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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三章 骑士夏尔仑

    罗卡迪帕斯山并不很显眼,哪怕是在有着戴安娜的神庙,可这座小山在罗马众多著名的山丘和古迹当中也并不突出。

    但是现在,这座罗马城郊外的小山却无疑成为了不但让整个罗马,甚至让欧洲都要为之关注的地方。

    法国主力在撤出皮埃蒙特郊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下来,他们冒着冰冷的雨雪,不顾早春道路的泥泞向着法国退去,那种坚持与其说是顽强不如说是已经对是否能与联军交战彻底失去了信心。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最乐观的人也对法王查理雄心勃勃的远征失去了信心,这么一来滞留在罗马的法国守军成为了法国人在意大利唯一的军队,而据说贡萨洛已经开始带着以阿拉贡军队为主的联军向掉头向南方开进了。

    围攻罗马城的联军并不多,可守城的法军更少,特别是当战斗刚刚开始法军前线指挥迪朗伯爵就莫名其妙的被一颗纯粹是用来试探的流弹击中炸了个粉身碎骨之后,原本就对守住罗马毫无信心的法军几乎是瞬间就崩溃了。

    随着驻守阿皮奥山的法**队在联军第一次进攻时就纷纷从山上撤退,与阿皮奥山形成相互支撑的罗卡迪帕斯山下的法国人不得不向着山顶上撤退集结起来。

    但是当缓缓向着山上不停撤退的法国人看着随着越来越的法军士兵向着这座山丘上集中过来时,他们也绝望的发现联军似乎也把这座山丘当成了彻底击败他们的主要战场。

    德·夏尔仑赶到山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因为在战场上的孤独与恐惧,人们本能的希望能尽快和别人待在一起,所以很多法军因为看到了罗卡迪帕斯山上的旗帜干脆盲目的放弃了原本驻守的阵地向着山下集中起来,而联军则趁机迅速占领那些原本需要付出些代价才能夺取的阵地。

    所以当德·夏尔仑听着远处此起彼伏阵阵枪声,骑马冲过一片开阔地时,他看到的是待在开阔地上,一群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士兵。

    “这是一场灾难。”

    夏尔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他的头盔面具已经掀起来,原本始终黑亮的盔甲这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法军近乎崩溃的处境让他震惊之余又焦虑万分,当他挤过那些一脸茫然忐忑不安的士兵时,看到的是几个法国贵族正跪在一位牧师面前大声祈祷。

    “这个时候祈祷可真是表现虔诚的好时机。”夏尔仑有些恼火的走上去,他认出其中一个脸上受伤的人应该是国王宫廷侍从官,查理喜欢把身边的人排到下面军队里去,这样既可以随时帮他掌握那些桀骜不驯贵族,又可以让他的那些宠臣趁机捞取军功,只是现在夏尔仑可不认为这是个出风头的好时候“我们的敌人就要进攻了,如果祈祷能帮助我们获胜我愿意和你们一起祈祷,不过现在我觉得武器更有用些。”

    因为夏尔仑的到来打断了祈祷,那位牧师就露出了不快的神色,虽然他身上的白袍因为之前的仓促逃命沾上了不少污渍,可他还是尽量想要保持自己神职人员的凌然不可侵犯,只是夏尔仑显然要比牧师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看到这位黑骑士的到来,法军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

    “大人!”那个查理的侍从官匆匆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就跳起来,他因为受伤不住抽动的脸颊因为激动又是痛苦的抖了几下,然后快步走到夏尔仑马前,伸手抓住他的马缰抬头看着高大威猛的黑骑士“您能来简直太好了,我们已经做好做完祈祷就发起进攻的准备了,这也许是我们一生里最后一次祈祷了。”

    “别随便宣布自己还有别人的生死,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人的命运,”夏尔仑大声对那些见到他显得无比激动的骑士们说“现在我们要干的事还不少,也许这次我们失败了,可只要我们活着,还要跟着国王继续下一次远征呢。”

    夏尔仑的话在法国人当中引起了一阵呐喊,这时侍从官却忽然小声说:“大人,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谈判?”

    “谈判?”看到那个侍从官期期艾艾的样子,夏尔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刚刚还喊过高调家伙意思,于是他用力从侍从官手里扯过马缰,然后把头盔的面罩向下一扣,随着“咔”的一声响,黑骑士把自己和完全完全隔绝了开来,然后他的双眼投过面罩的空洞盯着站在地上神色不安的侍从官“听着,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我要你现在回到你带领的旗队那里去,当听到第一声军号响起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看到你的军旗出现在最前面,我会认为你已经背叛了国王。”

    侍从官的脸上僵住了,虽然他猜想到可能会受到申斥,但是却没想到夏尔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这让这位一直受宠的年轻贵族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比侮辱更让他恐惧的是夏尔仑的命令。

    回头看看已经在罗卡迪帕斯山下不远的丘陵上集结起来向前缓缓推进的联军,侍从官的脸色变得发青起来,之前因为迪朗伯爵突然阵亡导致的崩溃让他记忆犹新,这让他甚至觉得夏尔仑是纯粹在逼着他去送死。

    粗重的呼吸声从头盔缝隙里传出来,侍从官终于害怕了,他知道国王对他这个表兄弟不但信任甚至有些依赖,这个时候与这位也许能决定所有守军命运的骑士对抗显然是不明智的。

    夏尔仑不再理会那几个骑士,他们已经注意到山坡上正树立起来的一面旗帜,那是做为曾经的指挥官迪朗伯爵助手的一个贵族的徽纹,这让他觉得事情至少还不算太糟糕。

    夏尔仑的到来显然让已经有些混乱不堪的法国人振奋了不少,随着他的高大威猛黑影出现,法军中响起了阵阵呼声,只是在山顶戴安娜神庙前的几个贵族神色却不是多少,从正向山坡上驶来的夏尔仑头顶望过去,他们看得更多的是丘陵上正缓缓向着罗卡迪帕斯山逼近的联军。

    “大人,很高兴您能来和我们一起战斗,”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骑士在马上向夏尔仑微弯了下腰表示欢迎,然后就又略显沮丧的说“不过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说着老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也许下一刻我们就要面临彻底失败的命运了。”

    夏尔仑没有掀起头盔面罩,他调转马头回身向山下看去,当看到一队队顺着丘陵起伏的坡道向山脚下逼近的联军时,他知道老骑士没有说错。

    “我们之前修建的那些围墙和障碍是以两座山丘为屏障的,只要分别守住两端就可以阻挡联军,”一个贵族略显沮丧的说“可现在我们只有罗卡迪帕斯山了,那些障碍已经变得完全没有,大人您看,有一部分联军已经越过障碍从围墙另一边过来了。”

    夏尔仑顺着那人的指的方向看去,透过阵阵烟尘他已经看到了一片黑点的确正沿着之前法军构筑的障碍另一次向他们前进,而让很多法国人见了感到愤懑的是,他们原本留在障碍阵地上的大批补给无疑成了那些敌人的战利品,如果仔细看,甚至可以发现随着那些军队的向前推进,正有游动的骑兵来来回回的在他们经过的围墙鹿砦间飞奔,很显然那些人正在查看法国人丢弃下的物资。

    “他们为什么不向罗马城里前进呢,”一个法国人愤懑的说“我们已经让出道路,现在他们只要一直前进就能彻底征服这座城市了。”

    “因为对他们来说,征服这座城市从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夏尔仑面具孔洞里发出重重的呼吸声,透过目孔他的眼睛紧盯着山坡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所以他们不准备驱逐我们,他们是要把我们消灭在这里。”

    夏尔仑的话让旁边的法国人不由纷纷色变。

    多年来,除了与异教徒的战争,已经很少有人会以纯粹杀死对方为目的了,战争已经从当初的野蛮血腥变得含蓄而又节制,有时候取得胜利的一方甚至只需要展示一下实力,就足以能让对手理智的退出战场,而胜利者也不会毫不讲理,他们更多时候往往用在战场上游行般的宣示光荣,替代对敌人的穷追猛打。

    而且也没有哪个统帅有信心能让自己的军队不惜一切的投入战斗,毕竟对那些士兵来说来说,战争只是他们的职业,没有人愿意只为了从雇主那里得到一笔佣金就让自己和对方都陷入你死我活之中。

    所以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听到会发生那么激烈的战争,哪怕是在号称漫长而又残酷的英法百年大战中,战争更多的依旧是以能“容忍”方式进行的。

    但是现在夏尔仑的话让法国人都不由大吃一惊,而接下来联军的举动也证明了他这个猜测。

    一阵断断续续的号角声从丘陵上传来,因为风很大,所以夏尔仑只能隐约从可闻的号声里听出些端倪。

    “他们要向我们的左翼进攻吗?”夏尔仑喃喃自语。

    阿皮奥山的失守对法军的损失不只是导致失去了整段用来阻止联军向罗马前进的防线,更重要的是随着法军不得不退守罗卡迪帕斯山丘,原本背对罗马城的法军不得不被渐渐挤离了方向。

    当退守逐散的法国人抱团取暖似的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到罗卡迪帕斯山上时,法**队其实已经侧临通向罗马的方向。

    而随着一支支联军队列越过之前法国人筑造的那些由围墙鹿砦组成的工事,夏尔仑无奈的意识到他们已经被截断了退向罗马城的退路。

    又是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夏尔仑看到了联军的前锋终于开始向着山坡上推进了。

    一队穿着黑色罩衫的士兵在黄色双鹰旗下走在最前面,整片的闪亮的长矛即便是在阴暗的天色下依然闪动着刺目的光辉,而就在这支军队开始在半山腰一片缓坡上缓缓展开时,夏尔仑隐隐感觉到了地面上传来的沉重马蹄声。

    “骑兵。”

    夏尔仑回头向旁边的将领们淡淡的说,他的声调平静,丝毫没有因为陷入了危机而感到恐慌,相反在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在罗马城里那压抑繁杂的生活与勾心斗角让他都快忘记战场上的味道了,现在面对敌人,德·夏尔仑似乎又找回了以前身为骑兵队长时的感觉。

    夏尔仑的沉稳无疑感染了那些惊慌的法国将领,一些以前曾经跟随过夏尔仑的贵族,在这一刻又看到了他们的队长那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都临危不惧的熟悉背影,勇气在这时奇迹般的重新回到了他们中间。

    号角响起了,一队全身盔甲的法国骑兵已经聚集在夏尔仑身后,他们的身体完全被坚固的盔甲覆盖,当他们挪动身体时,甲胄就会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当他们催马向前时,即便是最勇敢的敌人面对他们也不由会感到不寒而栗,因为这是一群可以让“碾压”这个词汇透过外表就足以讲得明明白白的可怕对手。

    德·夏尔仑看看身后的骑兵微微笑了笑,他这时候似乎终于找回了阔别已久的那种感觉,只是他的这个笑容被头盔面具挡住,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里带着的那丝隐约的凄凉。

    “迪朗,走运的家伙,”德·夏尔仑轻轻自语“你死的真是痛快,这样就不用看到你的军队是怎么被打败的了,也不用承受当个失败者的一切羞辱了。”

    “大人,您的骑兵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骑士挥舞手里的长枪,在把长枪上的标旗向下一点后用力抬起“很荣幸能与您一起战斗,我的队长!”

    “我也很荣幸能和你们一起参加今天这一战,”夏尔仑伸手指了指山坡下正一队队越过之前法国人的工事向左翼毕竟的联军“他们将会从那里发起进攻,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在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的左翼已经快要崩溃了,不过我们也正要从那里迎击他们,从最危险的敌人的正面迎击,只有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的法国骑士,法兰西与国王万岁!”

    “万岁!~”

    随着夏尔仑的话,一片呼声从骑兵当中爆发出来。

    “可惜,”夏尔仑发出一声喃喃自语“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支军队,哪怕是只有一小支军队能占领阿皮奥山就好了。”

    说完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夏尔仑自嘲的一笑,随后举起了长枪。

    “大人你看,”一个骑士忽然犹豫的叫了一声,然后他抬手指向远处“阿皮奥山上,好像发生了战斗!”

第一二四章 “冲锋猎卫兵!”

    当夏尔仑准备带领法国人向联军发起并没有取胜希望的进攻时,亚历山大刚刚恰好带人来到距阿皮奥山不远的一处丘陵顶端。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即便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大规模战场也能看出法国人的局面不容乐观。

    当初亚历山大刚到罗马时,他曾经在罗卡迪帕斯山眺望罗马城,也看到过双方在城外对峙的局势,所以他很快就发现罗马人不但已经失去了退回到城里的可能,甚至连是否能借着守住罗卡迪帕斯山向其他地方退却都成了问题。

    这是因为康斯坦丁紧接着发现了距离不远的阿皮奥山上的几门大炮!

    联军显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所以干脆让人把唯一的几门大炮安放在了阿皮奥山的山顶,虽然从亚历山大所在的丘坡上看,从阿皮奥山顶并不能直接用火炮打击到聚集在罗卡迪帕斯山戴安娜神庙前的法军,但是从那里却能很容易的封锁法国人顺着山丘向后撤退的道路。

    火炮被很粗糙的固定在一堆由乱石砌垒起来的炮堆上,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也能看出实际上火炮并不是很大,可即便这样,对罗卡迪帕斯山上的法军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因为当法国人正准备沿着山坡向下冲锋时,那片毫无遮掩的斜坡恰好就完全暴露在已经排开的十几门火炮的炮口之下。

    当看到火炮时,康斯坦丁难以抑制的发出声惊呼,作为一个骑士他对火炮有着本能的厌恶,而被这厌恶掩盖的其实是深深的畏惧。

    康斯坦丁曾经看到过的全身铠甲锐不可当的勇敢骑士却被一群出身低微的火枪手打中落马的惨相,也见过被火炮击中的骑士莫名其妙的惨死战场,所以当他看到正对着罗卡迪帕斯山的火炮时,他立刻发出了惊呼。

    亚历山大也注意到了火炮,不过他看到的除了火炮正对对面山上正要冲锋的法军威胁之外,还有就是看上去局势已经很糟的法国步兵们可能要面临的可怕打击。

    联军虽然正在推进,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并不快,被截住了退往城里的法军其实除了一条道路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退路,看着被缓慢逼近的联军压迫得不由自主向着罗卡迪帕斯山右侧越聚越密集的法国步兵队伍,亚历山大不由向阿皮奥山上看去。

    联军的目的很明显,面对明显占有的优势,他们并不想和法国人进行一场代价高昂的战斗,所以他们很明智的选择了用自己的优势逼迫法国人用命去换取一条逃跑的出路。

    在这种挤压下,究竟有多少法国人能从罗卡迪帕斯山的那片坡路上逃掉,又有多少人会丧命在联军火炮的弹雨中?

    罗卡迪帕斯山上的旗帜在移动,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法国人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要发动反攻了,看到这一幕,康斯坦丁不禁惊呼起来。

    德拉·罗维雷是要他们把夏尔仑安全的带离战场,可现在法国人却正要闯进联军的布置好的陷阱。

    “我们冲过去,然后打出热那亚大主教的旗帜,我们必须救出夏尔仑。”康斯坦丁无奈的说,他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毕竟虽然罗维雷家与法国人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真正在战场上站在法国人一边,如果现在他们打出旗帜,哪怕即便尽量避免与联军交战,但是对他们家族来说也让自己陷入太过被动的局面了。

    但是康斯坦丁更清楚夏尔仑的重要,因为他不只是查理的表弟,更是萨伏依的安妮的儿子,而萨伏依公爵的儿子身体并不好,假设有一天真的有个什么意外,按照当初法国国王路易十一与萨伏依公主夏洛特结婚时承诺的夏洛特自动放弃对萨伏依的继承权的声明,夏尔仑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萨伏依的公爵!

    而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除了是热那亚大主教之外,同样还是萨伏依的都主教。

    康斯坦丁开始回头向身后的瑞士人下令,他并没有指望亚历山大的阿格里人能帮上什么忙,特别是当看到那些阿格里火枪兵居然和长矛兵混杂在一起时,他干脆就决定完全放弃他们了。

    亚历山大密切的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军事天才,所以他很明智的没有乱说话,布鲁依尼谷地的胜利没有让他狂妄到认为自己就可以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横行,特别是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真正意义上的战场。

    不过看着阿皮奥山上的联军火炮阵地,他很快就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很显然因为驻守阿皮奥山上法军被彻底击溃,联军的大部分部队早已经越过了阿皮奥山,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远远穿过法军原来构筑的工事,现在阿皮奥山上,除了那支火炮部队,就只有附近一支看上去行动缓慢的辎重队。

    亚历山大他屏住呼吸让自己尽量冷静,如果波西米亚人在这里,要夺取阿皮奥山上的火炮并不困难,那些波西米亚人甚至可以在前面的联军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就已经占领阿匹奥山了,但是现在没有了以速度见称的波西米亚人,一旦和联军纠缠很可能瞬间就要面临被彻底淹没的危险。

    但是却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他并不认为康斯坦丁以罗维雷家旗帜做赌注的方法更好,这除了会让罗维雷家以后彻底成为“反法神圣联盟”的靶子之外,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能不能把夏尔仑从被包围当中救出来,毕竟沿途上只要有一支军队不肯让出道路,不但夏尔仑救不出来,就连已经深陷联军中的康斯坦丁自己都有被趁势干掉的危险。

    毕竟在联军中还有着亚历山大六世和阿拉贡人的军队,甚至其中就有应斐迪南二世征召的乔瓦尼·波吉亚的甘迪诺军队。

    “我们去占领阿皮奥山。”

    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他的话让已经带马准备前进的康斯坦丁一愣,然后立刻摇了摇头。

    “不那没用,即便你阻止了联军使用火炮,可是夏尔仑也已经被包围了或者可能已经死了,我们不是要拯救所有法国人,只要能把夏尔仑一个人带出来就行。”

    看着康斯坦丁坚决的样子,同时听着战场上越来越急促的号角声,亚历山大知道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如果等到法国人开始冲锋,那么任何人都已经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那么我带人去阿皮奥山,”亚历山大干脆不再和康斯坦丁解释,他用力磕下马刺,在战马嘶鸣和康斯坦丁意外的瞠目结舌中,他已经调头向身后的卡罗大声喊“卡罗你带人跟上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跟上我!”说着他催马向前同时对身边仅有的十几个波西米亚人和猎卫兵用力挥手“跟上我,如果你们不想在路上被火炮打死,那就快跑!”

    “你要干什么!”康斯坦丁完全被亚历山大这出乎他意料的举动搞昏了,他要追上去阻止亚历山大,可从他身边冲过的波西米亚人和猎卫兵挡住了他,当他如被裹挟着冲进队伍追上几步时,看着前面已经跑下山坡的亚历山大的背影,只能不甘的拉住缰绳向着他的背影大声吼着“这个人疯了!”

    已经冲下山坡的亚历山大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和夹杂在其中透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他隐约听到了后面康斯坦丁的叫声,但是他顾不上回头更顾不上解释。

    亚历山大并不在乎夏尔仑的生死,尽管这个人有可能会成为显赫的萨伏依公爵,但是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他唯一在意的是不想毫无意义的在战场上送掉性命,如康斯坦丁那样因为个人或是家族荣誉而不惜冒险的举动,在他看来并不理智,甚至有点蠢。

    亚历山大可不认为联军都是些迂腐的骑士精神的受害者,特别是一想到他们的司令官是那个贡萨洛,他就不由想起那些顽固的坚守骑士精神的家伙在这个人面前头破血流的情景。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个真正的卡斯蒂利亚贵族和骑士,但矛盾的是,就是这么个正统贵族家族出身的人,却成为了为结束浪漫的骑士时代添加一根至关重要的稻草的那个人。

    坐骑咋土地上不停奔跑,亚历山大的身躯被颠簸起来,他感到喉咙干得如同烧了火,而心脏更是因为紧张急剧跳动。

    之前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除了那些体型庞大的火炮,阿皮奥山上还有什么其他火器看的并不清楚,而一旦山上的炮兵发现有不明来历的队伍逼近,也许他们无法及时挪动大型火炮的方向,但是却有足够的时间使用小型火器,而只要有一发炮弹落在自己的队伍里,除了波西米亚人,他不知道阿格里人是不是能顶住那可怕的杀伤和恐惧。

    这和在去桑尼罗的路上遭遇到火炮袭击不同,当时的黑夜令火炮的威胁减小,也因为看上去不那么血腥而没有带来足够大的震撼,而现在他们是在战场上,将要面对的是这个时代威力最大,也最可怕的武器。

    几个波西米亚人已经越过了亚历山大,他们的嘴里发出声声呼哨,绑在手臂上的马鞭不住抽打在马股上,令坐骑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从山坡上冲下到在丘陵上狂奔,虽只是很短时间但是已经足以引起阿皮奥山上联军炮兵的注意。

    在奔跑中,亚历山大已经隐约看到了山坡上正向他们的方向警惕的望来的联军士兵,这让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前面波西米亚人的喊声引起了亚历山大注意,随后他就看到了同样已经发现了他们,正不知所措的停在半山腰路上的那支辎重队。

    “冲上去!”亚历山大忽然心头闪过个念头,他向着跟在旁边的保罗·布萨科大声命令“让阿格里人包围那支辎重队,快点!用那些辎重队当盾牌!”

    保罗·布萨科立刻用力向后摆摆手,可他自己却始终紧跟在亚历山大身后。

    只要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亚历山大已经看到了山上的联军炮兵正迅速向着他们的方向推着什么东西,他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辎重队显然也已经察觉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来意不善,他们立刻叫喊着行动起来。

    “冲上去骑兵!”

    亚历山大用尽全力发出了吼声,同时举起佩剑在身侧划出一道光亮!

    冲在最前面的波西米亚人马刀的闪光和猎卫兵短枪喷射的火焰几乎就是同时在最外面的辎重队士兵的眼前迸发,当枪声还在空中回响时,已经冲过守卫的波西米亚人开始挥动手臂带着片片刀光在辎重队当中掀起阵阵血雨。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也从阿平奥山上隆隆轰鸣!

    亚历山大猛然抬起头,他看到了山上升起的一团硝烟和一道影子,然后就在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股炙热的气浪已经从头顶呼啸而来!

    接着地面好像是被一支巨手突然抓着掀了起来似的,亚历山大被这股巨大力量直接从马背上卷了下去。

    坐骑的后腿弯曲着用力支撑着站立不稳的身体,然后在原地不住盘旋,当保罗·布萨科惊呼着冲上去时,亚历山大已经头昏目眩的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的头脸满是泥渍,而身上甚至还带着一股股难闻的火药味道。

    就在距他几步外的地上,一颗把地面轰出一片烂泥半埋入土的石弹还在冒着刺鼻的烟气。

    “大人您怎么样!告诉我你受伤了没有?!”保罗·布萨科的声音颤抖,他甚至不敢去看狼狈不堪的亚历山大身上的样子。

    “幸亏还没发明开花弹!”

