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八章 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一直在房间里默默等着,也许是察觉到教皇情绪不佳,仆人们都夺得远远的,即便是他身边最得宠的那个叫佩洛托·卡德隆的小伙子也很知趣的站在房间外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待着,只是当听到房间里传来声含糊的呼喊声后,佩洛托·卡德隆就立刻打开房门走进去。

    压力上一世站在摆着一大堆盆盆罐罐的桌子前,这个桌子看上去像是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泛着异样味道的器皿,有些里面甚至还在冒着略带异色的烟雾。

    教皇脸上带着个看上去封闭很严的面具,手上带着副一直掩盖到手肘的牛皮手套,身上一件很厚重的长围裙让他看上去倒像个屠夫而不是身份尊贵的罗马教皇。

    见佩洛托·卡德隆进门,他就转身摆摆手做了个手势,让仆人为他解开身后围裙绑着的绳子,然后费力的脱下来。

    佩洛托·卡德隆显然已经干熟了这活,他很熟悉的把围裙放在墙角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先打开了紧闭的窗户,然后才又回来帮教皇脱下头上那个同样封闭严实的头罩。

    “这味道真的不太好。”亚历山大六世抽了抽鼻子,用力扯下手上的牛皮手套“现在让我们看看结果如何。”他说着拿起桌上一个透着暗红色的玻璃**摇晃了一下,然后走到靠墙边的一个装着几只兔子的笼子前,在水盆里轻轻点了几滴。

    在兔子喝下水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始终认真的观察着,当看到原本活泼的兔子身子开始渐渐摇晃,最终好像完全支撑不住慢慢趴伏在笼子里渐渐陷入昏睡后,他才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略显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的工作看上去还不错。”教皇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小心的把看上去显得色泽古怪的红色玻璃**摆放在了墙边一个有着很多格子的木架上,在这个木架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样式奇特的**子,而里面装的有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看上去也都显得颇为神秘诡异。

    佩洛托·卡德隆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每当教皇心情不好时都会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有几次他还看到过教皇亲自用锋利的刀子解剖一些小动物,这让佩洛托·卡德隆很害怕,而让他更害怕的就是木架上的那些装着各色液体的**子,因为他不知道那里面东西什么时候就会被用上。

    做为教皇身边最受宠的仆人,佩洛托·卡德隆有很多“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可以为教皇收拾他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而越是如此,佩洛托·卡德隆越是胆小谨慎,他知道如果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哪怕有一点点的消息泄露出去,等待他甚至是远在瓦伦西亚乡下老家亲人的,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诺梅洛的到来又让年轻仆人松了口,他知道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没他什么事了,他只要小心的在房间外面等消息就可以了。

    诺梅洛似乎有些受不了房间里还充斥的古怪药味,他走到窗边吸了几口,直到逐渐适应了之后才走回来。

    “那么说,那个贡布雷愿意按我们吩咐的去做了?”亚历山大六世哼了声,他伸手捶打了几下因为一直弯腰低头显得有些酸痛的后背,坐下来看着站到面前不远处的秘书“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是的,陛下,”秘书微微鞠躬“他已经明确表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由斯福尔扎家的人指使的,而且卢克雷齐娅的丈夫似乎也参与在了其中。”

    听到秘书这么说,教皇却随意摆手阻止他:“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们也都知道自己怀疑谁,可我真的不希望是那样。”

    诺梅洛没有接茬,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不开口,甚至如果能不在这里才好,只可惜他不是佩洛托·卡德隆,所以就不能像仆人那样趁机躲出去。

    “乔瓦尼,”教皇的话吓了秘书一跳,不过好在他接下来说“我是说乔瓦尼·斯福尔扎,你认为他真的在阴谋反对我?反对他妻子的父亲和他的家人?”

    诺梅洛想了想,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说的太多,不过他知道做为教皇的私人秘书,这是他的责任。

    “陛下,我觉得斯福尔扎家从开始就对这这门婚事并不满意,”诺梅洛字斟句酌的说“他们当初之所以同意这桩婚姻,是希望能接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的盟友西斯笃斯四世家族的人能重新成为梵蒂冈的重要人物,可这个愿望显然失败了。”

    听着秘书的话,亚历山大六世皱了皱眉,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多少浮起丝阴郁。

    罗马教皇西斯笃斯四世是亚历山大六世前任的前任,这位来自萨瓦的教皇是个对艺术有着执着喜好的人,在他任内不但修建了大量美轮美奂的教堂,更是以教皇的名义召集了大量工匠画家把带有古希腊风格的艺术之风带入了罗马,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西斯笃斯教堂,更是把这种让罗马人耳目一新的风格拉到了顶峰。

    可以说,如今梵蒂冈教廷里充斥的对奢华与艺术痴迷的风气,很大一部分正是这位前任的前任培养起来的。

    不过让亚历山大六世不高兴的并非这些,毕竟他自己也很享受这种奢华,令教皇不快的真正原因,是西斯笃斯四世的外甥罗拉莫里阿里奥的妻子,正是乔瓦尼·斯福尔扎一个有名的姐妹,号称弗利母老虎的弗利女伯爵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这位弗利母老虎的名声是那么显赫,以致即便是贵为教皇,想起那个女人也不由微微感到头疼。

    那是个以强硬,甚至完全是肆意妄为著称的女人,只要想想当初在听说西斯笃斯四世突然暴毙之后,这个正在罗马城的女人居然带领军队堵了梵蒂冈的大门,非说她丈夫舅舅的死是被人陷害,甚至叫嚷着要血洗梵蒂冈为教皇报仇,逼得那些枢机主教们团团乱转却又毫无办法,就可见这个女人是如何强悍嚣张。

    更夸张的,还是这个女人当时居然还挺着个已经快要临盆的大肚子呢。

    而即便是回到了她自己的领地,这个女人也是个令人畏惧的统治者。

    和她相比她的丈夫完全是个温和的好男人,不但自家的什么事情都任由她做主,甚至连里阿里奥家族里的事务也都任由妻子出面。

    而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也的确是个令人畏惧的女人,她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却毫无顾忌的行使领主的权力,特别是在她丈夫罗拉莫后来不幸遇刺后,这个女人立刻毫不犹豫的起兵报复,然后用残酷得令人侧目的方式屠杀了暗杀她丈夫仇人的全家!

    这种疯狂的报复举动彻底触怒了一些和斯福尔扎家有着很深仇怨的敌人,他们纷纷表示必须惩罚这个疯子似的女人,但是让人吃惊的是,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却已经先发制人,然后就把那些只是嘴上痛快了一下的对手打得落荒而逃。

    弗利的母老虎,这么一个女人实在是让人头疼,一想到这些,亚历山大六世也不由心头阴郁。

    “斯福尔扎家的人希望重新扶植一个西斯笃斯?”亚历山大六世嗤之以鼻的哼了声,其实从答应联姻那时起他就猜到了那家人的心思,只是那时候的他也的确需要个强大可靠的盟友,而斯福尔扎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看来这个选择似乎有些错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可笑,可斯福尔扎家的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诺梅洛笑了笑,这在他来说是个很少见的举动“乔瓦尼,我是说您的女婿,似乎认为波吉亚家没能完成这个许诺,没有能让西斯笃斯四世的家族成员重新在教廷里获得重要地位,所以有所不满也就不难理解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亚历山大六世又不快的哼了声,然后他缓慢的站起来伸手让秘书扶着自己向外面走去“知道吗诺梅洛,我一直希望卢克雷齐娅幸福,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甚至和所有波吉亚都不一样,她纯洁天真,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没有受到过魔鬼的诱惑那就一定是她了。”

    秘书默默点头,他知道教皇如今的感慨只因为即将做出的决定,很显然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而他只要小心的听着,准备忠实的执行教皇的命令就可以了。

    果然,亚历山大六世轻声说:“去吧,告诉那个贡布雷让他做好自己的事,让他去揭露斯福尔扎家的阴谋,至于起乔瓦尼,”教皇顿了顿,他的目光投向前面好像在琢磨该怎么开口,然后他轻轻的说“这件事让乔瓦尼去做吧,这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

