道应该找谁发泄,他见到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热情洋溢,这让他的怒火根本无法宣泄出来,可就是这些人,哪怕明知道米兰人已经在向罗马进军,他们依旧不肯向贡萨洛提出请求支援的要求。
“愚蠢的罗马人。”
贡萨洛决定好好惩罚一下这些自大的罗马人,他派人命令自己的军队不要阻止米兰人的行动,贡萨洛相信只要米兰人进入罗马涅地区,亚历山大六世就会不得不向他服软求援。
但是亚历山大六世这次却并没有如贡萨洛所愿,他始终没有提出求援的要求,相反,他频繁的召见罗马权贵,更是向很多地方分别派出使者。
这终于开始让贡萨洛意识到局面似乎并没有如他猜想的那样变化。
就在贡萨洛对亚历山大六世的举动感到意外不解时,他接到了来自帝国宫相科茨察赫的邀请。
科茨察赫在进入罗马后并没有如贡萨洛那样成为众目睽睽的目标,虽然身份崇高,但是宫相却忽然深居潜出起来,除了必要的邀请他并不参加太多的宴会,倒是有一位颇为受人关注的美人成了他居所的常客。
奥尔迦拉的魅力无疑是只要见过她的男人都不会忘记的,看似热情却又略带冷淡的气质让这位那不勒斯的美人很快成为了众多贵族趋之若鹜的目标。
权贵们纷纷向这位土如维纳斯女神化身般的美丽女人献上他们的贡品,名贵的宝石和华丽的丝绸成他他们敲开这位美人家门的法宝,不过对于那些人,奥尔迦拉却并不是很殷勤。
她更愿意与那些真正掌握这座城市的人来往,贡萨洛的宴会,乔瓦尼的宫殿,与科茨察赫并不显眼的住所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科茨察赫的住所,位于赫尔墨丘一条大街的拐角处,房子是一栋三层楼,除了包裹的青铜外皮上花纹繁多的大门看上去很有气势,其他地方远远不如贡萨洛居住的曼蒂克宫。
当奥尔迦拉在仆人的引领下走进房子时,她注意到了等在外面的几名骑兵,看到那些装扮略显奇特的士兵,奥尔迦拉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如果说即便到现在依旧没有多少人知道阿格里在哪,那么现在罗马不知道阿格里人的却是不多。
阿皮奥山麓一战,让罗马人开始认识了这些数量不多,却显得异类的那不勒斯山地人。
他们在面对重骑兵时的那种坚决和勇敢不但震撼了他们的敌人,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一丝莫名的东西。
奥尔迦拉顺着走廊向前缓缓漫步,她知道亚历山大应该正在科茨察赫这里,所以她有意走慢些。
对亚历山大,奥尔迦拉有着很大的好奇心,她有种莫名预感,觉得这个人也许对她的主人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看到科茨察赫与亚历山大时,奥尔迦拉已经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她的步幅不大,走在路上裙摆随着胯骨的扭动轻轻摇摆,在光滑的地面上划出道道涟漪。
“虽然教士们告诉我上帝对所有创造物都是公平的,可我宁愿相信上帝也有偏心,”科茨察赫微笑着走过去轻轻捧起奥尔迦拉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现在我的面前就有这样的一个证明。”
宫相的恭维让奥尔迦拉脸上的笑容更甜蜜了,她优雅的向宫相鞠躬行礼,然后微微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亚历山大。
“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大概您不知道,在您旁边这位年轻人看来,我就无法和他心目中的一位美人相比,”奥尔迦拉说着用好奇的语气问“我很想知道那个年轻的女孩现在在哪,还在您那里吗?”
听到奥尔迦拉的询问,亚历山大的心中掠过一丝阴郁。
他从心底里不想让索菲娅再与面前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即便现在索菲娅不在他的身边。
“您的美貌已经足以吸引我连,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我分心。”亚历山大看似恭维,却似是不经意的略过关于索菲娅的事,同时他的眼神也稍稍显得有些冷淡。
奥尔迦拉似乎看出了亚历山大的不快,不过却并不在意。
她稍显放肆的笑着,在科茨察赫的陪伴下向里面走去。
科茨察赫的房子里有一个还算宽绰的主厅,不过这时候主厅里面能落脚的地方却并不多了。
很多画作凌乱的摆放在厅里,不论是桌子上还是窗台上,或者是墙边与地上,几乎都被占得满满的。
几座大理石雕塑已经被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矗在房子的一边,而门上还钉着几付闪着金属光泽的小青铜浮雕。
从不规则的边缘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从某扇青铜大门上抠下来的。
“我喜欢收集艺术品,”科茨察赫似乎并不掩饰这些东西的来历“丰富的战利品能让人更加热衷战争。”
“那么说您是希望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了?”奥尔迦拉从科茨察赫的话当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不,一场战争是不是继续下去并不取决与我们,而是这场战争能给你带来什么。”科茨察赫露出了一丝严肃神情,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在面对一位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的名媛“说实话,之前这场战争没有给我们大家带来任何好处,我固然不知道胜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也不清楚如果失败了我们会失去什么。”
科茨察赫说着耸了耸肩。
“难道这些还不能让您明白胜利给您带来了什么?”奥尔迦拉故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我想就是最挑剔的人看到您房间里的这些收藏,也会感到嫉妒的。”
科茨察赫得意的笑了笑,很显然奥尔迦拉的话让他很高兴,不过接下来又无所谓的摇摇头。
“这些战利品的确珍贵,但是与我们为之付出的代价相比就微不足道了,招募的军队,耗费的武器,浪费掉的补给,这些东西如果都单纯的换成弗洛林,你会发现这是笔能让任何君主都心惊胆战的数目,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好好想想,这场战争现在究竟能给我们大家带来什么好处。如果没有,那就要考虑是应该立刻结束这场闹剧,还是有必要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
尽管面露微笑的听着,可奥尔迦拉的心里这时候却已经掀起了一阵波澜!
从格罗根宁那里多年来受到的对对面马克西米安一世敌视的熏陶,让她很难对那位皇帝产生敬畏之心,而在罗马城外亲眼见到这位宫相被亚历山大俘虏时的窘迫样子后,她不但对科茨察赫有些鄙视,甚至连带着对他伺候的那位皇帝也不禁产生了轻蔑之心。
可是现在,奥尔迦拉却忽然发现,她之前的想法其实是那么幼稚,眼前这个曾经被迫成为别人俘虏的帝国宫相,绝不是如她之前想的那么愚蠢无能。
亚历山大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两人的交谈,当科茨察赫说到战争的目的时,他看着宫相的眼神不由微微目光闪动。
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由闪过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一个君主如果在一场正义与不义的战争之间选择,那么他的衡量标准只能是这两场战争分别给他带来结果的好与坏,而不是这是否符合道德与公义。”
亚历山大不由轻轻背诵着这段话,然后他看到科茨察赫和奥尔迦拉望向他的诧异目光。
看着他们异样的眼神,亚历山大微微苦笑,先说了句“这不是我说的,”可随即念头一转想到说这话的那个人这时候应该还正在佛罗伦萨跟着某个偏执的宗教的狂人到处撒欢,他又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就当是我说的吧。”
奥尔迦拉看着亚历山大刚要开口说话,一个仆人匆匆走进来禀报:
“主人,贡萨洛德科尔多瓦伯爵到了。”
仆人的话音刚落,随着急促的脚步,贡萨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主厅门口。
贡萨洛的目光分别在科茨察赫,奥尔迦拉脸上迅速扫过,伴随着他的目光巡视,他的脸上分别出现了傲然,惊艳的神情。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丰富而又明显,似乎心里想的什么完全都应在脸上了似的。
最后当他的目光停在亚历山大脸上时,贡萨洛显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
“啊,原来我的敌人在这儿,”贡萨洛故意大声的说,他一边发出呵呵的笑容一边走过去“我已经打听过与你交战的那支队伍了,说实话我的确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一直装备精良的重骑兵雇佣兵,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是豪森巴赫的领地骑兵,要知道他们可是条顿骑士团分团长的手下。”
说着,贡萨洛伸出双手用力按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他的目光中透着浓重的好奇和热情,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东西的寻宝家。
“所以,你一定要满足我的好奇心,告诉我你怎么打赢那场不可大可能会胜利的战斗的。”
第一五九章 大方阵!
贡萨洛的热情让亚历山大感到意外,看着这位将军充满求知渴望的眼神,亚历山大却在琢磨,这个人将来有一天在战场上与自己面对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贡萨洛,亚历山大想的很清楚,他知道这位了不起的将军会成为抵抗法国人的英雄,也知道作为伊莎贝拉女王最宠爱的将军,贡萨洛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成为卡斯蒂利亚军队的灵魂。
可这偏偏正是亚历山大最不愿意看到的。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真正面对乔迩·莫迪洛这个名字,和名字背后所赋予的巨大使命,但是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这个贡萨洛在,就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巨大隐患。
贡萨洛对伊莎贝拉女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除了因为是女王侄子之外,伊莎贝拉对他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让贡萨洛能充分发挥他的作用的重要原因,也正因为这样,贡萨洛才会同样全心全意的的效忠于卡斯蒂利亚的女王。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贡萨洛依大声追问,他的眼中这时候已经没有了美丽的女人和尊贵的宫相,似乎除了亚历山大已经忘了身边其他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对步兵来说,骑兵是天生就可怕的敌人,相信我,我看到过太多在敌人的骑兵刚刚发起冲锋时就完全崩溃的步兵队伍,甚至就是最勇敢的步兵在面对骑兵的时候都会感到胆怯。”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他知道贡萨洛说的没错,或者说其实是他的运气要好得多,两次使用阿格里人面对敌人时,都能依靠的地形和找到的障碍抵抗敌人。
其实如果真要阿格里人单独面对那么一支重骑兵,亚历山大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机会能取得胜利什么,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能顺利的从敌人手中逃脱出来。
“我的阿格里火枪兵是勇敢的,”亚历山大说,看到贡萨洛露出的不以为然的神色,他又微笑着继续说“不过我取得胜利并非完全依靠士兵的勇敢,伯爵我不知道您是否已经察觉,也许我们的时代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
看到贡萨洛有些奇怪的眼神,亚历山大又笑了笑。
“伯爵,不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敌人,一直以来我们面临的都是使用着相同武器的对手,从古罗马时代开始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出现过我们如今这种完全不同的变化,”亚历山大抬手示意贡萨洛和自己一起走进厅里“可是现在我们可能要面临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了,一个不再属于长矛和盔甲的时代。”
“你是说,火器?”贡萨洛脸上的肌肉忽然微微跳动,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你认为火器能成为征服骑士的利器吗?”
亚历山大并没有刻意解释只是轻轻点头,他知道对这个时候的贡萨洛也许还没有真正认识到火器的威力,或者说在他看来也许火器依旧只是一种作为辅助使用的武器而已。
他会什么时候才真正明白火器会给战争带来彻底的变革呢?看着贡萨洛还略显疑惑的神色,亚历山大的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火器取代冷兵器将是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挡的趋势,虽然已经不记得究竟是谁,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就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出现了第一支完全意义上的火器部队,而在各个国家,对火器的重视虽然各有不同,而且依旧有人提出了火器与弓弩孰优孰劣的老话题,但是最终火器成为战场之王却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眼前就有一位在这个时代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如何使用火器的杰出统帅!
尽管贡萨洛也许有一天会成为敌人,但亚历山大从没想过要阻止贡萨洛进行他的军事变革。
面对这位有名的统帅,亚历山大知道自己其实是应该小心谨慎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某一天他们会不会在战场上就成为敌人,而现在看起来这种可能并不稀奇。
当有一天他真的需要以乔迩·莫迪洛的身份出现时,贡萨洛势必会成为他面前的绊脚石,而这个人拥有着非凡天赋的军事天才,就如同一座横在亚历山大面前的巨大山峰,将会直面他的冲击。
贡萨洛的军事改革不会拖延,他会依仗他多年的丰富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发现战胜对手的秘诀,他很快就会发现如何借用最先进的火器配合冷兵器创造战场上的奇迹。
亚历山大甚至在想,这个时候的贡萨洛是不是已经在构思他那著名的大方阵了。
果然,贡萨洛忽然说:“我听说你在阿皮奥山居然让自己的军队组成方阵对抗骑兵,这让我很好奇,要知道豪森巴赫的重骑兵是很骄傲的,我曾经见过他们与法国人的作战,必须承认,即便是法国骑士也承认他们的勇武,所以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做的。”
“勇敢,荣誉,和忠诚的士兵,还有就是指挥者的一点技巧,”看着贡萨洛认真的样子,亚历山大从桌上随手拿起笔在一张纸上轻轻画着“我把我的火枪兵部署在紧凑的方阵中间,我们都知道当步兵面对骑兵冲锋时会感到恐惧,而我的火枪兵会在敌人即将接近的时候开火……”
“这样会打乱骑兵冲锋的节奏!而骑兵一旦因为会火枪的袭击放慢动作,接下来就要面临你的长矛兵了,”贡萨洛开口打断了压力山大的话,而且一把从亚历山大手中夺过笔开始迅速在纸上涂鸦,他的动作很快,就如同怕脑子里闪过的灵感随时会消失的艺术大师“看,我觉得这个样子更好,也许我们可以让方阵的层次更深,我听说你在阿皮奥的战斗只让你的人排列成了三道或是四道队列,这是绝对不行的,相信我,豪森巴赫的重骑兵被你们打败这绝对是因为他们没想到你会使用这么狡猾的手段,不过如果换成我,也许我只需要不让所有骑兵一起冲锋,而是分别几次投入,那样你就得不得不一次次的等着被我的骑兵冲破你的队列,到那时候你的阵型肯定会被打散,哈哈!”
贡萨洛的话让亚历山大心头猛跳,他没想到贡萨洛居然那么简单就看出了他方阵的隐患,而到现在亚历山大还在暗自庆幸当初在阿皮奥山麓,他的敌人完全依照着古老的方式,而没有如贡萨洛说的那样让骑兵成波次的反复发起进攻。
听着贡萨洛喋喋不休的话,同时看着他在纸上迅速画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段,亚历山大的心不禁迅速跳动!