    亚历山大想都没想就翻身跳上战马,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巨大危机和火药刺鼻味道的冲击让他的大脑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之中,他甚至完全忘记了恐惧这种东西,亚历山大向着后面不住狂奔的阿格里人吼着:“阿格里人冲上去,尽可能的和敌人绞在一起!”

    然后他就在跟上来的卡罗还来不及阻止时,已经再次催动战马,向着山上发出呐喊:“冲锋猎卫兵,冲锋!”

第一二五章 帕加索斯的爱情

    第一声炮响发出的时候,亚历山大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炮弹落地时的震动掀下了马背,这让他身边的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进攻的步伐不可避免的不由一滞,这在别人看来只是短暂的停顿,但是亚历山大却感到了巨大的危机,他甚至不顾因为堕马被撞得全身疼痛,不顾一切的再次的翻身上马指挥冲锋,这个举动让四周的人不由既意外又振奋,但实际上却只有亚历山大自己知道,虽然是冬季,可他在这一刻却已经全身冷汗,甚至脑海里闪过丝绝望。

    面对占据阿皮奥山顶,更有着火炮的巨大优势的敌人,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与在山坡上的联军辎重队混战在一起,只有那样才能让山顶的炮兵因为顾忌不敢随意射击,亚历山大很清楚自己的阿格里人还根本无法面对火炮这种可怕的武器,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军队能做到当遭遇炮击时还能坦然面对而不崩溃的。

    贡萨洛的模范军也许能做到,但是即便是那支号称现代欧洲陆军典范,经历过收复失地战争的军队,一旦真的遭遇大范围的火炮袭击时,也依旧会顶不住那种可怕的摧残而败下阵来,这在之前贡萨洛与法国人最初的较量时就已经被证明了。

    亚历山大知道阿格里人和贡萨洛的模范军相比就只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夫,所以他只有不停的催促向前进攻,甚至他自己也不惜一切的冲进了联军辎重队,挥舞着佩剑在马车和慌乱的联军士兵中不住的奔跑砍杀。

    对面一个联军士兵看到从两辆马车之间的缝隙冲过来的亚历山大,就举起长矛,矛锋直直的透过马车之间狭窄的缝隙,看着根本无法躲避的亚历山大,那个士兵嘴里发出得意的喊叫,其实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得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一声火枪爆响从亚历山大身边传来,炙热的气流甚至烘烤得亚历山大的耳朵隐隐作痛,随着保罗布萨科的射击,那个士兵露出笑容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团血糊糊的烂肉,他的鼻子被弹丸直接击中爆开,一只眼睛因为被碎渣打中立刻变成了一团掺杂着黑乎乎东西的浆糊。

    惨叫声从这个人嘴里迸发出来,他扔掉了长矛,双手抱着脸发出不住的惨吼,可已经从他身边掠过的亚历山大和保罗布萨科不再理会这个士兵,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波西米亚人和猎卫兵纷纷从这个在痛苦的站在原地不住惨叫的人身边冲过,直到有个猎卫兵看到他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终于不忍心的挥刀在他脖颈上用力一划,那个人才一头栽了下去。

    纳山虽然带走了大部分的波西米亚人,但是亚历山大身边依旧有着一部分波西米亚骑兵,那是他从阿格里带出来的,和纳山后来招募的那些因为参加过波西米亚内战失败而不得不到处游荡充当雇佣兵的波西米亚不同,亚历山大对他们承诺过除了丰厚的报酬还有土地,对他们来说亚历山大既是他们的雇主也是他们的领主,这就让他们和阿格里人一样,在面对命令时,更多的是选择服从。

    必须承认,波西米亚人的勇敢和他们的桀骜不驯成就了他们的名声,但是也成为了让每一个雇佣他们人都感到无比头疼的原因。

    亚历山大忽然觉得面前忽然一轻,然后他才发现在一阵几乎不要命的冲击中,他们居然已经凿穿了整个辎重队,他们面前的已经一片空旷的山坡,山坡上联军炮兵慌乱的身影已经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冲上去!不要犹豫,只有冲上去才能避免被火炮打中!”

    亚历山大这时已经顾不上面对火炮的危险,他知道如果在这时候停下来,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是白费,更可怕的是一旦联军及时发现炮兵受到进攻,就可能会派出增援,而如果那个时候康斯坦丁还没能把夏尔仑救出来,事情才是真正糟糕了。

    直面可怕的火炮,亚历山大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面临这样的选择,和在那不勒斯或是罗马与那些贵族勾心斗角不同,这是简单而又残酷的较量,每一声枪响每一抹刀光之后都可能会有人倒下,看着猎卫兵中已经有人鲜血淋漓的身子,亚历山大知道在这个随便一处伤口都可能要人命的时代,他能做的就只有让他的人尽量避免受到更大伤害。

    而冲向面前可怕的火炮就是为了这个!

    战马开始做最后的冲刺,亚历山大甚至觉得他的坐骑似乎就要从地面上飞起来,地面在面前飞快收缩,哪怕是擅于马术的波西米亚人也被他甩在了身后,杰姆斯哥伦布送给他的这匹健壮的坐骑在这一刻展现出了非凡的力量和勇气,哪怕是在到处都是血腥味道和巨大轰鸣的战场上,也没有显得胆怯,而是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勇敢的冲在了最前面。

    领主的勇敢感动了所有人,虽然骑士们依旧在这个时代秉承着勇敢善战的传统,但是随着威力巨大的火器的出现,骑士老爷们的冲锋也正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威胁,这让一些人已经渐渐变得胆怯,而即便是最勇敢的骑士面对黑洞洞的炮口也会踌躇不前,但是亚历山大却当先冲上去了。

    不过也只有亚历山大自己明白,当他看到前面那个变得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的炮口时,他的内心里除了近乎绝望的紧张,还有丝不合时宜的啼笑皆非。

    杰姆斯哥伦布,我和你没完!

    这是亚历山大在那一刻能想到的唯一念头,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火炮炮口里喷射出的浓烟。

    帕加索斯,这是亚历山大给他的坐骑起的名字,之所以用希腊神话里的天马命名,是因为这匹全身栗红色的战马不但有着令人羡慕的健美身躯,更有着惊人的速度和灵气,它有时候能在亚历山大还没有下令时就知道应该做什么,更重要的是这匹马有着坚定的意志,只要面对目标不论面前有多么大的困难和障碍,都会一直向前猛冲,而且好像是天生就有着无法比拟的骄傲,所以它不能容纳任何马冲在它的前面。

    只是这些值得赞许的优点在这个时候成了让亚历山大陷入危机的致命伤,帕加索斯载着他冲在了最前面,他,或者干脆说是他的坐骑的勇猛成功的吸引了敌人的注意,一门面对他的火炮毫不犹豫的开火了!

    这就要死了?

    亚历山大不记得自己在那一刻是不是有过这个念头,或者说干脆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觉得整个身子被甩得向旁边一贯,座下这匹明显就是想要他命的战马居然好像是知道对面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有着致命危险似的,在火炮射击前的瞬间,突然莫名其妙的向着火炮旁边一处开口猛冲了过去。

    在火炮轰鸣的瞬间,亚历山大似乎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短暂惨叫,然后他就连人带马冲进了那个缺口。

    波西米亚人,猎卫兵,还有能够跟上来的少数的阿格里骑兵,几乎在瞬间就紧跟上来的骑兵开始在阿皮奥山上狂奔,而亚历山大被那匹发疯似的坐骑带着不住的向前跑着,他冲过了几名来不及阻挡的联军士兵,又从两个试图阻挡却擦身而过的的矛兵面前冲过,最后帕加索斯看到了一匹因为惊慌正调头逃跑的挽马,那匹挽马硕大的身躯刺激了骄傲的坐骑,它开始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在一群目瞪口呆的联军炮兵的注视下,它直接从一门已经安置在筑垒炮位上的硕大火炮上面一跃而过,,又跳过几个装着石弹的柳条筐,接着直接贯穿整个阿皮奥山的联军火炮阵地,从另一面山坡冲下去,向着那匹被吓坏了的挽马猛追去。

    阿皮奥山上的战斗并不长,甚至在很多人都还没有注意时就已经结束。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联军那十几门火炮甚至没有机会转动方向,当波西米亚人蜂蛹着冲上山顶的阵地时,面对几乎没有什么防守的联军,波西米亚人示威似的纷纷举起了马刀。

    面对那一把把雪亮的利刃,连长兵器都缺少的联军炮兵几乎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扔下火炮调头逃跑。

    保罗布萨科带着猎卫兵继续向着亚历山大战马奔跑的方向冲去,他这时候唯一想做的就是追上去,然后一刀把那匹该死的马砍翻在地。

    布萨科的心情恰好和这个时候的亚历山大一样,或者说他更恨这匹该死的马!

    亚历山大已经忘了是他给这匹骄傲得已经到了该死地步的马命名叫帕加索斯的,更忘了他还曾经为这匹马的神骏得意,现在不论他是否愿意,都被这匹叫帕加索斯的马带着,头也不回的追着那匹挽马,向着山下一队正缓缓向前推进的联军步阵后方直撞了过去。

    保罗布萨科举起了枪,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当他正犹豫着是不是向那匹该死的战马开枪时,他惊讶的发现帕加索斯忽然改变了方向,它从不要命似的向着那队步兵冲过去,到沿着整列步兵后队开始狂奔。

    到了这时保罗布萨科才发现,那匹惹祸的坐骑并非是盲目瞎跑,而是正在追着前面一匹拖着半截断了辕木的挽马跑个不停。

    而让保罗布萨科脸颊抽搐的是,那匹挽马看上去好像是匹母的

    亚历山大不停的试图让帕加索斯停下来,可发疯或者干脆说是发情了的坐骑不顾一切的追赶着前面的那匹挽马,看着前面那匹挽马因为惊慌不住的在一队队的联军士兵队列附近不停的改变方向盲目狂奔,亚历山大终于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如果自己被俘或是被杀,大概是战争史上最倒霉的一个家伙了。

    亚历山大这时候只能紧紧用力夹着马腹,他甚至可以看到已经注意到他的那些联军士兵脸上疑惑的神色,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的吼声:“停住!”

    一个骑士远远的向亚历山大威胁似的举起了手里的长矛,他头盔的面罩没有放下,露出了一张看上去同样满是疑惑的脸,当他发出那声警告时,他身边的旗手已经高高举起了他的徽旗。

    他的这声呐喊似乎把那匹挽马吓到了,在发出一声嘶鸣后,挽马不由高高翘起了前蹄,在那个骑士举起来的长矛威胁下,挽马胆怯的转身调头,迎着亚历山大冲了过来。

    在这一刻,亚历山大的心里是发苦的,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走上大战场会是这个样子,看着迎面冲来的挽马,他已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座下不靠谱的帕加索斯的身上。

    挽马错身而过,帕加索斯发出了嘶鸣。

    在后面的保罗布萨科和对面那个陌生的联军骑士,还有更多闻声向他望来的联军士兵的注视中,骄傲的战马以一个令人惊艳的急停刹住了前进的势头,然后就在几乎把亚历山大从背上甩出去的迅速回转中,帕加索斯调转马头,迎着已经和那些从阿皮奥山上溃退下来的联军炮兵混在一起的猎卫兵们,追着那匹挽马再次狂奔起来。

    “这可真是匹好马,”看着帕加索斯的背影,试图呵止亚历山大的骑士眼中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不过接着他又不禁一阵狐疑“那个人,他是谁啊?”

    迎着冲来的两匹马,保罗布萨科迅速放下了枪,他迅速抓起马刀用刀背向着已经冲到面前准备再次该向的挽马的胯骨上狠狠一砸,随着发出一声痛苦嘶鸣,原本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挽马瞬间爆发出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冲过了保罗布萨科,冲过了紧随其后的猎卫兵,又冲过了正混乱的从山坡上奔跑下来的联军炮兵们,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带着后面渴望爱情,不屈不挠的一路追赶的帕加索斯,向着阿皮奥山的山坡上冲去!

    到了这时,之前那个阻止亚历山大的联军骑士看着远处从山上跑下来的联军炮兵,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开始大声命令手下停止前进准备调转方向时,从罗卡迪帕斯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呐喊,那个骑士不由骇然转身,在漫天烟雾中,他看到一面旗帜正冲破烟尘,向着联军阵地逼来。

    德夏尔仑带领的骑士们,开始发起了进攻。

第一二六章 宿仇

    骑士,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代表,自从这个庞大的群体诞生之后,就和法兰西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论是从继承来自查理曼的时代开始,还是诺曼挺进英格兰的远征,或是三名王东征时与萨拉丁之间的信仰的碰撞,或者是几十年前那场漫长的百年战争当中,不论是曾经风光还是惨淡失败,骑士这个庞大的群体都参与了这形形色色的一场场决定着法兰西命运的战争。

    甚至即便是付出过无数代价的阿金库尔的血色悲剧,也没有能抹去骑士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

    他们发起进攻时,没有人能否认他们依旧是战场上最令人畏惧的力量,直到火器出现。

    夏尔仑的冲锋是决然而又义无反顾的,虽然隐约看到了阿皮奥山上充满混乱的迹象,但是他不能对这种混乱抱有任何幻想,相反这只能让他更早的决定发起进攻,这是因为他从那些骑士眼中看到了犹豫和忐忑不前。

    很显然,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阿皮奥山可能发生的意外上,这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选择了等待。

    但是夏尔仑却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与某个意外或是侥幸上,他知道一旦阿皮奥山上没有出现他们所希望的情况,那些因为失望而变得彷徨的骑士也许就会失去面对敌人和死亡的勇气。

    所以夏尔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进攻!

    沉重的战马四蹄踏在地面上,长矛已经指向前方,矛尖上捆绑的标旗随着战马的前进猎猎飘扬,骑在马上的骑士双眼紧盯着标旗前面的方向,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催马向前冲下山坡!

    看着远处丘陵上一队队的弓手,还有一个个方阵前影影绰绰的出现的持着火枪的身影,夏尔仑嘴里轻轻吐出声祈祷。

    他知道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冲锋了,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步兵,弓手,甚至还有数量众多的火枪手,夏尔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冲到敌人面前的机会,法国骑士在阿金库尔的惨痛教训虽然依旧没有能阻挡住法兰西骑士前进步伐,但不是是法国人还是他们的敌人,却都已经知道面对拥有着稳健防守的弓箭,法国骑士所面临的巨大危险,更何况如果敌人的数量更多,防御更稳固时候,冲击这样的敌人将会付出更加巨大的代价。

    “我们只要冲过去!”夏尔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旁边跟随他的骑士们大声呐喊,当他们的战马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小跑时,法国人当中响起了高亢的圣歌!

    听到这歌声,战场上双方都不由精神一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可怕的骑士冲锋就要开始了。

    刚刚被帕加索斯带回到阿皮奥山上的亚历山大也听到了这歌声,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却知道那肯定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前面的那匹挽马脚下已经跑不动了,当迎面终于有人忽然晃动旗帜挡住它的视线时,出于本能的恐惧让它不由脚下放慢,而就在这时,帕加索斯冲了上去。

    亚历山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马上下来的,或者干脆说是被人从马上直接拽下来的,两个孔武有力的猎卫兵从侧面猛扑上来,就在亚历山大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那两个人从马上扑了下来。

    当他在猎卫兵的搀扶下爬起来时,看到是正不停的直立起来,已经亟不可待的准备趴伏到挽马背上去的帕加索斯的背影,亚历山大脸色难看的吐出了句令人胆寒的话:“阉了它。”

    就在这时候,歌声响起了。

    亚历山大猛然回头,他不知道那歌声其实预示着法国人即将开始的冲锋,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罗卡迪帕斯山上出现的变化,当看到聚集在对面山顶上的法国人的旗帜开始移动时,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亚历山大向山下另一边的道路看去,他已经看到康斯坦丁正带着瑞士人向前奔跑,可是显然他们是不可能来得及阻止法国人近乎绝望似的进攻的。

    怎么阻止法国人,或者说怎么阻止那个夏尔仑?

    亚历山大虽然不清楚夏尔仑是不是在那些准备冲锋的法国人里,但只要想想法国骑士老爷们那固执得近乎疯子般的荣誉感,他就觉得要让那个夏尔仑停下来除非是用大炮轰他的头!

    突然亚历山大心头一动,猛然回头看着之前被帕加索斯当障碍跳来跳去的那几门大炮,这时候那些大炮的炮口正隐约向着对面罗卡迪帕斯山的方向。

    “卡罗,去找几个会用大炮的俘虏,”亚历山大一边命令一边快步走到火炮前,看到听到他这命令还有些目瞪口呆的卡罗,他立刻用力挥起了手臂“让我们来一炮!”

    “大人,我们打谁啊?”卡罗愕然的问,他不由顺着火炮瞄准的方向看了看,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不论是谁,”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解释,他看着对面正慢慢顺着山坡向下移动的法国人,他知道骑士们如果想要发起进攻首先要能有一处更加开阔的土地,但是显然罗卡迪帕斯山的斜坡上并没有这样的地势,所以他们这时候就需要一边先前移动一边展开队列,当他们可以充分的排列成有着足够宽度的队列之后,也就是他们要发起正式冲锋的时候了。

    时间是那么短暂,法国骑兵正不停的向着队列两端分流,很显然这些把骄傲当成铠甲穿在外面的法国人即便知道面临危险也不肯放弃他们的荣誉,或者说荣誉已经成了禁锢他们的枷锁,这时候这道枷锁的铁链正逐渐收紧,最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这枷锁活活掐断咽喉。

    康斯坦丁疯狂的向前跑着,这不是因为他对夏尔仑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他很清楚这位萨伏依可能的未来继承人对他父亲,或者说对他家族的重要。

    如果夏尔仑在罗马城外有什么意外,而如今的萨伏依公爵那看上去就体弱多病的儿子又早早夭折,那么罗维雷家即将面临的可能就是要面对一个对他们的家族完全没有什么好感的继承人了。

    康斯坦丁的额头在不停冒汗,哪怕这是寒冷的冬季和正在不停狂奔的马上,但是他试图闯进战场的企图显然并不容易实现,当他带着自己的卫兵刚刚越过一片看上去有些崎岖的山路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一队联军士兵已经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几乎毫无征兆的号角声在前面的岔路上响起,康斯坦丁看到了从树丛间树立起来的旗帜,同时也看到了那队正用弓箭对准了他们的联军。

    而让康斯坦丁大吃一惊的是,那队联军士兵那熟悉的旗帜,看着上面那头威武的狮子,康斯坦丁不由从心底里发出声呻吟:“为什么偏偏是威尼斯人!”

    在漫长的历史上,如果说热那亚有一个天生的敌人,那肯定就是威尼斯!

    几百年的宿怨甚至让双方的子孙后代从骨子里就深深的铭刻上了仇恨的痕迹,当看到那面令人刻骨铭心的狮子旗时,康斯坦丁立刻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

    “威尼斯人!”

    康斯坦丁的呐喊在瞬间引燃了双方原本就一触即发的战火,随着一声沉闷的弓弦振颤声,康斯坦丁身边一个卫兵惨叫落马,与此同时康斯坦丁已经挥起佩剑,向着迎面最近的一个威尼斯人砍了过去。

    战斗在瞬间展开,康斯坦丁的剑几乎在威尼斯人刚刚举起武器想要抵抗时就戳进了对方的肚子,随着用力搅动,长剑顺势拔出来,年轻骑士已经催动战马越过灌木丛。

    有力的马蹄踹在一个弓箭手的胸上,胸口瞬间塌陷下去,同时康斯坦丁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长矛已经随着战马前冲狠狠刺向那群弓箭手。

    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这两拨如同水与油般永远不能相融,又如火与油般只要稍微接触就会燃起冲天烈焰的力量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康斯坦丁看到了一个威尼斯人军官,那个人身上比其他人更加鲜艳华丽的衣着甲胄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到那人头顶上扁圆盔上抢眼的红色帽缨,康斯坦丁举起了长矛。

    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康斯坦丁,或者说注意到了他骑枪上的树盾图案的枪标。

    那个威尼斯人用戴着铁手套的双手横抓着剑身和剑柄高高平举起来,接着向下用力一砸。

    这个挑衅的动作激怒了康斯坦丁,他手臂微微回收,把骑枪夹在臂下,随着一声从面具后发出的大吼,他催动战马向着那个站在地上的威尼斯人发起了猛冲。

    沉重的长矛几乎是带着呼哨声刺向敌人,锋利矛尖在坐骑的带动下以可怕的力量刺向敌人!

    但是想象中直接贯穿敌人身体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让康斯坦丁意外的是,原本似乎要正面迎上来的威尼斯人忽然狡猾的把剑竖立起来,随着他尽管穿着铠甲,却依旧借着用剑猛砸长矛,同时灵活的向旁边跳开,康斯坦丁的进攻不但被挡住,那个威尼斯人更是紧接着迅速倒抓着剑身,用足力气把长长的护手向着已经快要从身边冲过去的康斯坦丁的战马侧腹狠狠敲了下去。

    细长坚固的护手在满是汗渍的光滑马身上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随着血水喷溅战马惨嘶,康斯坦丁被从遭到重创的马上直接掀下马背。

    身上的盔甲撞在地面发出的闷响和头颈的猛烈碰撞让康斯坦丁不由发出沉闷的痛呼,他的身子在地上一边发出盔甲的撞击声一边不住翻滚,当他终于停下来时却发现因为身上的疼痛和盔甲的重量根本无法挪动身子。

    当他企图挣扎着站起来时,身边突然带着明显威尼斯腔调的叫喊声,接着他就觉得身体被紧紧压住,然后头盔上传来的一阵剧烈打击让康斯坦丁不由发出惊慌的喊叫声。

    不过好在这时他也听到了自己卫兵的叫喊,同时四周到处都是兵器的碰撞和痛苦的惨叫。

    康斯坦丁感觉到有人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力搀扶他,在费尽了的力气之后他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到了这时透过有些歪斜的头盔面具他才发现,他身边已经围拢了一群手持长短不一的斧矛的瑞士人。

    而他的卫兵正紧帖在他的身边,然后他砍倒那个把他打下马的威尼斯人正挥剑砍倒了一个士兵。

    康斯坦丁试图寻找他的剑,但是从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知道自己可能负伤了,同时旁边两个倒在地上身上还在不停冒着血的威尼斯人的尸体也让他惊慌不安,他知道如果刚才手下稍微救援的慢上一点,那两个威尼斯弓箭手可能已经撬开他的盔甲,把他像个开盖的螃蟹似的宰掉了。

    对面的威尼斯弓箭手们正在迅速撤退,对他们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太危险了,而康斯坦丁的军队则因为一路奔跑整个队伍显得凌乱不堪根本无法组织起来向敌人发起进攻。

    除了前面已经相互混在一起相互砍杀,然后立刻分开的少数士兵,双方隔着一大片灌木丛紧张对峙,鼻子里闻着刺鼻的血腥和呛人的尘土味道,嘴里紧张的不停喘息,一双双的眼睛相互紧紧盯着,看着近到可以听到弓弦震颤的利箭,和只要一眨眼就可以戳刺透自己身体的长矛,僵持的空气让每个人喉咙里都发出如同痛苦般的激烈粗喘。

    康斯坦丁紧盯着对面那个头上有着红色帽缨的威尼斯人,从穿桌上他不但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个普通佣兵,更重要的是对方那娴熟的剑技让他印象深刻,特别是对方那须臾间利用剑身护手刺伤战马的技巧,让他隐约猜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康斯坦丁戴着铁手套手里攥紧长剑,他的眼睛紧盯着四周的一切,和作为骑士相比,他更是个将军。

    原本因为混乱对峙的双方正慢慢集结起来,威尼斯人因为担心敌人冲过来试图缓缓后退,但是热那亚人却因为害怕拉开距离会受到弓箭的威胁不停向前逼近。

    气氛更加紧张了,康斯坦丁看到对面那个威尼斯军官又摆出了那个双手抓着剑身平举起来的姿势,他的呼吸不由加快,同时眼神迅速扫过四周。

    就在威尼斯人似乎要向身边的手下发出什么信号,而康斯坦丁也准备发出进攻命令时,突然间,一声巨大的轰鸣从阿皮奥山顶的方向骤然响起!