    诺梅洛点点头,到了这时他已经明白教皇的决定是什么了。

    “那个贡布雷……”亚历山大六世轻轻的说“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那个青年人很聪明,”诺梅洛说“他很清楚该说什么。”

    “哦,那就好,”亚历山大六世点着头“诺梅洛你是知道的,我只希望波吉亚家的人将来有一天不会被人忘掉,在我之前已经有过太多的教皇了,但是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家族能够被铭记的都太少,我不希望那么快就被人忘了。”

    “您一定会成为一位令人难忘的教皇,其实您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您被后世铭记了,至少没有人能像您这样能够裁决整个世界的所有权。”

    听到诺梅洛的话,亚历山大六世不禁一笑。

    对于裁决葡萄牙与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王国之间关于殖民地所有权纠纷那件事,亚历山大六世把其视为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伟大杰作之一。

    依靠教廷的深远影响和教皇的无上权威,亚历山大六世把整个欧洲之外的世界作为战利品用一条教皇子午线分配给葡萄牙与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这件事曾经让他的威望一度无人能及,俨然成为了世界实务的仲裁人。

    而教皇子午线的确立,也让亚历山大六世变得野心膨胀起来。

    他渴望获得比调停裁决两个国家更大的权力,甚至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建立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教皇国。

    而他希望帮助他实现这一愿望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乔瓦尼和凯撒。

    可是现在,亚历山大六世忽然发现,自己原本寄予厚望的两个儿子,却让他变得越来越不认识了。

    “我要去看看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六世忽然说,虽然注意到秘书刚一开口却又沉默,他却没有理会的继续先前走“我的女儿现在一定很害怕,我必须守在她的旁边。”

    诺梅洛看着显得有些固执的教皇背影,然后不动声色的向旁边跟上来的佩洛托·卡德隆小声吩咐:“去告诉掌仪官,请等待的摩尔多瓦特使原谅,因为临时有事召见只能暂时取消了。”

    仆人机灵的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开,而这时亚历山大六世已经走到了门口。

    “诺梅洛,”教皇向后面有些远的秘书叫了一声,看他走近就用略显忧虑的声调说“我担心的是卢克雷齐娅会伤心,告诉我诺梅洛,你认为她爱乔瓦尼吗?”

    秘书沉吟着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卢克雷齐娅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她爱所有她认为值得爱的人。”

    听着这似乎等于没说的回答,亚历山大六世却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我不相信乔瓦尼会干那种事,”他忽然坚定的说“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阴谋,不论这个人要干什么,诺梅洛我要你把他给我抓找出来。”

    私人秘书缓缓点头,他并不觉得这件事很难,毕竟刺杀卢克雷齐娅能得到好处的人并不多。

    那就先从那个贡布雷开始,诺梅洛心里琢磨着。

第一零九章 被……卖了

    公元1496年的最后一天,又下起的一场很大的雪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的不平常。

    天还蒙蒙亮,不远处的教堂里传来的钟声就惊醒了有些贪睡的索菲娅,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索菲娅恼火的从鼻子里发出几声闷哼,然后双手堵在耳朵上把头在枕头里揉动几下准备继续睡一会,但是那钟声却始终没完没了,而且更糟的是,除了附近这座教堂,稍远些的其他教堂里也在不停的敲钟,这让索菲娅都快发疯了。

    索菲娅终于忍耐不住的从床上爬起来,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皱着眉毛看着窗外。

    然后她似乎听到闷响,回头看去,亚历山大推门走了进来。

    让索菲娅有些意外的是,今天的亚历山大穿上了件看上去颇为华丽的衣服。

    除了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衫,和下身一条合体的裤边镶有繁琐的金丝花纹的长裤,在他上身外面还罩了件暗红色丝绒外套。

    外套显然是按照亚历山大的身材精心裁剪的,所以即便没有那条黄金色的编织成麦穗状的腰带,整件外套也显得很贴身,看上去把亚历山大虽然结实却并不粗犷的身型完全衬托了出来。

    外套很长,下摆的底尖几乎快到膝盖了,恰好和踩在地毯上的一双高筒靴的边缘等齐,如果不是迈步,反而轻易看不出裤子上的花纹。

    他的头发显然刚刚洗过,略显潮湿的几抹发丝搭在额头上,看上去倒好像显得有些调皮。

    索菲娅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站在门口的亚历山大,她原本因为恼火睁得很大的眼睛瞬间弯成了两道新月。

    索菲娅觉得这个样子的亚历山大很好看,甚至如果不是他那张脸带着明显的棱角,她甚至觉得站在床前的这个男人有些“漂亮”了。

    吉普赛男人是不能接受别人说他漂亮的,否则轻则打一架,重了可能就会动刀子。

    他们可以穿的很好看,也可以戴上耳环,但是这一切却必须要显得有男子汉的气势,而现在的亚历山大让索菲娅想起的是那些她见过的城里的花哨贵族,只是虽然这个样子在纳山看来也许不太讨喜欢,可索菲娅却从心里觉得很“漂亮”。

    看着亚历山大绕过床来到另一边,索菲娅的脑袋就随着他的脚步微微转动,当看到他站在床沿前时,她就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亚历山大。

    “该起床了,我的小妻子。”亚历山大看着被她紧抱在怀里有点变形的枕头多少有些妒忌,他能想象那种柔软的碰触所带来的感觉,这让他不由伸手抓住索菲娅怀里枕头,慢慢从她手里拿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索菲亚的眼神中露出了询问,不过她没有坚持,而是任由亚历山大慢慢拿走了枕头,然后任由他的双手轻轻穿过腋下,在她的后背合拢。

    这么一来索菲娅整个上半生完全被亚历山大抱在了怀里,然后她感觉到略带寒意的一只手越过她的臀部滑向大腿。

    索菲娅的呼吸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了,她同样双手紧扣在亚历山大身后,似乎在等着什么。

    然后她就觉得身子一晃,亚历山大的手已经穿过她的腿弯,然后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快起床吧小懒虫,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亚历山大低头亲吻了下索菲娅因为胡思乱想变得有些发热的嘴唇,感觉到女孩厚实柔软的唇瓣间舌尖的呡吸,亚历山大抱着她的手不由微微一紧“好了,快点换衣服,然后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亚历山大的话让索菲娅不由一愕,她知道就如同她爱他一样,亚历山大同样很爱她,但是因为她波西米亚人的原因,她到现在为止却没有过真正和他一起在罗马城公开露面的机会,除了上次去市政厅看那个女人的死刑。

    可是今天亚历山大的举动让索菲娅很意外,特别是当看到已经站在卧室门口的抱着一堆繁琐衣服的女仆后,她就更意外了。

    “要听话,穿的漂漂亮亮的知道吗?”亚历山大哄孩子似的叮嘱着,不过他自己却没有能“听话”的把索菲娅交给女仆,而是搂得更紧,嘴唇也开始在她露在宽松袍领外的脖颈上亲吻起来。

    直到索菲娅喉咙间已经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时,他才把已经身上发热的女孩轻轻放在地上。

    “今天我们去见几个朋友,这对我很重要,所以一定要听话乖乖的知道吗?”又叮嘱了一遍之后,亚历山大才从房间里退出来。

    “你要带她去哪?”

    纳山走了过来,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就好像在打听闲言碎语的老太婆,不过亚历山大可不敢把他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女人相比,只要想想他那快得出奇的刀法,亚历山大就觉得纳山其实有些生不逢时。

    如果再早100年,在火器没有出现之前,大概纳山就是那种会被人们传颂的伟大战士了。

    只是现在,再勇敢善战的勇士也要逐渐被犀利的火器取代,这是个注定改变太多东西的时代!