一条条的线段最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方形框架,而贡萨洛还在说个不停。
“七排,哦不,应该是八排甚至更多的纵深才可以,”贡萨洛把手里的鹅毛笔在墨水**里沾了沾,可写了几个字后就因为笔杆开裂随手扔掉,他似乎顾不得再找其他的笔,就继续大声的说着“火枪兵能干什么呢,我觉得他们除了能在远处就给敌人一下子没有太大的作用,可是这一下子的确能让你的对手吃亏,这就够了,然后当敌人因为这个打击变得混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让长矛兵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的对敌人发起冲锋,哈,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吗?”
亚历山大看着被涂鸦得一团乱麻般的那张纸,心情却隐隐激荡。
长矛手,盾剑兵,零散却位置明显的火枪列,虽然看上去很混乱,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什么。
大方阵!
亚历山大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得意洋洋的贡萨洛。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贡萨洛早就在心里酝酿许久的东西,不过他却不相信这只是在听到他的描述后就贸然而就的。
贡萨洛,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钻研后世著名的西班牙方阵了吗?
看着纸上那些潦草的标记和随意的线条,亚历山大却知道这些看似混乱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就是这样一张普通潦草的纸,即将确立未来西班牙陆军将近150年的辉煌与荣耀!
亚历山大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也许就由于他的原因,大方阵将会提前近10年出现在战场上。
贡萨洛显然有些兴奋,他似乎还想侃侃而谈,但是这时候奥尔迦拉却走了过来。
她像是在旁边听了一会,然后就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你们居然会在这样的聚会上讨论如何杀人,这真是一件让人不痛快的事。”
看到奥尔迦拉缓步走来,贡萨洛脸上原本兴奋的神色变成了一丝欣赏似的微笑,他打量着走到面前的奥尔迦拉,一边捧起她的手微微亲吻一边笑着说:“对于男人来说,讨论杀人就如同女人讨论珠宝一样会让男人着迷,不过我想现在这个时候最让人着迷的应该是您。”
奥尔迦拉似乎因为贡萨洛的恭维感到很高兴,不过她依旧忘不了回头向亚历山大看上一眼,似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魅力。
看着奥尔迦拉与贡萨洛的背影,亚历山大微微皱起了眉梢,他一直在琢磨奥尔迦拉为什么要从那不勒斯来罗马,如果说她就是为了在罗马高张艳帜,他是不信的。
想想奥尔迦拉身后的那个格罗根宁,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女人来罗马的目的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贡萨洛似乎对能见到奥尔迦拉很高兴,他甚至不顾着与科茨察赫说话,而是一直不停的恭维着奥尔迦拉,直到科茨察赫说“接到陛下的来信,”时,贡萨洛一直盯在奥尔迦拉胸前那片白花花的肌肤上眼神才微微闪动,落在科茨察赫的脸上。
“不要和我说那些空洞的理由,这些年我已经听过太多那样的理由了,”贡萨洛直视着科茨察赫“宫相你就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
科茨察赫并没有因为贡萨洛透着粗鲁的语气而生气,他稍微想了想之后决定直说:“皇帝已经决定承认卢德维科对米兰的统治,而且陛下也能理解斯福尔扎家对乔瓦尼遭遇的举动。”
“那就是说,马克西米安已经决定支持米兰人了?”
贡萨洛的神色不由变得微妙起来,他那个略微歪斜的鼻梁稍微动了动,深灰色的眼睛看着宫相。
“皇帝只是在尽他自己的职责,”科茨察赫说“米兰现在正处于陛下的保护之中。”
贡萨洛默不作声,似是在琢磨马克西米安这个决定的用意,不过接下来他终于还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算了,我只是个军人,如果可以我倒是更希望和法国人再打上一仗,而不是为某个小领地领主的发疯浪费心思。”
听到贡萨洛毫不在意的把卢德维科叫成某个小领主,科茨察赫的眼角微微挑了下,随后就不动声色的举起了酒杯。
“不过陛下的来信并不只是这件事,”科茨察赫喝了口酒,然后略显斟酌之后说“陛下虽然对米兰十分关心,但是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地方,因为他刚刚结婚的儿子就在那里,这对皇帝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贡萨洛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了,他显然已经知道科茨察赫说的是谁,而且偏偏他说的那对年轻夫妻也是他很关心的。
“你是在说菲利普王子吗?”贡萨洛开口问“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和胡安娜公主一起在尼德兰。”
科茨察赫缓缓点头。
而亚历山大看到原本坐在桌子另一边正端着酒杯的奥尔迦拉手上微微一顿。
随即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倾听的神色。
“伯爵,这正是我今天邀请你的真正原因,”宫相看着贡萨洛“据我所知,王子对尼德兰的统治似乎并不顺利,尼德兰人正在把原本对皇帝的敌意转到他的身上,哪怕他展现了足够多的仁慈,可这依旧不能让尼德兰恢复平静。”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贡萨洛问了一句,然后接着自己又纠正“我是问你的皇帝想要我做什么?”
贡萨洛傲慢的腔调让科茨察赫不满,但他还是开口说到:“有一些尼德兰贵族似乎得到了法国人的支持,所以陛下希望能发生些什么,让法国人顾不上尼德兰。我们一致认为一场新的战争应该能让查理应接不暇,不过要想让这位国王在刚刚失败不久就认为有机会发动一场新的战争,还需要一个机会,而米兰人进军罗马对法国人来说正是个机会。”
说到这,科茨察赫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皇帝希望您能为新的战争做好准备。”
第一六零章 战争与财富
在回马力诺宫的路,亚历山大依旧在回忆科茨察赫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显然,之前很多人都忽视了这位宫相。
在贡萨洛耀的光环下,科茨察赫刻意的低调很快让人们一时间忘记了他的身份,很多人只把他当成马克西米安身边一个平庸的宠臣,更勿论把他与贡萨洛相比。
但是到了今天亚历山大却发现其实所有人都被这个老头骗了,他深居潜出的平静生活下,是躲在一旁不慌不忙的编制着一张大网,当他这张大网编好之后,很多人早已经成了他网里的猎物。
亚历山大不相信米兰的激烈反应会是那么偶然,或者说斯福尔扎家真的只是要为了乔瓦尼讨公道,其实在这个时代在任何一场阴谋中出现牺牲者都是很平常的事情,亚历山大甚至记得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关于另一个乔瓦尼的谋杀,被怀疑为杀兄主谋的凯撒,甚至还得到了教廷的公开支持予以辩护。
所以说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死绝不是让米兰不惜和亚历山大六世反目的真正原因,现在看到科茨察赫,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一切背后有着那位奥地利大公,也是德意志国王的马克西米安的影子。
而这其中,居然还牵扯到了尼德兰的低地地区。
亚历山大知道马克西米安的儿子漂亮的菲利普自从和那位后来著名的疯女胡安娜结婚之后就继承了他父亲在尼德兰的权力,其实这也是一个无奈之举,马克西米安在低地地区的统治实在是糟糕到让人抚额,他和所有人都合不来,不论是贵族还是富商,不论船夫还是农民,所有似乎都对这位德意志国王的统治深恶痛绝,他差不多得罪了整个低地地区的每一个人,人人都盼着他快点让帝带走。
最终无奈之下马克西米安借着菲利普结婚的机会,把低地地区的统治权转交给了自己儿子,希望借此能改变低地地区人们对他的仇视。
可现在看来马克西米安的这个想法似乎并没有实现,菲利普在低地地区的统治举步维艰,而法国人在背后对这些地方的支持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为了能稳固在尼德兰的统治,马克西米安不惜再挑起一场新的意大利战争吗?
亚历山大心里暗自唏嘘。
从查理八世宣布对那不勒斯王位的继承权开始,整个亚平宁半岛就被卷入了这场被后世称为意大利战争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这场战场将会成为继百年战争之后又一场几乎跨越时代的漫长大战,更不会想到随着这场战争的发展,将会有多少国家被卷入进来。
一声轻轻呼唤从耳边传来,亚历山大从深意中惊醒,他回头看到去,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奥尔迦拉那张妩媚的脸。
奥尔迦拉脸依旧挂着笑容,不过似乎可以看到一丝隐隐的忧虑,亚历山大知道她应该是为听到的消息在担忧,很显然科茨察赫无意中提到的关于尼德兰的消息让她想起了格罗根宁。
对于那个汉萨同盟的商人,亚历山大说不好感可也没有什么恶感,他知道那个人其实就和历史的很多人一样,依仗着漂亮的手腕和擅于察言观色还有足够多的财富周旋于众多权贵之间,他们这些人也许本人并不会掌握什么权力,更不会随便站出来公开出现在民众面前,但是他们往往会在背后支持一些被他们看好的人物,把那些他们的代理人推到前面去争夺权力,然后利用金钱与权力的结合为他们获取最大的利益。
“您认为查理真的会这么快就再发动一场战争吗?”奥尔迦拉忽然开口问“毕竟据说法国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
看着奥尔迦拉那张充满魅力的脸因为隐约透出的忧虑而略显脆弱的样子,亚历山大很想告诉她,即便法国人再回来也不会是由查理八世带着了,因为这个倒霉蛋很快就要因为脑袋在门框被撞出个大洞而送命。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说,而且在亚历山大的印象里,米兰人也并没有发动过这么一场进军罗马的战争,不过想想乔瓦尼斯福尔扎原本也不应该被波吉亚家用坎特雷拉毒死,亚历山大也说不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了。
“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奥尔迦拉忽然说,她那双摄人心魂的妩媚眼睛瞥向亚历山大“也许法国人这时候已经开始准备了,我必须让老爷知道这个消息。这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说到这,奥尔迦拉看着亚历山大笑了笑:“也许您可以帮助我,您知道一旦爆发战争就会有很多机会,我的老爷可以利用这种机会赚很大一笔钱,相信您一定也不会反对让自己的财富增加那么一点点的。”
亚历山大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他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很得格罗根宁信任的,在有些时候还能代替格罗格宁做出某些决定,现在看着她面含微笑的神情,亚历山大不由心里琢磨,她是准备要给自己下什么套呢。
“我当然希望能多赚些钱,您知道我那些阿格里士兵的数量一直没有能增加,主要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
亚历山大笑着回答,他自然清楚这个女人别有所图,不过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能趁机发一笔财倒也不错,正如他所说的,阿格里火枪兵对枪械与火药的巨大需求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以他现的财力,能够维持现有这支几百人的军队已经有些困难,自由贸易区虽然会成为他将来积攒财富的来源,但是如今却还指望不。
这时候,亚历山大忽然很强烈的想念起了箬莎,或者说,惦记起了箬莎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大笔的钱。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囤积些粮食,”奥尔迦拉故意小声说,似乎怕被马车外的人听到“一旦米兰人进入罗马涅,教廷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到那时候肯定会发生战争,既然这样如果我们能提前囤积大量的粮食,也许可以趁机发一笔财呢。”
看着面前这张妖媚中却偏偏透着丝认真的脸,亚历山大不由暗自琢磨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真的只是要趁机敛财?亚历山大有些怀疑。
在任何时代,粮食都是很重要的物资,而在动乱的战争时代,粮食就是能左右一场战争走向的巨**码。
亚历山大不相信奥尔迦拉鼓动他这么做只是纯粹的为赚一笔弗洛林,想想格罗根宁的来历,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奥尔迦拉的目的。
不过这个女人的话也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知道以这个女人的背景她倒是的确有可能真的会在这场出乎众多人意料的新战争到来前大赚一笔的。
既然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夫人您准备怎么做?”亚历山大笑着问“不过我可能拿不出太多的本金,您知道我那点可怜的钱还要维持我的军队。”
“您居然是这么小气吗?”奥尔迦拉故意用有些生气的声调问,接着却又一笑“不过也没有关系,您需要做的原本就不是投入多少钱。”
说着她的目光不由向车外跟随着的猎卫兵瞥了一眼。
看着奥尔迦拉美艳的脸,亚历山大心中忽然一动。
“夫人,也许我可以为您引荐一个人,”亚历山大的话说的很慢,其实他正在一边说一边琢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哦,是谁呢?”
奥尔迦拉略感好奇的问,她在罗马城的日子已经不断了,也已经认识了很多权贵,但是她知道要想完成主人的命令,她必须结识更多有权势的人。
“一位真正拥有权力的人。”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大体想好该怎么做,然后他轻笑一声,说了句让奥尔迦拉露出嗔怒的话“放心夫人,不论您需要什么,我都会满足您的。”
米兰军队已经越过了马乔拉斯卡山口!
当这个消息传到罗马的时候,米兰军队其实已经距离传统意义的罗马涅地区不远了。
做为多年的习惯,马乔拉斯卡山已经被视为亚平宁半岛与欧洲大陆之间一个无形的界限,只有越过这座不算很高的山峰之后,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广袤的欧洲大陆的内地,同时富饶的伦巴第也将展现出它无穷的魅力。
同样,对亚历山大六世来说,米兰军队越过马乔拉斯卡山口,直指罗马涅的举动,意味着斯福尔扎家真正触犯到了他的底限!