    紧接着,好几声并不整齐却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踵而来!

    康斯坦丁愕然回头,当他看到山顶升起的团团烟雾时,他不禁目瞪口呆的自语:“我的上帝,怎么开炮了?”

第一二七章 传奇开始

    第一声巨响发出时,所有人都被这意外惊得一愣,而紧接着连续不断响起的炮声更是让丘陵的双方都不由把注意力转向了阿皮奥山。

    而让双方都大吃一惊的是,随着炮声,罗卡迪帕斯山空旷的坡地瞬间升腾起了大团的烟雾,还有伴随着被石弹击中迸溅起来的大片泥土,原本虽然倾斜却还算平摊的山坡立时到处都是而炸得坑坑洼洼的凹坑。

    山坡两端原本正在集结分别准备进攻的双方,都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镇住了。

    从古代罗马人使用的用来攻城的投石机开始,到半个世纪前穆罕默德二世砸开君士坦丁堡厚重城墙的乌尔班巨炮,投射武器的威力已经变得越来越让人望而生畏,火炮无疑已经成了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一种武器。

    但是伴随着这种威力巨大武器产生的可怕破坏,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却始终不能解决,那就是火炮的准确,完全依仗经验获得的对火炮的操作手法,其精纯程度不但完全不能与弓弩相比,更因为火炮那近乎诡异的弹道和射出后弹丸那跳脱的弹射效果,让很多人在对火炮充满敬畏的同时又无比憎恨。

    很难想象一颗威力巨大的石弹砸在自己密集队形的队列中是个什么样子,或者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想这种可怕的假设,更何况这些弹丸在砸中之后还会随着惯性在地乱弹乱跳,而这种由火药的威推射出去的威力,绝不是盔甲更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

    所以当看到炮弹居然落在双方当中的空地,看着那片被砸得尘土飞扬,坑洼不平的土地,原本正缓缓逼近的双方不由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步伐。

    看着原本已经如箭在弦随时都可能会碰撞厮杀在一起的军队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不少,站在山坡的亚历山大脸露出了一丝笑容。

    巨大的声响依旧在山坡回荡,青铜火炮的震颤的后坐力在一瞬间让山坡的很多人都不由一晃。

    卡罗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当他绕过那些还在冒着青烟的炮口时,看着这些可怕的武器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也使用火枪自然清楚火器的威力,但是当亲眼看到这巨大猛兽发出的怒吼时,卡罗还是被这些怪物吓到了。

    但是卡罗紧接着就大声呵斥那些同样被火炮射击的威力吓得不轻的阿格里人,看着下面那支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正迅速掉头的联军队伍,他一边小心的吩咐让士兵们让开看似实在有些可怕的火炮,一边督促着他们迅速排列队形。

    而在亚历山大身边,那些没有跑掉刚刚被他逼着开炮的联军炮兵也愣愣的看着用双手堵着耳朵正笑着看着这一切的亚历山大。

    虽然炮兵这个行当出现还不算很长大,但是至少是和弓箭手差不多,所以这些炮兵往往得到的命令都是有一定要打准,只有这位忽然俘虏了他们,迄今为止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敌人将领,要他们做的居然是“不许打准”。

    如今的火炮,想要打中并不容易,想要打不中就太简单了。至少那么一大片空旷的土地,只要不是瞎子稍微对准就可以随便打到哪儿。只是这打不准虽然简单,可如何能保证继续打下去却是个问题了。

    看着山下已经开始向坡推进的一队联军,亚历山大攥了攥剑柄,这将是他第一次正式面对一场战争。

    和这里的战斗相比,布鲁依尼谷地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是却依旧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在这里,看着山下一队队交错纵横,来往奔驰的队伍,亚历山大有一种命运已经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

    如果自己指挥的不是只有这200多的阿格里,而是几千甚至几万军队的话,也许一切就不是这样了。

    亚历山大心里微微感慨,只是他知道这也只能是感慨,不要说根本没有几万人给他指挥,即便现在有这么一支军队,以阿格里的有限的那片领地他也根本养活不起,除非……

    一声号角惊醒了亚历山大,他甩甩头把那些混乱的念头逐出脑海,然后紧紧注视着山下的动静。

    虽然火炮异乎寻常的突然射击打乱了双方的步伐,而且似乎已经有人察觉到了阿皮奥山的异样,但是亚历山大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在战场即便发现了异样,也不可能那么多军队一起调头,真正能及时改变方向与自己交战的,也只有山下那支之前他险些被帕加索斯带过去的联军侧翼队伍而已。

    想到帕加索斯,亚历山大不由回头向后面的树林里看了看吗,当看到还趴伏在那匹母挽马背没完没了,连火炮声都不管不顾的帕加索斯时,他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只是想到这也是它这辈子最后一次享受这种好事,亚历山大也就不以为意的宽宏大量了。

    又一声号角传来,山下联军开始向坡涌来,很显然带领那支队伍的军官很清楚阿皮奥山对联军的重要,虽然接着就发现占领这座山的敌人数量似乎并多,但是所有火炮落在敌人手中,这是绝不能允许的。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把手里的长矛平平的指向前方,虽然面对火炮这么做纯粹没有什么意义,可只要想想那巨大的轰鸣,还有远远就可以看到的被炮弹击中的土地升起的大片灰尘,士兵们就不由身感到阵阵寒冷。

    步伐显得有些僵硬,更糟糕的是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联军士兵不停的发出粗喘,当他们终于来到山坡半腰时,坡急促的马蹄声传进了他们耳朵,在这一刻联军士兵居然有种莫名的轻松,似乎从没觉得过敌人的骑兵会显得这么亲切。

    至少,不用面对火炮或是其他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这是联军士兵们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从那些骑兵的马蹄声中夹杂着的阵阵的火枪轰响。

    卡罗催动战马在前面不停奔跑,他已经看到了联军横列队伍的边缘,那是一支由6列或者更多的横队组成的连队,完全由步兵组成的队伍蔓延着向山坡攀爬,而在更远处的丘陵,正有两队骑兵沿着崎岖道路向山脚下奔来。

    卡罗带着他的骑兵又一次靠近敌人,他的一只手攥着马刀,刀锋向后紧贴在腿边,另一只手则紧紧按着挂在腰的一支火枪。

    卡罗迅速向后看看,然后满意的发现那些波西米亚人还跟在他的身后,而和波西米亚人在一起的,是亚历山大派出的猎卫兵。

    敌人似乎察觉到了骑兵的意图,那几列步兵中最靠近边缘的几行已经有人随着命令转身准备形成阵型,看到这个,卡罗脸露出了笑容。

    猎卫兵,最早由一群真正的猎人组成的卫队骑兵,虽然保罗布萨科是猎卫兵的队长,但是他更多的时候是留在亚历山大身边随时保护领主。

    而卡罗,不但是最早跟随亚历山大的阿格里人,更重要的是他也是那些猎人当中最厉害的一个。

    虽然还不怎么习惯在马使用火枪,但是卡罗却曾经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纳山对骑兵近乎天才的掌握,让他即便是带着一大群以桀骜不驯著名的波西米亚骑兵也能毫不费力,而卡罗在与纳山的学习中,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迅速从特制的枪套里拔出火枪,卡罗同时用力吹响了衔在嘴里的哨子。

    尖利的哨声响起,与此同时他身后几个听到哨声的士兵们都纷纷吹响了随身带的口哨。

    随着这哨声,正不停沿着敌人队列边缘奔跑中的猎卫兵们纷纷举起了火枪,随后扣动扳机。

    白色的烟柱瞬间从奔跑的骑兵面前喷出,紧接着那些猎卫兵就飞快的从联军面前不远处掠过。

    随着他们的身影不停狂奔,联军队列里立刻响起了几声被火枪击中时发出的惨叫。

    联军队列的右翼不由因为这突然的袭击为之一滞,整个队列瞬间变得向着一边倾斜过去。

    “发生了什么?”

    走在队列左翼的联军队长愕然的向漫长队列的另一边望去,他能看到隐约正在奔跑的敌人骑兵,也听到了火枪声,但是他却没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

    在这个时代,战马和火枪还依旧是关系不大的两种东西,因为火绳枪不但需要点燃火绳,更要防止火绳在燃烧时候的意外熄灭,所以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想到可以让骑兵在奔跑的战马射击的方法。

    队长的疑问只过了一小会就得到了答案,不过回答他的却是第二轮虽然参差不齐,却已经很明显的火枪射击。

    联军队列的右翼因为受到意外袭击拖延的更靠后了,这个队列这时候甚至已经变成了左翼高高的站在山坡,而右翼则拖在后面很远的地方,原本横列面对山顶的联军,不知不觉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纵列。

    第三轮火枪声也响起来了,联军队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而又无法置信,他当然知道火枪,虽然对这种似乎正威胁着冷兵器的新式武器没什么好感,但是他依旧明白火枪的可怕威力。

    但是即便这样他却没见过能在马奔跑射击的火枪,更没见过能这么快速射击的武器。

    敌人的骑兵还在绕着右翼纠缠,队长却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经陷入了困境,他不可能放弃右翼继续前进,但是山的火炮却又必须夺回来。

    当从腰间的枪套里拽出第四支火枪时,卡罗看到那些从山下奔来的联军骑兵终于已经冲到山脚下开始向山坡奔跑。

    卡罗调转了马头,这时候他们是在面,而敌人的骑兵正在坡。

    卡罗深吸了口气,虽然之前连续对敌人步兵的袭击让他兴奋不已,但是现在面对骑兵他感到了紧张。

    然后他吹响了哨子!

    猎卫兵们纷纷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支火枪,他们每个人都随身带着四只燧发枪和马刀,而亚历山大给他们的命令就是,能够尽量集中火力轮番射击。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不需要提前点燃火绳的燧发枪,更没有出现能够在马射击的火枪骑兵,而随身带着四只燧发枪的火枪骑兵更是闻所未闻。

    卡罗开始催动战马,他没有忘记亚历山大对他说的骑兵就是以速度令人闻风丧胆,所以不要轻易和敌人纠缠的话,不过看着那些盔甲闪亮的骑兵,卡罗再看看身后的猎卫兵和波西米亚人,他觉得自己还有一次机会。

    猎卫兵开始沿着联军步兵的右翼继续向前,当那些步兵不得不随着他们的身影转对方向时,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一次敌人始终没有停步,而是一直不停的沿着自己队列前进,然后在已经逼近的联军骑兵的追赶中,直接冲向了自己的队列的后方!

    “他要干什么?”

    已经奔山坡的一个骑士愕然的看着完全不顾他们的到来,几乎就是把后背对着自己的那支骑兵队伍,他们看去几乎没有人穿着铠甲,这样的骑兵不可能也绝对不敢去冲击已经结阵的步兵,哪怕他们这时候已经绕到了步兵队列的背后,但是只要他们陷入与步兵的纠缠之中,以他们那毫无防护的身体,顷刻间就会被步兵长矛戳成筛子。

    更何况自己的骑兵已经追去,队长相信以自己这支骑兵的威力一定能狠狠教训那些看去邋遢不堪的敌人。

    队长向高处举起了长矛,这是进攻的信号。

    联军骑兵开始加速,队长相信只要那些敌人敢向步兵发动进攻,哪怕只是稍微的牵绊,他就有把握追敌人,然后把他们全都砍成碎块。

    越来越近了,而敌人则还在固执的坚持向步兵的后方前进,队长坠盔帽檐下双眼中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就要立功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火枪声。

    虽然密集,却并不整齐,火枪的纷纷响起听去也不是很响亮,那应该只是短枪的声音。

    这是队长在一瞬间得出的结果,虽然他因为这枪声大吃一惊,但是并没有如想象中迎面射来的弹丸,让他只是稍微一顿就立刻催动战马继续向前追赶。

    只是他很快就看到了被敌人袭击的那些步兵。

    很多士兵被火枪击中了,有些伤口还带着焦糊的痕迹,这是在很近距离被射中时才会有的结果,而更多的士兵则是被马刀砍中。

    依仗轻骑的快速和火枪的犀利,卡罗带领的猎卫兵和波西米亚人赶在了联军骑兵到来之前越过了步兵的右翼,然后在近得几乎可以看到敌人鼻毛的地方,沿着敌人队列的后方一边狂奔一边发起了旋风般的袭击。

    火枪,马刀,只是瞬间的袭击如投入水面的石头让步兵后列如波浪般抖动起来,而接下来卡罗嘴里的哨子再次发出了让联军步兵胆寒的呼哨声。

    放开战马的速度,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在后面敌人的追赶下,卡罗带着的骑兵飞快的沿着敌人步兵后列向着山坡的左翼边缘奔去。

    敌人的骑兵在后面追赶,但是卡罗却并不担心,因为他带领的是轻骑兵!

    几乎是在步兵队长近似疯狂的怒吼声中,卡罗带着他的骑兵从敌人左翼边缘飞快掠过,他沿着山坡向着阿皮奥山侧面狂奔,与此同时他隐约看到了山坡树林里已经伸出的成排的枪口。

    卡罗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了任务。

    战马的快速,马刀的犀利,还有着火枪的巨大威力,猎卫兵的传奇就在罗马城外的阿皮奥山开始了。

第一二八章 停摆的战场

    一丛又一丛的马影迅速从眼前掠过,蹲在树林里的阿格里火枪兵们紧绷着嘴唇,他们当中有些人因为归于紧张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有些人则在胸口不住的划着十字。

    猎卫兵正快速的从树林边火枪兵的阵地前横向闪动,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后面正踏着隆隆蹄声紧追上来的重骑兵。

    尽管没有法国骑兵那种强大得令人窒息的恐怖,但是当看到闪亮的盔甲出现在眼前时,火枪兵们还是紧张得快要崩溃。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强大的骑兵,更是第一次在毫无防护的野外与敌人战斗,只要想想在布鲁依尼山还有用来作为屏障的车队当掩护,而现在他们却只能躲在树林里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重骑兵,很多阿格里人就不由紧张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身披铠甲,但是后面追赶的骑兵速度同样很快,他们紧随着猎卫兵沿着山坡斜向前进,虽然同样注意到了树林的动静,但是前面正顺着树林边缘逃跑的猎卫兵却无疑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而且做为队长的骑士也很清楚,即便想要尽快夺回山顶上的火炮,可如果始终有一支骑兵在旁边干扰也是十分讨厌的,而他们的作用就是为正在登山夺取山坡的步兵队列驱赶走那些讨厌的敌人骑兵。

    “冲上去,不要让他们跑了!”队长的面具里发出闷闷的喊声,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声音后面的人听不到,但是看着那些狡猾的轻骑兵就在前面,他还是不由发声催促。

    过来了,越来越近了,阿格里的火枪纷纷举了起来,而在其中,几支明显比其他火枪都要更加粗大的枪管下,俨然还架起了木撑。

    亚历山大直直的站在树林的一小块空地上,在他身边保罗·布萨科紧盯着正试图斜向从树林边缘冲过去继续追击猎卫兵的敌人,然后他听到亚历山大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命令:“开火!”

    保罗·布萨科立刻举起了手里紧攥的一个号角,随着一声尖利号响,略显幽暗的树林边缘霎时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成排的黑点以人眼难见的速度从树林里喷射出来,片片烟雾在树林边布成了一条起伏不定的烟带,在火枪的轰响声中,弹丸划破空气发出的呼啸在树林前肆虐横飞,随着这迎面而来呼啸的,是刚刚从树林边冲过的骑兵队伍中响起的被击中的战马的惨嘶和摔下马来的骑兵们发出的惊恐嚎叫。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火枪同时射击的联军骑兵,从侧面被第一轮射击毫不留情的纷纷击中,虽然被直接打中的并没有几个,但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他们不由手脚大乱。

    队长感觉到了盔甲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虽然他的身子不由在马上一晃,但是却依旧很快坐稳,只是随后伴着一声刺耳呼啸,他就觉得脑袋好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额头上传来的巨大冲击让他的头不由向后猛的一仰,疼痛和眩晕一时间令他完全失去了直觉。

    当他终于晃悠着坐稳时,一阵热乎乎的热流正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嘴巴里是腥咸的味道,队长不由抬手抚摸了一下额上的头盔,虽然戴着护手,可他还是愕然的感觉到了头盔上那隐约的凹痕。

    队长不知道自己面具下的脸色已经变了,不过紧接着他就举起了长枪,虽然知道冲进树林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却彻底激怒了他,而且敌人犀利的火力也让他担心后面的步兵无法取胜,既然这样,那就用自己战马的铁蹄先开辟一条道路。

    队长奋力挥舞骑枪,虽然他队伍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但是常年的训练和勇敢让他相信自己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受挫。

    果然,短暂的惊慌过后,随着看到队长长枪上的旗标指向,重骑兵们开始调转马头,他们面对树林,眼中冒着怒火,对于这些只会在角落里偷袭的敌人,他们除了愤怒更多的是鄙夷,在他们看来和这些如老鼠般胆怯卑鄙的敌人比起来,即便是那些笨拙的平民步兵都显得要高尚许多。

    “冲进去,把他们踩成碎片!”队长发出了命令,然后在高声呐喊出自己家族“铁锤”的战号后,第一个带头向着树林中冲去。

    树林真是太近了,以致只需要一个短得可以忽略的冲刺就已经近在眼前,队长已经看到了几个看上去完全是乡下农民的敌人脸上那惊恐失措的神情,虽然他们依旧举着火枪,但是不久前刚刚的射击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打出第二枪。

    虽然敌人的枪口就在眼前,但是之前连续抵挡住了几颗弹丸的经历让队长对身上的盔甲有着巨大信心,那是他的先辈留给他的宝藏,也是他的家族荣誉。

    “铁锤!”

    队长再次吼出他引以为豪的战号,他的战马四蹄踏动地面,长枪向前直指,只需要再有一个呼吸的冲刺,他就可以冲进已经因为惊慌变得混乱不堪的敌人当中!

    突然,队长面具目孔后的眼角余光注意了一个几乎就在眼前,正指向他的黑洞洞的东西,随后不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从那黑乎乎的硕大枪口里已经喷出了一团可怕的黑影!

    队长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或者干脆说是被砸中才对,在被打中的瞬间胸口传来的冲力把他的身体直接向后撞开,战马前冲的力量却并不停止,于是他就感觉到了身子下面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然后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队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觉得胸口很闷喘不上气来,想要大声说话喉咙却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令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更可怕的是受到重创的的身体却没有感觉应有的痛苦,而是一阵阵说不出的冷意让他的意识变得浑浊起来。

    “我要死了吗,可我还没忏悔呢……”

    队长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脑子忽然一清,他奇迹般的挣扎着要坐起来,可身上的盔甲压得他根本动不了,于是他想在胸前划个十字,但是他瘫放在一边的手臂只微微向上抬了抬就无力的坠下,然后他耳边还能隐约听到的厮杀声逐渐消失,目孔下的双眼渐渐变得呆滞下去,直到完全失去了神采。

    队长的死并没有让战斗停止下来,枪声依旧在不停的响着,战斗也依然在继续。

    当第一波射击结束后,亚历山大就带头后退了。

    让这个时代的火枪兵正面和重甲骑兵对抗,还是一群从没真正和这样的强敌交手过的新兵蛋子,亚历山大从没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甚至即便是对那精心挑选出来的猎卫兵,他也没指望他们能真的阻止住那些已经快要冲上山坡的步兵。

    所以在第一轮射击刚刚结束,而那些早就被安排在第二排的重火枪向着冲进树林,却因为地形不得不放缓前进速度的重骑兵们发出致命一击的同时,阿格里火枪兵们已经纷纷随着亚历山大向着树林深处退去。

    不过虽然撤退得有些仓促,可亚历山大觉得还是有时间做点其他事情的。

    所以当联军骑兵纷纷绕过眼前障碍,终于冲进树林时,有人忽然看到了一道道烟雾正在地上不停向前飘动,而且那几道烟雾中还冒着点点火星,当他们顺着地上那一条条看上去黑乎乎的粉末向前望去,随即看到几辆拥挤在一起装满了大木桶的马车后,有些反应还算快的骑兵的脸色瞬间变了!