    “我们去拜访罗维雷家。”亚历山大笑着说“索菲娅救过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命,这之前他们已经多次邀请她了。”

    “那个红衣主教的家?”纳山嘟囔了一句,吉普赛人当然不会喜欢一位红衣主教,更何况这个人据说在做热那亚大主教的时候对当地的吉普赛人不但并不宽容,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残暴。

    “索菲娅救过他女儿的命。”对纳山的担心,亚历山大必以为然。

    在换衣服上,索菲娅似乎和所有女人都差不多,当房门终于打开时天色已经大亮,这时候外面的钟声已经响成一片,而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索菲娅,所有经过的人都不由微微一愣。

    要么穿着吉普赛人带着繁琐花饰的艳丽长裙,要么干脆就是一身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铠甲,虽然没有人敢明说,可索菲娅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其实总是和稀奇古怪联系在一起。

    但是今天,当头戴一圈严密的珍珠发环,把浓厚的黑发完全拢在头顶,上身着件只稍到胸际,前襟用装饰式的黄金链扣连接的雪白羊皮罩披,而里面则是用贵重的丝绸扦出众多华丽丝边,用无数贵重金线把由毛绒底摆镂绣出层层微微膨起如波浪般长裙的女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人们想到的只是“惊艳”。

    “你可真漂亮,”纳山张着嘴巴停了停,然后忽然抹起了眼泪“我的索菲娅,如果你妈妈活着看到你这个样子可就太好了,虽然你穿的是加杰人的衣服,可你现在真是太漂亮了。”

    纳山说着忽然转身抓住亚历山大的肩膀用力摇了两下。

    “听着你要带她出去也可以,可要是回来时候我看她的头发丝哪怕乱一点,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在波西米亚王宫里还有种人叫宦官。”

    波西米亚王宫里有没有宦官亚历山大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当他牵着索菲娅的手从马车里下来时,站在飘着漫天雪花的空地上,他的心在这一刻几乎停顿了。

    漫天晶莹洁白的雪地里,一个脸色红润,身材丰满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她的小手搭在他的手里,感觉着两个人手掌里相互传来的温度和雪花落在手背上那凉凉的冷意,刚要迈步向前走的亚历山大停了下来。

    索菲娅有点奇怪看看他,看到的是亚历山大似乎在琢磨什么。

    “啊?”

    轻轻发出疑问,女孩歪头看着他。

    “我在想是不是就这么把你拐跑算了,”亚历山大忽然笑着说“让纳山去着急吧,我们从这里逃掉躲到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些年之后再带着一大群孩子去找他。”

    “啊?”

    索菲娅先是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然后透着妩媚的大眼就立刻又眯成了两道新月,头不住的点着。

    见亚历山大的脚下动了动,索菲娅干脆就微微提起了裙摆准备跟着他开始跑起来,让他拐走了。

    但是亚历山大却是向前迈出了步子,因为他看到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和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已经出现在了别墅的门口。

    看到索菲娅那一刻,罗维雷家两兄妹明显露出了意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亚历山大会带着索菲娅来,而更重要的是,他应该很清楚这个时候别墅里除了他们兄妹和他们的叔叔拉福尔·德拉·罗维雷,还有另一个人在等着他。

    见到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时候,亚历山大不由仔细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位今后会有“战神教皇”之称的未来教宗。

    而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亚历山大就发现这应该是个有着坚定意志的人。

    和为了达到目的完全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亚历山大六世相比,如今连枢机都还不是的的热那亚大主教看上去更像位战士而不是神的仆人。

    和这个人从外表就显得有着鲜明个性的人比较起来,亚历山大六世似乎有些圆滑,而眼前这个人又如岩石般过于刚硬了些。

    就如同现在,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就用很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那种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目光扫过索菲亚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的森然让索菲亚也不由攥紧了亚历山大的手。

    亚历山大的目光迎着对面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望过去,这的确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一个和亚历山大六世完全不同的人。

    “我听说过你,”大主教的口音里有着那种明显北方人的重舌音,这听上去有些费力,这也从口音上可以看出,与和他那些完全如同这座城市出生的子女相比,这位热那亚大主教并没有能很容易的融入罗马“你打败过法国人是吗?”

    “是的,”亚历山大平静的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位大主教是有名的带路党而紧张,不过也没有显出得意“在布鲁依尼谷地,我在那里与法国人做过战。”

    “是法国人的骑兵?”德拉·罗维雷似乎很有兴趣,他的眼睛紧盯亚历山大,注意着他的每一个神色“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亚历山大想了想开始讲述布鲁依尼谷地的战斗,当他讲到法国人的骑兵冲到车阵前时,康斯坦丁不由发出“哦哦”的喝彩声,那样子就好像正在冲锋的就是他本人,而当听说索菲亚在关键时刻也不得不冲到车阵的缺口前战斗时,巴伦娣则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抱住胸前。

    “法国的骑兵很勇敢,而且训练有素,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完全凭借个人勇敢就足以能给敌人造成可怕的伤害。”亚历山大并不吝啬赞美敌人,而且他很清楚在这个人面前诋毁法国人并不是个聪明的举动,毕竟现在他还是那个最大的带路党。

    “可你还是赢了,”罗维雷的目光从旁边索菲娅的身上扫过,然后继续停在亚历山大身上“告诉我你怎么会认为自己能够对抗法国人,难道你不知道当时哪怕有一点点的疏忽,也许你就你的人已经死在那个山谷里了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请允许我用一些放肆的原因回答您主教大人,”亚历山大也看向身边的索菲娅“我不能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遭遇危险,我不知道如果选择妥协法国人会不会继续对我不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侵犯我身边的人,我不能冒险,更不能允许因为胆怯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与面前的敌人战斗,哪怕他们是法国人。”

    康斯坦丁有些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想不到亚历山大的回答居然是这样的。

    在他想来,亚历山大应该是因为其他更值得的原因才会和法国人战斗,甚至哪怕纯粹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为了一个波西米亚女人,哪怕这个女人的确漂亮的让人窒息,可这个理由毕竟太可笑甚至荒诞了。

    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向大主教看了看,他没有开口,而是不停的用手**着胡须。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某种似是尴尬的沉默。

    索菲娅第一次有了某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她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都在望着她,而且那眼神中露出的就好像她是什么稀奇古怪有意思的东西,这让索菲娅觉得心头恼火,而且被身上裙子紧紧勒得隐隐发痛的腰际也让她觉得好像被捆住了似的。

    索菲娅有些恼火的动了动身子,然后就看到那个好像用岩石雕刻出来般的老头投过来的森然目光。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罗维雷又打量了下索菲娅,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明显年龄不大的女孩子,的确是值得一个男人为她做很多疯狂事情的。

    只是,这种疯狂是他不能允许的。

    “也许你之前那么做并没有错误,甚至会让人觉得你是个把爱情视视为一切的风流人物,虽然她是波西米亚女人,不过现在比你荒唐得多的人已经不少了,所以也无所谓,但那只是以前,”大主教摆了摆手,他的目光紧紧盯在亚历山大脸上,眼神中露出压迫“从现在开始你的这些风流韵事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而且你必须保证这个女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任何公开的场合。”

    亚历山大的眉梢挑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位大主教怎么会突然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不起主教大人,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亚历山大站了起来“我不认为您有权在这件事上向我发号施令。”

    “恰恰相反,我认为自己完全有这个权力,”罗维雷说着从身边的桌上拿起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看看这个,这是那不勒斯莫迪洛伯爵给我来的信,根据伯爵的要求,他正式代替你向我的女儿巴伦娣求婚了。”

    “什么?!”

    除了拉福尔·德拉·罗维雷似乎早就知道神色平静,包括巴伦娣都愕然的望向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亚历山大惊讶的张着嘴,看着大主教手里那封信上隐约可见的那不勒斯伯爵家的徽章,亚历山大心里不由破口大骂:什么鬼舅舅,真不是玩意!