教皇再次向米兰派出了使者,不过这一次他的措辞严厉而又生硬,米兰人的举动显然刺激了亚历山大六世,对他来说斯福尔扎家已经从之前的盟友变成了完全的敌人。
更让亚历山大六世愤怒的是,不论是科茨察赫还是贡萨洛,似乎都对米兰人的举动视而不见,这让他不但感到被出卖的愤怒,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妙。
亚历山大六世想起了马克西米安对米兰公爵爵位的认可,想到这一切背后有着这么一个人的影子,他立刻感觉自己实在有些人单势孤。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不由想起了凯撒之前对他提出来的一个建议。
只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能如愿以偿的用女儿的婚姻换来一个比斯福尔扎可靠的盟友。
自从乔瓦尼死后,卢克雷齐娅就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虽然有传言说她正在罗马近郊的某座修道院里,但是却没有人真正见过她。
亚历山大六世知道总是要为女儿重新找一个丈夫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最终下定决心同意两个儿子对乔瓦尼下手。
米兰人的步步紧逼让亚历山大六世意识到了危机,虽然米兰人来势汹汹,可他知道除了这个眼前的敌人,更大的威胁应该是来自马克西米安。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终于下定决定接受凯撒的建议,只是不等他开始为卢克雷齐娅物色新的丈夫,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的引起了亚历山大六世的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马城的贵族当中开始流传起的即将再次爆发的战争的消息。
虽然米兰人紧逼罗马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一次的传言却提到了一个让很多人都不得不注意的话题。
由于米兰人越过马乔拉斯卡山口,从罗马通往伦巴第地区的道路自然就已经被米兰军队截断,人们很快发现,要想从伦巴第运来粮食,现在唯一的道路似乎就只有通过海运输,而能够满足如此巨大的运粮量的,似乎只有热那亚的港口和那些当地势力足够大的商会。
而热那亚最大的商会,是属于罗维雷家的。
一时间,罗维雷家的别墅变得热闹起来,说不清的罗马贵族和富商开始涌向罗维雷家,贵族们希望见到朱利安诺和拉福尔,而商人们则希望能与罗维雷家的大小姐好好谈谈。
就在这些人争先恐后的希望挤进罗维雷家的别墅时,亚历山大来到了罗维雷家。
当看到亚历山大身边跟着的那个年轻女人时,很多人眼神中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对这位随着联军进入罗马城的欢场佳丽,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并不陌生,甚至其中有些还曾经是她的入幕之宾。
不过看着亚历山大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这个女人来罗维雷家,很多人还是觉得他的胆量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果然看到奥尔迦拉之后,康斯坦丁的神色就完全变了。
他愤怒的把亚历山大拉到角落,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的低声吼着:“你想干什么?你是要羞辱巴伦娣还是要羞辱我的家族,你居然敢把那个女人带到这来!”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让你父亲成为枢机而来的呢?”
虽然倒是也能理解康斯坦丁为什么会这么恼羞成怒,但是亚历山大却不想在大舅子面前显得理亏。
他先是用手,然后干脆用剑柄敲了敲康斯坦丁的手,在大舅子悻悻的松手之后,亚历山大向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的奥尔迦拉招了招手。
“我们去见大主教,”亚历山大说着又回头向康斯坦丁问“巴伦娣在哪?”
“她就在里面,”康斯坦丁有些恼火,然后他忽然追两步压低声音用略显渴望的语气轻声问“你说能帮我父亲成为枢机,是真的吗?”
“这个啊,”亚历山大看了眼跟在旁边的奥尔迦拉“我带这位夫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第一六一章 说服罗维雷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坐在桌子前,他面前摆着一大盆坚果,已经上了年纪的大主教这时候正把一个看上去很结实的松果用牙咬开,然后剥开坚硬的外壳掏出果实。
看到走来的亚历山大,老罗维雷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他一边随手把果实放进嘴里咀嚼,一边拿起旁边杯子喝了口里面的葡萄酒。
“我听说外面有很多人?”老罗维雷看着儿子“拉福尔在和那些人说什么?”
“他们希望您能见他们,父亲,”康斯坦丁走过去说“这些人带来了些消息,不过拉福尔叔叔认为您这个时候不应该和这些人见面。”
“我知道,他们是来赚钱的,”老罗维雷点点头,又拿起一个坚果,只见他用两个手指用力一夹,随着咯吱一声,坚果的外壳已经被夹裂,然后他捏碎果壳把里面的果实倒在了桌子上“那么你呢,带这个女人来干什么?”
老罗维雷看着跟在康斯坦丁身后的亚历山大,又瞥了眼更远处的奥尔迦拉。
看着散落在桌子上的坚果,亚历山大心里对这位未来的战神教皇出奇巨大的力气感到意外,虽然知道他曾经多次亲自带兵打仗,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主教还真是有着一副战士般的健壮体魄,哪怕是这个年纪看来依旧是身强力壮。
“最近罗马到处正在流传关于通往伦巴第的道路可能会被米兰人切断的消息,”亚历山大说,他看到老罗维雷似乎被这个话题引起了注意,他向旁边的奥尔迦拉看了看“其实这个消息应该是由她那里传出来的。”
康斯坦丁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他有些不信的看着奥尔迦拉,然后又疑惑的看了看父亲,似乎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正在罗马城里到处流传的消息和眼前这个风骚妩媚的名妓有什么关系。
老罗维雷的眼睛从亚历山大脸上掠过,然后盯着奥尔迦拉:“是谁让你散布这个谣言的,你想干什么?”
老罗维雷咄咄逼人的目光并没有让奥尔迦拉退缩,她微笑着走向大主教,然后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半蹲行礼。
“主教大人,请原谅我的大胆,我只是想要为自己赚一笔钱,不过我想这件事应该给您和您的家族带来的好处更多,所以我冒昧的来拜访您。”
“对我吗?”老罗维雷的目光从奥尔迦拉美艳的脸庞上闪过,然后落在亚历山大身上“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一个女人一起做生意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女人还很出名。”
“她的确很出名,”亚历山大笑了笑,他知道老罗维雷应该已经知道奥尔迦拉最近一段时间在罗马城里闯出的名声“其实我是觉得她也许能为您成为枢机帮上忙。”
亚历山大的话让老罗维雷满是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略显怀疑的看了看奥尔迦拉,然后伸手示意他们坐在桌边。
“外面那些人,他们都是听到了那个谣言才来的吗?他们看重了什么?我们的商会还是罗维雷家在热那亚的影响?”朱利安诺的眼睛扫视着奥尔迦拉“他们也许是这么想的,那么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才要散布这样的谣言,不要对我说是为了赚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只为了赚钱这么干的,特别是你这样的女人。”
老罗维雷的声音不高也很缓慢,但他的话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凛冽,当他看着奥尔迦拉时,脸色是阴沉而木然的,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大人,我只是希望从您这里得到帮助,而且我也不认为您说到女人不会为赚钱这么干,”奥尔迦拉小心的回答“您大概也许觉得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不会有什么作用,但是事实上我的确是让罗马人因为这个谣言动摇起来了,不是吗?”
奥尔迦拉骄傲的微微抬起下巴,她显然并没有被大主教的严厉恐吓住,相反她还露出了少许挑衅的神色。
“大人,我可以向您保证那些传言虽然的确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但这绝对是真实的,”奥尔迦拉轻声说“如果米兰人真的截断了与伦巴第地区之间道路,只要这场战争一旦开始,不只是罗马很多地方都可能会遭遇断粮的危险,这对罗马人来说当然是件很糟糕的事,但是对您来说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老罗维雷默默听着奥尔迦拉的话,他脸上始终毫无表情,然后他忽然看向亚历山大说:“说说你的来意吧。”
“米兰人已经进入罗马涅地区了。”亚历山大说“我想这个时候教皇一定很愤怒,和米兰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既然这样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足够多的好处。”
“靠贩卖粮食得来的好处吗?”老罗维雷看了眼亚历山大“这很符合你的想法,你阿格里的确是不错的产粮地,这足够能让你赚上很大的一笔了,特别是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米兰人截断了与伦巴第的道路,只是卖粮食就足够让你发财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老罗维雷不动声色的样子,亚历山大知道必须说点什么才能打动他。
“大人,也许我能够让您成为枢机。”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了诧异的神色,他神色已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是说,我能帮助您成为枢机,”亚历山大又重复了一句,看到罗维雷怀疑的样子,他继续说“现在教皇正在为米兰人的入侵束手无策,如果这个时候您能够帮助他抵抗住米兰的入侵,您就完全有理由向他提出换取枢机之位的要求。”
“等一下,”一旁的康斯坦丁有些不忿的说“我们为什么要帮助那个波吉亚,要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让我很高兴,也许波吉亚家就要在这次和米兰人的战争中倒霉了,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
康斯坦丁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罗维雷抬手阻止,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这时挂着一丝疑惑,似乎正在为亚历山大的话感到奇怪,不过他没有立刻驳斥,而是用一种询问的眼神打量着亚历山大。
“告诉我你的想法。”
“大人,米兰军队的确截断了罗马涅与伦巴第之前的道路,正因为这样教皇才会那么愤怒,这是因为除了米兰人擅自闯入了罗马多年来的传统领地之外,还因为他们这么做的确断掉了来自伦巴第的通商路线,”亚历山大慢悠悠的说“这对教皇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这是因为他很清楚迄今为止他之所以还能那么安稳的坐在教皇宝座上,而不是受到公开质疑甚至被暗杀,只是因为他还能给罗马人提供一座能供他们享乐的城市,可如果米兰人真的截断了道路,那么虽然有来自海上的运输,但是与伦巴第之间的封锁还是会影响他的威望,特别是一旦他决定与米兰开战,他会发现教皇领地的军队根本无法与得到了身后伦巴第地区丰厚补给的米兰军队对抗。”
“既然这样不是更好吗?”康斯坦丁有些奇怪的问“也许波吉亚家会因为这个倒掉,至少那个凯撒会被赶回巴伦西亚去。”
康斯坦丁有些愤愤的说,显然多年来与波吉亚家之间的矛盾让他与凯撒之间有着很深的怨恨,以至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把那个教皇的私生子赶出罗马。
“可是这不会动摇教皇的地位,”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依旧是整个基督世界的至尊,而他依旧会利用他的权力拉拢他人,而且他也未必一定会输掉,请不要忘了那个西西里的阿方索,他为了当枢机也许会支持教皇,而那位主教的背后是阿拉贡的斐迪南。”
“哈哈,阿拉贡的斐迪南?”康斯坦丁忽然大笑了起来“亚历山大,我要说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难道你不知道贡萨洛已经公开表示不会对米兰与教廷之间的战争有任何偏颇吗,至于斯福尔扎家的背后则是德意志国王,而马克西米安与斐迪南之间……”
康斯坦丁的话被老罗维雷抬手阻止了,他的目光注视着亚历山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这个年轻人究竟要说什么,在过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征召后,他不得不示意亚历山大继续说下去。
“如果教皇得到了支持呢,要知道西西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枢机,而一个枢机不论是对西西里,还是对做为国王的斐迪南来说都是意义非常的,毕竟一个枢机就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教皇。”
听到这里,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个枢机,一个未来可能会成为教皇的保证。
所有人都知道,教皇都是从枢机主教中选举而来,正因为这个,无数人煞费苦心试图获得枢机宝座,因为那意味着将会有资格角逐教皇的冠冕。
贡萨洛的确是表示了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中米兰人的默许和偏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斐迪南就会这么想。
如果亚历山大六世真的为了战胜米兰人而决定支持阿方索,同样做为西西里国王的斐迪南,就很有可能为了有朝一日出现一位西西里教皇而选择支持亚历山大六世。
这个可能,老罗维雷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虽然想到,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办?”老罗维雷沉声问,在问着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凝固在亚历山大脸上,同时他的心里隐约有种古怪感觉,就是亚历山大似乎对发生这种可能很有把握。
老罗维雷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肯定,这让不禁怀疑亚历山大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帮助教皇,或者说是帮助梵蒂冈呢?”亚历山大轻声问,他看到了罗维雷浓重的眉毛轻轻挑动,一双透着阴郁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向梵蒂冈展示实力,然后获得应有的报酬,这难道不是比让教皇把枢机的位置赠送给那个阿方索更好吗?”
康斯坦丁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因为他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惊诧莫名。
“斐迪南,真的会支持波吉亚吗?”罗维雷有些疑惑的问“你忘了贡萨洛之前是怎么羞辱他的,难道你认为这只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
“但是您也不要忘了,教皇曾经是巴伦西亚大主教。”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对斐迪南来说,一个卡斯蒂利亚出身的教皇总是要更好些,所以如果他最终选择支持梵蒂冈对抗米兰人,就丝毫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了。”
老罗维雷默默的听着,然后他缓缓站起来开始绕着桌子慢慢走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以至没有人注意到刚刚走进房间的巴伦娣。
巴伦娣的目光先是在奥尔迦拉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走过来。
她的手里拿着本很厚的东西,当走到亚历山大身边时,她把那本东西塞到亚历山大的手里。
亚历山大略感意外的看了一眼,很快看出那应该是个账本。
“父亲,罗马的粮食和羊毛的价格都在涨,虽然我们的商会正在尽量囤积货物,但是如果真的爆发战争,我们现在囤积的物资根本不够,也许在热那亚仓库很快就会变得空空如也,到那时候我们的船队就有可能要空载赔本了。”
巴伦娣的话让正在思考的老罗维雷的眉毛拧得更深,他瞥眼亚历山大手里的账本,然后在桌上拿起两个核桃,一边继续慢慢踱步,一边漫不经心的把两个核桃握在手心里用力一挤。
“卡啦”一声,两个核桃的外壳立刻破裂,里面的果实露了出来。
就在老罗维雷掏出一块果实正要放进嘴里时,随着一阵急促脚步,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忽然走了进来。
“刚刚得到的消息,”拉福尔神情略显激动的说“波吉亚派凯撒出使那不勒斯。”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据说他有意与那不勒斯缔结新的联盟。”
“新的联盟?”康斯坦丁有些不解的问“他的儿子不是已经娶了那不勒斯的夏桑?”
“可他还有个女儿,”亚历山大微微一笑“而且是个死了丈夫的女儿。”
亚历山大的话让老罗维雷霎时心头一震。
第一六二章 都怒了
“哗啦!”
一个来自东方的精致细腻的花**被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接着,有是一座雕刻精美的大理石雕像被推到在地,沉重的雕像把地面砸出了两道裂痕,而雕像高举的手臂也随着被摔成了几段。
乔瓦尼很愤怒,他觉得自己被出卖了,而出卖他的人还是他最亲近的。
乔瓦尼始终认为自己是波吉亚家真正的继承人,尽管凯撒最得父亲的宠爱,但是担任神职的凯撒将来即便能走上顶峰也是担任教皇,而波吉亚世俗权力的继承者只能是他。
至于杰弗里,乔瓦尼从不认为他是自己的威胁。
除了因为亚历山大六世从一开始就怀疑杰弗里并非他亲生之外,更重要的是杰弗里是个熊孩子。
杰弗里那吱拗而又让人难以接受的冲动性格注定他一生都是个熊孩子,鲁莽而又容易意气用事的脾气让亚历山大六世从很早时候就对杰弗里有了恶感,这让乔瓦尼相信他们的父亲绝不会认为杰弗里是个好继承人。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虽然有时候能感觉到凯撒对他的嫉妒和咄咄逼人,但是乔瓦尼依旧相信,做为家族成员,总有一天他们的家族会在世俗与教会两大势力的共同推动下成为最令人尊重的家族。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凯撒会有一天公开向他宣战!