    即便已经退下阿皮奥山的另一边,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依然让正在不住奔跑的战马发出了不安的惊嘶,身后隐隐袭来的气浪让亚历山大不由回头,然后他看到了阿皮奥山顶正升腾起的滚滚浓烟。

    树林中央已经有一大片地方被直接炸上了天,在这个时代对火药威力的模糊认识让人们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它的可怕,被集中在一起装满火药的马车爆炸带来的破坏,不但瞬间把刚刚冲进树林的几个重骑兵炸得尸骨无存,更把附近的树木轰上了天空。

    四处横飞的树枝碎木就像恐怖的风暴般席卷树林,几根被从中间炸断的树干先是被向上崩起,然后在树冠枝杈发出呼呼作响中摇晃着向四周倒下。

    整个树林里一片混乱,在弥漫四周的硝烟中,到处都是迸溅的碎石断枝,到处都是惊呼惨叫。

    忽然,一声嘶鸣传来,一匹还挂着半截断裂辕木的挽马惊鸣着从烟雾中冲出,它惊恐的不住嘶鸣,在混乱的树林里狂奔,直到跑出树林奔下山坡。

    当它终于停下来时,这匹挽马望着已经跑得很远的一队身影,发出了充满惆怅的鸣叫。

    正在奔跑的帕加索斯似乎听到了什么,它漂亮直立的耳朵突然抖动了几下,奔跑的速度微微一缓。

    “啪”的一声,帕加索斯原本漂亮油滑的马股上立刻挨了一记鞭子,这一下彻底抽碎了它刚刚略显恍惚的美梦,在透着不忿的鼻鸣中,帕加索斯不得不继续向前奔跑起来。

    只是它并不知道,即便变得乖巧起来,未来等待它的,也将是让它从此彻底老实的可怕一刀。

    阿皮奥山上的战斗是短暂的,甚至看上去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当炮弹落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时,整个战场就好像是瞬间停顿般,一切都不得不停滞下来了。

    虽然这停滞是那么短暂,甚至散落在战场上的很多人没有察觉到,但是就如一架钟表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干扰,突如其来的停摆让这座精密的机械看似没有受到破坏,但是那些原本严丝合缝的齿轮皮带间已经出现了不易察觉,却实实在在的缝隙和错位,随着这小小的变故,这座原本精密的机械已经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准确。

    夏尔仑的骑士们用力约束着暴躁的坐骑,他们都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勇士,而他们的坐骑也只有在听到前进的号角时才不会那么暴躁不宁。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停住”了。

    也不能说是停住,法国人依旧在向着他们的敌人前进,远处的联军也依旧试图完全截断法国人撤往罗马城的最后的退路。

    但是总有些地方不对,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似乎双方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法国人因为面前被忽然砸出的大片弹坑变得局促不前。

    而联军通往罗马方向道路上的侧翼则不得不缓下脚步,这是因为阿皮奥山上突然发生的战斗的确让很多人大吃一惊!

    一队骑兵在丘陵上快速前进,华丽的铠甲让跑在最前面的骑士显得异常醒目,当他来到山坡下时,望着山顶上还在翻滚的浓烟,满是略显灰黄色胡子的脸上不由微微抖动起来。

    “谁能告诉我这发生了什么?”

    骑士愤怒的问身边的人,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就在他准备再次询问时,从阿皮奥山侧面弥漫起的一阵烟尘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谁?”骑士指着那片正迅速向阻隔了双方的空地上蔓延过去的烟尘“我们有人要单独和法国人交战吗?”

    “大人,所有人都在等着您的命令呢,”一个扈从开口说,可随后他就有些诧异的张开嘴,因为他发现那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军队不但已经冲上了空地,而且正快速的向着法国人的军队逼近。

    “那个家伙喝醉了吗,法国人会把他们踩成一堆烂泥的。”

    骑士愤怒的喊了一声,他试图派人去阻止那个想出风头的蠢货,但是他的传令兵还没有出发,一阵高亢的呼喊已经隐隐传来。

    骑士仔细听着,甚至为了听清楚干脆摘下了头盔,然后他随着那呼喊低声重复:

    “以热那亚大主教的名义?”

    骑士愕然的看着那支突然冲进空地,虽然队形稀薄得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破开的军队,当看到前面旗帜上的树盾徽章时,骑士的脸上立刻变得阴沉下来。

    “德拉·罗维雷?”

    骑士略显黄色的双眉皱了起来,他从没想过会在罗马郊外的战场上看到罗维雷家的军队。

    而这时,康斯坦丁正一边不住的喘着粗气一边焦急的向法国人那边看着,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夏尔仑,一个扈从打扮的男人已经向着他们奔跑过来。

    当看到那个扈从胸前很明显的鹰蛇标记时,康斯坦丁不由心里一沉。

    “斯福尔扎!”

    他发出了喃喃自语。

第一二九章 方阵初显!

    斯福尔扎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姓氏,曾经有人说凡是拥有这个姓氏的人,天生就有一颗当背叛者的灵魂。

    不论这种说法是否太有侮辱性,但是这个家族的发家史的确是由太多的阴谋和背叛编制而成的,而且让很多人会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家族似乎从来不把从他人那里公开夺取权力当成什么应该谴责的事情,相反这个家族自始至终都秉承着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淘汰法则,夺取权力不过是这个法则中比较激烈的一部分而已。

    康斯坦丁猜到过会遇到麻烦,当阿皮奥山出人意料的响起炮声时,当时震惊之余反而趁机摆脱了与威尼斯人僵持对峙的康斯坦丁几乎没有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首先发起了进攻,瑞士人倔强执拗的性格在当时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威尼斯人甚至来不及组织起防御就被一群不停发出嚎叫的瑞士山地佣兵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

    只是让康斯坦丁有些遗憾的是那个有着醒目的鲜红帽缨的威尼斯人却逃掉了,他看得出来那个人应该不是个普通的军官,只是康斯坦丁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持一点冷静的提醒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放弃了难得的可以对威尼斯人痛快屠杀的机会,带着他的瑞士军队迅速绕过阿皮奥山,准备向法国人靠拢。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就冲进了双方对峙的空隙当中,甚至当他不得不命令瑞士长矛兵拉开原本就不那么紧密的队形时,依旧看到在自己队伍的两边暴露出来的大片大片的空地。

    不过开始康斯坦丁并不担心,虽然联军看似气势汹汹,但是他却知道他们有些人之间的仇恨甚至比对法国人还深,所以他认为自己只需要小心些还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直到看到斯福尔扎的鹰蛇旗出现。

    见到远远驰来的队伍,康斯坦丁回头向罗卡迪帕斯山看了看,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戴安娜神庙的一角,还有就是神庙前的山坡那些正排列得十分紧密的法国骑士。

    依旧没有看到夏尔仑的身影,但是康斯坦丁倒是并不太担心了,毕竟以夏尔仑的身份如果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还没有个消息,而到现在为之,不论法军还是联军看去都还算正常,没有出现太多的骚乱。

    只是斯福尔扎家人的出现,让康斯坦丁有些担忧起来了,这是因为他知道斯福尔扎家与萨伏依的关系不但说不融洽甚至多有龌龊,而夏尔仑恰恰是萨伏依的贵族。

    康斯坦丁用力握了握长矛,这柄长矛让他觉得不是很顺手,不过看着已经接近斯福尔扎的军队,他也不顾这些了。

    当看到一颗几乎被浓密的浅黄色须发完全笼罩的脑袋时,康斯坦丁稍微一想不由嘴角略微翘了下,虽然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并不引人注意,但是他还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怒意。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要先为自己的处境发愁,而不是傻笑。”斯福尔扎家的骑士用力拽住战马,他越过康斯坦丁人的头顶向山看去,看到停在半山坡的法国人,骑士向微微举起了手,随着他这个手势,他身后的骑兵纷纷抬起长矛,锋利的矛尖指向康斯坦丁的队伍。

    瑞士人当中引起了一阵短暂的骚动,毕竟被拉长的稀疏队形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能力,对方骑兵只需要奋力一冲就完全可以把他们彻底冲垮,但是骚动很快就停息下来,随着一声声吆喝从队伍中不同的地方响起,分别被各自小队长带领的瑞士士兵侧身平持,一排虽然看着稀疏但依旧令人生畏的绵延矛墙竖立起来。

    “罗维雷家要完全投向法国人吗?”骑士大声问,他被浓密胡须覆盖的嘴巴不住动着,浅黄色眉毛下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康斯坦丁。

    “罗维雷家只忠于帝,但是希望我们的朋友不要遭遇危险,”康斯坦丁看着对方,他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道居然是这个人在指挥对罗马法国人的围攻“萨伏依的德夏尔仑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

    “可他不是我的朋友,”斯福尔扎的骑士把举着的手微微向前伸出,听到身后的骑兵马蹄发出的踏步声,他脸的胡须轻轻颤动,脸似乎露出了笑容“如果你不愿意让开,我可以让我的人帮你做出决定。”

    康斯坦丁并没有畏惧,他同样举起手臂,当眼神向旁边微瞥看到两端的长矛兵脚下稳健的侧身迈步,他点点头:“那就见分晓吧,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扎,如果你愿意向你的父亲承担这一切,那么米兰将会因为你的行为遭受来自热那亚的怒火。”

    被称为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扎的骑士的手微微一顿,他的眼神紧盯着康斯坦丁,似乎要从他脸看出这些话里究竟有多少是在虚张声势。

    双方的士兵在缓缓的相互逼近,米兰人已经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了,速度和冲击才是骑兵发挥威力的关键,但是现在热那亚人的步步紧逼却在不停的缩短双方的距离,这让米兰人觉得要想让战马奔跑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扎的心在剧烈跳动,他不知道对面的康斯坦丁是否也和他一样,但这时的他心里却是愤怒的。

    因为他很清楚,来自热那亚的怒火,这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的确必须要正视的威胁。

    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很清楚罗维雷家对热那亚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在那个宣称是共和国而从没有贵族的城邦国家里,罗维雷家却是其中最大的贵族。

    他们拥有规模最大的商会和船队,同时依仗罗维雷家历代在教会里的巨大影响,拥有着足以能控制整个城邦的军队。

    现在自己真的要选择是否面临来自热那亚的怒火也要与对方交战吗?

    或者法国人正希望这样?

    斯福尔扎家的骑士再次向山顶的法军望去,他看到的是法国人正蓄势待发。

    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觉得自己不怕那些法国人,他已经占据风了,不但切断了法国人退往罗马的道路,甚至已经隐隐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只要再稍微稳健一些,这些法国人就不可能从他手里逃掉。

    “萨伏依的德夏尔仑?”弗兰西斯科马里亚斯福尔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他自己愿意离开我不会阻止,但是其他的法国人是不可能逃掉的,事实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彻底击败,所以你要做什么就快点,我可以给你直到日落的时间,”他抬头看看天空,随后加重了声调“然后我就会发起进攻,如果到那时候你的人还没有离开战场,那么你就向帝祈祷平安吧。”

    康斯坦丁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长枪,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然后他默默点头,看着正缓慢向后退去的斯福尔扎的军队,直到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他才略显艰难的吐出口气。

    回头看看天空又望向山顶,他又皱起了眉,他的时间不多,需要尽快说服那个固执的法国人。

    这时候的亚历山大正在逃跑。

    阿皮奥山的爆炸不但让冲山顶的联军骑兵伤亡不小,最重要的是不但炸没了所有火药,联军仅有的那些火炮也在连续的激烈爆炸中几乎被毁坏殆尽。

    至少那些重炮的垒座因为爆炸的震动已经破烂不堪在再也无法支撑炮身,而稍小些的火炮干脆被炸得东倒西歪,有些已经被彻底损坏。

    亚历山大当然不知道他具体究竟毁坏了联军多少火炮,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别人彻底恨了他。

    所以在从阿皮奥山下来后,他没有急着和康斯坦丁会合,而是试图迅速脱离后面的追兵。

    虽然被炸得措手不及,甚至连队长都在混乱中战死,仇恨却让那支联军重骑兵彻底恨了让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亚历山大和他的阿格里人。

    终于从被炸的一片焦土的树林里挣扎出来的重骑兵们愤怒的喊叫着,看着找到时早已经断气的队长尸体,重新组织起来后的重骑兵不顾一切的向着亚历山大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很快,一直频频回头观察的亚历山大就看到了身后远处升起的浓浓的烟尘,那烟尘看去是那么浓重,他知道那绝不是猎卫兵们引起来的。

    亚历山大不住回头看向后面,当他看清那差不多连成一线,散乱却顽固的紧跟来的大片向四周飘散的尘埃后,他已经可以确定那是只有重骑兵前进时才会出现的景象。

    “快点,我们离开这里!”

    亚历山大额头有些出汗了。

    除了波西米亚人和猎卫兵,阿格里人都是长矛手和火枪兵。

    步兵是不可能跑过骑兵的,哪怕是穿着重甲,并不能长途奔袭的重骑兵。

    “大人,我们跑不过他们!”

    一个阿格里人有点绝望的叫了声。

    之前为了牵制联军步兵,所有的波西米亚人和猎卫兵都已经派了出去,现在如果敌人来袭,能够抵抗他们的,就只有这些长毛手和火枪兵了。

    “找一处有障碍的地方,列阵!”

    亚历山大终于发出了命令,同时他迅速四下观察,当看到不远处缓坡一片崎岖绵延的矮树丛后,他立刻命令队伍调转方向,向着那片因为是冬天,看去光秃秃的树杈显得有些狰狞的矮树丛前进。

    “卡罗,现在都看你的了,一定要多争取点时间。”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说。

    卡罗现在的处境并不很好,当发现那些重骑兵居然发疯似的追着亚历山大后面之后,原本正准备和亚历山大汇合的卡罗只好带着猎卫兵紧跟在敌人附近,试图用不停的骚扰阻止他们的追击。

    但是轻骑兵虽然灵活敏捷,可如果直接与重骑兵抗衡就完全处于下风。

    卡罗带着猎卫兵不停的骚扰着那些重骑兵,他们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向那些重骑兵射击,或者由波西米亚人迅速接近挥起马刀疾掠砍杀。

    重骑兵被激怒了,他们厚实的盔甲抵挡住了大部分火枪的袭击,即便是波西米亚人也没有能对他们的造成太大威胁,但是他们的确被迫不得不时而停下来对付那些讨厌的轻骑兵。

    一小队重骑兵开始向侧旁移动,他们远远的面对卡罗的人排列开来,当一名小骑士发出命令后,这些重骑兵向着他们发动了进攻。

    面对如一群疯狂野牛般冲来的敌人,卡罗不得不下令后退,他知道自己的人绝对无法正面和重骑兵对抗,看着借此机会正继续追赶亚历山大的重骑兵,卡罗的额头冒出了汗水。

    矮树林的后面,小队长督促着紧张的火枪兵以一丛丛矮树林为屏障,握着火枪和长矛紧盯着远处正在不停逼近的那蒸腾起来的烟尘。

    “你们是阿格里最好的猎人!”亚历山大沿着矮树林催马向前“只要守住阵型你们就不会失败,我知道你们很累,可那些重骑兵比我们还要累,因为卡罗一直带着猎卫兵在骚扰他们,他们跑了一路,现在又要面对你们的火枪,所以不要害怕,因为很快害怕的就是他们了!”

    “大人,我不是猎人,我之前是个养猪的,”一个半蹲的长矛兵略显胆怯的说“那些重骑兵会把我们都杀光的,他们太可怕了。”

    “那就闭眼睛不要看他们,”亚历山大在那个长矛兵身前停下来“既然你养猪那么你杀过猪吗,”不等那个士兵回答,亚历山大继续说“你只要把他们当成一群你之前养过的猪就可以了,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猪不穿铠甲。”

    附近的阿格里人霎时被亚历山大的话逗笑,而亚历山大却肯定的摇摇头。

    “不要笑,我是在告诉你们事实,”他回头看已经逐渐逼近的浓烟,从烟尘中已经可以看到隐约闪烁的影子“看看你们身后的那片开阔地,如果我们继续逃跑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追,然后被他们们随便杀光,可只要留在这儿,就是我们屠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追了一路他们的马已经快没有力气了,记住你们的训练,记住保护你们身边的同伴,还有记住就在刚才你们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们,只要坚持你们就可以活下来!”

    亚历山大的话让阿格列人不由纷纷看向身边,在参差林立的长矛中间,是之前已经在阿皮奥山展现过威力的火枪兵,而他们的前面,是一片虽然低矮却面积很广,因为冬天的干裂气候看去显得狰狞嶙峋的矮树林。

    “他们冲不过来,我们能活下来。”一个火枪兵用沾满火药的手猛擦了擦脸的汗水。

    “对,只要守住树林我们就能活下来。”

    “还有卡罗和波西米亚人呢,他们不会不管我们!”

    阿格列人从之前的恐惧变得激动起来,就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身后的那片开阔地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危险,想到之前他们看到重骑兵向山坡冲击时的可怕情景,他们就不禁为在开阔地可能面临的屠杀感到恐惧。

    而他们也明白,之前在阿皮奥山的袭击让敌人有多么痛恨他们,只要想想一旦被对方击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阿格里人就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列阵!列阵!”

    此起彼伏的喊声从矮树林后面响起,阿格里人紧紧的相互贴靠在一起,长矛恶狠狠的排列向前,指向枝杈嶙峋的矮树林,而一排火枪夹杂在林立的长矛缝隙间,高低不齐黑洞洞的枪口透过长矛兵的空隙,对准了前方。

    烟尘中一片片隐隐闪烁着盔甲反光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地面的砂砾因为重骑兵的冲击在轻轻跳动。

    看着眼前已经冲到矮树林前不远的骑兵,亚历山大高高的举起了手臂!

    随着一声号角,片片火光闪烁,枪声雷鸣!

    阿格里方阵,亚历山大的第一次发出了怒吼!

第一三零章 迎战

    缓坡出现在前面时,带领重骑兵的骑士有过少许的犹豫。

    在阿皮奥山顶受到的袭击让重骑兵虽然没有损失多少人,但是依旧狼狈不堪,一路追击下来猎卫兵的骚扰更是让他们不厌其烦又毫无办法,坚固的铠甲虽然保护他们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但是重骑兵们却的确很累了。

    冬天的干燥让他们喉咙好像灌进了点燃的烈酒,一路不住奔跑的结果是有些战马已经开始吐出白沫。

    当看到缓坡上的旗帜和矮树林时,骑士犹豫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发起冲锋是不是个聪明的决定,但是猎卫兵再次发动的袭击让他不得不命令手下立刻投入战斗。

    这是因为在甩开了阻拦他们的那一小队重骑兵后,猎卫兵直接向他们的后方发起了进攻。

    这是猎卫兵最顽强的一次进攻,哪怕只这短暂的一会就有好几个人被重骑兵的长矛从马上刺倒,但是他们的火枪也在很近的距离上几乎是抵着敌人的盔甲纷纷开火。

    然后猎卫兵就被冲击的铁骑完全驱散,但是看着那些纷纷向着不同方向逃去的敌人轻骑,骑士知道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因为敌人显然很快就会再次重新聚集起来,可看着几个被火枪击中的同伴吗,重骑兵们却不禁开始感到不安了。

    而且让他们感到愤怒的是,那些猎卫兵显然没有太多的荣誉,所以他们居然开始把目标对准了敌人的坐骑。

    骑士知道如果再不尽快冲锋事情可能就会变得越来越糟,特别是现在他们其实已经远离战场,这已经让他们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个圈套。

    重骑兵们只稍微稳固了一下阵型就发起了冲锋,听到无数重骑马蹄践踏地面时发出闷雷般轰响的时候,骑士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没有人能阻止重骑兵的冲锋,哪怕是这些看上去很狡猾的敌人,但是只要让骑兵奔跑起来,他们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冲散,分割,然后就是残酷的屠杀。

    特别是现在这些看上去连方阵都没有聚集起来,完全如一条漫长而又参差不齐的横列般的步兵,虽然他们同样也有着由锋利长矛组成的矛墙,但是面对骑兵的冲锋那样的矛墙是根本起不到作用的。

    骑士坚信这一点,所以即便当他们冲到矮树林前不得不奋力带动战马,好让坐骑跳过如同天然屏障的矮树林时,他还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感到兴奋。

    然后当战马前蹄落地的瞬间,随着震耳枪声,他看到了从对面看似并不十分紧密的矛墙中间忽然喷出的大片硝烟。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兵无疑成为了好几支火枪集火的目标,因为紧张几乎想都没想就向着最前面的敌人射击的本能,让那个骑兵的坐骑四蹄还在空中时,马身就已经因为被纷纷击中迸出了大片血雾,当战马沉重的身体直接撞在地上,先是奋力向上挣扎准备再次站起来,却立刻轰然倒下时,那个骑兵的身体已经被从马上向着前面直接甩了出去。

    包裹在盔甲里的骑兵不住的向前翻滚,他已经感觉不要在摔下去的瞬间传来巨大痛苦的后背上的任何直觉,直到他的身体面朝下的一头扎进地面上乱石丛,狰狞锋利的石头碎屑从头盔缝隙里蹦进来,紧接着就从脸上传来巨大痛苦时,这个骑兵才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呼。

    然后他就觉得后背上忽然压下一股巨大力量,直接把他再次狠狠的砸倒在地,同时他听到了熟悉的铠甲碰撞的声音。

    火枪在瞬间齐射带来的恐怖让冲在前面的骑兵感到胆寒,他们听到了火枪射击时的可怕声响,也听到了弹丸迎面而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尖利呼啸,然后就是子弹射到盔甲上发出的那让他们感到异常可怕的叮当声。

    当一个骑兵胸口被狠狠砸中,紧接着却发现铠甲幸运的挡住了子弹时不由发出劫后余生的兴奋叫喊时,另一颗弹丸却突然从他盔甲的侧面穿透了他的肋下,然后弹丸撞碎了他的两个肋骨,在碎裂的骨头碎渣戳进内脏造成腔内的血管破裂后,这个原先还庆幸自己走运的骑兵已经从马上栽倒下来,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直接踩在了蹄下。

    重骑兵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们的敌人就在面前,只需要向前冲过去,越过那片矮树林就可以狠狠教训这群用卑鄙手段让他们遭受巨大损失的家伙。

    但是那片矮树林却好像成了把他们和敌人分开的屏障,当他们跳跃过去时,那短暂的停顿和滞懈让他们正在前冲的速度不由瞬间变慢,而这时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已经紧接着一跃而起,紧随在他们的后面向前冲去。

    就是在这时,阿格里火枪兵们开始了射击!

    在长矛的掩护下,火枪兵如躲在由无数锋利的枝杈组成的长矛大树下般,他们蹲在地上迅速的装填火药和弹丸,随后用通条夯实,然后用牙咬开小包的火药用随身携带沙漏把火药迅速倒进凹陷的药池。

    举起枪,让自己的手不要那么紧张,虽然不远处有个长矛兵被冲到眼前的骑兵的骑枪直接顶在了地上,但是自己因为躲在长矛丛的深处,所以敌人是不能伤到自己的。

    火枪兵暗自庆幸然后尽量让自己的手稳一些,然后举起火枪,对准刚刚杀掉了一个同伴的那个重骑兵。

    “那个家伙还欠我0个基尼呢。”火枪兵嘴里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因为咬开燃药包漏在嘴里的火药嚼在嘴里实在不是味道,他张嘴合着一口浓痰把染得牙齿已经蜡黄的火药残渣吐到了地上,然后扳动了枪机。

    不远处的重骑兵身上立刻冒起了一个火星,就在火枪手刚因为没有射穿敌人的盔甲沮丧的骂了句粗话时,那个重骑兵却呆呆的低头看看小腹原本光滑的甲板上一个被打穿小洞,然后就缓缓的向地上倒去。

    第一批发起冲锋的重骑兵几乎是在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就骤然被迎头而来的子弹打得昏头转向,他们当中很多人的战马被击中后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翻滚,被摔下马的骑兵不得不一边躲避后面同伴的马蹄,一边费力的站起来准备继续向敌人冲锋。

    不过也有人冲过了矮树林,躲开了迎面而来子弹,然后他们就一头撞进了对面早已等待的长矛丛林当中。

    亚历山大没有让阿格里人组成真正的四面方阵,而是排列成了一列列中间很厚,两端略薄的空心三面阵,而中间队列的厚度则是到了他觉得足够能阻挡敌人冲锋的程度。

    “卡罗,你能做到吗?”