第一一零章 一年之遇

    联姻,一种古老却又始终被经久不息使用的手段,这是几乎所有家族都曾经利用过的策略。

    君主联姻是为了扩大地盘,商人联姻是为了多赚金钱,甚至就是普通人也经常用联姻来保证自己能获得足够多的好处。

    亚历山大想过自己将来也会被当成联姻的棋子,从他开始利用乔迩·莫迪洛这个名字时候起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获得好处而付出代价,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没有人可以单纯的只索取而不付出,甚至即便是很强大的人也必须遵守这条原则。

    所以对于联姻,亚历山大是心里很清楚的,而这也是每当纳山试图把索菲娅从他身边带走时,他虽然反对却也能理解的原因。

    居然从一开始就不能给索菲娅一场真正的婚姻,那么她如果离开也就无可非议。

    只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来的这么快,而且居然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发生了。

    而且不知怎么,在听到关于自己联姻消息的瞬间,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却是箬莎的身影。

    莫迪洛就这么为自己安排了一场婚姻,那么箬莎呢,是不是也被同样安排了一场婚姻?

    那对方又会是谁?

    塔兰托霍森伯爵的名字晃过亚历山大心头,虽然他没见过那位伯爵,可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老得有一个比他们年龄都大的儿子了。

    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显然也因为听到这消息很吃惊,她愕然的看着她的父亲,因为意外连旁边康斯坦丁在对她说话都没有听清。

    “我的女儿,你现在有一个未婚夫了,”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对巴伦娣说,虽然没有像亚历山大六世那样公开承认自己那些私生子的身份,但是德拉·罗维雷在很多时候依旧是私下里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自居的,然后他用略显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亚历山大“我得承认他现在的身份似乎还配不上你,阿格里的领主,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说过。”

    巴伦娣错愕的回头望向亚历山大,她那张平凡的脸上始终挂着意外愕然,当她的目光掠过索菲娅时候,还闪过丝隐约的不安。

    索菲娅也呆呆的看着眼前几个人,她现在只有13岁,还远远没到能完全理解一些事情的时候。

    但是有一件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就是亚历山大是她的!

    因为这个,她讨厌所有敢于接近亚历山大的女人,甚至就是那个自称是他妹妹的箬莎也讨厌,可现在突然有个女人冒出来自称是亚历山大的妻子,这让她瞬间就爆发了!

    “啊~”一声大喊从索菲娅略显沙哑的喉咙里迸发出来,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对大主教本能的畏惧,她不顾一切的向前猛冲一步身子挡在亚历山大前面,用后背紧紧贴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条守护自己所有物的母龙般对着大主教发出了愤怒的呐喊!

    亚历山大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他为我挨过鞭子,所有他是我的!

    索菲娅想这么大声宣布,可除了别人听不懂“啊啊”的喊叫却发不出其他声音,这让她逐渐从开始的愤怒变得惊慌起来,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她,这让索菲娅无法接受,而且身上虽然华丽却一点不舒服的衣服也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索菲娅的愤怒慢慢变成了不安,她因为紧张呼吸也重了起来,这么一来她就觉得身上的衣服就好像个活动的囚笼般让她难以承受。

    “刺啦”一声,索菲娅奋力把贵重华丽的袍子的领口扯开,一股清冷的风吹进脖子,让她的呼吸变得顺畅了些,然后她就在人们愕然的注视下双手握拳,直着身子对着人人畏惧的大主教再次发出了母龙般的怒吼。

    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了,虽然知道自己是被莫洛迪给卖了,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立刻伸手从背后抱住索菲娅,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轻语安慰着她,一边向后缓缓退去。

    “放心吧,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亚历山大的声音很温柔,就如同在安慰一个因为玩具被粗暴抢走而发怒的孩子,当看到索菲娅依旧探出身子不停的吼叫后,他干脆用嘴唇衔住她因为愤怒发热发红的耳垂轻轻舔舐,同时压低声音说“不要生气这样就不好看了,你只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就可以了,没人能从你身边把我夺走的。”

    索菲娅转过头,用满是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亚历山大的这话,因为这些人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波西米亚女人还真是固执。”德拉·罗维雷对旁边的堂弟说,看到拉福尔微微撇动的嘴角,大主教脸色不快对亚历山大说“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先让这个女人冷静下来,然后来见我。”

    “我也这么认为大人,请原谅我失陪了。”

    亚历山大揽着因为激动身子微微发抖的索菲娅,看着她虽然怒气冲冲可实际却隐约透着不安的神色,亚历山大想也没想忽然伸手把她的身体整个横抱了起来。

    在几个人错愕的注视下,亚历山大抱着索菲娅转身走出房间。

    只有当离开那些人之后,索菲娅原本顽固的不住挣扎的身子才逐渐软下来,她老实的蜷在亚历山大怀里,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眼睛在很近地方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他的脸。

    “放心吧,我不会消失的,”亚历山大安慰着怀里显然已经开始变得害怕起来的女孩“除非是纳山带你走,不过即使那样我们也不会分开的。”

    索菲娅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亚历山大的暗示,她只是听到说他说不会分开就安心了许多,吉普赛女孩并不复杂的内心让她不愿意去想太多的事情。

    索菲娅刚刚因为愤怒扯破的衣领在风中微微摆动,因为整个人蜷在亚历山大怀里,从领口露出的胸前一片健康的浅栗色肌肤就挤隆起来,看上去就如同一片诱人的美景。

    13岁的少女,和12岁的女孩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你真是个诱惑人的女巫。”

    亚历山大在索菲娅耳边说了句,在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之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别墅,慢慢皱起了眉梢。

    自己就这么被卖了,亚历山大先有些不甘。

    再说,就算被卖也得卖个好价钱啊,然后他就这么想了。

    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三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不过据说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没有人知道亚历山大曾经看到过她的画像,虽然年代久远,而且对那些画匠的写意手法也并不那么在意,可当时看着这位教皇私生女的侧面画,亚历山大对她容貌的评价也就是“还凑合”。

    而事实上,当真的见到这位罗维雷家的小姐之后,他觉得这个评价似乎还有点略高。

    巴伦娣的容貌最多只能说是平凡,和很多女人一样,少女时期的她身材还是不错的,至于相貌,亚历山大只能厚道的说她没有这方面的特长。

    这个年轻女人擅长的东西显然和其他这个时代那些著名的贵族小姐们不同,她似乎对金钱的执着要远比那些男人还浓厚,而且罗维雷家似乎也没有擅于这方面的人物,所以她就成了这家人的大总管。

    对这个年轻女人,亚历山大的兴趣只是如何从她手里多捞些好处,随着与热那亚达成的协议,已经有所来往的商船正缓慢却颇为显著的展现出他所构思的“自贸区”的样子,虽然因为种种顾忌,商人很还很小心谨慎,但亚历山大相信只要让那些商人们亲身体会到自贸区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他们就会像尝过诱饵的鱼般,自己咬钩的。

    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这里面多少有着巴伦娣的功劳,至少这个女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和这个女人结婚?

    亚历山大有点不舒服了。

    亚历山大承认他其实是个注重外貌的人。

    不论是索菲亚混杂着天真与妩媚的奇特,还是箬莎如挥洒出的阳光般的魅力,都是让他难忘的,所以他更愿意面对那样的女孩。

    何况,他与她们的关系和巴伦娣显然是不一样的。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亚历山大觉得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或者说将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亚历山大要比其他人都清楚的多。

    做为这个时代名声赫赫的热那亚名门,德拉·罗维雷家并不比任何其他的家族更加堕落或是高尚,这一家人同样坐拥权力享受奢靡,同时他们为了保住他们的地位,也和其他家族一样狡诈多变不择手段。

    而罗维雷家比其他人都更特别一点。

    这是因为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个带路党。

    法国人的入侵让很多原本有着时代仇怨的般的城邦暂时停下了纷争,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怕的敌人的出现让他们恐慌之余也暂时团结起来。

    但是罗维雷家却恰恰相反,他们不但毫不犹豫的投靠了法国人,而且还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法国人在意大利的代理人。

    这让所有人都认为这家人无疑是法国人最忠实的走狗了。

    但是事实却是连法国如今的国王查理八世和即将接替他的路易十二都被骗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到,就是德拉·罗维雷这个带路党里的第一人,仅仅几年之后就成了法国人最麻烦的对手。