尽管没有提出要与他争夺任何东西,但是凯撒忽然宣布放弃神职的做法让乔瓦尼不但大吃一惊,更是异常的愤怒!
即便是最显赫的家族,但是依旧不可能拥有无限的财富和领地,众多的子女最终能继承领地和财富的往往只有少数人,自古以来即便是大贵族,幼小的子女往往也是以进入修道院成为修士和修女为结果,而私生子的下场也更加凄凉。
乔瓦尼是波吉亚家世俗权力的继承人,可这已经是过去,当凯撒宣布放弃神职之后,乔瓦尼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个危险的敌人了。
乔瓦尼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甘迪诺公爵是怎么来的,他继承了自己突然战死的同父异母哥哥路易·波吉亚的爵位,又娶了哥哥的未婚妻,这么一来原本可能只会有一小块领地的乔瓦尼忽然变成了拥有一个公国的公爵,而且他很快代替了哥哥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成为了“波吉亚王朝”理所当然的未来主人。
可现在一切都被凯撒毁了,乔瓦尼相信凯撒肯定是嫉妒他拥有的世俗权力,也许他是当心最终只能穿着法袍度过一生,即便有成群的私生子却不能名正言顺的给他们分配原本属于波吉亚家的领地,所以最终凯撒才会决定放弃已经垂手可得的枢机宝座,干脆重新穿上世俗的衣服,争夺世俗的权力。
可这对乔瓦尼来说却是个灾难,一想到从此之后自己就要和自己弟弟,也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分享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乔瓦尼就觉得凯撒不但可恶,更是已经到了让他憎恨的地步。
“叛徒,小偷,”乔瓦尼不停的走来走去,他的情绪很激动以至夏桑在旁边的劝阻到了后来也变成了让他猜忌的根源,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夏桑的手臂紧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我知道你一直和他有关系不是吗,我,凯撒还有杰弗里,你对我们家每个人还真是都好得不得了啊。”
夏桑的脸涨得通红,她没想到乔瓦尼会因为凯撒放弃神职这件事变得这么激动,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讽刺自己。
“你认为我会和凯撒怎么样吗?”夏桑愤怒的甩开乔瓦尼的手“别忘了我是杰弗里的妻子,而你现在这个举动不是正侵犯属于他的权力吗,你有什么权力指责我?”
夏桑的话激怒了乔瓦尼,同样也激起了他心底里的**,他忽然伸手一把把夏桑抱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向着卧室走去:“那好,我现在就再侵犯一次杰弗里的权力,就看你是不是能忘了你自己是杰弗里的妻子!”
乔瓦尼的粗暴让夏桑感到少许害怕,她不停挣扎但是却根本不能和抱着自己的男人相抗,她被扔到床上,随即又被扯破了裙子,夏桑试图反抗,但是奋力的挣扎很快就变成了令两个人都沉浸其中的粗暴爱抚里。
两个人在床上不停的相互撕咬又相互亲吻,当说不出的愤怒终于在女人身上得到宣泄后,乔瓦尼有些呆愣的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镶满花纹天花板默默出神。
“你在担心什么?凯撒吗?”夏桑卧在他身边小声问“你父亲不是已经决定派他去那不勒斯,又让你指挥他的军队吗?这已经证明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你的。”
“你这么想?”乔瓦尼看了眼夏桑,他知道身边这个女人其实和她的丈夫杰弗里一样并不怎么聪明,如果仔细说起来她甚至可能还不如那不勒斯前王后乔安娜更聪明呢“我知道我父亲正打算把卢克雷齐娅嫁给你的兄弟,也只有这样才能对付辣子米兰的的威胁,不过我始终觉得凯撒不会那么容易的只为了这个才去那不勒斯。”
“那你认为他想干什么?”夏桑说着低头轻吻了下乔瓦尼的胸口,看到男人因为这个身子轻颤,她就干脆玩笑的用牙齿不停的扯着男人浓密的胸毛“别太担心,你父亲会为他安排好一切的,他会为他找一门合算的亲事,然后再给他一块不大不小的领地,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他不会成为你的威胁,你是甘迪诺公爵,也是将来波吉亚家的唯一继承人。”
“希望是这样吧,但愿一切都如你说的那样。”乔瓦尼的眼睛瞥向窗外。
在窗口,几支含苞吐蕊的玫瑰正在暖和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春天的暖意已经很浓重了。
乔瓦尼并不知道,就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窗子紧紧盯着卧室里的两个人,直到房间里的两个人再次开始相互征挞时,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虽然米兰军队已经越过了马乔拉斯卡山口进入了传统的罗马涅地区,但是卢德维科·斯福尔扎却显得十分谨慎,在得到前线确凿消息后,他并没有让军队继续前进,而是在一个叫雷亚罗小城驻扎下来,穿过小城继续向东南前进就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同名平原,卢德维科没有让他的军队贸然越过这片雷亚罗平原,而是开始在平原边沿构筑简单的哨所,警惕的注意着来自罗马方向的动静。
不过米兰军队始终紧紧扼守着通往马乔拉斯卡山方向的大路,而他派出的德意志雇佣骑兵更是向西深入到了弟勒尼安海的沿岸,死死的卡住了半岛通往内陆的沿海道路。
很显然,卢德维科是要在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而就目前局势看,只要堵死了通往内陆的道路,那么一切主动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米兰人进驻雷亚罗的消息传到罗马时,因为担心战争会立刻爆发的罗马人终于松了口气。
在很多人看来,卢德维科的这个举动当然是在向教廷施压,不过既然他们做出这种姿态,而不是没有不管不顾的就直接杀过来,那就一切都还好说。
亚历山大六世又一次向米兰派出使者,不过在这之前他却又派刚刚宣布放弃圣职的凯撒去了那不勒斯。
在凯撒的行囊中,除了亚历山大六世给那不勒斯国王腓特烈的一封信之外,还有他的女儿卢克雷齐娅的一副画像。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时态的发现,关于米兰人可能会彻底封锁罗马通往内陆道路的传言还在不断传播,这已经到了让普通民众也开始感到不安的地步。
而另一个消息同时也在贵族富商间愀然流传,那就是某位名媛贵妇似乎可以通过某些特别的渠道囤积到足够多的粮食,还有各种一旦爆发战争肯定会行情看涨的各类物资。
奥尔迦拉在曼佐尼大街上的住所变得热闹了起来,贵族与富人们开始殷勤的拜访这位刚刚在罗马崭露头角的名媛美人,同时更多的人也开始打听是谁在背后支持这个漂亮女人。
只有亚历山大在听到米兰人在雷亚罗平原边缘驻扎的消息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是当时他正在贡萨洛的宫殿里看着贡萨洛在一大堆木雕人偶当中跳来跳去。
看着贡萨洛不停的指挥着仆人按照他的命令把那些手持长矛斧钺的人偶摆放在不同位置,随着他的安排一个硕大的方阵模型正渐渐初具规模,亚历山大就不禁在心里自问,自己是不是干了件很蠢的事呢。
“火枪兵应该按照9:1或10:1的比例安排,当然也可以个更少,我觉得应该增加更多的剑盾兵,”贡萨洛拿起旁边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口酒润了润因为不停说话有些干涸的喉咙“火枪的威力也许比弓弩更大,不过面对纪律严明的敌人,他们的作用就小得多了,我没看到你在阿皮奥究竟是怎么干的,不过相信我吧,如果不是豪森巴赫重骑兵的队长在一开始就战死了,你不会捡到什么便宜的,说不定还可能吃亏。所以我觉得增加阵型的稳固要比能远远射杀敌人更重要。”
贡萨洛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手不时摆动一下加强语气,当看到有什么不满意的时候就会立刻呵斥着让仆人打乱那些早已经拍好的木偶重新排列。
“应该有更大的横队,这样才不会被敌人轻易威胁侧翼,不过如果横队过大又可能会让整个队伍显得臃肿和无法调动,”贡萨洛用一根镶着银质兽头的结实手杖在地上的人偶中间虚虚的划了条横线“应该把队伍分得更详细些,或者是把战斗大队扩充些。”
亚历山大看着冥思苦想的贡萨洛,想象着这个人在将来有一天带领着他那威名远播的西班牙方阵驰骋疆场的样子,一时间心底里却突然升起股莫名的斗志。
虽然眼前这个人因为他那非凡的军事天才闻名后世,但是自己不是很了解这个贡萨洛在未来对于军事技术的革新吗?
既然这样,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应该如何多对付这个人?
既然这样,又何必要畏惧与他为敌?
也许贡萨洛会因为背后有西班牙这个未来的庞然大物显得可怕,但是亚历山大却相信只要自己不是那么倒霉的早早死掉,或是不幸落在伊莎贝拉的手里,总有一天自己能与这个人在战场上一较长短。
“必须再紧密些,”贡萨洛忽然暴躁的用手杖打翻了眼前的一片木偶“必须能够抵抗住骑兵的冲锋,而且还能在与同等数量的步兵抗衡的时候能彻底压制住敌人。”
贡萨洛连说带比的在混乱的木偶堆中来回走着,他粗暴踢翻那些挡在面前的木偶,然后又用手杖把它们扫到一起。
“队列要更严密些,要让你的敌人以为面对的是一座活动的城堡俄而不是一群笨蛋农夫,每个人必须成为其他人身体的一部分,必须确保当敌人的骑兵冲上来的时候,至少要有几根长矛一起迎接客人热。”贡萨洛不停的说着,然后他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抓了一个苹果“如果一定要说有多密集,就要像这样,必须保证不论从任何地方把一个苹果扔向这个阵型,苹果都会被戳在长矛尖上,而不是落地。”
说着他把手里的苹果向上一抛,然后迅速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向上挑刺。
苹果“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砸倒了几个木偶,而贡萨洛则举着长剑直愣愣的站在一堆东倒西歪的木偶当中。
“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贡萨洛咳嗽了一声弯腰拿起那个苹果,噗呲一下“恶狠狠”的把它插在剑尖上向着亚历山大摇晃了一下。
看着那个插在剑尖上不住晃动的苹果,亚历山大不由忽然觉得有点肝颤。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米兰人驻守罗亚雷城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亚历山大隐约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这个念头萦绕在他心头始终挥之不去,在返回马力诺宫后他立刻让人拿来了地图。
当满怀疑惑的盯着地图上米兰人盘踞的罗亚雷城的位置看了好一阵之后,亚历山大的眼角无意识的瞥到了手指按着的地方。
那里是位于罗亚雷平原东部边缘地方。
而米兰军队的兵峰随时可以越过罗亚雷平原,占领这里。
看到那个地方,亚历山大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同时,看着自己手掌下地图上那个城堡标志,亚历山大忽然有种想对着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破口大骂的冲动。
那座城堡,叫蒙蒂新堡。
很不巧,这是偏偏是亚历山大名义上的未婚妻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领地,更是他们两个结婚后的新家。
第一六三 风云罗马涅
自古以来,罗马涅都是个很模糊的名称,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被明确的命名为罗马涅,更没有什么人曾经以罗马涅这个地方为命建立国家。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很虚幻的名称,却逐渐成为了某种势力的代名词,更渐渐被视为衡量梵蒂冈教皇权威的一个标杆。
这是因为一位教皇是否拥有足够强大的权威,主要就看他是否能成为罗马涅的主人,或者即便不能完全统治这块地区,也至少要能在这个地方有着足够深远的影响。
这种影响从可以直接征收税收到能够任命这一地区的主教,甚至能封赏这里领地的主人。
所以如果从对罗马涅地区的影响看,亚历山大六世其实并不算是个很强大的教皇。
至少在这片公认被视为梵蒂冈势力范围的地方,就有一座很奇异但是却是这个时代最辉煌耀眼的城市存在。
佛伦伦萨的荣光,即便是罗马也无法掩盖!
如果说文艺复兴时代是欧洲人从黑暗中走向光明的转折点,那么佛伦伦萨就是那盏指引人们走出黑暗的明灯。
千年的愚昧时代随着从佛罗伦萨发出的对古典文明的追求与对人文思想的探索的巨吼而终结,沉睡的欧洲人在经历了十个世纪的浑浑浩浩之后终于寻找到了通向光明的道路,而佛罗伦萨就是条道路的起点。
曾经有很多人曾经问出,为什么这一切从意大利开始,又为什么偏偏是佛罗伦萨,但是却始终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而对罗马教廷来说,在他们同样享受人文主义给他们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文艺辉煌的同时,佛罗伦萨却又是个让他无比憎恨的城市。
这是因为如今那座城市里有一群用暴力赶走了原来城市的主人,然后以民众的名义统治这座城市的人,而这群人的头领,是个让梵蒂冈无可奈何,更让亚历山大六世从骨子里憎恨的人。
他的名字,叫萨伏那洛拉。
萨伏那洛拉是个教士,而且很虔诚,他的这种虔诚甚至到了让人畏惧的地方。
他憎恨奢侈,更厌恶神职人员享受穷奢极欲的生活,对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毫无顾忌的与情妇鬼混,他直接写出质询而且派人送到教廷公开宣读,而对那些从高贵的枢机到普通的牧师同样道德败坏的举动,他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一次又一次,萨伏那洛拉毫不客气的抨击梵蒂冈已经堕落成了由一群世界上最卑鄙的混蛋把持的污秽之地,为此他干脆宣布佛罗伦萨不再听从梵蒂冈的命令。
面对萨伏那洛拉毫不留情的指控,亚历山大六世开始试图收买,他宣布任命萨伏那洛拉为佛罗伦萨主教,而且在给他的公开信里盛赞这位虔诚的教士是“教会的榜样”,但是他的这个示好并没有带来预想的结果,萨伏那洛拉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亚历山大六世,而让亚历山大六世恼火的是,他的这个任命反而为萨伏那洛拉借用佛罗伦萨主教的身份传播他的思想提供了更大的方便。
最终,佛伦伦萨宣布不再听从亚历山大六世的命令,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萨伏那洛拉甚至发动了一场推翻统治佛罗伦萨的美蒂奇家族的“革命”!