    当第一波敌人迎着阵型冲过来时,亚历山大想的不是阿格里人阵型能不能挡住眼前的敌人,而是卡罗。

    果然,尽管第一波的骑兵在撞击上长矛兵时的慌乱,让他们几乎瞬间就被冲散的令正个队形就好像波浪般抖动起来,但是随着火枪兵们此起彼伏的火枪射击,越来越多的重骑兵被纷纷击中。

    虽然很多人因为盔甲的保护没有立刻中枪倒地,但是子弹打在身上发出的可怕声响却让他们不禁胆战心惊。

    重骑兵们不由开始放缓了冲击的速度,阻挡在前面的矮树林让他们无法令坐骑发出最大的冲锋力量,而除了长矛之外真正令他们感到威胁的火枪兵则是深深的躲在长矛的缝隙深处,但是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在激烈的枪声中有犀利的弹丸撕破空气尖鸣着射出,然后就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因为中弹而发出惨叫了。

    第一轮的冲锋在十几个骑兵被击中纷纷落马后不由被迫停下,看着倒在矮树林后面或是距离阿格列人很近的地方不住痛苦呻吟的同伴,重骑兵们不禁纷纷发出咒骂和吼叫,但是当有人不顾一切的试图再次冲过已经被践踏出几处缺口的矮树林时,几支早已经等待着的比其他火枪枪管更粗更长,也更可怕的重型火枪向着这些不甘挫败的敌人发出了轰响。

    几乎肉眼可见的大片黑影瞬间席卷了冲上去的那几个勇敢的骑兵,密集的乒乒乓乓的弹丸击中盔甲发出的声响在一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人们就看到那几个试图冲过矮树林的骑兵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出去,他们的身体和胯下的战马好像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被扯开的铠甲碎片迸得到处都是,而其中一个人的一条手臂似乎是被直接打断了,他身上的铠甲被打得坑坑洼洼,而他的手臂还连着臂甲的甲片旋转着甩到了他的身后,挂在了后背上的甲缝里。

    焦急的叫喊在空地上响起,随着一声声的号角,重骑兵开始向后退却。

    “赢了?”

    一个有些发呆的火枪兵愣愣的想要站起来,可一用力才发现他的大腿上一片湿润,然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腿上戳了半根断裂的矛尖碎片,当他不由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时,他听到了旁边的人发出了和他一样还略显的懵懂的疑问:“我们赢了吗?”

    回答这疑问的是阵前那些倒在地上有些已经没了气息,有些则在不住挣扎呻吟的重骑兵们,当看到那些之前还穿着闪光的铠甲,以令人胆寒的气势向他们冲来的骑兵狼狈的样子时,阿格里人当中终于开始爆发出一声声似乎才如梦初醒般的喜悦呐喊:“我们赢了!”

    这呐喊先是一声,然后渐渐感染了所有人,直到所有阿格里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欢呼:“我们赢了!我们打败了重骑兵!”

    从没想到的结果居然就这么出现了,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阿格里人甚至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当确定对面的敌人的确在向后纷纷退去时,他们这才真的开始相信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大人,我们您看到了吗,我们赢了,我们打退了重骑兵!”

    一个阿格里人向恰好站在附近的亚历山大大声喊着,他的脸上还有一片被火药炙伤已经焦黑的痕迹,但是他却毫不在乎的只是大声的喊。

    亚历山大向那个火枪兵点点头,只是看着面对绝处逢生和意外胜利的喜悦兴奋不已的阿格里人,他的眼中却浮起了一层忧郁。

    亚历山大的目光越过方阵士兵的队列缝隙看向远方,他看到了正在不远的地方重新集结的重骑兵闪动的身影,很显然在经过追击后近似仓促进攻的挫折后,敌人正在重新组织发起进攻。

    “接下来才是真正较量的时候。”亚历山大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之前当敌人直接发起进攻后,亚历山大其实并不很担心,因为除了勇气和荣誉,重骑兵几乎完全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也许是报仇心切,或者干脆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这一次就不会那么轻松了,看着开始有一队队的骑兵向两边分散,亚历山大的心不由微微一沉,他知道敌人显然已经吸取了教训。

    “列阵,重新列阵!”

    命令声开始在阿格里人当中再次响起,似乎也注意到远处敌人变化的阿格里人又不禁一阵骚乱,不过在这骚乱中掺杂着的还有阵阵隐约的兴奋。

    虽然还不够娴熟,但是阿格里依旧按照之前训练的那样开始向着中间聚集起来,他们的方阵开始变得紧凑,同时几支之前发挥了巨大威力的重型火枪在几个长矛兵的掩护下被抬到了阵型前最密集的一丛长矛队列中间。

    “我们能挡住他们的!”

    “对,我们已经赢了一次,让他们来和我们打吧!”

    阿格里人纷纷发出喊声,看着再次开始缓缓向他们移动的敌人身影,很多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在刻意掩饰恐惧的向着对面的敌人发出了尖利的呼哨和嘘声。

    “大人,您的坐骑就在后面。”

    站在亚历山大的身边的保罗·布萨科忽然低声说。

    亚历山大微微扭头看了看卫队长,他知道保罗·布萨科同样已经看出了危险。

    “阿格里人是不是能真正挡住敌人的冲锋就在这一次了,”亚历山大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密密层层的方阵投向联军重骑兵的侧面,再次低声自语“卡罗,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一三一章 激战

    前面那片矮树林让重骑兵们有些畏惧,特别是树林后硝烟中隐隐可见的那片人影,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号角声骤然响起,最前面的骑兵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双腿勒动马腹,开始向前慢跑起来。

    与此同时,之前分别展开在两端的两支骑兵也加快速度,向着更大的方向奔跑起来,他们一边奔跑一边紧盯着自己的四周,对那些一路上一直骚扰他们的猎卫兵,这些重骑兵同样感到既讨厌又危险。

    矮树林就在前面了,开始冲击的骑兵们开始加速,这是为了能让坐骑顺利跳过如同障碍般的树丛,然后在战马四蹄落地之后就可以向敌人发起最后的冲刺,只要他们能冲进对面步兵的阵型当中,以重骑兵和胯下坐骑的庞大身躯,不论生死都可以让敌人陷入一阵混乱之中。

    之前第一次冲锋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敌人会在他们的战马落地后不等靠近就能发出可怕的打击,现在只要能冲击进敌人的阵地,哪怕是死人,也肯定能发挥作用。

    骑兵们发出了吼声,这是因为即将面对不知生死的瞬间发出的本能的恐怖喊叫,然后他们的战马向着矮树林上空跃起!

    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不等重骑兵跳过树丛,一片可怕的轰鸣声已经在尖利的号角声中响起了。

    拉着白色硝烟的条条气线嘶鸣着扯破空气四下横飞,尖利啸声在刹那间充斥所有人的耳朵,那声音不但可怕而且刺耳难忍,可伴着这刺耳鸣叫的,是紧跟着响起的一片战马的痛苦叫喊和骑兵被击中时的惨痛呼声。

    好几匹战马还没来得及跳上矮树林就被迎面而来的火枪击中,当战马因为痛苦直接翻倒在树林尖利的树杈上在压倒一片树丛同时被树枝刺得血肉模糊时,那些骑在马上的士兵早已经翻下马背,或是被甩到了树丛另一边,或是直接撞在树丛上,被卡在枝杈之间,痛苦的哀嚎着。

    完全没想到敌人会提前射击的骑兵被直接阻止在了矮树林的前面,而这时后面的骑兵却依旧在向前奔跑,随后就是直接撞上前面的同伴或是踩踏到戳在树杈上有些还在不住挣扎的马身上。

    “射击!”亚历山大站在长矛兵当中,他可以听到被打中的人发出的惨叫声,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垂死的战马眼中露出的惊恐神色,敌人就被打死在矮树林的枝杈上,而矮树林就在他们的前面,这一次他没有打算让敌人越过矮树林,而是要他们还来不及越过树丛就遭到迎头痛击。

    突然,一匹战马从前面一片被压倒的树丛空隙中冲过来,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敌人似乎发现了可以突破的缺口,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逐渐偏离自己的方向向着这段显然已经失去了障碍作用的缺口冲来。

    “集中射击!”亚历山大的喊声甚至被此起彼伏的火枪声压倒了,他只好冒险冲到最前面向着那片缺口挥动手臂,同时手里的短火枪也对准了已经冲过缺口的敌人。

    火枪响了,对面的骑兵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在马上的身子晃了下就一头从马后栽去,可他的战马却依旧放开步伐向着亚历山大奔来。

    “大人危险!”保罗·布萨科从背后不顾一切的抱住亚历山大的腰把他向长矛丛了拽去,与此同时他们看到那匹战马已经冲到了阿格里人眼前,在眼看就要撞上几支伸出的长矛时,战马忽然身子一歪,四蹄向天翻倒在阿格里人的面前。

    但是这短暂的一瞬,却已经给敌人争取到了时间,越来越多的骑兵向着缺口冲来,他们甚至不顾战马的身体被矮树丛锋利的枝杈割得血迹斑斑,不停的向前拥挤,试图突破这难得发现的薄弱地段。

    亚历山大的脸色阴沉下来了,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阿格里人是否能顶住接下来的冲击,才是真正的关键。

    第一个冲到方阵前的骑兵举起了长枪,他居高临下的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一个敌人脸上的恐惧,这很正常,面对身披盔甲如庞大大物般的骑兵,本能的恐惧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好大的野猪!”一个火枪兵忽然大叫了一声,他在喊的时候声音颤抖并不比面对那个骑兵的同伴的好多少,但是他手里的火枪却在距离稍远几步外对着那个马上的“野猪”喷射出了一颗弹丸。

    骑兵的长枪已经刺中了对面的敌人,他本能的想要欢呼一声,可不等他发出声音,他的头库侧面忽然豁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孔洞,然后血水就顺着那个孔洞喷溅出来,随着他的身体从马上倒下,失去了主人的坐骑立刻惊恐的沿着阿格里人方阵的边沿盲目狂奔起来。

    那匹马惊慌失措的沿着正在交锋的双方之间的空隙向前狂奔,它的一支马鞍上还挂着那个骑兵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那具尸体就被甩得左右乱晃,身上的铠甲在地上发出叮当乱响,身上有些甲片干脆就随着被撞在石头上到处乱飞,他的头盔早已经从头上脱落,露出了一张被火枪击中后完全打烂的血肉模糊的脸,然后他的头就在地上不住颠簸,直到撞在一块突出的石棱上被不住拉扯,掀开了一大片头皮。

    那战马不顾一切的顺着方阵边沿奔跑,当它忽然发觉右边已经没有了锋利的长矛,而迎面却冲来了一群骑兵时,它立刻本能的沿着方阵直接弯向后面的边沿准备拐弯继续奔跑。

    但是这一次它只来得及扭动身子,然后几支突然从侧面刺过来的长矛纷纷戳中了它的肚子,随着血水如涌泉般不住从小腹上的创口喷溅,战马又向前狂奔出几步后,它终于前蹄发软一头栽了下去。

    而这时,迎面而来的那些骑兵却已经开始向着方阵侧面发起了进攻,在正面进攻开始之后,越过那片矮树林侧面迂回的一路重骑兵终于开始向着方阵发动了进攻。

    看着明显要比正面显得稀疏的长矛,领队骑兵不由发出了喜悦的欢呼,他相信以自己这恐怖的冲击也许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就可以撕破敌人方正侧面的防守。

    面对冲来的敌人,长矛兵们紧张的睁大了眼睛,他们自己也知道虽然是方阵,但是在兵力上他们没有‘正面’的阵型厚重,只有三排的长矛兵也许根本就阻挡不住敌人的冲锋。

    然后,一阵即便是从战斗正鏖的方阵正面都能听到的充满压迫的巨大轰鸣声,就从方阵侧旁响了起来。

    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却令人恐怖的重型火枪的枪声,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滞。

    卡罗也听到重型火枪的枪声了,这枪声很大,即便离得很远也能听到,而且见识过重型火枪射击威力的人,在不会忘记那个东西恐怖的威力同时,也往往不会忘了它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巨大响声。

    所以卡罗即便离方阵很远也立刻判断出这是重型火枪射击时才有的声音,这让他的心不由猛然一紧!

    对亚历山大的阿格里方阵,卡罗知道的要比其他人都更多一些,这是因为亚历山大有意要培养卡罗成为他的左右手。

    亚历山大记得很清楚,在战场上,往往是由不同相互依靠支撑的不同方阵之间的交叉火力才能发挥巨大威力,而他希望的是有一天卡罗能同样带领可以组成方阵的军队。

    正因为这样,卡罗知道亚历山大曾经在向他讲述自己对于方阵的设想时,对如何使用重型火枪有着一些令他印象深刻的解释。

    虽然方阵以四面迎敌,但是却显然依旧有要直接面对敌人的所谓“正面”,而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这个正面需要为数并不多的重型火枪的火力。

    “正面的阵型依靠的是坚强的防守和整齐的射击,所以当判断出敌人来袭的方向形成方阵的时候,要尽可能多的把主要力量安排到这个正面,所以这么一来因为主力被抽调,反而是侧面的阵型因为阵型薄弱更需要重型火器的支援。”

    卡罗记得亚历山大话,而现在在缓坡上的战斗,显然正是亚历山大所说的“判断出敌人来袭方向”之后形成的阵型,所以当听到重型火枪的吼声时,卡罗立刻判断出敌人这时候应该已经向着方阵侧面进攻了!

    卡罗的心再一次抽紧,因为猎卫兵的数量太少,在看到敌人开始向两端迂回时,卡罗不得不选择只能阻击其中一面的敌人,而现在重火枪却响了,很显然另一边的敌人正在向方阵发动进攻。

    用力夹动马腹,卡罗不顾一切的催促战马向前狂奔,他的速度很快甚至追过了落在最后的一个重骑兵,在那个骑兵满脸愕然的看着从他身边掠过的敌人不知该怎么办时,卡罗忽然回身用手里的马刀向着那个骑兵的腰里狠狠一砸,在那个骑兵惊慌的试图阻止时,他却已经举起另一只手的火枪,在几乎紧贴着的距离上向着那个骑兵开火了。

    只是尽管距离这么近,但是卡罗却遗憾的发现那个人除了被这一枪吓得不轻,却并没有被直接打中。倒是他因为害怕不由自主拉住战马的举动,让后面跟上来的一个波西米亚人忽然向着他扔出了根套马索,这种从古代游牧部落那里传下来的东西,现在却是波西米亚人在战场上的秘密武器,往往很多和他们交手的敌人在躲过了他们犀利的马刀之后,却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突然扔出的套马索拽下马去成了俘虏。

    那个骑兵也没有幸免的被套马索拽下了马,不过这时候没有人顾得上他,猎卫兵在卡罗的带领下向着正试图迂回的另一支重骑兵发起了进攻,一时间距方阵不远处的缓坡后面的爆发了同样激烈的战斗。

    喊杀和枪声传到了亚历山大那里,他转身向缓坡后面看不到的方向望去,他知道卡罗一定在尽力阻止另一面的敌人,只是即便如此方阵这时也已经面临巨大危机,敌人的重骑兵终于冲破了前面一直阻挡妨碍他们的矮树林,只是过短的距离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发挥骑兵可怕的冲击力,可即便这样,正沿着方阵边沿不断奔跑的敌人已经开始给方阵造成了伤亡。

    一个长矛兵惨叫着倒地,他的大腿被半截骑枪刺穿,巨大的力量甚至让枪头贯穿之后戳进了地里,这让那个长矛兵在倒地后腿上又扯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在那个士兵痛苦惨叫时,保罗·布萨科已经走过去,他把那个士兵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隐藏在另一只手的小匕首忽然在伤兵脖颈边用力一抹,那个士兵的甚至立刻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很快就没了声息。

    亚历山大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布萨科这么做是对的,这样的重伤在这个时代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而伤员因为痛苦发出的惨叫声将会大大的影响到己方士气,而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这么做只是在帮那个人尽早摆脱痛苦。

    可即便如此,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的心还是发沉,他的方阵正咋遭受不停的冲击,而这种伤亡只是刚开始。

    “大人,如果不能坚持下去,我会强迫你逃走的,”保罗·布萨科一边迅速的给火枪装填弹药一边低声说“帕加索斯跑得很快,必要时候给它屁股来一刀跑的就更快了。”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他看着四周正在鏖战的士兵,看着那些举着长矛奋力刺向骑在高大战马上的重骑兵的长矛兵们,看着那些脸上已经被崩溅落的火药烧出大小水泡的火枪手们,再听着远处正与敌人纠缠战斗的猎卫兵们那边传来的喊杀与枪声,他又摇了摇头。

    “保罗,我们今天要么辉煌要么毁灭,第三条路是没有的。”亚历山大说着拔起插在地上的马刀,在从布萨科手里拿过装填好的火枪后,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呐喊“稳住阵型,火枪兵听我命令,排列,射击!”

    随着这声呐喊,最后十几个之前只在阵型里负责装填弹药的火枪兵也端着枪挤到了长矛兵的空隙间,一时间枪声大作,重骑兵的攻势不由为之一挫。

    卡罗再一次带马兜转,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每次呼吸扯动他脸颊上那个像张小嘴似的伤口就一阵疼痛,那伤口是个骑兵的铠甲边缘造成的,在把他砍倒的那一刻,那个骑兵也给卡罗脸上留下了个永远的回忆。

    可这是第几次了?

    卡罗喘着气盯着前面,他觉得握刀的手已经麻木,因为不停挥舞,现在他大半边的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一阵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枪声传来,这枪声却让卡罗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枪声预示着最后的预备兵都已经上去了。

    “该死的重骑兵,”卡罗发出声咒骂,扯得脸上伤口又开始流血,看到对面似乎同样已经变得缓慢很多的重骑兵,卡罗回头向旁边正装填火药的猎卫兵们喊了起来“别忘了你们是最好的猎人,”这话引来的却是一阵不满的嘘声,这让卡罗无奈的又补上一句“还有最好的波西米亚骑兵,所以看准他们,盯上他们,现在猎卫兵们,跟着我!”

    喊声过后,卡罗开始带动战马,随着如同一弯新月般沿着缓坡向着那队重骑兵的边沿冲去,猎卫兵开始了又一次的进攻。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已经从身边一个倒地的火枪兵手里抓过粘粘着血水的火枪,举起来对准面前只有几步远一个失去了战马,刚刚爬起来的敌人。

    眼前的敌人没有带面具,可以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惊恐,他抬起手似乎要说什么,又好像要用手去阻挡子弹。

    亚历山大扣动了枪机,然后那个人倒了下去。

    接着,他就发现重骑兵意外的出现了动摇。

第一三二章 骑士悲歌

    出乎亚历山大的意料,重骑兵的动摇并不是从被屡屡打击的正面开始的,而是恰恰让他感到担心的右翼侧面。

    虽然方阵侧面布置的矛兵层数很少,但是迂回的骑兵同样不多,这么一来尽管压力很大,但是在经历了最初的冲击后,当骑兵终于冲到长矛阵前时,随着已经有几个人被火枪击中,前冲的势头已经多少有些颓弱。

    不过真正让那些骑兵感到恐怖的,还是那几支重型火枪。

    尽管声音震耳欲聋,但第一枪并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可即便是这样,重骑兵们还是被这一声可怕的枪声吓到了。

    冲在前面的几骑不由紧拉缰绳止住战马,而后面的人也不由放缓了速度,惊恐的看着对面看上去并不深厚的方阵排列,重火枪的声音之大,让他们不禁以为敌人当中居然还有火炮。

    尽管如今的火炮想要击中敌人并不那么容易,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很难有人敢于面对那种可怕的武器,特别是当火炮完全以直线射击时,那种如同横扫一切的攻城锤般可以在人群中犁地的可怕情景,只要见过一次的人都绝不会忘记。

    而法王查理就是个对火炮情有独钟的人,所以他这次远征不吝花费的从法国带来了足足100多门各式火炮,虽然这些火炮大多没有发挥什么重要作用,但是即便只是稍试身手,也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重骑兵在早期是见识过法国人火炮威力的,那种即便不如攻城炮巨大,但是依旧足以把人顷刻间砸成糜泥的威力让他们胆战心惊,以至当联军决定围攻罗马的法国人时,虽然不可能对着罗马城开炮,可依旧想尽办法搜集了20多门大小不一的火炮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这些人把阿皮奥山上的火炮搬来了?

    这是重骑兵们心里闪过的可怕念头,也许在阿皮奥山上这些火炮威力不大,但是在这里面对冲到面前的骑兵,那些火炮就是令人生畏的屠杀利器了。

    因为胆怯而不由冲势顿滞的骑兵们在距方阵前几十码的地方听住了,他们用力兜住战马踌躇不前的在原地打转,可就在他们还没决定是不是继续冲锋时,从长矛兵空隙间伸出的枪口已经纷纷打响。

    由重火枪首当其冲带来的震撼给了火枪兵们短暂的时间,因为对骑兵的畏惧往往胡乱射击以至无法击中目标的恐惧,因为这几十码距离的短暂停顿而变淡,火枪兵们有了足够多的时间能够瞄准,甚至有些人没有选择射击体型庞大的马匹,而是直接瞄准了拉着缰绳局促不前的那些重骑兵。

    枪声大作,硝烟腾空,没有人注意对面的敌人是不是被打中,只是在射出第一轮后立刻手忙脚乱的重新装填弹药。

    而当火枪兵们正在忙活的时候,对面的重骑兵已经从开始的惊慌中清醒过来,看着被击中的同伴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挣扎的样子,重骑兵们的怒火和荣誉代替了对“火炮”的畏惧。

    他们开始再次催动战马,虽然几十码的距离有些短,但是他们依旧相信可以冲过去砍杀那些敌人。

    战马的四蹄刨动地面,再次冲锋即将开始!

    然后,就又是两声那种令人恐怖的巨响传来!

    这一次,重骑兵们见识到了重型火枪的可怕威力!

    一个原本在后面的骑兵的脑袋瞬间炸裂开了!