    而且终其一生,都为了能把法国人从意大利驱逐出去死斗不休。

    对这样一个人,亚历山大很难形容心中那种感触,唯一能想到的词汇,只有可怕。

    莫迪洛居然背着他和这家人联姻,亚历山大不但觉得自己被卖了,而且似乎还卖的不那么值钱。

    莫迪洛也许认为让他和热那亚大主教的私生女结婚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亚历山大却不这么认为。

    特别是想想用不了几年,成为了尤利西斯二世教皇之后的德拉·罗维雷就要开始和路易十二死磕到底,亚历山大就觉得这真不是桩好婚姻。

    现在绝不会有人想到将来这个法国人的头号帮凶会忽然来个大反转,即便是老谋深算的莫迪洛也不可能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在他看来,罗维雷家与法国人深厚的关系,也许是将来可以借用的一个不错的巨大帮助。

    所以一想到有朝一日“乔迩·莫迪洛”在面对来自阿拉贡与卡斯蒂利亚重重强敌的同时,还要和路易十二的法兰西作对,亚历山大就有种即便精明如莫迪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而且说起来即便不会有之后的反转,亚历山大也并不觉得罗维雷家是个足够靠得住的盟友。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家族,他为了让他的儿子成为费拉拉的公爵不惜连续发动战争,因此“战神教皇”的称号即成为了他的荣耀,也成了他被人诟病的来由。

    如果和巴伦娣结婚,他会不会为了女婿也这么大动干戈呢?

    亚历山大想了想,很快摇摇头,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人品好到有这么个疼爱他的老丈人。

    至少纳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索菲娅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或者说她的吉普赛人的性格让她一旦决定痛恨上谁,就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所以当亚历山大把她放在马车上之后,她忽然从随身带的丝绒腰包里拿出条由一串黑色石头穿成的链子,嘴唇轻动不住的无声自语。

    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看着索菲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诅咒,不过很显然,索菲娅是真的恨上那一家子了。

    只是他不知道,在索菲娅的诅咒名单上,莫迪洛伯爵俨然还排在罗维雷一家子的前面。

    马车在路上颠簸,外面的风雪似乎变得大了,亚历山大敞开袍子把索菲娅的身子包裹起来搂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拥在一起的原因,两个人的体温似乎比平时都要高些。

    亚历山大就着车外照进的光亮看着索菲娅轮廓鲜明的侧脸,然后在她浅栗色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回应他的是索菲娅突然扭头噙住他唇角的火热双唇。

    马车依旧在摇晃,车里的两个人却似乎已经忘了外面的一切。

    直到随着一阵嘶鸣传来,马车忽然停下,接着车外传来保罗·布萨科低低的声音。

    “大人,巴伦西亚大主教在对面。”

    亚历山大稍一皱眉吩咐索菲娅从怀里离开,然后打开车门走下马车。

    马车对面,一身华丽服饰的凯撒正骑在马上看着他。

    亚历山大注意到凯撒旁边与他并马矗立的一个中年男人,正用种古怪眼神打量着他。

    “这可真是巧啊,”凯撒望着亚历山大笑着说“我记得有人说过,在一年最后一天遇到的人,预示着你之后一年的运气,不知道咱们见面预示着什么,”不等亚历山大回答,凯撒向旁边那个中年人看一眼说“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们的相遇预示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说着,他向亚历山大一笑:“来认识一下我的家人,我妹妹的丈夫乔瓦尼·斯福尔扎。”

第一一一章 “梵蒂冈报道”

    乔瓦尼·斯福尔扎,听到这名字亚历山大知道为什么对面这个男人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也知道凯撒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

    受康妮欧所赐,按照传言斯福尔扎家的那个考伦坡·斯福尔扎是被他杀掉的。

    斯福尔扎家的人都是刺猬,这个几乎所有和这家人接触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不论是眼前这个乔瓦尼·斯福尔扎,还是弗利的母老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或是其他姓这个姓的都好像全身长满了刺似的不好对付。

    而且也许是因为出身独特的原因,这家人明显要比其他家族都更加抱团,只要和其中一个结怨,往往就意味着得罪了他们一大家子。

    更何况乔瓦尼·斯福尔扎和那个考伦坡似乎的确关系不浅。

    亚历山大向乔瓦尼微微鞠躬,不过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望着他。

    其实这个时候是不是说话已经没什么必要,即便想想亚历山大也能猜得出来这个乔瓦尼应该对他是没什么好感的。

    果然乔瓦尼·斯福尔扎的脸色阴沉的向前带马来到距亚历山大很近的地方,坐在马上向下默默看了他一小会后,这个斯福尔扎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声音冷淡中透着明显的敌意:“如果今天不是个特殊的的日子,也许我会在大街上就向你挑战,你大概还不知道考伦坡是我最亲近的一个堂弟。”

    “乔瓦尼是个真正的战士,”凯撒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个人“他在战场上的时间比在卢克雷齐娅身边的时间还要长,所以这可真是你的不幸。”

    凯撒的话似乎让乔瓦尼有点意外,他回头看看自己这位大舅子,在看到凯撒脸上的笑容后他稍微沉吟随后略显歉意的说:“看来是我对我妻子不够关心了,这肯定是她在你面前的抱怨。”

    “不,我亲爱的妹夫,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你的确应该多陪陪卢克雷齐娅,所以如果有什么恩怨可以在今天之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当个好丈夫尽快赶到卢克雷齐娅身边去陪她。”凯撒很认真的劝阻着他的妹夫,然后他的目光忽然投向了亚历山大身后,随即眼神忽然变得热烈起来“看来今天肯定是个好兆头,居然让我遇到了个美人。”

    凯撒的眼神让亚历山大心头一动,他回头望去,俨然看到索菲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距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索菲娅的一双大眼睛在凯撒和乔瓦尼身上微微闪过,当看到亚历山大转身投过来的目光时,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一声略带询问的“啊”声从她唇间传来,索菲娅显然已经看出了对面这两个人和亚历山大之间似乎神情不对,她警惕的盯着他们,同时手臂习惯性的向前微举,做了让那两个人觉得奇怪的轻轻一抖的动作。

    “大人,该庆幸的是您,”亚历山大回身看着对面马上的乔瓦尼·斯福尔扎“如果不是今天这样日子,也许现在您已经遇到麻烦了。”

    乔瓦尼·斯福尔扎冷漠脸上浮起丝愤怒,不过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向旁边的凯撒看去,见凯撒的注意似乎完全停留在忽然出现的女孩身上,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目光里露出了少许讥讽。

    “是吗,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麻烦,可今天的确不适合打打杀杀,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自己现在才遇上了个麻烦呢。”说着他略带深意的向凯撒看了眼,然后带动坐骑从亚历山大身边错过,向前快马奔去。、

    凯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索菲娅身上,他丝毫没有掩饰对这个女孩的兴趣,甚至脸上还浮起了微笑。

    “那天晚上的事真是让我印象深刻,我得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一个女孩子,”凯撒笑吟吟的说“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关于你那天晚上做的那些事。”

    “大人,也许您应该先好好想想怎么为您的妹妹多安排几个卫兵,”亚历山大的身子挡住了凯撒的前面,他迎着凯撒忽然变得难看起来的脸不动声色的说“我听说她好像刚刚遇到了些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多关心一下卢克雷齐娅吗?”