那是一场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革命,民众冲进了美轮美奂的美蒂奇宫,在驱赶了这个统治了佛罗伦萨已经三代几十年的家族之后,宣布成立了一个由萨伏那洛拉为首,又一个三百人的大议会组成领导的共和国城邦。
而就是在宣布成立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时候,萨伏那洛拉同时宣布佛罗伦萨不再听从梵蒂冈的任何命令,而且他公开宣称直到“那个用毒药和金钱铺路登上宝座的人”不再是教皇,佛罗伦萨才会重新回归教宗的座下。
佛罗伦萨的举动无疑是狠狠的打击了亚历山大六世的颜面,当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甚至已经决定派出军队讨伐萨伏那洛拉这个敢于公然蔑视他的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法王查理八世的入侵打乱了一切。
而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萨伏那洛拉居然与查理结成了联盟。
在萨伏那洛拉眼里,法王查理俨然就是上帝派来毁灭这个已经被堕落,犯罪,色情与贪婪玷污的世界的天使。
法**队就是上帝的武装,他盛赞查理的文治武功,更赞佩他敢于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矫正这个已经扭曲颠覆的世界。
萨伏那洛拉让民众打来城门迎接查理,同时他甚至计划派出军队跟随查理一起向罗马进军,洗涤被世俗虚荣的污秽淹没了的梵蒂冈。
为了表示对查理的崇敬之情,尽管查理年纪轻轻,但是萨伏那洛拉在所有公开场合都称呼法国国王为“慈祥的父亲”和“我们大家尊重的那个人”,甚至因为对查理的崇敬,连法国都被他称为“慈父之国”。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法国人居然败了。
法国人的撤退让佛罗伦萨一下子独自暴露在了梵蒂冈的面前,隐忍了许久的亚历山大六世终于可以一雪前耻的好好教训那个无数次让他丢脸的穷教士了。
只是亚历山大六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他对萨伏那洛拉动手,米兰人突然进入了罗马涅!
萨伏那洛拉的事情不得不被放在了一边,而除了佛罗伦萨和萨伏那洛拉这个异类之外,在罗马涅还有着其他一些让同样让亚历山大六世一时间无法收复的势力。
其中有个地方,叫蒙蒂纳。
蒙蒂纳原本是一座山的名字,这座位于罗马涅东北部,与雷亚罗平原相邻的山峰恰好居高临下的俯视雷亚罗平原,而以这座山峰四周围绕的地区为主,一片略显狭长的土地就是归属于蒙蒂纳的领地。
蒙蒂纳山不是很高,但是却颇为陡峭,早年间热那亚人为了防止威尼斯人从陆路上的入侵,曾经在这这里修筑过一座城堡,而也是在这座城堡的山脚下,双方曾经发生过一场罕见的恶战。
不过那毕竟都是二三百年前的事了,蒙蒂纳山的城堡随着岁月与风雨的侵蚀已经渐渐荒芜颓败,而且随着攻城火器的威力越来越大,早年建立的这座蒙蒂纳山城堡已经渐渐的不再适应如今的战争。
于是这片领地的主人决定重新修建一座更加坚固的新的城堡,同时给这座城堡取名新堡,然后主人很愉快的把这片领地和正在建造的新城堡送给了他宠爱的女儿。
现在这片领地和城堡的主人,叫巴伦娣·德拉·罗维雷。
亚历山大知道蒙蒂纳这个地方,是因为巴伦娣曾经说过,她的父亲已经把那座正在重新修缮的城堡给了她。
现在,当听说米兰人居然到了与蒙蒂纳的城堡只隔着一块平原地带的雷亚罗城之后,亚历山大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有麻烦了。
这种想法实在是没有什么依据,但是亚历山大却凭借本能感觉到某种即将发生什么事的征兆。
果然,亚历山大的预感很不幸的应验了。
4月2日,就在亚历山大六世第二次向米兰派出使者几天后,一个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消息传来了。
米兰公爵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宫廷秘书突然出现在了威尼斯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很多人都因为意外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卢德维科正是为了对抗威尼斯,所以不惜向法国求援,从而引来了早已经垂涎整个亚平宁半岛的查理八世。
如果说威尼斯与热那亚之间有的是旧恨,那么威尼斯与米兰之间就是新仇。
对罗马涅地区的控制不但能衡量教皇的权威,也能证明谁才是意大利土地上的真正强者。
不论是威尼斯还是米兰,他们对这片土地都有着志在必得的**,而热那亚人则把罗马涅视为维护他们东方安全的缓冲地。
亚历山大六世当然不想看到属于罗马的传统地区会成为其他人争夺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卢德维科居然与威尼斯人勾结了起来,这是他既没有想到更不希望看到的糟糕结果。
如果说米兰人只是因为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原因才会与波吉亚家反目成仇,那么威尼斯人就是纯粹为了罗马涅而来。
对于罗马涅这片广阔地域的**,曾经让威尼斯人不止一次试探过所有对手。
可是不论是热那亚还是梵蒂冈教廷,对威尼斯人都充满了警惕,这让威尼斯人也不由谨慎了许多。
现在,米兰人居然尽弃前嫌主动向威尼斯人派出了使者,亚历山大六世立刻察觉到了这其中令他不安的某些东西。
果然,几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罗马。
米兰与威尼斯建立了同盟,而他们的敌人,就是梵蒂冈的亚历山大六世。
这绝对是个让很多人既意外又震动的消息,因为人们发现,随着威尼斯人忽然介入米兰与梵蒂冈之间的纠纷,罗马涅地区的势力天平正在发生倾斜。
早已觊觎罗马涅的威尼斯人,就如同的法国人一样,俨然成为了这场纠纷的势力仲裁人。
现在只要他们向任何一方稍微靠近,局势就将向其有利的方向变化。
虽然为出现这样的局面感到愤怒,但是亚历山大六世却知道如今对来他说,正是最艰难的时刻。
出使那不勒斯成为了凯撒放弃圣职,接掌世俗事务后的第一个任务,尽管这足以证明亚历山大六世对这次与那不勒斯结盟是如何的看重,但是要想要那不勒斯国王腓特烈同意建立这个同盟,却不是那么短的时间就能完成的。
而米兰军队已经进入了罗马涅地区边缘的雷亚罗,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虽然愤怒却又一时间无可奈何。
米兰人背后有马克西米安这位德意志国王和帝国皇帝的身影,而威尼斯人又试图接着参与进这场纠纷渗透进罗马涅,而贡萨洛对正在发生的一切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亚历山大六世第一次感到自己孤立无援了。
到了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六世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用支持阿方索成为枢机主教,来换取阿拉贡与西西里国王费迪南的支持。
亚历山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被叫到了老罗维雷家的别墅。
虽然还没有见到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但是亚历山大其实已经猜到为什么找自己来。
这一次,亚历山大不想那么容易就答应朱利安诺的要求。
似乎也猜测到了亚历山大心思,老罗维雷让人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在别墅里书房,当走进那间硕大的房间时,亚历山大不禁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深深的震动到了。
精致的大理石雕塑,美轮美奂的拱形圆顶上的壁画,还有那些如果放在后世可以让无数收藏家发疯的大大小小的名家画作,老罗维雷的书房进如同一座小型艺术博物馆般蕴藏着丰富的艺术瑰宝,令人痴迷。
“这些都只是一小部分,”朱利安诺似乎没有注意到亚历山大那目瞪口呆的神情,他一边从名贵的梨木书桌后面走过来,一边随手招呼着亚历山大坐下“要知道和这些能够流传后世的艺术宝藏相比,也许教皇的冠冕未必会更有价值。”
对于朱利安诺这句话,亚历山大深以为然。
他知道罗维雷家与很多这个时代的名门贵族一样,都是文艺复兴的坚定支持者。
他们不但出巨资资助那些大师巨匠,也愿意成为那些并不出名,甚至因为怀才不遇穷途潦倒的艺术家的保护人。
就这一点来说,不论是罗维雷还是波吉亚,或者是米兰的斯福尔扎与如今正不知道流亡何处的美蒂奇,都有着某些惊人的相似之处。
就在亚历山大为这个时代的豪门望族们对艺术的重视感慨万千时,朱利安诺接下来的话瞬间把他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不过这里的东西虽然都是珍品,但是和蒙蒂堡的收藏比起来就差很多了,要知道巴伦娣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所以我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只要想想那些收藏在城邦里的奇马布埃,皮萨内洛,马萨乔这些大师的画作被威尼斯人占为己有,我就觉得那一切真是可惜啊。”
亚历山大有点呆滞的看着朱利安诺,每听他说出一位大使的名字,亚历山大就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似的,当听到朱利安诺用无比可惜的语气说:“再想想那里还有我当初亲自从佛罗伦萨带回来的波提切利和达芬奇的画作,可现在也肯定要落入威尼斯人的手了。”之后,亚历山大知道这可是再也不能忍了。
“绝对不能把蒙蒂堡让给米兰或者是威尼斯人,”亚历山大说“难道我们不应该为维护巴伦娣的权益做点什么吗?”
看着亚历山大义愤填膺的样子,原本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钟的老罗维雷抓起桌子上的坚果,只用两根手指用力一捏就碾碎了坚硬的果壳。
“说的对我的女婿,为了巴伦娣,你的确得去做点什么。”
第一六四章 蒙蒂纳之主
在这个时代,法兰西在意大利城邦的眼里,还是穷乡僻壤,而法国的首都巴黎也不过是个比其他地方稍微大点的城市而已,和酝酿了文艺复兴的众多意大利历史名城相比,法国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至于被法国人视为法兰西文明之珠的罗浮宫,更是还没有影子,所以蒙蒂纳的新堡也就还没有“意大利的小罗浮宫”的美名。
可这并没有让亚历山大忘记曾经见到这座城堡里那些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时的震撼,和见到那座堪称美轮美奂的城堡时的惊艳。
如果一定要说这座城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只能说蒙蒂纳城堡是一座堪称这个时代异类的古怪建筑。
火器的出现让战场上发生了一些几千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变化,不论是纯步兵时代,战车时代,还是骑兵横行的那些岁月,虽然战争的形势发生了种种变化,但是却始终都是冷兵器的较量,虽然也因为出现了某些威力巨大的武器而导致战争的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自始至终几千年来最根本的一些东西始终没有变动。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守城术。
不论是欧洲人气势如虹的重甲骑兵,还是飘忽机动令人胆寒的蒙古轻骑,或者更早些的所向无敌的罗马军团,在攻城这个巨大的难题面前都往往变得束手无策。
无数强大的军队在坚固的城墙前都铩羽而归,这其中既有汉尼拔这样的常胜统帅,也有贝利撒留这种天生鬼才,往往那些名将们宁可在野外面对比自己更多的敌人,也不愿意与一支依托坚固城墙的少数敌军对峙消耗。
这是因为在坚固高大的城墙前,再高明的军事艺术也往往变得毫无用处,而除了一次次的苦战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征服一座哪怕是小型的堡垒。
但是火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在地中海对面,当奥斯曼人用乌尔班大炮轰击开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时,在那惊天动地的隆隆炮声中,轰然倒塌的不止是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和随之消亡的东罗马帝国,还有对无数人来说已经延续了千年的战争观念。
坚固的城墙再也不是可以阻挡一切的万能法宝,火器的出现终于威胁到了已经延续几达2千年的城堡不可动摇的地位。
正因为这样,最近几十年来城堡的建造已经越来越向着该如何防御威力变得越来越巨大的火炮这个目标发展,而在这同样短短的几十年间,各种各样的攻城火器的出现也让城堡防御的要求变得越来越高。
当人们还在为乌尔班大炮的威力瞠目结舌时,很快就发现一股建造巨炮之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席卷欧洲,在布拉格,在维也纳,在刚刚赶走摩尔人的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人们不遗余力的制造着各种口径巨大,威力惊人的大型火炮,而在威尼斯远在地中海上的一些殖民地上,为了防御奥斯曼人可能发动的进攻,财大气粗的威尼斯人更是卯足了劲的在建造能够抵御重型火炮轰击的防御堡垒的同时,也迅速制造着各种希冀可以瞬间击沉入侵敌舰的大量火炮。
蒙蒂纳新堡就是在这么一个军事技术与军事防御建筑风格都在发生着巨大深远变故的时代建造起来的。
亚历山大记得的关于蒙蒂纳新堡的一个最有争议的说法,就是这座城堡是不是欧洲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式防御建筑。
在亚历山大的记忆里,这个争论曾经一度引起过很多人的关注,甚至在专业的学术界里,关于蒙蒂纳新堡的建造也有着非凡的意义,因为按照某些建筑史家的观点,蒙蒂纳新堡完全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异类。
坚固的城墙与全新的防御建筑体系,无疑赋予了这座城堡重大的军事职责,其实只要想想建造这座城堡的时代就可以明白,这个时候正是意大利半岛混乱不堪,正在发生着号称“小世界大战”的最动乱的时代。
可是与严峻的局势矛盾的,则是这座城堡本身却又有着与做为堡垒截然不同的某些建筑风格和充满了让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浪漫元素,如果一定要说有一座建筑可以与它相比,那就只有举世闻名的巴伐利亚的天鹅堡能够与之媲美了。
而在建筑史界中,还有一个说法也一直被人们所热议,那就是天鹅堡正是在很多地方借鉴了蒙蒂纳新堡的风格和特点。
就是这样一座城堡,即将成为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领地和她的居宫,只是如果罗维雷小姐要想安安生生的在属于自己的这座如梦似幻的城堡里生活,那还需要有人先为她打上一仗。
这个差事,现在就落在了亚历山大身上。
亚历山大其实很想说不去的,但是最终老罗维雷的一番说辞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如果他不肯为巴伦娣效这个劳,那简直就是对罗维雷小姐的不敬,至少罗维雷一家人当时都用很严肃的眼神盯着亚历山大,那种庄严的样子很像是在做弥撒,又好像是在举行葬礼。
“那是巴伦娣的领地和她的城堡,想想吧,城堡里除了那些艺术珍品,还有她居住的房间,而这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你能忍受那些肮脏粗俗的米兰雇佣兵还有满身鱼腥味的威尼斯人随便进入只有你你才有权进入的房间,甚至侵占她干净圣洁的床吗?”