    穿过前面好几个人闪动不定的空隙的硕大弹丸直接射中了一个倒霉蛋的脑袋。

    随着头盔先是撞扁,接着撕裂开来,然后弹丸毫不留情的穿透这个骑兵的颅骨把他的整个脑壳扯开,整个脑袋变成了一颗血粼粼的烂苹果。

    那个瞬间没了大半个脑袋的骑兵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而他头上飞溅出的红白浆汁溅在旁边同伴的盔甲上,有的直接溅进他们的嘴里,一时间原本刚要发起的冲锋不由又是一滞。

    正是这两次可怕的意外停滞决定了这些骑兵的命运。

    几十码的距离成了他们似乎无法越过的障碍,轻重火枪的间隔区别射击令他们每每要发动进攻时都要受到连续打击,而在经过几轮射击后似乎也察觉到这种凑巧形成的方式对敌人造成的威胁之后,火枪兵们开始有意配合,于是在错落有致的射击中,那些重骑兵始终在这几十码外的距离面临火枪的不断射击,无法向前冲锋。

    只是当他们终于抓住了个难得的机会终于冲上前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已经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负伤倒地痛苦呻吟的同伴。

    付出了惨痛代价的骑兵终于越过了这几十码的距离,可是这时候骑兵那引以为豪的冲击力已经荡然无存,只靠荣誉与愤怒支撑的重骑兵们奋力举起骑枪,在不顾一切的刺出后不管是否击中敌人,就纷纷扔掉长枪抽出剑来,在声声呐喊中,这些骑兵开始了他们为了荣誉而进行的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长剑砍下,血浆溅起,然后借着战马向旁边奔跑抽回剑来,然后带动战马稍微离开做好下一次砍杀的准备,一个骑兵几乎完美的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幸运的是他居然没有受到一点的伤害。

    但是接下来他却没有这么走运了,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弹丸在他后心甲上穿了个小洞,虽然这个小洞不大,可只这一下却让那个骑兵身子一震,他的坐骑还在向前奔跑,可这个骑兵却好像喝醉了似的在马上晃来晃去,随后终于慢慢从马背上滑下来,倒在地上。

    又有重火枪的声音响起了,已经没有人关心别人是不是被击中,每个人只是在这响声中本能的把身子一缩,似乎这样就能躲开那可怕武器的打击,可是危险却并不只是来自那隆隆作响的枪声,趁着骑兵们因为胆怯瞬间缓慢,长矛兵们纷纷向着他们连人带马戳刺起来。

    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在长矛兵眼里变成了猎物,华美的铠甲,高大的战马还有价格不菲的武器,这些都成了最大的诱惑,恐惧在这一刻被对战利品的渴望取代了,当第一个长矛兵试探着先前一步趁着一个骑兵不备用长矛狠狠刺在他大腿上时,那个长矛兵发出了声激动的欢呼!

    虽然紧接着因为矛尖没有刺穿铠甲而滑到一旁戳进了马鞍,但是这个长矛兵的举动却让旁边的人看到了机会。

    另一个长矛兵同样冒着风险向前戳穿,只是他的动作略微有些犹豫,那是因为他的目标是那个骑兵的战马。

    可这犹豫立刻被更大的诱惑取代了,长矛直接刺进了战马的胸膛,在战马痛苦的叫声中,那个骑兵被从马上掀了下去,摔到了长矛兵的面前。

    阿格里人都是山里人,即便不是猎人,为了对付可能会出现的野兽,人人都会随身带着把匕首。

    两个长矛兵奋力拽着不住挣扎却爬不起来的骑兵,在那个骑兵惊恐的叫喊声中,一个长矛兵对着他的脖子举起了的匕首。

    沿着阵型来回奔跑却无法向前冲锋的重骑兵被挡住了,这是长矛兵们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当他们纷纷向着从面前跃过的骑兵举起武器时,他们看到的除了一闪而过的敌人脸上的愤怒,还有已经出现的畏惧,而刺鼻的硝烟在这一刻成了他们最喜欢闻到的味道,因为每当枪声大作硝烟四起时,敌人就会因为畏惧而退缩,这对需要面对骑兵的长矛兵们来说,来自敌人的威胁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现在要的,是趁机杀掉敌人。

    当又一声马匹的悲嘶传来时,一个骑兵终于受不了了,他开始向后退去,但是却不是为了能拉开距离再次冲锋,而是一直不停的带着战马向后退,然后他调转方向,头也不回的向远处逃掉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逃跑的骑兵,但是当又有枪声传来,骑兵们不由纷纷向后退去时,有人看到了他的背影。

    只是稍微犹豫,看到他的那个骑兵也开始调转身子,在向着那片笼罩在烟雾中看上去并不紧密,可却令人恐惧的方阵望了眼后,那个骑兵终于催马逃离。

    队长察觉到了自己队伍当中引起的动荡,他开始大声喊叫试图阻止那些已经动摇的士兵,当看到他们茫然的神色时,队长高高的举起了长矛。

    “冲啊!”

    声嘶力竭的吼声从骑兵队长的嘴里迸发出来,他不顾身边有人伸手试图阻止他,用尽全力催动坐骑向着眼前的敌人冲去。

    战马在奔跑,汗水从头发上洒落,长矛划破冰冷的空气带着呼啸刺向前面,这是属于骑兵的骄傲!

    “冲啊!冲啊!!”队长怒吼着。

    近了,就在眼前了,只要再向前一个冲刺就可以冲进敌人的队形,后面的同伴们会看到骄傲的重骑兵依旧是战场上最值得畏惧的对手,他们一定会跟上来的!

    轰鸣响起。

    队长觉得身子被什么打中了,他的坐骑在向前栽倒,地面在眼前瞬间变近,然后他的身子重重撞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疼痛,而是很麻利的站了起来,他的长矛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当他本能的拔出佩剑摇晃着用剑身支撑住身体时,他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敌人。

    真的好近啊,只要一个冲刺。

    身后传来了战马的叫声,骑兵队长茫然的回头看看倒在地上不住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的爱马,然后他扭过头喘息着双手举剑,脚下踉跄的迈步,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冲啊”

    向前一步,枪声响起。

    侧翼的重骑兵,崩溃了。

    当亚历山大听到欢呼声时,他略微有丝疑惑的扭头看去,他看到了烟尘中虽然略显混乱但是却依旧还能保持阵型的右翼,欢呼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

    亚历山大只稍一琢磨就猜到,只有胜利才会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发出欢呼。

    当亚历山大这么想时,这个想法也同样在重骑兵的新任队长脑海中掠过,可那欢呼听上去很陌生,那不是自己的人。

    队长的心瞬间一沉,他向敌人的右翼望去,看上去那里同样硝烟弥漫,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原本应该看到的已经冲破敌人侧翼的骑兵身影。

    队长的心不由又是一沉,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是却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骑兵居然会失败。

    可是他的怀疑很快就被阿格里人阵型的变化证实了。

    右翼的阿格里人在收缩,除了长矛兵随着后退阵列变得更加厚重之外,火枪兵们已经纷纷挤向了正面,变得比之前更加密集的火枪甚至因为药渣的迸溅,烫得长矛兵们纷纷咒骂起来。

    更加密集的枪声也响起来了,又有骑兵倒下,队长的心这时已经沉重得快要支持不住,他看到了敌人右翼远处散乱的烟尘,经验告诉他那是败退的骑兵,然后他又不由望向缓坡另一边。

    那里依旧传来时断时续的厮杀声,但是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骑兵的身影。

    再进攻一次,也许只要一次就能成功了。

    队长催动战马,然后他看到了身边不住喘息的士兵们望过来的眼神。

    疲惫,茫然,还有少许的恐惧和绝望。

    队长看向前面,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敌人火枪兵当中一些胆子大的甚至已经从方阵的空隙中出来了。

    他们有的站在长矛前,有的则用死掉的战马和骑兵的尸体做掩护,其中有几支看上去很可怕的重型火枪已经架在了方阵前的矛枪下,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最前面的重骑兵已经有被迫向后退却的迹象。

    还能进攻吗,也许只要一次就行。

    队长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举起了挂着旗标的长矛。

    所以能看到这旗标的重骑兵都深深吸了口气。

    骑兵的荣誉不允许他们退缩,跟随队长的旗标冲向敌人,获得荣誉而归或是光荣的死去,这是骑兵的命运!

    “列阵”

    队长发出了呐喊,他带马向前,准备越过前面的人到阵前去。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缓坡另一边出现的身影。

    但是他的神色很快就比变了。

    那些重骑兵速度很快,可看上去显得十分凌乱,而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在重骑兵后面出现的波西米亚人。

    波西米亚轻骑兵不停的骚扰和牵制,还有猎卫兵火枪的袭击,让虽然勇敢却无法摆脱敌人的重骑兵们终于无法继续消耗消去,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重新与正面的队伍会合。

    有那么一会,队长还要坚持,他相信只要重新收拢队伍他依旧有机会,但是看着因为两翼威胁相继消失而变得更加厚重的方阵,他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来了,不过这不是骑兵们熟悉的冲锋号角,而是撤退。

    烟尘再起,但是重骑兵们却开始调头。

    阿格里人看到了他们不甘和悲愤的眼神,然后随着烟尘滚滚,一路远去。

第一三三章 意外收获

    “胜利了!”

    “我们赢了!”

    “我们打败了重骑兵!”

    四周的欢呼声骤然响起,阿格里人当中在一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声浪!

    所有阿格里都疯狂的吼了起来,他们相互拥抱,相互亲吻,有些长矛兵不停的用矛杆砸着地面,火枪兵则干脆对着天空胡乱射击!

    胜利了,这是所有人的呐喊,在这一刻从身处危机的恐惧到获得胜利的喜悦,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用各种方法尽情的宣泄心中的激动。

    亚历山大慢慢从不停欢呼雀跃的阿格里人当中挤出来,他慢慢走到缓坡边缘,看着正远去的骑兵的背影。

    一阵马蹄声传来,卡罗跳下马,他的半边脸上满是黑红的血渍,当经过一个士兵身边时,他随手从那人手里夺过酒囊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从嘴角流下的酒水溅在伤口上,疼得卡罗不由摇了摇脑袋发出哼声,然后他快步走到亚历山大身边。

    “大人,我们回来了。”

    亚历山大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依旧看着远去的重骑兵,又过了一会知道那片烟尘完全淡去,他才回头看向卡罗:“我的猎卫兵损失大吗?”

    “死了几个,”卡罗因为扯动伤口,声调听上去有点奇怪“还有几个人负伤了,可能救不过来。”

    亚历山大暗暗叹息,如今这个时代,战场上的伤亡很多并非直接战死,更多的是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更加糟糕的卫生环境。

    不过很大原因还是对将领来说,认为伤兵再也没有价值,而治疗一个伤员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即便伤愈后的作用比较起来不划算,所以他们宁可让伤员快点死掉。

    “想办法给他们治伤,”亚历山大说“去看看他们。”

    “大人我们不能停在这儿,”卡罗提醒着“现在还在打仗,如果联军再有军队过来我们就完了。”

    亚历山大看了看还在欢呼的士兵们,看着他们喜悦的脸上难掩的疲惫和狼狈的样子,他知道这次胜利真的并不容易,对一支第一次真正面对强敌的军队来说,这次战斗是让阿格里人彻底改变的开始。

    不过正如卡罗说的,阿格里人其实已经尽到了全力,如果这时候再有敌人出现,等待他们就只有瞬间的崩溃了。

    “我们从这撤走,”想了想后,亚历山大下达了命令,他知道这样离开那些伤兵可能会因为路上的颠簸伤势加重,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把所有战死的士兵都掩埋好,做出标志。”

    一片新掘填平的土地上,一排用树枝绑成的十字架矗立了起来,亚历山大听着附近士兵的低声祈祷,他在最近的一个十字架前单膝跪下来,伸手抚摸着刻着名字的树枝。

    除了名字,所有的十字架上都刻着一句话:“我勇敢的阿格里士兵葬在这里,你们的灵魂将升上天堂,保佑我们走向辉煌。”

    “大人,我们撤回罗马吗?”卡罗在旁边轻声问。

    亚历山大站起来摇了摇头,战场上如今如何他还不知道,可是要想回到罗马,除非经过其他方向,否则从原路是已经回不去了,因为之前他们从阿皮奥山上退下之后一路撤退时早已经错了退回罗马的道路。

    可如果往回走,却很有可能会迎头碰上联军的其他军队。

    亚历山大不知道康斯坦丁那边怎么样了,不过他可以肯定即便联军不会同意让康斯坦丁带走夏尔仑,可也不会轻易与他交战,罗马城外的战斗其实更像一场“外交战争”。

    这就是身份的差别,亚历山大不能不无奈的承认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罗维雷家的势力使然,相反他却只能用顽强的战斗在战场上求得生存,这就是差距了。

    亚历山大微微皱眉,他需要好好想想他们所在的位置,对地形的不熟悉带来的麻烦就是不但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敌人在什么地方,这样的结果往往是即便走到敌人阵型当中了还不知道。

    “大人,”一个略微有点瘦,手里正端着热过的酒壶走过来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是微微发棕的深色,一张脸如果仔细看,似乎和亚历山大差不多“我们现在正在阿皮奥山东南的地方呢。”

    “什么?”亚历山大意外的问。

    “我之前是和运粮队留在城外的,”那个年轻人舔舔嘴唇小心的回答“我来过这个地方,因为怕迷路所以我把这里给画下来了,”年轻人说着从口袋里一通乱掏,然后拿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乱七八糟的画满了各种别人根本看不懂的线段圆圈,不过这个年轻人却很快就指着这张纸角上的一个地方“就在这,这地方叫扎扎罗,是个很大的村子,之前我来这里给运粮队买过酒。”

    亚历山大有点意外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然后又看了看他地图,随着年轻人在这张乱七八糟的纸上戳戳点点的说明,他终于大体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距阿皮奥山西南不远的一个地方,而他们要想回到罗马却两条路。

    一个是回头重新向阿皮奥山前进,然后转向返回罗马,另一个就是按照这个年轻人地图上标识的方向一直向西南走,然后转向西北,沿着从弟勒尼安海到罗马的大路回城。

    “我们不能回战场,”亚历山大几乎没有考虑就否决了重新回到战场的想法,虽然和康斯坦丁失去了联系,但他并不担心那位罗维雷家的大少爷,相反现在的他完全经受不住新的战斗,只是回罗马也并不合适,毕竟他们还没有完成任务“我们往西南走,去扎扎罗。”

    亚历山大终于做出决定,然后他看看眼前的年轻人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阿佩罗,阿佩罗·奥孚莱依,”年轻人有些激动的说,然后稍微犹豫接着说“我的叔叔是老石匠奥孚莱依。”

    “他叔叔是阿格里最有名的石匠,不过,”卡罗微微侧过身子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向着亚历山大做了个手势“这有点问题,大家都说他整天不好好干活,就喜欢鼓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我叔叔想当个雕刻大师,”年轻人似乎想为叔叔分辩“而且他做的也不错,还鼓励我也跟着他一起学雕刻的手艺。”

    “可你怎么成了个火枪兵?”看着年轻人身上的装备亚历山大笑着问“是不是觉得跟着你叔叔没前途?”

    “不是的大人,”小奥孚莱依似乎不愿意听到别人贬低他的叔叔“我听说罗马有很多著名的雕刻大师就想去看看,可我没有钱,所以我叔叔就鼓励我当了火枪兵,这样我就能来罗马了。”

    “哈,一个想当雕刻大师的农夫却成了火枪兵,你们奥孚莱依家这儿都有点麻烦。”卡罗取笑的指着脑袋,然后才看到亚历山大似乎饶有兴趣的正看着这个年轻人。

    “你跟着我吧,”亚历山大随口说“带好你的地图,还有路上要注意多做标记,我们接下来能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也许都要靠你了。”

    阿佩罗·奥孚莱依露出了愕然神色,他被亚历山大的话吓住了,一时间他觉得手里的这张纸变得重要起来赶紧放进口袋,可接着又不放心的掏出来攥在手心里。

    阿格里人开始前进了,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波西米亚人还是再次翻身上马,他们要为队伍担任斥候警戒的任务,而猎卫兵则在亚历山大的命令下跟随队伍缓缓前进。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亚历山大需要把最精锐的力量放在身边,随时准备应付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让亚历山大略微有些在意的,是没有听到远处战斗的声音,似乎战场上一时间变得安静了许多,但是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他来说,在摧毁了阿皮奥山上的炮兵阵地和最后击败了联军重骑兵之后,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愤怒把一场战斗变成彻底的私人恩怨,所以他决定谨慎些之后再谨慎些。

    队伍一路向着地图上扎扎罗村的方向前进,在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已经被洗劫一空的马车和倒毙的马匹和士兵的尸体。

    之前阿皮奥山的失守,让法国人不但失去了以两座山丘为依托的防线,更是把位于防线西南方的所有营地都丢给了联军。

    不但如此,联军在占领阿皮奥山之后,干脆越过他们的驻垒继续向着法国人的右翼前进,几乎彻底截断了法军与罗马城的联系,不过这么一来原本围攻部队就并不充裕的联军不得不把所有能使用的军队都调上了前线,所以当亚历山大不但没有回头重返战场,而是带着他的人向着西南方迅速撤离后,他并没有再遇到什么联军部队。

    而在小奥孚莱依的带领下,亚历山大的人沿着一条并不好走的道路向着西南方向走着,只是很快他们发现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帐篷和马车,而他们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迎头扎进了这个庞大的车队,或者说是大集市里。

    即便是曾经走过这条路的奥孚莱依也有些发懵,他想要向亚历山大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又打开地图反复看着,在确定的确没有带错路后,他茫然的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路上的大集市,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挠着他的头发。

    到处都是散乱的帐篷和各种各样的大小车辆,人们无所事事却又忙忙碌碌,看到有军队过来,路边立刻就有人吆喝着开始兜售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一些看上去很冷用毯子裹着身子,可从完全裸露的肩膀可以看出里面几乎什么都没穿的妓女则不住的向士兵们招手,当一辆辆装满家禽的马车从队伍前经过时,亚历山大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不是看到矗立在空地上正迎风飘摆的旗帜,他会认为这真是一个很大的集市。

    因为除了那些勾引得阿格里和波西米亚人两眼发光的妓女和小贩外,他还看到了一帮杂耍卖艺的马戏团和几个衣着考究,像是富裕人家出身,正在几个摊贩前挑挑拣拣的女人。

    稍远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催促着几个摩尔奴隶往马车上搬东西,看看那一个个沉甸甸的麻袋,再看看被一片布幔随便拦起来的堆积在路边的货物,亚历山大不由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

    “大人,我们好像碰上敌人了。”卡罗小声说,他也已经注意到插在空地上的旗帜,看着那面不久前刚刚和他们交战过,已经可以说很熟悉的旗帜,卡罗的嘴唇有点发干“我们是不是立刻回头?”

    “卡罗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大人,”卡罗紧张的看着四周。

    阿格里人的到来已经引起了注意,一个身穿绯色长袍的老头走了过来,他紧皱着眉梢看着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的这支军队,虽然还多少有点怀疑,可稍微想了想之后却又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皇帝陛下的名义我命令你们站住,”老头抬手挡在路上,他的语气里自然的透出一股威严,看着眼前带着硝烟气息的队伍却并没有显出不安,配上他身上华丽的袍子,这让亚历山大猜想这个老人应该不只是这个营地的头头,而老头看着已经缓缓来到前面的亚历山大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看上去你们刚打过仗,不过这不能做为你们可以随便退出战场的理由,而且不论你是谁,都立刻从马上下来回答我的问题。”

    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看着眼前的老头,这个人应该是个大人物吧,他心里暗暗揣摩。

    “请原谅大人,不知道您怎么称呼?”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问。

    “我是美因茨的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帝国的宫相,也是萨尔兹堡的伯爵,你是谁?”老头威严的问。

    亚历山大有那么一小会儿略微有点失神,他真没想到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后,获得的会是这么一个万万没想到的奖励。

    望着眼前站在马前仰着头,却依旧无比威严的看着他的老头,亚历山大微微一笑抬手致意:“很荣幸见到您宫相大人,我是来自那不勒斯阿格里的领主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请允许我郑重的告诉您尊敬的大人,您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第一三四章 赎金

    美因茨,帝国,宫相,这些词汇任何一个都足以能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把它们再联在一起,足以让人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倨傲的老头的来历感到大吃一惊。

    在欧洲,能成为帝国的就只有神圣罗马帝国,而美因茨则是帝国七大选帝候所在地之一,这些就足够惊人,而眼前的老头居然自称是帝国宫相,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和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收获而觉得多少觉得有点不现实的亚历山大相比,自称帝国宫相的老头更是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愕然的看着高高的坐在马上的年轻人,直到两个士兵走过来一边恭敬的向他行礼,一边却又架起了他的胳膊,老头才终于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法国人?”除了开始的意外,老头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他转身向身后试图反抗的随从作势制止,然后才皱眉打量着亚历山大“这么说我是被你俘虏了,那么告诉我你的封主是谁,让他现在就来见我,我可以为自己付赎金,现在我可以回我自己的帐篷了吗?”

    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面前这个听到自己成了俘虏还这么拿着架子的老头,从他这从容不迫的态度举止上,倒是可以看出这个人应该是个大人物,而且只要想想这个人自称是萨尔斯堡的伯爵,就可见他应该是来头不小了。

    “大人,我是那不勒斯的领主。”亚历山大笑着说,他看到营地的人们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的这边不同寻常的举动开始变得骚乱起来,就微微抬手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一时间波西米亚骑兵发出了欢快的呼哨声,他们之前看着营地里堆积如山的货物早已经眼睛发红,现在看到亚历山大发出了命令,波西米亚人首先呼啸着向着营地里冲去。

    营地里霎时响起了惊恐的叫喊声,不论男女都被突然出现如饿狼般的波西米亚人吓到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四下奔逃,有些试图反抗的立刻被波西米亚人的弯刀敲昏在地。

    “你究竟是谁,你知道自己是在冒犯谁吗?”老头完全被波西米亚人的野蛮激怒了,他用力向前挣扎了两下,觉得无法从架着他的士兵手里挣脱出来就停下来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你要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你的手下正在冒犯的每个人都是你只能仰视的大人物,至于我即便是那不勒斯的国王也要表示应有的尊重。”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不认为这个老头在吹牛,当听说他是帝国宫相的时候,亚历山大就知道这个人的确有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资本,只是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相反,却让他多少产生了些兴趣。

    “那么说您的身份真的很高了?”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问。

    “当然,”老头微微让自己站得更直些“我是帝国四相之一,是仅次于首相地位的重臣,如果你现在表示出足够多的悔意,然后给予我应有的尊重,我可以考虑在你的国王面前赦免你的冒犯,不过你现在必须下令停止对整个营地的骚扰,然后让你的士兵退出这里,这里是联军的后勤营地,里面还有很多身份高贵的贵族,决不允许受到冒犯。”

    “原来是联军的后勤营地,”亚历山大略感意外的抬头看看,因为帕加索斯的身躯高大,所以让他能差不多尽揽整个营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和搭建的大大小小的帐篷,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赚大发了“卡罗去告诉波西米亚人,不要轻易伤害这里的人,这些可都是珍贵的俘虏,他们每个人都是身价不菲呢。”

    卡罗的眼睛也已经开始冒光,虽然听上去这个老头应该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可卡罗还是没搞明白他是什么人,不过亚历山大的话他听懂了,这些看上去正像老鼠似的到处乱窜的家伙,可都是一笔笔的赎金啊。

    “快住手你们这些家伙,下手太狠了!”