    凯撒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不过张了张嘴之后又放弃了要说的话,而是深深看了眼的亚历山大,也缓缓带马从他的身边慢悠悠的经过,在走到索菲娅身边时他的目光不由从索菲娅微露的胸前掠过,然后他发出声哈哈笑声,脚下使力马刺猛戳马腹,在坐骑的嘶鸣声中快速远去。

    索菲娅转过身,看着迅速远去的凯撒,在稍微停顿后,她忽然抬起右臂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如果是稍微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她的手臂上这时要是绑着那柄短弩,如今的巴伦西亚大主教很可能就要立刻去见上帝了。

    看着神色严肃的做着这件事的索菲娅,亚历山大原本不太好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他走过去伸手揽住索菲娅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再次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向马车走去。

    索菲娅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发出轻轻的“啊”声。

    “没事的,不用担心,”听出索菲娅的担忧,亚历山大轻声安慰着她“那个凯撒现在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呢,再说现在他可顾不上我。”

    说到这,亚历山大嘴角挂起了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谁也不会想到,让整个罗马都大吃一惊的卢克雷齐娅遇刺其实是由亚历山大这么个并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人策划的,当所以人都在猜测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在主使,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会公然刺杀亚历山大六世最疼爱的女儿时,刺杀的“主谋”已经回到了圣马力诺宫。

    凯撒对索菲娅表露出的异乎寻常兴趣并没有逃过亚历山大的眼睛,再想想过往关于这位风流的年轻大主教的斑斑劣迹,亚历山大已经可以肯定凯撒对索菲娅没按什么好心。

    不过也正如他所说,这时候的凯撒还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呢。

    乔瓦尼·斯福尔扎居然回到罗马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罗马城的人都瞬间关注起来。

    在之前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法国人的入侵让米兰的斯福尔扎家从开始的法国人的支持者到后来的反对者,乔瓦尼·斯福尔扎也不得不告别妻子赶往木兰去加入他们家族阻止起来与法国人交战的军队。

    他这一去,就是差不多一年。

    在这一年中卢克雷齐娅的生活显然变得自由了许多,甚至一直到她险些遇刺为止,这位梵蒂冈的公主一直在波提科宫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

    现在乔瓦尼·斯福尔扎忽然回来了,这不止让卢克雷齐娅大感意外,更让很多关注这家的人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亚历山大就是其中一个,只是和其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比起来,亚历山大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即便察觉到了凯撒对索菲娅那不寻常的心思后,虽然心中暗暗恼火,但亚历山大却没有过于担心。

    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个不小的麻烦等着整个波吉亚家里。

    1497年1月1日的凌晨,随着12声钟鸣在大教堂的上空回响,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主持,在落成不就的梵蒂冈西教堂里,教廷举行了本年度第一次公开弥撒。

    这是一届团结的弥撒,一届胜利的弥撒,本届弥撒不但再次郑重重申了以亚历山大六世为核心的梵蒂冈教廷枢机主教团的权威,更确立了在新的一年中教会将引领整个基督世界消灭不信,铲除异端,并争取在新世纪到来之时,带领全体教民走向充满光明的新时代的坚定决心。

    参加本次弥撒的有亚历山大六世,凯撒·波吉亚,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等教会高级神职人员,驻梵蒂冈的正教代表也发表了对本届弥撒的祝贺,参加本次弥撒的教会与世俗权贵还有……

    就在以教皇私人秘书诺梅洛为首的教廷御用笔杆子们琢磨着如何为本届弥撒措辞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了件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视的事情。

    那就是随着蒙泰罗枢机的被刺身亡,枢机主教团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个空缺。

    其实这件事从没被忽略,甚至就在蒙泰罗遇刺身亡的死讯刚刚传出的当时,一场关于争夺枢机主教位置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经过一连串的明暗倾轧,这场争斗随着1497年首场弥撒的结束,终于浮上了水面。

    按照延续千年的《教则榷律》,梵蒂冈教廷决定重新选举一位枢机主教填补蒙泰罗留下来的空缺。

    这无疑是基督世界信仰生活中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当听说这件事之后,几乎所有没有枢机头衔,可又多少有这个机会的红衣主教都不由动心了。

    这其中包括巴伦西亚大主教凯撒·波吉亚,热那亚大主教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甚至连刚刚披上红衣法袍不久的巴勒莫大主教阿方索也不由怦然心动。

    一时间,整个基督世界似乎都闻风而动。

    亚历山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接到巴勒莫主教阿方索邀请的。

    之前阿方索曾经向亚历山大发出过邀请,不过却被亚历山大婉拒了。

    对阿方索,亚历山大说不上有什么恶感,毕竟虽然当初阿方索和法国人勾结在西西里制造了个足够大的骚乱,甚至还导致了西西里宫相戈麦斯的死,但是亚历山大对阿方索本人却没有什么成见,甚至当听说了阿方索在巴勒莫大教堂的布道后,在意外之余亚历山大倒是觉得这个当时的司铎还真是够大胆的。

    不论当时出于什么用心,阿方索显然是个有野心,更敢于把野心付诸实施的人。

    只是每当想到坤托,亚历山大就对这个人充满了戒心。

    坤托莫名遇袭死亡的阴影总是在他心头萦绕不去,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对阿方索,从内心里有种莫名的防备。

    如果说在蒙泰罗枢机的遇害这件事上有谁是真正的受益者,那么除了那个迄今不知元凶是谁的背后主使,就是恰好枢机被刺身亡时陪在他身边的阿方索。

    因为不但是蒙泰罗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更是为他做临终忏悔的执行者,这位新晋的巴勒莫主教一下子俨然成为了罗马城里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人们看待他的眼神也不再是一个偏僻教区来的寒酸主教,甚至连他阿拉贡人的身份,也一时变得时髦起来,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

    阿方索一直就留在蒙泰罗生前留驻的教堂里,所以与圣马力诺宫离得并不远,不过除了在教皇觐见室外的那次偶遇之后,亚历山大还没有再见过他。

    现在这位主教忽然派人邀请,想想如今正被人们议论的关于推选接替蒙泰罗枢机之位的各种传言,亚历山大倒是多少明白了那位主教的心思。

    很显然,即便刚刚成为巴勒莫主教,可是枢机的宝座还是让阿方索意动了。

    只是亚历山大有些不明白,阿方索为什么会找上他。

    之前巴勒莫的染血之夜让阿方索被奥尔良公爵狠狠的耍了一把,这件事虽然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但是亚历山大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即便这样,阿方索与法国人的勾结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阿方索似乎突然对枢机的位置动了心思,再想想那么凑巧在这个时候赶到罗马的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亚历山大忽然感觉虽然法国人在战场上不占什么优势,但是查理八世暗中的触角却似乎已经伸到了亚历山大六世的床幔边了。

    亚历山大决定接受阿方索的邀请,不过在前往那座蒙泰罗枢机送命的教堂前,他不但带上了保罗·布萨科,还带了足够多的猎卫兵。

    亚历山大觉得,在这个时候的罗马城,不论多么小心谨慎都是没错的。

    而就在队伍到达阿方索的教堂外,亚历山大从车里走出来时,有个人正站在教堂的钟楼窗口向下望着他。

    “他来了。”

    望着下面的身影,克立安回头对后面戴着面具的男人说。

第一一二章 坤托的遗言

    阿方索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每当情绪不安时他都会这么做,这原本是为了从圣物中得到心灵安慰,不过时间久了他却觉得这么抚摸十字架让他得到更多的是某种使命感。

    阿方索相信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启迪,那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能获得一些启示般的灵感,甚至在他当初意识到自己被奥尔良公爵利用之后的窘迫时候,他就是依靠这种启迪让自己摆脱困境,甚至还借机笼络了大把人心,进而顺利成为了巴勒莫的主教。

    不过现在阿方索抚摸十字架的手却不是那么沉稳,而是略微有点颤抖。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是因为也许很快他就要知道一个始终牵扯他内心某个秘密的结果了。

    坤托的失踪让阿方索一直放心不下,他对坤托很信任,至少要比他的同胞兄弟信任得多,在阿方索看来克立安是太狡猾了些,与坤托的始终忠诚相比,克立安从来都是让他不放心的。

    特别是现在的克立安还抓住了他的把柄,毕竟蒙泰罗的死多少和他有着直接关系,尽管即便当时他反对也不能阻止克立安杀掉蒙泰罗,但是对如今俨然以蒙泰罗继承人自居的他来说,任何不利的谣言都是很糟糕的。

    蒙泰罗的名声也许并不很好,毕竟在所有人心目中这个人就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应声虫,但是他毕竟是一位枢机,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很多人要对他俯首帖耳了,现在那位枢机死了,而他空出来的位置成了很多有资格竞争者眼中的肥肉,这让阿方索也不能不动心。