“绝对不行,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当时亚历山大是这样义愤填膺的回答的,他的这个回答显然让老罗维雷很高兴,这从他兴奋的捏碎了好几个坚果然后吃个不停就能看出来。
随着米兰人逐渐向雷亚罗城增兵,各种谣言就显得更多了,罗马人已经感觉到了战争的气息,同时一个令人关注的消息也在罗马的上层与商人间流传着。
有一个女人,她能够通过各种手段弄来粮食,同时她也能从其他地方弄到很多当下因为道路被截而市面上奇缺的各种物资。
让很多人感兴趣的是这个叫奥尔迦拉女人虽然拥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却好像并没有什么钱,所以她正在到处寻找能够合作的伙伴。
这让很多人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但是当他们听说这个女人与科茨察赫甚至是贡萨洛都来往密切时,人们不由认真考虑这个这个消息是不是可靠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出奥尔迦拉的那座不大的寓所,一时间罗马城里很多人渐渐知道了有这么一位很了不起的名媛美人。
亚历山大再次被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召到他的别墅,已经是2天后。
这一次老罗维雷甚至没有让亚历山大和女儿见面,而是把他直接叫到了自己书房。
在那里,拉福尔和康斯坦丁已经等了很久。
老罗维雷很认真的为亚历山大做出了策划,从提出让他加入自己的军队开始,直到认为亚历山大应该为了未婚妻的名誉而主动要求米兰和威尼斯人停止向蒙蒂纳新堡进军。
“必须阻止米兰人,如果他们继续向罗马进军这其实对我们并没有好处,”朱利安诺对自己的家人们说“我们必须承认亚历山大说的不错,米兰人与威尼斯人的同盟已经让波吉亚没有了办法,他会向阿拉贡求援的,那样那个阿方索很可能会成为枢机,特别是现在,凯撒已经主动放弃了圣职,对波吉亚来说谁成为枢机都已经和他无关,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对他有利的呢。”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拉福尔德拉罗维雷神色低沉,这位新晋的热那亚大主教这时候眉头紧锁,一双酷肖他的哥哥,却略显柔和的眼睛从不远处的亚历山大脸上扫过“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似乎察觉到拉福尔的目光,亚历山大的眼神迎过去,这是他第一次被邀请参加罗维雷家的会议,按照老罗维雷的说法,这是为了证明他与巴伦娣之间的关系。
“米兰与威尼斯是敌人吗?”亚历山大忽然问,看到旁边的康斯坦丁投来奇怪眼神,他继续说“他们当然是敌人,否则卢德维科也不会把查理引进米兰,可他们现在是盟友了,既然他们能成为盟友,那么罗维雷和波吉亚为什么不可以?”
康斯坦丁的脸上先是显出诧异,然后就露出了愤怒,他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亚历山大,因为恼火而迸发的质问就要破口而出。
“去找那个波吉亚,”朱利安诺忽然说,他的目光落在拉福尔的身上“拉福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波吉亚和你关系很好,也许他愿意看到你向他提出这个建议。”
“什么建议父亲,难道您真的要与波吉亚结盟?”康斯坦丁愕然的问“他们是我们的敌人,那个罗德里格波吉亚甚至还想要杀掉你,而他的叔叔当初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伤害你,难道这样您还要和他们一家结盟吗?”
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朱利安诺略微沉吟,然后他轻轻摇头。
康斯坦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可不等他开口,老罗维雷已经说:“我当然忘不了,不论他是罗德里格波吉亚还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波吉亚家与罗维雷之间的敌意是不可能消失的,就如同我忘不了曾经为你向他的女儿卢克雷齐娅求婚,却受到了他们的羞辱一样。”
听到父亲提起当初求婚被拒的事,康斯坦丁脸上的怒火更盛,他甚至有些恼怒的看了眼旁边的亚历山大。
对康斯坦丁来说,向卢克雷齐娅求婚被拒这件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之一,他不想让任何人提起,更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可父亲现在却当着亚历山大的面说出了这件事,这让康斯坦丁甚至对知道了这事的亚历山大也有了一种莫名恨意。
“那是对我们家族的侮辱,”朱利安诺却对儿子的情绪并不在意,他看了看四周的几个人“但是我不是与波吉亚结盟,而是与梵蒂冈结盟,米兰人得到了德意志国王的支持,而威尼斯人要趁机进入罗马涅,这是梵蒂冈不能接受的,也是我们罗维雷家绝对不能允许的,你们明白吗?”
拉福尔微微点头,做为罗维雷家在罗马的代表,即使是朱利安诺因为被亚历山大六世迫害不得不逃到法国去的时候,他也始终留在罗马为家族奔波,而依仗着精明的手腕,他不但在罗马贵族当中颇有人缘,甚至连亚历山大六世也并没有因为他姓罗维雷而对他另眼看待。
“我们要组织起一支军队,对,一支军队,”朱利安诺盯着康斯坦丁“记住我的儿子,你现在的战斗不是为了波吉亚,而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为了热那亚,所以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会,终于神色阴沉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朱利安诺露出了微笑,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康斯坦丁“做为骑士要像一头狮子,而做为领袖要想一头狐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家族的希望。”
老罗维雷说着目光又投向亚历山大。
“至于你,你要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你对巴伦娣的爱,”罗维雷淡淡的说“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这样我们才有加入这场战争的名义。”
“是的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亚历山大的声音平静,但是眼神很坚定,这让朱利安诺的心情略微好了些。
“不过我的军队需要更多的支持,”亚历山大说“阿格里人虽然勇敢但是数量太少,如果要守卫蒙蒂纳城堡,就必须有更多的士兵才行。”
“你可以得到一千人,这足够你守住城堡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等待梵蒂冈和热那亚军队的支援。”朱利安诺捉摸了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和米兰人野战,要知道他们招募了很多山地雇佣兵,我想你已经在我这里见过他们了,要知道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这些山地雇佣兵是很麻烦的。”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些瑞士雇佣兵不是好惹的,即便朱利安诺答应给他一支1千人的军队,可他也不想与那些敬业到只能用偏执和疯狂来形容的瑞士人交战。
蒙蒂纳城堡?
当从罗维雷的别墅出来很久之后,回头看看山丘上那座如空中花园般美轮美奂的房子,亚历山大忽然轻轻一笑。
“帕加索斯,我们又要出征了,”亚历山大微微低头抚摸了一下战马光滑的背毛“这一次你可要乖乖的。”
1497年4月7日,亚历山大忽然在罗马市政厅以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未婚夫的身份发出对蒙蒂新堡以及对整个蒙蒂纳的宣称权,同时他宣布米兰与威尼斯人不被蒙蒂新堡欢迎。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一直冷眼旁观的热那亚人,正式介入了罗马涅的纠纷之中!
第一六五章 圣德兰的女仆们
一个年轻女仆提着个很大的桶子有些困难的沿着小路向前走着,在下路尽头,一条小溪正潺潺流过。
虽然已经是四月,但是河水依旧有些冷,女仆把桶子放在小溪的边上,从里面拿出堆得满满的衣服和一根很结实的木棒,把衣服在水里浸湿之后蹲在溪边开始用力拍打起来。
小溪并不宽,对岸是一座紧帖着溪岸建起的修道院的围墙,围墙的年代已经很久,墙面上已经发黑,高高的耸立在那里显得很森然。
除了这个女仆,在小溪岸边还有好几个向她一样的年轻女人在洗涤着衣服,此起彼伏的木棒拍打声听上去倒好像是几个人在相互较劲似的。
就在这声声拍打中,女人们依旧抓紧时间说个不停,小溪边时不时传来阵阵嘻嘻哈哈的嬉笑声。
“你的女主人还好伺候吗?”一个略显微胖的女人跑到那个年轻女仆的身边,一边举着木棒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衣服,一边好奇的问“我听说她可是罗马城里的大贵族,这样贵族小姐一定都不太好伺候吧。”
“还好吧,”女仆把衣服反过来放在石头上,先是用手揉了揉,然后才用木棒轻轻拍着“她看上去挺好的,也很安静没有那么多的事。”
“那就好,那些贵族女人有时候一个个都很刁蛮的,你知道吗,据说之前有个进修道院的贵族小姐,居然每天都要吃不同的食物,而且她还规定每天都必须穿洗过的衣服,可修道服就只有那两件,结果我几乎天天要为她不停的洗衣服,我的手都因为这个裂口子了。”
年轻女仆有点可怜的看了看胖女人,看看她那肥胖的身子,就知道每天蹲在溪边洗衣服对她来说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其实她的女主人同样也是要求每天都要穿新洗的衣服的,只是和修道院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的女主人有好多件修道服,所以她不至于为每天不停的换洗忙个不停。
“我听说总有人来看你的女主人是吗?”胖女人又好奇的问“和我说说那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个,年轻女仆就停下了手,她歪头向两边看看似乎是怕有人听到似的,然后她用很低的声音小声说:“我告诉你可不要乱传,要知道她可是罗马城里的大贵族如果让她知道我随便乱说我就要倒霉了。”
听到女仆这话,胖女人立刻兴奋的点点头,她的手里已经停下了拍打衣服,只是一脸好奇的紧盯着年轻女仆急火火的说:“你放心吧,我绝不会乱传的。”
得到了对方保证,女仆好像就真的放心了似的,压低声音继续继续说:“那些人看上去就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我见过他们当中好几个人的穿戴都是我们从没见过的,有的人的随从看上去就好像是骑士,而且就在几天前我见过有个坐马车来的年轻人,他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是位公爵,不但长得漂亮更让人见了就觉得好高贵似的,这些人好像都特别喜欢我的女主人,而且和她都很好,我刚说的那个像个公爵似的年轻人给她带来了好多东西,而且好像院长都对他很恭敬似的。”
“哦,那可真是不错,”胖女人羡慕的看着女仆“那可是要比我好多了,我知道的那些来修道院的贵族小姐们大多都不好对付,我就曾经伺候过一个躲到修道院里来生孩子的女人,那段时间简直就是我的噩梦。而且那些女人也都大多没人理会她们,都是等她们生完孩子之后要么把孩子直接送走,要么就就在修道院,然后她们自己就离开了,我们根本从她们那里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的女主人昨天给了我一块好大的肉饼,里面塞了好多的肉呢。”年轻女仆炫耀的说了一句,然后她开始形容那块肉饼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她的形容让旁边的胖女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直到一块白乎乎东西从她眼角里河水里漂过。
胖女人习惯的看了一眼,当看到那正是她放在石头上拍打的衣服时,不由发出声尖叫,她用力站起来深一浅一脚的追着衣服向下游跑去,而岸上就传来一群女人幸灾乐祸的哄笑。
胖女人顾不上那些嘲笑声,她知道那件衣服很贵重,如果侬丢了她是绝对赔不起的,这让她吓得全身冰冷,到了后来干脆顾不上溪水冰冷,掀起了裙子底摆咬牙下到小溪里追着不停漂流的衣服。
但是糟糕的是,随着地势降低,前面不远处形成了一道向下的坡道,原本流势轻缓的小溪骤然变得略显湍急起来,那件衣服就顺着这变急的水势中向着下游冲流下去。
胖女人发出了声焦急的叫喊,她头上这时已经满是水珠,也不知道是溅上的溪水还是因为害怕出的冷汗,当她疲惫绝望的停下来,看着那件越漂越远,已经追不上的衣服欲哭无泪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隐约的马蹄声。
那不是一匹马,而是好几匹马的声音,沉重的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的声响由远及近,女人习惯的向着前面溪岸的远处看去,恰好看到一队骑兵正沿着小溪岸边向她的方向迎面而来。
胖女人本能的向远处正在漂走的衣服指了指,然后就沮丧的放下来手。
但是一个让她意外的情景出现了,那队骑兵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在看到小溪里的衣服后,那个骑士似乎笑了笑,然后忽然带马迈步跳进小溪,然后抽出腰间的马刀,弯腰一挑敲好把漂到面前的衣服挑了起来。
胖女人高兴的发出一声尖叫,她甚至还在水里跳了一下,不过这个动作让她险些被缠在腿上的裙摆绊倒。
那个骑士用马刀挑着湿漉漉衣服在小溪里向前走着,当他来到胖女人面前时,他把马刀向下一倾,湿衣服顺势滑到了胖女人张开的手臂里。
到了这时,那些河岸边的女人们才发现这个骑士颇为古怪的衣着。
和要么被华丽的铠甲包裹全身的威武骑士,或是要么穿的破破烂烂的雇佣兵比起来,这个骑士和他同伴的衣着显得未免有些与众不同。
他们的头上都戴着鱼脊盔,但是却没有人的头盔上有当下流行的面罩,而除了保护身体上一些要害部位之外,他们的铠甲似乎显得太过单薄,一件如同一个铁背心般的略显弯曲的板甲套在身上保护着躯干,而四肢上除了手腕上看上去很结实的皮护腕,就没有其他的防护了。
这些骑士的上衣是红色的,裤子则是黑色,看上去很结实的厚绒上衣两侧一排排的扣子紧紧扣在胸甲边缘的扣眼里,看上去就好像整个人都与那件样式古怪的胸甲结合在一起了。
所有骑兵都没有携带长矛,也没有佩剑,而是在马鞍边斜挂着一柄很罕见的马刀,而且在这些骑兵腰间宽大腰带上皮套子里,都挂着几个奇怪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为胖女人捡回衣服的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骑士,他穿着和其他人款式一样的胸甲和外套,唯一不同的是在身后有一件黑色的丝绒短披风。
胖女人的脸上红了,她双手抱着还在不停淌着水的衣服有些傻乎乎的仰头看着面前的年轻骑士,似乎完全忘了应该向他道谢。
“请问这是哪?”