    “哎呦,大人您没事吧,看看这怎么说的,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大人扶起来。”

    “那边那个波西米亚人,你要是敢伤了他一根毫毛,我就让人把你吊起来挂在旗杆上风干!”

    卡罗的喊声开始在营地里此起彼伏,只是听着他那心急火燎气急败坏的叫喊,怔怔发愣的老头总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亚历山大已经下马,他一边下令让阿格里迅速占领营地,一边向着宫相作势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向营地里面走去。

    “请放心您会得到您应得的待遇,”亚历山大微笑着说,这让老头的心微微放松。

    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那些看上去好像野蛮人般的波西米亚人,至于说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果他不是疯掉了,怎么可能敢对自己无理呢。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重申您是我俘虏,”只是亚历山大接下来的话就让宫相不那么高兴了,他觉得这个人居然反复重复自己俘虏的身份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就在他要开口抗议时,亚历山大已经继续说“所以请您现在写封信,最好是给这里联军的最高指挥官,因为我需要用您换一个人。”

    宫相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然后就释然的点了点头。

    “你有亲人或者朋友被联军俘虏了?想要用我把他换回去?虽然这有辱我的身份,不过如果能帮到你我还是很愿意的。”宫相矜持的点点头,亚历山大的要求让他已经开始相信眼前的糟糕处境很快就会过去,这个人既然要求交换俘虏那么很快自己应该就能自由了。

    亚历山大轻轻一笑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这个傲慢的老头,他的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这个动作让他不由想起了索菲娅。

    老头的帐篷很大,走进去的时候让人不由会产生是走进了某个宫殿房间的错觉,看到帐篷里居然还有分隔出来的房间,亚历山大倒是对这位宫相大人的奢华多少有了点印象。

    “大人,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关于您的赎金了。”亚历山大笑着说。

    老头慢慢坐下来,他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试图从他的衣着上看出这个人的来历和分量,不过他随后就有点失望。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物,而且从他对自己并不如何尊重的态度上宫相也能感觉到他应该就是个小地方的小领主,虽然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打发,可也往往会因为他们孤陋寡闻缺少应有的敬畏,至少宫相相信如果俘虏自己的是那不勒斯的某位大贵族,他们就会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影响,自然就会对自己恭敬许多,毕竟也许过不了多久大家就有可能会在某次宫廷聚会上见面,到那时候说不定那些人还得向他行礼呢。

    可眼前这个带着一群土包子军队的土包子小领主,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崇高的身份。

    “我是萨尔斯堡的伯爵,所以我不会为自己的身价讨价还价,那有辱我的身份。而且我要善意的提醒你,大概你不知道已经惹祸了,”宫相看着亚历山大“那不勒斯是法国人的敌人,可你却袭击了联军的后勤营地,你也许只是个普通的佣兵队长,但是我提醒你当你回到那不勒斯的时候你可能就要面临一场审判了。”

    听着宫相的“善意提醒”,亚历山大只是无声微笑,这时候他的身边已经只有保罗·布萨科,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派出去接受整个营地,毕竟这个营地看上去有点大,而且囤积的物资也很多,这让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尽快搞清楚究竟自己撞上了个多大的战利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的。

    “大人,您还是先写信吧,毕竟这件事很重要,然后再让我们聊聊关于您的赎金,您认为3万杜卡特是不是符合您尊贵的身份呢?”

    宫相脸上露出了愕然神色,他原本认为这个人应该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才会这么胆大妄为,可现在听他说出这么个赎金数量,宫相才感觉到这个人其实是很清楚他的身份的,这让宫相原本轻松的心瞬间一沉,他开始用认真眼神打量这个年轻人了。

    3万杜卡特无疑是笔巨款,这对于任何一个哪怕以富豪著称的贵族来说都不是笔小数目,而能付得出这么大一笔赎金的人,在整个欧洲也不是很多,可偏偏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就是其中之一。

    科茨察赫是萨尔斯堡的显赫贵族,这个家族历代出过5位萨尔斯堡大主教,这些科茨察赫把持着萨尔斯堡大主教的位置将近百年,他们甚至公开身穿代表着无上尊贵的紫色法袍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而就在几年前,现任萨尔斯堡大主教更是狂妄的把预示着对皇冠守护之责的芜菁草做为自己标志的一部分放进了家族徽章里,这让整个科茨察赫家族彻底成为了萨尔斯堡这片帝国最富饶的领地之一的主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利奥波德·冯·科茨察赫才能在萨尔斯堡大主教的一力支持下成为帝国宫相。

    科茨察赫家,绝对付得起3万杜卡特。

    只是,这个看上去像个土包子佣兵的小领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用手轻轻抚摸着下颌上浓密粗硬的灰白短须,他的目光直直的盯视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告诉我你要用我和谁交换。”

    “我向您应该知道这个人,”亚历山大把准备好的鹅毛笔轻轻摆在宫相面前“法兰西的骑士,法国驻罗马的最高指挥官,萨伏依的德·夏尔仑。”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宫相拿着笔的手不由一顿,笔尖上的墨水滴下,在纸上留下片小小的墨渍。

    卡罗走进帐篷的时候,看到亚历山大正拿着一大本东西在翻看,见他走进来亚历山大示意他先等一等,不过卡罗显然有些因为过于激动无法安静下来,于是他就在亚历山大面前走来走去,直到亚历山大无奈的放下手里的册子。

    “说吧,都有些什么。”

    “大人,我们这次是发了,”卡罗用带着家乡俚语的声调说一句,然后才喘了口气“您大概不知道我们都看到了什么,成山的粮食和熏肉,几大桶香料,还有装了整整一马车的金币,那可都是弗洛林和杜卡特。上帝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东西了。”

    “那些贵族呢?”亚历山大笑着问,他其实差不多已经知道这个营地里都有什么了,只是让他始终觉得奇怪的是,那些贵族都在干什么,或者在他们看来战争就好像是一场武装郊游,居然还有人愿意跟着军队像看马戏似的到处跑。

    “哦,对了,我们抓到了一群贵族,那些人现在都正嚷嚷着要见您,而且已经有好几个人提出愿意付赎金了,只是他们想要立刻离开。”

    亚历山大点点头,随意摆了摆手:“只要付了赎金就让他们离开,对我们来说有一位帝国的宫相大人已经足够了。”

    卡罗有点犹豫的看看亚历山大,似乎略微不太满意的说:“可是大人,难道我们不是应该等那些贵族的家人来赎他们吗,那样我们才能拿到更多的钱,不是吗?”

    “卡罗,”亚历山大示意自己的骑兵队长坐下来“听着,你认为我们抓了这一大堆的贵族该把他们怎么办呢,如果不能用他们换钱这些人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是在战场上,联军会为了夺回这个营地和我们拼命的,更何况我们并不是联军的敌人。”

    亚历山大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封信。

    “这是宫相大人写的信,这才是我们这次最大的收获,”亚历山大说着把信交给了旁边的布萨科“保罗,把这封信送到联军那里去要交给联军的指挥官,告诉他帝国宫相在我们的手里,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打听清楚康斯坦丁是不是已经把德·夏尔仑救出来了。”说着亚历山大双手微微一合笑着说“如果我们那位朋友还没获救,你的条件就是用宫相换取他离开,如果他已经得救,你要告诉联军的指挥官,除了3万杜卡特的赎金,我们要求联军为他们的后勤营地同样付出一笔赎金。”

    看着布萨科离开,亚历山大这才站起来向依旧有些激动的卡罗笑着说:“好了,现在让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保罗立刻兴奋的点点头,自从绕着整个营地转了一圈后,他相信就是最有钱的富翁见了那些东西也不可能那么冷静了。

    而事实是,虽然已经看过了从宫相帐篷里找到的账目,但是当亲眼见到那些物资的时候,亚历山大也不由有些因为意外而激动了。

    “看来我们还真是发了。”

    学着卡罗的阿格里俚语,亚历山大沿着堆积起来装满小麦的大堆木桶慢慢向前走着,看着旁边不住动着嘴唇似乎在默默数着小麦桶的卡罗,亚历山大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卡罗不可能明白眼前这个被他们无意中占领的后勤营地意味着什么,看着不远处正从一辆马车上往下运一批铜器的阿格里士兵,亚历山大轻轻吐出口气,然后向卡罗下达了命令:“吹号,聚集队伍,准备应敌!”

第一三五章 来使

    对亚历山大的命令,卡罗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立刻向旁边的号兵发出了命令。

    一时间营地上空号角声响彻上空,很多阿格里人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向着号声方向奔来。

    亚历山大微微皱眉看着比平时慢上许多的阿格里人,他注意到他们当中很多身上鼓鼓囊囊,有些一边奔跑身上还不停的往下掉着东西,当阿格里人终于聚集起来时,亚历山大仔细打量着他们。

    “这么说这就是我的军队了,”他回头向卡罗说“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袭击,我想这里大多数人是根本无法逃掉的。”

    “大人,这里的战利品太多,拿点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卡罗低声说,他想为自己的手下辩解,不过他也知道不论怎么分辩都没用,突然看到如此丰厚财富摆在面前予取予求的阿格里人,似乎这一刻有些变得迷失了。

    对卡罗的辩解,亚历山大只是摇摇头没有反驳他,而且他命令召集起军队也的确不是为了教训人。

    “联军知道后勤营地丢失之后有可能会发动袭击多夺回去,所以必须做好准备,”亚历山大对卡罗说“把所有俘虏都集中起来,这些人可都是珍贵的人质,必要时候我们就指望用他们抵抗联军的进攻了,要知道如果再有敌人出现可不会只是一队重骑兵了。”

    “大人,如果我们现在带着足够多的东西离开呢?”卡罗有点犹豫的问,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是胆怯,只是有些奇怪亚历山大为什么在明知道可能会有强敌到来,还坚持要留在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可以依赖防御的营地里。

    亚历山大轻笑了下,他并没有因为卡罗流露出的试图避开敌人的心思生气,相反他多少有点欣慰。

    “这很好卡罗,至少你没有因为只是我的命令就盲目的听从,要知道我可不希望你成个纯粹的应声虫,总有一天你要自己带领一支军队,所以对你来说能有属于你自己的想法的确很重要,”亚历山大看着正在准备的阿格里人说“不过我们现在的确不能离开这里,因为现在对我们有利,卡罗你还不知道你俘虏了什么人,或者在你看来这些人只是一笔笔的赎金,但是只是一个帝国宫相就足够让整个联军发疯了,何况还有这么多随他来的贵族,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准备和敌人打一仗,只有那样联军才会听话的和我们谈判赎金的事。”

    卡罗似懂非懂的听着,他只知道很快又要打仗了,这让他既紧张又有些兴奋,之前与重骑兵的战斗让卡罗感受到了在战场上驰骋的勇气和胜利带来的巨大满足,这让他忽然觉得以前的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变得没有了色彩,他很怀疑如果忽然让他重新回到阿格里的农田里去干活,或是回去当个猎户是不是还行,或者说当经历了那样的生与死的战斗与刺激后,这些阿格里人都已经无法再适应那种平淡的生活了。

    渴望战斗正悄无声息的成为蚀刻在阿格里人内心深处的东西,特别是在看到这么丰富的战利品后,他们更是变得对战斗充满了渴求。

    “我会兑现诺言,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足够让你们的子孙都能安逸生活的财富,不过在这之前做好准备,否则你们的财富就有可能要被别人夺走了。”

    亚历山大的话引起了阿格里人的危机感,除了一些不影响他们战斗的东西,他们纷纷扔掉身上带着的累赘,整个营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在被聚集起来有些不安的俘虏的注视下,阿格里人开始按照亚历山大的命令拆除营地建造临时的防御工事。

    “让俘虏也跟着干活,不过要小心有人逃跑。”

    亚历山大一边命令一边让阿佩罗·奥孚莱依跟上自己来到了营地外,回头看看这个就像个大集市的乱糟糟的地方,亚历山大不由轻轻摇头,真是很难想象一个战场上会有这样的情景,不过他知道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一个景观,事实上即便是再过几个世纪,只要有军队驻扎的地方都往往会显得要更加热闹,或者说会让更多的人发财,不过看着连马戏团都有的这个营地,亚历山大还是感到有些滑稽,再想想这种荒诞的事情将会随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意大利战争延续几十年,亚历山大就觉得事情不那么古怪了。

    毕竟将会有很多人一生都和这场战争纠葛在一起,甚至他们的命运就是这场在意大利半岛上爆发的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中的一部分,既然这样在战争中谋生和寻求乐趣也就变得很正常了。

    “我们得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次进攻,”亚历山大对小奥孚莱依说“告诉我附近有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我是说能够隐藏骑兵的地方。”

    “大人您准备让波西米亚人隐藏起来吗?”阿佩罗·奥孚莱依想了想问到,看到亚历山大投来的询问的眼神,他鼓起勇气继续说“这样的地方虽然有可有些远,如果您允许我觉得也许可以把波西米亚人布置在这个营地稍远些的河道里,那里有些低洼,不过如果不特意去看不会有人注意到河道里会藏着人。”

    亚历山大稍感意外的看看小奥孚莱依,这个石匠的侄子这时候看上去有点紧张,不过眼睛里却透着丝机灵。

    “或者你说的不错,那让我们去看看你的河道。”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阿佩罗·奥孚莱依对这里比他熟悉的多,这时候他的话就成了很重要的建议,不过他还需要自己亲自去看看。

    小奥孚莱依说的河道,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河,看方向这条河应该是从罗马的方向流向弟勒尼安海,不过也许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在这里这条小河变得略微有些湍急,而且虽然河面并没有加宽,但是河道却变得深了许多。

    看着乱石嶙峋的倾斜河岸,再回头看看隐约可见的营地,亚历山大倒是也能明白联军把后勤营地安置在这里的原因,大约是考虑到靠近这处河道,而又不会因为下雨河面泛滥而有淹没浸泡营地的后顾之忧。

    “这可真是个很合适的隐蔽地,”亚历山大点头赞许,看到小奥孚莱依露出兴奋神色,他挥挥手示意可以回去了“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我需要你对这一带地形的了解,还有如果可能尽快画一张更详细的地图,这对我们很重要。”

    阿佩罗·奥孚莱依立刻兴奋的点点头,同时用力抓紧了口袋,那里面装着他之前画的那张草图。

    人多的好处就是能尽快完成很多繁忙的工作,当亚历山大回到营地时,他略感意外的发现营地已经有了些明显的变化。

    很多马车已经被推到了敌人可能会出现的方向,几座碍事的帐篷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杂物堆积在原本架设帐篷的木桩上形成的简易障碍,让亚历山大最感到意外的,是阿格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居然搜刮来了一门被安置在一辆四轮马车上,块头不小,看上去很有些吓人的火炮!

    火炮是青铜铸的,隐隐闪着绿色光泽的炮身上蚀刻着十分繁琐的花纹,而从火炮硕大的炮口,可以猜测到被这样一门火炮发射的炮弹击中将会是多么可怕。

    “大人,真是没想到我们会找到一门火炮,”卡罗兴奋的跑过来,他用手用力拍打着火炮发出砰砰的闷响,然后他接着兴奋的说“我们还找到了些火药,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可正好对我们有用。”

    亚历山大颇为满意的绕着火炮转了一圈,他知道因为火药运输和储存不易,所以这个时候的军队大多都是随身携带足够数量的火药,而这个后勤营地看来更多的应该是为联军提供粮食和各种生活用品,所以能找到一门火炮和不算太多的火药已经是难得了。

    其实只要想想就能知道,让这些贵族和一大堆火药还有大炮武器一起旅行,这并不现实。

    “宫相大人怎么样?”亚历山大问,对那位萨尔斯堡的科茨察赫家的贵族,亚历山大很重视,他知道接下来能不能与联军谈判然后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回报,全看这位宫相在联军那边的重要性了。

    “那位大人啊,他很好,”卡罗不以为意的撇了下嘴唇“他不但坚持要他的仆人继续伺候他,而且还要求晚上要给他的晚餐加一份鸽子肉,因为昨天他的晚餐吃的是鹌鹑,按照他的说法,以他的地位两天里吃同样的东西有失他的身份。”

    “给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只要他快快活活而且老实,就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看着卡罗无奈的离开,亚历山大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骑兵队长应该是很看不惯那些贵族,不过想来这里面更多的还是嫉妒。

    “阿佩罗,你是个石匠,告诉我你觉得我们这么布置能挡住敌人吗?”

    在沿着营地走了一圈后亚历山大问旁边的小奥孚莱依“我知道石匠都是不错的建筑师,至少我就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石匠,说不定哪天我还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我知道的大人,是米开朗基罗大师,”小奥孚莱依有点激动的说“我见过他的杰作,说实话如果您能介绍我认识他,我宁愿少分些战利品。”

    “这倒是不难,现在说说你对这个营地的看法,”亚历山大随意的说,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小奥孚莱依会说出什么,不过还是想让他多说说话渐渐打消他的紧张“你认为我们能挡住吗?”

    “应该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如果能那些马车摆放的不那么平整就更好了。”小石匠随口说了句,看到亚历山大露出询问的神色,他舔舔嘴唇继续说“我是说如果敌人冲到了那些工事前面我们的人就得探出身子去杀他们,这很不好,如果把马车摆得不那么平整,只要稍微斜对着旁边就可以开枪了不是吗?”

    亚历山大的脚下停住,他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小奥孚莱依,原先根本没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什么建议的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你的办法不错,阿佩罗现在你就把你说的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按你说的把工事改造一下。”亚历山大笑着吩咐,小石匠给他带来的意外让他不禁觉得自己这趟出来还真是收获不小,而这时看着随着天色渐暗已经点起了火把的营地,他转身向宫相的帐篷走去。

    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正在享用他的晚餐,这顿晚餐包括一条野兔后腿肉,一些熏制的鱼,一杯葡萄酒和他自己要求的一盘子鹌鹑碎肉。

    宫相很显然不喜欢吃蔬菜而是更喜欢肉食,当看到亚历山大走进来时,正抓着野兔后腿肉在撕扯的宫相放下手里的食物端起酒杯,在向俘虏了他的敌人微微抬手致意后,宫相慢慢喝了一口。

    “大人,您的行辕大概需要稍微挪动一下,”亚历山大打量了下帐篷四周“如果联军对我们的条件答应的不那么痛快,也许就会发生战斗,我不希望您受伤。”

    “如果你不是那么贪心也许事情就好办多了,”科茨察赫鼻子里发出个哼声“3万杜卡特,你怎么敢提出这么大的一笔赎金。”

    “据我所知卢克雷齐娅·波吉亚的嫁妆大约就是3万杜卡特,难道您认为自己还不如教皇的女儿更有价值吗?”

    “你怎么敢!”科茨察赫愤怒的站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着怒火,在过了一会后才慢慢坐下来“你怎么敢用帝国的宫相去和一个低贱的私生子做比较,我向你保证,你会为你今天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的。”

    “也许吧,不过这也得是在您付出赎金离开这里之后了。”亚历山大向脸色难看的科茨察赫稍一行礼,转身走出了帐篷。

    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营地里到处都点起了火把,被驱赶着干活的俘虏们不时发出抱怨,但是阿格里人对他们并不那么客气,看着几个妓女费力抬着一根刚刚砍断的树杈往两排马车中间的空隙里搬,亚历山大不禁微微摇头,阿格里人显然对这些女人有些粗暴了,不过他也并不想阻止,因为如果他猜测的不错,已经接到消息的联军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的条件的。

    不过他倒也并不为保罗·布萨科担心,因为毕竟除了宫相之外还有不少贵族在他的手里,只凭这一点,布萨科就很安全了。

    只是他不知道康斯坦丁是不是已经把夏尔仑接出来了,毕竟这次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为了救出夏尔仑。

    对德拉·罗维雷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夏尔仑,亚历山大多少有些想法,只是因为知道的不多,他也只能是胡乱猜想而已。

    亚历山大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快到半夜的时候,布萨科回到了营地。

    只是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布萨科还带回来了2个使者。

    而这2个人他都不陌生。

    其中一个是梅尔·德·科尔多瓦,那个亚历山大在那不勒斯见过的卡斯蒂利亚年轻贵族,联军统帅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的侄子。

    另一个,则是那个低地商人格罗根宁身边颇为神秘的女人,奥尔迦拉。

第一三六章 交易与交易

    忽然见到很久不见的熟人,原本应该感到有些高兴的双方见面后脸色却不太好,除了奥尔迦拉脸上挂着笑容,梅尔·德·科尔多瓦的脸色却是阴沉得好像随时都能拧出水来。

    亚历山大是在自己的帐篷里见到他们的,在知道来意之前他不想让他们见到科茨察赫宫相。

    梅尔·德·科尔多瓦看上去比之前在那不勒斯的时候显得沉稳了很多,少了那种花花公子派头的年轻贵族不再那么轻浮,哪怕旁边的奥尔迦拉就依偎在他的怀里,可他没有显出太多的得意,不过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始终都是那么的不友好。

    “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而且你什么时候成了法国人的帮凶?”梅尔·德·科尔多瓦打量着帐篷里东西,看着地上堆积的凌乱的战利品,他能想到那些贵族应该是吃了不少亏了“你还俘虏了帝国的宫相,我想你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是莫迪洛伯爵的外甥,但是你干的事不但为你,而且已经为你的舅舅惹下大祸了,所以我这次来是帮你的。”小科尔多瓦说完之后微微扬起下巴,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释放宫相和所有贵族,归还属于联军的所有财产,我们可以考虑赦免你的过错。”

    亚历山大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稍微大点的年轻人,等他说完之后才摇了摇头:“我原本还以为你已经成熟点了,原来我错了。”

    说完,亚历山大就从小科尔多瓦身边经过,向帐篷门口走去。

    “站住!”小科尔多瓦转身向着亚历山大的背影愤怒的喊着“你以为你占了上风了吗,你以为抓了宫相和那些人就可以随便勒索我们了?你的举动已经激怒了太多的人,你大概不知道那个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已经带着夏尔仑回罗马了,他们就是在你俘虏了宫相的消息传来之后离开的,没有人拦着他们,可他们没有来找你而是直接回罗马去了,他们把你一个人扔下了,你完了贡布雷。”

    亚历山大的脚下顿了顿可他没有转身,而是继续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正焦急等待的卡罗立刻迎了上来,火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眼中的焦虑映显出来。

    “大人,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康斯坦丁大人他们真的回罗马了?他们不管我们了?”卡罗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看到亚历山大没有做声的神色,他立刻明白这应该不会假的了“他们怎么能那么做,这是背叛。”