    阿方索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资格去争取那个通向教皇宝座的位置,这不止是因为他成为主教的时间太短资历太浅,更重要的是在漫长的教廷历史上,除了马丁一世之外,西西里就再也没有出过第二位教皇,这甚至导致西西里出身的枢机人数都不是很多。

    正因为这样,阿方索对这次能否趁机荣登枢机宝座有着难言的患得患失。

    可这些和关于坤托的秘密相比,却又都不值一提了。

    “为什么坤托的短弩在那个波西米亚女人手里?”每每寻思这个,阿方索心里就会涌起不安,就因为太清楚坤托去干什么了,所以他才更加紧张。

    门外,侍从轻轻敲响房门,随着木门打开,亚历山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是自从离开西西里后亚历山大第一次单独和阿方索见面,与之前在梵蒂冈的匆匆一面不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亚历山大忽然有种时间过了太久的错觉,尽管实际上他们只有大半年没有见面。

    看着亚历山大微微鞠躬,阿方索略显感慨的轻轻吐口气。

    就在近半年前,眼前这个年轻人还要用谦卑的姿态面对他,而现在他却就那么坦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些都并不是最重要的,让阿方索真正关心的是一个让他听到之后无法相信,是这个年轻人在那不勒斯的际遇。

    不论是拯救那不勒斯人的饥荒,还是成为一个叫阿格里的小地方的领主,阿方索都并不在意,他真正注意的是这个年轻人与莫迪洛家族的关系。

    坤托的短弩在那个波西米亚女人手里,而亚历山大却又和莫迪洛家有了牵连,这其中只要想想就让阿方索觉得窒息的隐情,让他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亚历山大时,不禁连呼吸都变得粗了些。

    “能请您来真是件不容易的事,”阿方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随意,他不想让对方察觉到他很在乎这次会面,或者说他不想让眼前的年轻人觉得有机可乘“现在您是罗马的大人物了,秩序会议里议员,我听说您和巴伦西亚大主教的关系很密切是吗?”

    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看着阿方索,要是在半年前他不会用这种神情面前当时的司铎,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完全就是个任人欺凌的小角色,甚至连西西里宫相手下的一个小小队长都能当着他的面试图侮辱索菲娅,可现在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眼前这个成了巴勒莫主教的人已经不能再向他随意夸示他的权威,相反这时的他,这时候应该是有求于自己的。

    “大人,我想您和我一样清楚在西西里我们大家相处的并不融洽,所以您的邀请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所以我想知道我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为您效劳的。”亚历山大轻轻一笑,他这次并不是来叙旧的,事实上和阿方索抱着同样的心思,亚历山大也在琢磨着那些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回忆,可以说一天不能彻底揭开当初的谜团他就有种总是被人在暗中窥视的不安,这从在去桑尼罗的半路上那些袭击者身上搜出来的画像有关。

    亚历山大的话让阿方索心里有些恼火,可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和之前不同,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私人图书管理员。

    不过当初那些西西里人显然错待了他,甚至在他为他们平息了染血之夜的麻烦之后,那些人就很痛快的把他从西西里赶了出去,虽然那一切都似乎是贵族会议做出的决定,但是阿方索觉得显然这个年轻人把所有西西里人都记恨上了。

    只是阿方索并不认为这个年轻人就在今天的谈话中占据了主动,

    “我的朋友,我记得很清楚,当初你曾经对我说你来自克里特,”阿方索望着亚历山大,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胸前的十字架,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从圣物上得到启示,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引来什么“而现在你似乎和那不勒斯的莫迪洛家又有着某种关系,可是据我所知莫迪洛家和东方的任何家族都没什么瓜葛,所以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不论是你来自克里特还是与莫迪洛的亲戚关系,其中有些东西你都向我说谎了?”

    亚历山大安静的听着,从接受阿方索的邀请那一刻起他已经想到了眼前的一幕,虽然他不知道阿方索已经发现了索菲娅的短弩,但是他相信这位主教总是喜欢要挟人的习惯应该并没有改变。

    果然,阿方索从开始似乎就准备对他要挟一番。

    “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亚历山大毫不在意的说“如果您指的是那次在您的司铎宫的宴会上的事情,我想您也不会忘记当时应该还有其他客人在场,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您这些话作证。”

    阿方索的目光瞬间微微一凝,他抚摸十字架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缓缓的移动,只是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多少有点变得愤怒起来。

    他在威胁他,阿方索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是在威胁他。

    再也没有人比阿方索更清楚那些所谓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那是些法国人,而且也是引发了巴勒莫那场骚乱的背后凶手,虽然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也是这些“客人”后来狠狠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西西里人都耍了一下,可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和那些法国人之前的关系,不要说西西里人不会宽恕他,就是阿拉贡的斐迪南二世知道了也绝不会饶了他。

    在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尽管教会拥有着审判裁决和可以残酷惩罚的巨大权力,但是真正拥有决定一切权力的永远是国王和贵族,在这一点上来说,那些欧洲君主其实是很羡慕这两个国家的。

    所以阿方索知道即便他是巴勒莫主教,可一旦让人知道他与法国人的勾结,斐迪南二世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虽然愤怒,阿方索却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说的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在这件事上和亚历山大过于纠缠,或者说在他看来,他希望的只是能从亚历山大那里得到什么,而不是要毁了这个年轻人。

    这对他来说,是完全毫无意义的。

    “让我们都坦诚些吧,”阿方索决定不再绕圈子了“我在你的那个波西米亚女人身上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我只想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到她手里的,至于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成完全没有听到过。”

    短弩,他在索菲娅那里发现了坤托的短弩?

    瞬间,亚历山大想到只有这个。

    “您说的是什么东西?”虽然想到,亚历山大还是不动声色的问。

    “坦诚些年轻人,就如之前我说的那样,只有坦诚才能让我们的谈话继续下去,别忘了这里是罗马,对这座城市来说我们都是外人,就只这一点难道还不能让我们大家都坦诚些吗?”阿方索有些不满的看着亚历山大“告诉我那个女人身上带的那柄短弩是哪来的,相信我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很重要,也许一个谎言就能让我们大家都送掉性命,所以看在上帝份上说点实话吧。”

    看着阿方索似乎已经不耐烦的神色,亚历山大心里不由暗自琢磨他这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还是更多的只是在装腔作势。

    不过想到当初在桑尼罗袭击他的那些人和他们手里的画像,亚历山大还是决定说出点东西。

    “我知道有个人,他和那个总是给您的司铎宫里送去各种货物的商人倒是长得很想象,”亚历山大嘴角挂起略显讽刺的微笑“我相信您一定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克立安。”

    亚历山大的暗示虽然让阿方索既吃惊又恼火,但是急于知道坤托下落的焦急让他决定不去理会。

    “在哪,你说的那个人他在哪?”阿方索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些却做不到,于是他干脆不再掩饰只是紧盯着亚历山大“我想你看得出来这对我很重要,而我会报答你。”

    “坤托,他是叫坤托吧,”亚历山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他注意到阿方索的神色又有了些变化,这显然是因为说出了坤托的名字“我是在西西里南方一个卡里波的地方认识他的,我想您已经知道那里有座修道院,叫圣赛巴隆。”

    阿方索的眼神有那么一会略微显得有些呆滞,或者说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眼神像是从没见过他。

    “你是说你是从那座修道院里出来的?”阿方索用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着,同时他的手又抚摸上了十字架,而且因为用力攥紧挂绳扯得脖子隐隐作痛“不,你不可能是从那个修道院里来的,你是个希腊人,你的长相也是个希腊人,这个你骗不了我。”

    阿方索说着在原地茫然的走了几步,然后他的脚下渐渐变慢,直到停下来转身望着亚历山大。

    看上去在这短短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望着亚历山大的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也只是探究。

    “坤托,他现在在哪?”