直到年轻骑士第二次发问,胖女人才“哦”了一声,急急的回答:“这里是圣德兰修道院。”
“那么说你们都是见习修女?”年轻骑士似乎有点意外,不过看看这些女人的衣着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如果可以我们想觐见这里的院长大人可以吗?”
“我们不知道,”胖女人有点傻傻的说“圣德兰修道院是轻易不允许男人进去的。”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年轻骑士低声自语了一句,他回头向来路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也许是因为对方帮了大忙,也许纯粹是因为对方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骑士,胖女人继续说:“不过如果你要见修道院长也是可以的,不过必须经过执事修女的同意。”
听到她的话,年轻骑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略显感激的向胖女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向跟着他的一个骑兵大声命令:“赶快回去告诉大人,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叫圣德兰女修道院。”
“遵命,奥孚莱依队长!”那个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向着来路上奔去。
“这是叫圣德兰修道院吗?”那个年轻骑士说着从马鞍上一个硕大皮包里拿出个绑着支碳笔的本子,用碳笔迅速的在本子上画了个草图,然后看了看四周,又在草图上做了几个标注,然后才很小心的收起那个本子。
“请问你们是要见修道院长吗?”之前与胖女人说话的年轻女仆走了过来,她显然要比其他女人见过更多的世面,她甚至还特意注意了一下这些骑兵中掌旗手举着的那面标旗上的图案。
一个很古怪的图案,等边三角形里一个完全充斥三个边的圆形,在圆形左右两边与三角的空白中,分别是两束相互交叉的麦穗和一座城堡的图案。
女仆有些好奇的盯着这面古怪的标旗,虽然那些来看望她女主人的人们好像总是刻意隐藏,当她还是能从他们身上好多小东西上发现一些明显的标记,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个盾徽当中一头红色公牛的徽章,而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徽章。
“能告诉我执事修女在什么地方吗?”被称为奥孚莱依队长的骑兵队长向年轻女仆问着,这引起了胖女人的不满,她很想挤开身边这个比自己年轻又比自己漂亮的讨厌女人,不过很显然那个骑兵队长虽然帮她捡回了衣服,却对她没什么兴趣。
“执事修女就在修道院的那座房子里,”年轻女仆略显兴奋的回答,虽然来看望她的女主人的人很多,但是却从没有人注意到她,现在这个年轻的队长让她忽然觉得自己俨然成了这些女人当中最吸引人的一个,这让她感到说不出的骄傲“请问你也是来看望我女主人的吗?”
“你的女主人?”年轻队长有些不解的问。
“对,难道你们不是来见我的女主人的吗?”女仆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从她的女主人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一直很小心的躲在修道院里没有随便出门,但是这段时间来一直有人不停的来见她。
而且这些人一来就往往要为她送来很多东西,这让女仆觉得女主人就如同一位公主。
可是现在这些人居然不是来见她的女主人的,这让她感到很奇怪。
“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院长?”女仆不禁有点警惕的问。
“我们是阿格里人,”年轻的骑兵队长露出了个骄傲的微笑“我们是阿格里领主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大人的猎卫兵,我的名字叫阿佩罗奥孚莱依,是大人身边的行军队长。”
女仆脸上露出了疑惑神色,就在她要再次开口时,她忽然听到了阵阵隐隐的声响。
女人们诧异的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从很远的地方正飘起一片烟尘。
圣德兰女修道院的执事修女,是个比那个洗衣服的胖女人更加肥胖的老修女。
一身黑色修女服穿在她的身上,让人很担心可能随时会被紧裹在里面的肥肉崩开,当奥孚莱依在女仆的引导下见到她,同时提出请求能在修道院外的房子里留宿时,执事修女很严厉的拒绝了他的这个请求。
“这是不被允许的,虽然你们并没有进入修道院,但是这些地方依旧是属于修道院的产业,而修女们是不能见男人的。”执事修女冷冷的说“要知道即便是她们的亲人,一旦在她们真正不再是见习修女之后也再也不能和她们见面,这里是上帝新娘的居所,不能让男人进入。”
面对固执的执事修女,奥孚莱依感到恼火却又无奈,这是离开罗马后的第一个晚上,作为先导骑兵的队长,他除了要勘探地形还要为后面的队伍寻找到足够好的宿营地,可现在这个修女的冷漠态度让他一时间觉得毫无办法。
奥孚莱依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胖修女,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请求这位超大号的“上帝新娘”时,窗外远处小路上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显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而他这时候正牵着马,从修道院高大围墙下的一扇小门走出来。
第一六六章 意外的遭遇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奥孚莱依可以肯定那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男人。
看到那个牵马男人的身影,行军队长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不过即便这样他并不敢对这个胖修女怎么样,只是心里却更加的懊恼。
奥孚莱依还是个年轻人,他前面那20年的时光大多都是在阿格里的乡村里和他的父母一起过的,后来他成了他叔叔老奥孚莱依的学徒,虽然可以离开土地,却只是换了个地方,然后就是整天和石头打交道。
在奥孚莱依的心目中,修女无疑是高贵,纯洁,甚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便是看到有年轻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古怪相反,他只是为这个胖修女怎么能对他们有这么不同的待遇感到不满,但是依旧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
所以奥孚莱依尽管在勘探地形和敏锐的意识到这与军事有着密切的关系上充分显示出了少有的天赋,但是在很多其他事情上却并不比那些油滑的老兵们好,甚至更糟些。
所以当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猎卫兵们赶到修道院外时,看到的是站在路边正手足无措等着他们的行军队长。
当听说发生了什么之后,亚历山大暗暗叹气,他这个时候居然有点想念马希莫了。
如果那个滑头在的话,一切也许就好办多了。
亚历山大相信如果换成是马希莫,也许不但自己一行人这时候已经可以住进舒适的房子,说不定马希莫还能顺便假公济私的为他自己找个修女私下交流一下对圣经的理解与领悟。
只是现在那个骗子如今正在箬莎身边,这倒让亚历山大不由觉得手头未免有些因为缺少人手而略显窘迫。
“我们可以用钱打动那个讨厌的修女,”亚历山大只能这么开导纯净的行军队长,不过在听奥孚莱依为其他的年轻男人就能随便进入修道院感到愤愤不平后,他只能微微苦笑着看着这个阿格里青年。
在旁边波西米亚人发出嘲讽的大笑声中,亚历山大只能在心里想:“有时候纯洁也是件好事。”
事实证明亚历山大的话是对的,当一小袋金币送到胖修女面前后,这位“上帝新娘”先是矜持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之后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在圣德兰修道院外属于修道院产业的小镇立刻忙碌了起来,一队队的骑兵进入了镇子,很快一些房子里就出现了女仆们忙碌的身影,和时不时被男人袭击时发出的似嗔似喜的斥骂。
亚历山大的住所是在距修道院不太远的一处很偏僻的房子里,因为之前在桑尼罗村庄里被袭的教训,当亚历山大住进这栋房子后,保罗·布萨科就带着他的猎卫兵把这座房子团团包围了起来。
而直到作为行军队长的奥孚莱依把一切都报告完毕之后,亚历山大才略显疲惫的躺在了已经铺好的床上。
到了这时,他才有机会好好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热那亚决定加入关于罗马涅的纠纷当中,并没有人感到奇怪,或者说当威尼斯宣布支持米兰人时,很多人就已经想到热那亚加入其中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做为与伦巴第地区同样享誉的传统大区,罗马涅因为历史的原因,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
如果说伦巴第是因为其富饶而令所有人垂涎,那么罗马涅虽然不能像伦巴第那样提供丰富的物产,但是却因为拥有着悠久历史与政治影响而更引人注目。
谁能成为罗马涅的主人,谁就意味着有统一整个由早年罗马帝国留下来的广大疆域的可能!
和威尼斯人不惜与米兰尽释前嫌结成同盟一样,威尼斯也不会在意与梵蒂冈之前的那点龌龊,只是没有人猜到,首先找到理由加入这场纠纷的,是一个对罗马人来说虽然并不陌生,却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对亚历山大提出的关于蒙蒂新堡的权利问题,没有人真的把这件事当真,或者说没有人真的认为罗维雷家只是为了一个女儿作为嫁妆的一座城堡就如此大动干戈。
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热那亚不能容忍威尼斯侵占罗马涅,更不能坐视威尼斯在得到罗马涅后势力直接进逼弟勒尼安海右岸,然后直接把热那亚人堵死在弟勒尼安海的海湾里!
正因为这个,当亚历山大以巴伦娣未婚夫名义公开宣布对蒙蒂纳新堡的主权时,罗维雷家做了一件让很多人都觉得虽然意外却也颇为大气的事。
拉福尔·德拉·罗维雷以热那亚大主教的名义,公开宣布鉴于这场联姻,罗维雷家已经将以蒙蒂新堡为主的蒙蒂纳地区的领主权过渡到了亚历山大的名下,而且拉福尔甚至在刚刚建成不久的耶稣圣心大教堂里为亚历山大公开授予徽章标志。
绿色麦穗代表着阿格里,而城堡则寓意蒙蒂纳,亚历山大的“几何徽章”终于看上去不再那么显得那么空荡突兀了。
不过真正让亚历山大高兴的,并非这看上去已经有点样子的徽章,而是朱利安诺的确信守诺言的给了他一支一千人的军队。
而且到了这时候亚历山大才明白,为什么即便明知道罗马城里险象环生危机四伏,但是老罗维雷依旧毫不在意的回来了。
就是因为在当初占领罗马的法**队中,还有着一支热那亚的军队。
而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当法国人败逃撤退之后,这支热那亚军队却没有跟着法国人逃走,而是顺势成为了罗马城的守军之一,当联军以耀武扬威的姿态进入罗马之后,这支热那亚军队也就自然而然的跟着变成了解放罗马的有功之臣。
对这一连串的变化,亚历山大只能在心里说一句“老家伙果然是狡猾狡猾滴”。
然后他就心安理得的把这支之前的“伪军”接受过来,让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刚刚成立的“蒙蒂纳同盟”的先锋。
之所以是先锋,这是因为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老罗维雷,都不认为只靠亚历山大那不到2000人的军队,就能解决来自威尼斯的威胁。
人人都知道关于蒙蒂新堡的主权只是一个借口,既然热那亚已经下定决心干预罗马涅事务,那么接近着一场由几方势力参与进来的战争很快就会来临。
1000名热那亚士兵,还有总共不到700人的阿格里与波西米亚人,这就是亚历山大如今的全部力量,这让他多少有点头疼,而且因为刚刚接手热那亚人,亚历山大并没有对他们抱着太大的希望。
这并非是说热那亚人不勇敢,相反这些同样秉承着海洋民族冒险精神的军人都很彪悍,不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上,热那亚人都是以积极进取而出名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最懒散热那亚人,只要是遇到与威尼斯有关的事情都会变得瞬间狂热起来,就如同威尼斯人会不惜一切也要在各个方面压倒热那亚人一样,一个真正的热那亚人是绝不能容忍威尼斯热人的挑战的。
亚历山大担忧的是热那亚人无法和他的阿格里人形成有效的战斗协调。
在接受这支“热那亚伪军”的时候,亚历山大看到过他们的战斗操练。
不能不承认,看着那些排列整齐,衣着统一的热那亚盾剑兵,还有那些手持强弩的弩手们,亚历山大多少为自己手下那些装扮驳杂,看上去就像群歪瓜裂枣的军队有些汗颜。
不过老罗维雷很快就慷慨的为他的军队提供了一笔不菲的换装费用,亚历山大对这个未来岳父倒是好感大升。
只是对于亚历山大不惜重金为他的猎卫兵们打造的那种样式古怪的铠甲,老罗维雷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这种铠甲胸前那略显夸张的造型和毫无修饰的光滑弧度曾经一度被康斯坦丁视为笑话,甚至在一些朋友面前笑称这种铠甲纯粹是为女人打造的。
这倒是让亚历山大不由联想到如果索菲娅穿上这种由他改良过的胸甲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才更清楚的意识阿格里人与热那亚军队之间在很多地方的区别。
阿格里方阵,是由他创造出来的全新军队,而热那亚人显然和他的阿格里人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重新磨合两支孑然迥异的队伍,威尼斯人的先锋据说已经从东面进入了罗马涅地区,他们的兵锋直指雷亚罗。
显然,威尼斯人是准备与米兰人在雷亚罗汇合,然后一路南下,与梵蒂冈的教皇军决战!