    “这是罗马卡罗,这是罗马的方式,”亚历山大笑着纠正“好在我早就想到这个了,而且你不要被那个小科尔多瓦骗了,我承认他叔叔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和他叔叔比起来他就差远了,所以我们还是等等看另外一位‘使者’怎么说吧。”

    卡罗有些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不明白到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然后他看到了从帐篷里走出来微笑着的奥尔迦拉。

    “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和您谈谈。”充满魅力的女人笑的那么甜美,以至卡罗不由自主的挪动身子躲开了,看着望着自己走来的亚历山大,奥尔迦拉夫人看了眼他的手臂,直到他知趣的伸出胳膊,她才满意的走过去挎着他的臂弯,两个人并肩在营地的夜色中慢慢踱着步“我听说了你不少事,这些日子你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谢谢夫人,不过迄今为止我一直是一事无成。”亚历山大略显感慨的说。

    他这倒的确是肺腑之言,虽然就如奥尔迦拉所说他的确是做了不少事,但是到现在为止他却始终如同一根漂浮的水草般没有根基,阿格里那块地方虽然有着南意大利枢纽的巨大潜力,但是正因为那里的重要性,他很清楚阿格里之所以能落在他的手里,只是因为其他人都‘太忙了’,根本没有空管他,可只要腾出手来,不论是那不勒斯的腓特烈还是塔兰托的霍森伯爵,他们都不会容忍除了自己之外,有人占据那块土地。

    所以,正因为这个他才同意莫迪洛伯爵的建议给北方的法国人运送粮食,不论是对伯爵还是对他来说,让法国人坚持下去又能给联军多找点事,都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并不顺利,不论是因为贡萨洛太厉害了,还是联军的指挥官太废物了,总之这场战争在比原来多拖延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还是开始谢幕,这个结果说起来实在不太符合他自己或是伯爵的愿望。

    或者,也包括旁边这位美丽女人身后那位神秘的低地商人,他应该也不是很满意。

    “不过您俘虏了帝国宫相,这可是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了,”奥尔迦拉微笑着说“您大概还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多重要,要知道就是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对这位宫相都很尊重,而且就因为他太重要了所以才来到罗马而不是在皮埃蒙特,因为他是代表皇帝准备接受罗马城的。”

    亚历山大的嘴无声的微张了张,看到他这透着意外的神色,奥尔迦拉笑的更迷人了。

    “现在您知道这有多么可怕了吗,您把皇帝的使者给俘虏了。”

    皇帝,能有这个称号的,在欧洲只能是一个人,即由七选帝侯推举而出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自从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把罗马皇帝冠于自己冠冕上的那个人,而现在的神圣罗马皇帝是马克西米安一世。

    对这位皇帝,亚历山大知道的不多,不过他知道这位皇帝有个长相漂亮的儿子,而他这个儿子娶了个漂亮的老婆,而自己又和他这个老婆好像还是表兄妹。

    然后他就发现,如果仔细攀扯起来,他和神圣罗马皇帝似乎也那么点亲戚关系。

    亚历山大微微摇头让自己从胡思乱想里清醒过来,他知道奥尔迦拉说的没错,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惹了点麻烦,否则康斯坦丁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他这个刚出炉的妹夫扔一边自己先跑回罗马去了。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为此恼火,与罗维雷家的所谓联姻从头到尾都是场利益交易,假设现在有人比莫迪洛更有价值,大主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悔婚,这一点亚历山大看得很清楚。

    只是奥尔迦拉的笑让他多少有点不太舒服,他知道这个女人会跟来肯定不简单,所以看着她虽然说的很危险却依旧神色悠闲的样子,亚历山大就不动声色的继续和她闲聊着,他知道现在两人之间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远处几个人影匆匆跑来跑去,火光映着他们的身影不停晃动,期间还夹杂着大声的呵斥。

    “你们这几个笨蛋,想要把我们都炸死吗,把那些桶搬远些,离火远点,那可都是些要人命的玩意。”一个年纪略大些的阿格里人骂着几个年轻人,看到亚历山大,那个老兵有点意外然后立刻走上去行礼“大人,抱歉我没看到您过来。”

    “你做的不错,看着点他们,”亚历山大看着被骂了之后开始小心翼翼甚至有点战战兢兢的把火药桶往远处角落里搬的士兵“小队长,我们的火药够吗?如果再有敌人来,你们能挡住他们吗?”

    “当然够了大人,”老兵习惯的把火枪戳在地上架着手臂“我之前也当过一阵时间的兵,是应招给费迪南国王干,那时候我就是火枪兵了,我记得那时候国王军队里的火药还没有我们现在多呢。”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这个老兵说的费迪南应该是如今的腓特烈的父亲费迪南一世,而不是前不久刚死的那个短命鬼费迪南。

    “而且我们还有火炮,虽然只有一门,可只要放好地方还是能管用的。”看到旁边的奥尔迦拉,老兵的胸口挺得更直了,然后他带着炫耀的继续说“之前我们在阿皮奥和路上就两次打败了联军的重骑兵,现在我们有了更多的弹药和火炮,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老兵的话多少是有点受了旁边女人的刺激,但是这正是他需要的,看着依旧笑意盈盈的奥尔迦拉,亚历山大抬手示意继续向前。

    几排马车的高大影子挡住了去路,奥尔迦拉有点疑惑的看看亚历山大,直到被他带着从这一排排出口相互交错的马车空隙间绕到了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营地。

    “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吗?”亚历山大向后指了指,看到奥尔迦拉略显疑惑的点头,他笑了笑。

    之前在听到斥候说卡罗带回来两个人时,亚历山大就下令把做为路障的马车向两边分开,所以他可以肯定小科尔多瓦是不可能注意到营地入口两边那几层看上去很杂乱马车的,甚至就算是贡萨洛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会发现这其中的奥妙。

    “我们有准备,”亚历山大终于说,他指了指营地黑暗的远方“即便联军发起进攻我们也不会畏惧,之前的战斗已经足以让我的士兵知道他们有足够的勇气,更有资格获得更多的战利品,所以小科尔多瓦的威胁对我没有用。”不过说到这里亚历山大用手指微微揉了揉脑门“当然,如果这么威胁我的是他的叔叔贡萨洛,我这时候考虑的就是该不该早点投降了。”

    “噗,”奥尔迦拉被亚历山大的话逗笑了,她有趣的看着这个一点都不掩饰就承认胆怯的男人“看来你们都挺怕那个贡萨洛,那个人难道真的那么厉害?”

    “当然了,那个人可不只是厉害,而是有些可怕。”亚历山大并不介意承认对贡萨洛的忌惮,毕竟只要想想贡萨洛的骄人战绩就足以让人不安了,更何况被他他打败的都是实力雄厚的大人物,就凭自己手里的这点实力,亚历山大不认为向贡萨洛示弱有什么丢人的。

    “可是你现在可不像是听了他的名声就要立刻投降的样子,”奥尔迦拉眼中闪着光“告诉我除了那些火药还有大炮,你还有什么其他依仗的东西?我总觉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依仗。”

    “也许吧,”亚历山大看看远处的黑乎乎的平原,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军队大多不会在夜里行动,而且联军还派来了使者,但他还是派出了斥候,所以如果有什么危险他可以提前知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依仗,如果说有那也应该是你。”

    奥尔迦拉眼中闪过戏谑的神色,她似乎为终于取得了这场耐力之战感到高兴,不过回头看看身后的营地,她又略微有点沮丧。

    很显然亚历山大让她看这些东西可不只是为了在女人面前炫耀,而是在告诉她,即便没有来自别人的支持他也不会畏惧联军。

    毕竟如今帝国宫相和一大群无所事事跑来看热闹的贵族在他手里,虽然自从100多年前的科雷西战役之后,战场上再也没出现过大群贵族被俘屠杀的可怕事件,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一旦把这个人逼急了,会不会再发生一场那样的惨案。

    而且奥尔迦拉隐约有种感觉,似乎亚历山大并不只是想要利用宫相和这些贵族要挟联军,而是另有什么倚仗。

    奥尔迦拉不想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而且她相信这也不是格罗根宁希望看到的,相反,从格罗根宁给她的信里可以看出,不知道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受到了远在北海岸边的汉萨同盟里那些行业公会元老们的影响,格罗根宁在关于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上已经有所改变,他似乎希望一切尽快结束,甚至隐隐的在信里还透露出了希望法国人能从这场纷争中尽快摆脱出来的意愿。

    奥尔迦拉正是因为这是才随着小科尔多瓦来到罗马的,只是她没想到刚到这里,她就遇到了这么件事。

    当小科尔多瓦听说了宫相和很多贵族被亚历山大俘虏后,就以认识亚历山大为由提出担任使者来见他,奥尔迦拉自然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也跟着小科尔多瓦来见了亚历山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原因,奥尔迦拉觉得眼前的面前的亚历山大和之前在那不勒斯时见到的多少有了些变化,虽然说不上这些变化是什么,但从他身上奥尔迦拉还是感到了之前所没有的一些东西。

    是因为那些阿格里火枪兵吗?

    奥尔迦拉不由回头看看营地里影影绰绰的身影。

    还是他真以为凭借那门火炮就能抵挡住联军?

    “释放宫相和那些贵族,你可以得到一大笔赎金,”奥尔迦拉低声说“如果你能找他们每个人要的赎金少一些,我想我的主人会愿意替他们支付差额的那一部分,当然你向宫相要的3万杜卡特有些多了,我觉得1万杜卡特既不会有损宫相的身份也对你很有好处。”

    “然后我拿到一笔比我之前预期要少得多的钱,而格罗格宁得到宫相和那些贵族的友谊?”亚历山大略显讽刺的笑着问。

    看到奥尔迦拉脸上闪过不快,亚历山大笑了笑,当看到奥尔迦拉跟着小科尔多瓦出现时,他就已经隐约猜到可能格罗根宁或是汉萨同盟那边已经有了变化,否则不论是这个女人还是她背后的那个大财主都不会轻易这么走到前面,他们似乎就是那种喜欢用金钱当屏障,躲在背后做事的人。

    现在听到奥尔迦拉这么说,亚历山大虽然不知道格罗格宁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那个人似乎又要挥着他的钱袋子搞事情了。

    只是这一次,亚历山大并不想让他如愿。

    奥尔迦拉张张嘴,刚要开口继续劝阻,却忽然被亚历山大竖在嘴唇作势噤声的手指挡住。

    看着亚历山大倾听的样子,奥尔迦拉也不由微微竖起了耳朵,然后她就隐隐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听声音来人不是很多,亚历山大微微向后退了退,看到身后距离营地不远他就停下来看着远处黑暗中道路。

    几个人影出现了,当闻讯从营地里出来的士兵高喊着让他们停下时,对面的人大声喊了起来:“我是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我来见我的妹夫!”

第一三七章 决斗(上)

    妹夫,听到康斯坦丁远远的就就这么嚷着跑了过来,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没有激烈反对,但是亚历山大看得出来康斯坦丁其实是很不看好他和巴伦娣这个婚约的,不论是因为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还是纯粹认为这个联姻没有能获得足够多的好处,康斯坦丁并不掩饰对亚历山大的不满。

    可现在他却这么似乎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大喊大叫的跑了过来,亚历山大同样认为这不会是因为他忽然对自己的感观有了什么突然改变,而且也应该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在战斗中的表现,毕竟对罗维雷家的人来说,打败一次重骑兵并不能说明什么,那么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那些被自己俘虏的贵族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奥尔迦拉神色的微微变化,亚历山大笑了笑。

    “夫人,看来我得暂时失陪一下了,”亚历山大对奥尔迦拉说。

    “德拉·罗维雷?热那亚的大主教?”奥尔迦拉有些不肯定的问,虽然知道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一家人,可康斯坦丁之前的喊声还是让她有些犹豫。

    “是的,”亚历山大点点头“抱歉我得过去了。”

    说完亚历山大向已经来到营地前放缓速度,而且看到他之后独自慢慢小跑过来的康斯坦丁走去。

    “我真真不到会有这么希望见到你的一天,”康斯坦丁自己似乎也还不是很适应这么亲热的改变,所以他只能用自嘲稍微缓和下这尴尬的气氛,不过看到后面站得不远的奥尔迦拉,他的眼光微微一亮“看来你的战利品真的不少。”

    “不,这位夫人是来和我谈判收购我的战利品的,”看到康斯坦丁听到这话后神色变化,亚历山大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奸商,而包括宫相在内的那些贵族则成了可居的奇货“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奥尔迦拉夫人是联军派来的使者中的一位,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在营地里,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梅尔·德·科尔多瓦。”

    “科尔多瓦家的人?”康斯坦丁意外的又看了眼奥尔迦拉,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但是科尔多瓦家的人却绝对能让他变得谨慎起来。

    “你们现在可以见见面。”亚历山大招手示意康斯坦丁和他一起走进营地“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发现有很多可以好好谈谈的东西。”

    康斯坦丁脸上的神色没有之前来时那么轻松了,或者他的轻松从一开始就有些勉强。

    康斯坦丁与联军之间的对峙并没有能坚持多久,当联军决定再次发起进攻时,康斯坦丁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暂时让开道路,毕竟瑞士人虽然勇敢,但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康斯坦丁并不认为自己能获得胜利,他这时候甚至对亚历山大有些不满,因为虽然亚历山大在阿皮奥山上的行动彻底打乱联军才让他能顺利切入阵地,但是现在他却要自己单独面对敌人,而亚历山大却没了影子。

    然后他忽然听到了联军中传来了撤退的号角。

    不明所以的康斯坦丁大感意外,可他还是抓住机会找到了夏尔仑,之后让他觉得更加意外的一幕出现了,联军居然同意了他可以带着夏尔仑一个人离开战场的要求。

    同时另一个更加让他意外的消息让康斯坦丁在离开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亚历山大居然袭击了联军的后勤营地,还俘获了一批贵族,不过这也只是让他犹豫了一下而已,然后他就带着夏尔仑迅速从联军阵地前穿过,向着罗马城里奔去。

    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是留下了几个人打听关于亚历山大的消息。

    康斯坦丁知道自己做的没错,而且即便是回到家里向父亲叙述整件事情的时也并没有为自己掩饰,虽然他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巴伦娣始终沉默,但是看到妹妹也并没有对他露出不满,康斯坦丁就觉得自己的选择的确是正确的。

    夏尔仑对大主教的慷慨和友谊表示出了很大的谢意,而且这位来自萨伏依的法国贵族在这个时候很恰当了表示出了对巴伦娣的关心,只是虽然他安慰巴伦娣并且对她未婚夫没有能顺利回来表示遗憾,但是他看着巴伦娣的眼神却多少显得有些过于炙热了,这让康斯坦丁忽然有种也许这次把这个法国人救回来还真是做对了的感觉。

    巴伦娣对夏尔仑略显殷勤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在意,虽然她没有露出太多关心的样子,可还是询问了亚历山大是不是会有危险。

    康斯坦丁当即立刻信誓旦旦的表示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亚历山大俘虏了不少的贵族,只要想想那些人的身份,联军应该是不会贸然向他发起进攻的。

    德拉·罗维雷对儿子的决定不置可否,对他来说能救出夏尔仑才是关键,毕竟这位骑士将来有可能会成为萨伏依的公爵,这对热那亚来说是很重要。

    至于亚历山大,大主教倒是认为儿子的判断没错,他既然能俘虏那些贵族,那就等于是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盾牌,至少在释放那些贵族之前他是安全的。

    只是对尔仑向巴伦娣表现出的过于关心,出于种种原因,大主教决定暂时不予理会。

    但是这种不关系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随着康斯坦丁留在城外那些人回来,一个不但让罗维雷家,而且其他人听说之后都大吃一惊的消息迅速在罗马城里传开了。

    亚历山大不但占领了联军的后勤营地,居然还俘虏了帝国的宫相!

    科茨察赫家族早在很多年前就在维也纳大公宫廷中有着显赫地位,而随着这个家族的成员纷纷在神圣罗马帝国担任要职,这个家族在帝国中的地位也变得越来越重要,而现在身为帝国宫相的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居然被亚历山大俘虏,这的确是让太多的人感到意外了。

    在刚听说这个消息时,康斯坦丁不太相信,可当他来到父亲的房间看到大主教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真的错过了什么。

    德拉·罗维雷家在罗马是有着根深蒂固关系的大家族,所以对各种消息的来源也显得要比其他人更加的多,当一开始听说关于科茨察赫的消息时,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并没有急着做出判断,而是立刻发动人手去打听这件事的真假。

    而对罗维雷家来说这实在是太容易了,很快,他就从一些罗马城里与联军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家族那里听到了更加详尽的消息。

    而打听来的消息让大主教感到更加的不可思议。

    亚历山大不但突然袭击阿皮奥山打乱了联军对法军的进攻,更让人意外的是随后又一次狠狠重创了一支联军的重骑兵,而后他在向西南方撤退时一举攻下了联军的后勤营地,不但直接截获了几乎联军所有的补给,更是俘虏了包括科茨察赫在内的一批贵族。

    一开始大主教同样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随后一个个的消息从不同的地方传来,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终于确定了自己这个“女婿”好像真的干了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所以在看到闻讯而来的康斯坦丁后,大主教只稍一沉吟就命令儿子立刻出城。

    “找到贡布雷,”大主教这么吩咐儿子“告诉他我会支持他对处置那些俘虏做出的一切决定,然后你就留在他那里,直到事情结束然后和他一起回来。”

    “但是如果他干出什么蠢事呢,难道也不阻止他吗?”康斯坦丁有些担忧的问“父亲,那可是科茨察赫,马克西米安皇帝的宫相。”

    听到儿的话,大主教略微沉吟,然后他忽然吩咐身边的人:“去把巴伦娣叫来。”

    对父亲为什么要叫来妹妹康斯坦丁虽然奇怪却并没有询问,他想的其实是再见到亚历山大时会发生什么,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把亚历山大一个人扔在战场上有什么错误,但是他却不能肯定亚历山大是不是也能看的那么开。

    大主教叫来巴伦娣是为了让她写一封信,在信里巴伦娣很认真的提到了两人的婚约,同时提到父亲对亚历山大安全的担忧,最后巴伦娣在信里表现出了强烈的希望亚历山大能平安回来的愿望。

    “贡布雷如果看了这封信应该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太大的怨恨了,另外这封信也是在提醒他不要干傻事,”大主教在把信交给儿子后又不禁一笑“不过我相信贡布雷不会做出愚蠢决定的,你必须承认他这次不但干得漂亮,而且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康斯坦丁有点无奈的点点头,他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是做错了,如果当时哪怕多犹豫一下,也许和贡布雷的关系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尴尬了。

    不过看看旁边始终对这些消息好像无动于衷的巴伦娣,康斯坦丁原本心底里那点愧疚也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康斯坦丁并不认为之前的决定有什么错误,哪怕是后来听到的消息证明他很可能不但小看了亚历山大,也失去了个难得帮助父亲掌握局面的机会,但是他依旧认为那是可以弥补的。

    不过当听说联军这么快就派了使者后,康斯坦丁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急匆匆的要他尽快赶来和亚历山大汇合。

    很显然,联军也许并不是担心亚历山大会对那些俘虏不利,但是他们肯定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借着这件事做文章。

    罗马的麻烦太多了,多得往往不知道谁是朋友,谁又是敌人。

    所以当康斯坦丁和梅尔·德·科尔多瓦见面时,两个人之间是礼貌却又透着冷漠和距离的。

    他们都在默默审视对方,然后试图从对方的举动中发现什么有利于自己的痕迹。

    小科尔多瓦用带着敌视的目光打量着康斯坦丁,他之前已经听说了就是这个人救走了夏尔仑,而且罗维雷这个姓氏也让他感到不高兴。

    贡萨洛的一连串胜利让他获得了巨大声望,对这位解放者,人们推崇备至甚至视为是上帝派给意大利的胜利天使。

    但事实上一开始贡萨洛的意大利之行并不顺利,他一开始被法国人连连击败,以至人们对这位在收复失地战争中异常活跃的卡斯蒂利亚将军的能力颇有微词。

    而其中罗维雷家就是导致他那几场连续失败的‘元凶’之一。

    罗维雷家的支持让法国人一开始在整个亚平宁半岛如入无人之境,而贡萨洛最初却是举步维艰,甚至因为有诸如罗维雷家这种典型带路党的骚扰,贡萨洛的军队险些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

    所以对于罗维雷家的人,小科尔多瓦没有任何好感。

    “在这见到您并不奇怪,”梅尔·德·科尔多瓦冷冷的说“我相信法国人应该已经许下了个很好的价钱,好指使您买下宫相可怜的人头,只是我没有想到罗维雷家的人会为了讨好法国人不惜面对帝国皇帝的怒火。”

    小科尔多瓦的讽刺让康斯坦丁很愤怒,虽然他知道发火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他还是慢慢摘下皮手套,然后扔到了小科尔多瓦的脚下。

    “我认为这是侮辱,”即便愤怒,康斯坦丁依旧保持着风度,他用略显鄙夷的眼神看着眼前衣着略显夸张的年轻人,对于这个来自卡斯蒂利亚的乡下土包子,康斯坦丁从心里看不起“所以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让我们用决斗来解决一切纠纷吧。”

    “我愿意接受!”小科尔多瓦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随从“我会让我的随从做为我的决斗助手,您呢?”

    康斯坦丁习惯的看了眼亚历山大,不过眼神最终同样落在了自己身后的随从身上。

    亚历山大向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可看到两个人同时向他投过来的愤怒目光,他立刻停下来,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很识趣的微微退后。

    “既然无法阻止你们,我会为你们准备好决斗的地点,”亚历山大摇摇头“在此之前我建议你们和我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到了明天早晨你们再杀个你死我活,”说到这,亚历山大的脸色微微一沉“不过在此之前,我建议你们今天晚上不要轻举妄动,请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是在我的营地里。”

    奥尔迦拉有趣的看着三个年轻男人。

    虽然小科尔多瓦看上去有些浮躁,而康斯坦丁又有些傲慢,但是她却不能不承认这两个年轻人都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倚仗,这让她甚至因此对波吉亚家的那两位年轻人也开始感兴趣了,毕竟不论是乔瓦尼还是凯撒,如果单从出身讲,丝毫并不比眼前这两个人差。

    倒是站在一边的亚历山大,似乎在这两个年轻人的光彩面前显得黯然失色了。

    不过只要想想奥尔迦拉就发现,眼前的一切恰恰正是这个年轻人造成的。

    而且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之前亚历山大那么轻易拒绝格罗根宁提出的愿意付出大笔赎金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似乎知道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这趟罗马之行还真是有趣,奥尔迦拉忽然对罗马城有了很大的期望,她想要尽快见到波吉亚家的人,然后好见识一下这些罗马城里最令人期待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样子。

    她相信以自己的魅力,一定会成为征服他们所有人的最后胜利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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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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