对威尼斯人的打算,老罗维雷在刚刚听到他们与米兰人结盟后就已经猜到。
侵入罗马涅,然后在亚平宁山与第勒尼安海之间的狭窄地区与教皇国的军队争夺罗马涅的主导权,这几乎是历代威尼斯人采取的共同手段。
之所以多年来都是采取这么一种简单直接而且异常粗暴的手段,完全是因为威尼斯人对来自后背威胁的顾忌。
做为威尼斯的世代死敌,热那亚人对敌人的了解绝不弱于威尼斯人自己。
因此他们很清楚威尼斯人对罗马涅地区多年来的垂涎。
奇特的地理位置让罗马与威尼斯和热那亚形成了一个奇妙的三角形,而绵延起伏的亚平宁山脉更是在这三个地方之间竖立起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这样的结果就是任何一方如果要进攻别人,都会不可避免的被第三方威胁到后背和退路。
对于威尼斯来说,这样一个局面显然是无法忍受的。
只要想想就在2个多世纪前,财大气粗的威尼斯人甚至能够怂恿十字军攻下号称千年不堕的君士坦丁堡,把那座千年古都里珍藏的无数珍宝掠夺到威尼斯,去点缀他们的那座水上乐园,就可见威尼斯人是多么的大胆和狂妄。
而这一次他们与米兰的结盟,显然让他们觉得可以利用米兰人对热那亚的牵制,摆脱来自背后的威胁。
“把威尼斯阻挡在雷亚罗平原附近,这就是你的职责。”
在出发之前,老罗维雷这样吩咐他。
“威尼斯人的弱点并非他们自己,而是米兰人,对他们来说一旦被敌人威胁到背后就再也没有了能够与敌人战斗的资本,因为威尼斯是一个城邦而不是一个国家,他们虽然有钱,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足够多的军队维持几条不同的战线,哪怕他们能够雇到足够数量的雇佣兵也不行,因为没有任何一支雇佣兵会为了一场即便胜利了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战斗投入所有本钱,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只要能拖住那些威尼斯人就可以了。”
“果然不愧是号称战神教皇。”想起老罗维雷的这些话,亚历山大在心里暗暗捧了未来老丈人一句。
这是因为他知道朱利安诺准确的预言到了未来威尼斯人的脉络和步骤。
甚至可以说老罗维雷为威尼斯人未来几十年画下了一副并不美好的蓝图。
“来自背后的威胁”这个噩梦始终纠缠着威尼斯人,在之后几十年漫长的意大利战争中,威尼斯人一直无法摆脱这个噩梦。
正如朱利安诺说的那样,威尼斯的一切来自他们的财富,而随着对新世界的探索和开拓,以大西洋为主的商业世界将逐渐取代以地中海为中心的贸易圈、
而威尼斯这个依靠地中海发展起来的商业王国,将会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败。
亚历山大微微晃晃脑袋把思绪收回来,他提醒自己这个时候他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完成眼前的任务而不是想的太多。
以巴伦娣未婚夫的身份提出的宣称,让他有权能在他的徽章上镶嵌一个寓意蒙蒂的城堡,但是如果他想真正得到这块领地,却先要阻止威尼斯人的入侵,否则他就有可能要和历史上某位著名的无地王一样,因为根本没有领地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可是尽管得到了一支1000人热那亚援军,但是要与威尼斯人战斗,亚历山大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有些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子,看着外面来来回回忙碌的士兵,他穿过狭窄的街道向着僻静的小溪边走去。
保罗·布萨科带着几个猎卫兵无声的跟了上来,他们在亚历山大附近不远地方警惕的盯视着四周,当来到小溪边时,走在前面的一个猎卫兵忽然低呵了一声:“什么人,站住!”
听到卫兵的呵斥声,保罗·布萨科迅速拔出了马刀,他快步走到亚历山大面前挡住他的身体,同时警惕的紧盯着小溪前的两个人影。
在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您是阿格里的贡布雷吗?”
亚历山大略感诧异的慢慢走上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张异常漂亮的脸。
“卢克雷齐娅小姐?”
亚历山大大感意外的声音脱口而出。
第一六七章 征服
月光下,卢克雷齐娅的身影看上去略显模糊,皎洁的银色披在她身上好像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金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在晚风当中不住轻轻摆动,让她如同一个希腊神话传说中的林中仙女般显得恬静而又神秘。
她这时候正微微抬头就着月光的光亮望着亚历山大,看到他因为见到自己脸上意外的神色,卢克雷齐娅就露出个略带得意的微笑。
这时候的天空恰好皎洁无云,卢克雷齐娅略带调皮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清楚,望着这张还透着一丝天真的面孔,亚历山大却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曾经为了激怒凯撒而让纳山伪装行刺她的事情来。
自己在那件事上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厚道呢?亚历山大心里这么自问。
现在的卢克雷齐娅看上去完全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与她那个完全可以作为阴谋与狡诈代名词的姓氏相比,这样的她显得是那么单纯而又无辜。
“真是没想到您会在这儿,小姐。”
虽然颇感意外,亚历山大还是微微鞠躬。
“我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卢克雷齐娅稍微停顿继续说“自从我丈夫蒙了圣召之后。”
听了卢克雷齐娅的话,亚历山大倒是想起来,之前已经有传说自从乔瓦尼·斯福尔扎死后卢克雷齐娅就从人们面前消失隐居了起来,现在看来她应该就是躲在这座圣德兰女修道院里。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就不禁忽然想到那个关于卢克雷齐娅在隐居期间曾经与她父亲身边的宠仆佩洛托·卡德隆暗中偷情,结果导致珠胎暗结生下一个私生子的传说。
关于那个后来被取名为乔瓦尼的孩子究竟是卢克雷齐娅本人的私生子,还是如波吉亚家宣称的那样是亚历山大六世与某个情妇所生,这始终是个很大的谜团,但是佩洛托·卡德隆却显然付出了代价。
他的尸体后来被人发现漂在台伯河里,这倒是和乔瓦尼·波吉亚的下场一个样子。
只是据亚历山大所知,佩洛托·卡德隆因为已经到了凯撒身边服务,所以他这个时候应该是正跟着凯撒去了那不勒斯,那是至少需要几个月才能返回的,既然这样,那卢克雷齐娅的那个孩子又是和谁生的呢?
想到这儿,亚历山大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卢克雷齐娅苗条纤细的腰身。
即便是在晚上,依旧能够看到卢克雷齐娅虽然宽大,却因为晚风抚动而微微包裹住身子的裙子下扁平小腹的形状。
看到亚历山大的目光向自己的身上望来,卢克雷齐娅的眼中不禁微微露出了一丝愠怒,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挡在身前,同时用不快和略显复杂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
卢克雷齐娅的确很不快,她没想到这个那不勒斯人居然这么大胆。
对亚历山大,卢克雷齐娅开始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如果不是因为那不勒斯王后乔安娜的缘故,她早已经忘了在罗马还有这么一个人。
乔安娜在波提科宫居住的那段时间,曾经为了显示自己那不勒斯王后的身份不止一次的提起当初在来罗马的路上与法国人发生的那场战斗,这让卢克雷齐娅对这个似乎是来自西西里的年轻人多少有了点印象,而随着纳山经常到波提科宫中陪伴乔安娜,她倒是对那个衣着古怪的吉普赛人记忆犹新。
让卢克雷齐娅真正对亚历山大有了个深刻印象的,是茱莉亚·法尔内。
当听说亚历山大为了他的女人居然杀了茱莉亚的哥哥时,卢克雷齐娅真的感到意外了。
虽然在她心目中,对那个法尔内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震动更谈不上伤心,但是茱莉亚因为痛失兄长而悲痛欲绝的样子却深深的刺激了她。
她还记得茱莉亚在深夜里跑进她的房间,扑在床上抱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而且因为在向亚历山大六世哀求之后,却又因为没得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支持,而悲伤不已的向她诉说心里的凄苦。
正是因为这个,卢克雷齐娅对亚历山大也产生了很大的恨意。
茱莉亚是她最好的朋友,从童年开始她们两个就在一起,甚至当茱莉亚成为了她父亲的情妇后,卢克雷齐娅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而喜悦不已。
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西西里小子却让她的好朋友那么伤心,看着整天沉浸在失去亲人悲伤中的好朋友,她甚至向她的父亲提出要亚历山大六世帮助茱莉亚惩罚那个杀死她哥哥的凶手。
可是结果却听说这个亚历山大居然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女儿的未婚夫,而她的父亲却又因为当时亚历山大杀死法尔内的时机太过特殊而不能随便对这个人下手。
这让卢克雷齐娅感到很意外,在她的心目中,父亲是万能的,从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可现在一个西西里来的乡下小领主居然在杀了他们的家人后却能安然无事,这让卢克雷齐娅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接下来让卢克雷齐娅更觉得意外的,是据说这个人杀死了她的前夫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堂兄考伦坡。
卢克雷齐娅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个考伦坡,或者即便见过也早已经不记得,但是她忘不了乔瓦尼的愤怒。
从圣诞节前乔瓦尼自战场上回来那天开始,卢克雷齐娅就感觉到了丈夫身上的愤怒,或者说还包含着沮丧,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而从凯撒那里得知,这是因为乔瓦尼在进城的路上遇到了那个亚历山大。
卢克雷齐娅对乔瓦尼感情是复杂的,虽然知道自己并不爱他,可是他却毕竟是她的丈夫。
从正式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起,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将永远与这个比自己大上将近20岁的男人捆绑在一起,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在结婚2年后,她忽然间成了寡妇。
如果认真说起来,让她成为寡妇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去那个叫桑尼罗的地方发现了考伦坡与乔瓦尼之间的阴谋,她的父兄就不会最终决定杀掉乔瓦尼,而她也不会成为寡妇而不得不藏进修道院躲避那些流言蜚语,那么他们也不会在这样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在这远离罗马的地方见面。
这么一想,卢克雷齐娅忽然发现,自己如今的糟糕处境,就是由这个年轻的西西里人造成的,这让她忽然感到一阵愤怒,而且他现在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体。
卢克雷齐娅的鼻子里不由发出愤怒的哼声,身子有些僵硬的转过去准备离开。
亚历山大有些疑惑的看着忽然生气的卢克雷齐娅,他当然知道这位波吉亚家的小姐对他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突然变得这个愤怒。
难道只是因为茱莉亚的哥哥?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波吉亚父子为了安抚卢克雷齐娅,已经把杀死乔瓦尼的原因都推在了他的身上,看着忽然变得情绪激动的卢克雷齐娅的背影,他不禁又想起了关于那个私生子来历的传说。
据说那个后来被称为“罗马王子”的孩子成为了卡梅里诺伯爵,而这个地方恰恰是罗马涅公爵领地当中有着很重要代表意义的地方,能够成为卡梅里诺伯爵,就意味着将来会是罗马涅的天然继承人,而那个时候的罗马涅公爵恰恰就是凯撒。
难道那个孩子真如传说的那样,其实是这对兄妹的“产物”?
这个想法让亚历山大真想对波吉亚一家人之间堪称让人咋舌的关系说一句“贵圈真乱”,这让他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刚刚走出几步的卢克雷齐娅立刻停下了脚步,虽然那声笑很轻,但是她却能从其中听出透着的嘲讽,她慢慢转过身,一双绿色的眸子借着月色紧盯在亚历山大脸上。
“我能知道您为什么发笑吗?”卢克雷齐娅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尽量平稳,她不停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个乡巴佬面前显得没有教养,即便是生气或是愤怒也要让自己看上去优雅高贵“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亚历山大微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自己并非是故意要笑,不过看着卢克雷齐娅刻意抬起的尖尖下巴做出的那种傲慢的神情,他忽然又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如果您认为这是无礼我可以向您道歉,不过我实在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因为我是因为想起了其他的的事情才笑的,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怀疑她那个还不存在的孩子是她哥哥的种?
亚历山大觉得如果这么说波吉亚家不等和米兰人拼命就要先和他没完了,到那时候估计就是未来老丈人都救不了他。
不过他不愿意解释的真正原因,是卢克雷齐娅的这种故意虚张声势的样子,让他觉得莫名的有趣。
现在的卢克雷齐娅,其实才刚刚17岁,一个刚从天真女孩变成懵懂少女的年龄。
“你是在把我当成傻瓜吗?”
卢克雷齐娅脸上露出了愤怒,她因为站在小溪边地势较低,不得不仰头看着站在岸上的亚历山大,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轻视了,于是她愤怒的向岸上走上几步和亚历山大站在一起。
然后,依旧只能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俩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亚历山大甚至能看到卢克雷齐娅淡金色的眉梢因为生气而微微向上拧起来。
“你的笑让我觉得你是在蔑视我们的家族,”卢克雷齐娅脸色沉沉的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但是如果你以为依仗罗维雷家就可以无视波吉亚的尊严,我会让你立刻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亚历山大皱了皱眉,他知道卢克雷齐娅这话还真不只是空泛的威胁,或者说也许是他们那来自伊比利亚半岛血统原因,波吉亚家的人似乎都天生有着玩弄阴谋和好斗的性格,这种习性甚至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以至即便是如杰弗里那样的熊孩子,也继承了这个家族那天生狡诈的性格。
“那我向您道歉,夫人。”亚历山大微微鞠躬,他这时候还真不想招惹波吉亚家,毕竟如今他正领兵在外,如果这个时候卢克雷齐娅派人向她父亲告状,他就真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笑?”卢克雷齐娅依旧固执的追问着,她其实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原因,而且也清楚亚历山大完全可以随便编造借口敷衍她,只是一想到他笑声里那种掩饰不住的嘲讽,卢克雷齐娅就有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因为乔瓦尼的死,她已经不得不离开罗马躲到这僻静简陋的修道院,即便家里为她特意做了安排,但是依旧无法与波提科宫那舒适奢华的生活相比。
卢克雷齐娅不知道这种如同囚禁的幽闭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甚至因为修道院的院规,她只能在晚上才有点时间离开那座森然的寺院来到外面透一口气。
但是现在,卢克雷齐娅忽然发现那个彻底搅乱了她生活的罪魁祸首居然来到了圣德兰,而且他竟然还无礼的讥笑自己。
卢克雷齐娅已经认定眼前这个人是在讽刺她,而让她更愤怒的是,即便是在道歉,可她却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那种几乎毫不掩饰的言不由衷。
这让卢克雷齐娅觉得已经无法抑制怒火,她从没这么痛恨过一个人,更没有如现在这样忽然有种要彻底让一个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渴望。
卢克雷齐娅已经决定征服这个来自西西里的乡下小领主。
她要让他乖乖的跪伏在自己面前,成为她漂亮的羊羔皮小靴子靴尖前的顺服的羔羊。
而让她产生这种想法,除了因为亚历山大无礼的态度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亚历山大是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
如果说卢克雷齐娅是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罗马公主,那么巴伦娣就是一个站在远离这位公主的角落冷眼旁观的路人。
不论是容貌还是出身,巴伦娣都是无法和卢克雷齐娅相比的,在罗马不知道巴伦娣的人太多,而不知道卢克雷齐娅的却又太少。
但是尽管这样,卢克雷齐娅却从父兄那里得到个让她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就是在罗维雷一家人中,他们对巴伦娣要比那个曾经向她求婚的康斯坦丁更加关注。
这让卢克雷齐娅很不高兴,她感觉的出来,如果说她的父兄们对她是宠溺和爱护,那么对那个巴伦娣他们则是用一种如同看待对方家族一员般的正视。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卢克雷齐娅说不出这有什么不对,但是却依旧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因为那个巴伦娣虽然荣貌无法和她相比,但是却似乎有着能让她的亲人们都更加重视她的东西。
这让卢克雷齐娅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
现在,偏偏那个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未婚夫就在她的面前,而这个人又如此令她愤怒。
这让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暗暗决定,一定要征服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