    阿方索的声音不由微微提高,坤托的失踪始终让他心中不安,虽然知道这么久了渺无音信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但是想到他肩负的使命,阿方索就不禁抱着一丝希望。

    “他死了。”

    亚历山大平静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开,然后他看到阿方索脸上瞬间浮现出的错愕。

    “死了?”虽然早猜到这个结果,但是当亲耳听到时依旧因为浓浓的失望有些失态的阿方索还是不由轻轻自语,然后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亚历山大脸上。

    阿方索的眼神有些疑惑,有些猜忌,还有些隐约在期盼什么的复杂,他的手这时也因为过于用力攥着十字架而隐隐作痛,然后他终于开口

    “你说你是从圣赛巴隆出来的,那么坤托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是的,他说过。”

    亚历山大点点头,看着阿方索脸上瞬间闪过的激动,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他对我说‘去巴勒莫找司铎,阿方索司铎。’”

    “就是这个?”阿方索的声音又高了一些,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他没有说其他的吗?”

    “没有。”

    亚历山大肯定的语气让阿方索又是心头一跳。

    看着主教的神色,亚历山大心里却浮起坤托临死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从此以后,那高贵的冠冕将会留存……

第一一三章 亚历山大的霉运日

    这是一次并不成功的会面,不论对双方谁来说都是这样。

    对亚历山大来说,阿方索看似失去冷静的激动根本不足为信,他那好像因为一时失态显得过于关心坤托下落的举动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诚实。

    而主教同样并不满意,在他看来亚历山大显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连坤托究竟是怎么死的也语焉不详,更重要的是他每每想到这个年轻人就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他就觉得这一切和他之前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那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略显木讷而又老实听话的人,对他来说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成为告诉他的大人物只会让他诚惶诚恐,这样一个人才是所有希望他成为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不但完全和他想象的不同,甚至还让他感到隐约的紧张,因为他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而这些事恰恰又是他不愿意让这个人知道的。

    坤托临死前都对他说了什么?阿方索心里不住琢磨,他暗自决定尽快派人到圣赛巴隆去打听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又开始为眼前的事情发起了愁。

    怎么对待这个亚历山大,这让阿方索感到很为难,他知道因为在西西里发生的那些事这个年轻人对他显然没什么好感,另外这个年轻人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控制,这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只是既然已经如此他必须重新考虑该怎么做。

    所以当亚历山大告辞离开时,阿方索立刻顺势答应下来,并亲自把他送到了教堂门口,这让很多人见了多少有些好奇,不知道主教大人怎么会这么谦虚的对待这个年轻人,只是当亚历山大队伍离开时,阿方索脸上的阴沉的样子又让旁边的人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在这个大家都正在竞争枢机宝座的时候,迎来送往原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如果故意回避别人反而会引来多余的猜忌,阿方索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在乎很大方的让别人看到他和亚历山大的来往。

    只是当他回到教堂自己的房间后,看着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个人,他先是略微一楞随即就并不在意的绕过桌子坐到原本属于蒙泰罗的那把舒适的座椅里。

    “看来您的心情不是很好啊大人,”克立安用一把小刀轻轻修着指甲“那个贡布雷不太好对付吧。”

    “这和你无关。”

    阿方索有些恼火的用手肘支着下巴盯着桌上的几张纸,那上面写的一些旁人看不明白的潦草的缩写和数字其实是他准备拿出来贿赂的人名和金币数量,他很清楚在罗马如果没有弗洛林就如同一个人光着身子走在大街上,所以他这次来带上了一大笔用来敲开那一扇扇大门的金币。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钱似乎并不够。

    “大人,您现在依然可以吩咐我干任何事,我还是您忠实的仆人,”克立安故意用一种谦卑的语气说着,然后走到桌边伸手轻轻扫了扫那几张纸“哎呀呀,您这可是够破费的,也许我能找人帮您点小忙。”

    “是呀,找法国人!”阿方索愤怒的低吼一声“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成了法国人的走狗的,而且为了这个你居然还不惜算计你之前的主人,和你比起来坤托真是个好人,我真希望上帝安排你去死而不是坤托!”

    克立安脸上原本谦卑的笑容慢慢隐去,他退开两步看着阿方索。

    “大人,虽然我已经不再为您服务,而且当初在西西里您甚至根本没有告诉我我的家人已经即将被逮捕,可我还是感激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不过我也请您稍微注意,现在我并不是只代表我自己。”

    阿方索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他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只是想到他背后那些人,他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法国人还想继续耍我,我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了,现在我如果要当上这个枢机就必须让所有人认为我和法国人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我可能连西西里都回不去。”

    阿方索没好气的说,之前巴勒莫发生的事情让他对法国人的印象坏到了极点,虽然即使到现在他也依旧不知道当初他接待的那群法国人当中有鼎鼎大名的奥尔良公爵,可是法国人搞的那个几乎连他都一起干掉的把戏却是让阿方索记忆犹新。

    “我觉得您有些多虑了大人,”克立安虽然语气恭敬,可眼神中还是不经意的露出了少许讥讽“事实上与法国人关系不错的人有很多,譬如热那亚大主教,我想您一定不会认为还有比他和法国人更亲密的吧。”

    克立安的话让阿方索有种想扑上去狠狠扇他耳光的冲动,他当然知道热那亚大主教德拉·罗维雷与法国人的关系,有谁会不知道呢,那个人几乎就差在脑门写上“我是带路党”了,可他更清楚自己是不可能与那位热那亚大主教相比的。

    “我要成为枢机,”阿方索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西西里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出过教皇了,连枢机都没有出过几个,这对西西里不公平。”

    “是不太公平,”克立安敷衍似的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如果法国人真的能帮助您,您是不是愿意继续和他们合作下去呢?”

    阿方索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他慢慢站起来同时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法国人,”主教望着克立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能够给我提供什么帮助,我是说实际上的,不要对我说我可以得到他们的友谊,我要能够真正帮上忙的东西。”

    克立安笑了,他绕过桌子走到主教面前捧起他的手低头亲吻,随即说到:“大人,我可以把这个询问当成是您同意与法国人合作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担任您与法国人之间的信使,相信很快您就可以得到具体答复了。”

    阿方索沉吟了一下,尽管心里并不是很愿意,但是看着桌上那几张对他来说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账单,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望着克立安,想了想之后问:“克立安,我还能信任你吗?”

    “当然大人,我永远是效忠于您的,”克立安再次捧起主教的手亲吻了一下“如果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下令。”

    阿方索点点头,来回走动了几下停下来后盯着克立安:“听着,我要你去一趟西西里的卡里波,你应该知道那是哪,我要你去的是那里的一座修道院……”

    就在阿方索主仆重叙旧情的时候,亚历山大回到了圣马力诺宫,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时候正有一位客人在等着他。

    巴伦娣·德拉·罗维雷的到来,多少引起了点小小的骚动。

    在罗马,卢克雷齐娅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名媛,不论是她那有悖世俗的身世还是她的家族引起的是是非非,或者是她本人异乎寻常的美貌,卢克雷齐娅都总是能引起种种话题,至于最近她险些遇刺引起的种种猜测和人们因为担心波吉亚家趁机报复而忧心忡忡的压抑,更是让她成为了罗马话题最多的女人。

    相比起来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就低调的多,虽然与“罗马的公主”有着近似的出身,这个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要逊色与卢克雷齐娅的年轻女人似乎更愿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意。

    但是亚历山大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小看这个女人,甚至在他看来,这位热那亚大主教的私生女在某些地方要比卢克雷齐娅更值得重视。

    不过巴伦娣的来访诉多少让亚历山大有些措手不及,特别是一想到索菲娅,随即想到纳山,亚历山大多少有点沉不住气了。

    看着坐在厅里的巴伦娣,亚历山大不由向屋子两边看看,他不知道纳山是不是就躲在那个角落里正等着他,然后突然跳出来挥着马刀一路追杀过来,或是干脆一声呼哨招来一大群波西米亚人,接着就是手起刀落的把他和巴伦娣剁成一堆肉泥。

    正因为老丈人的阴影笼罩心头,所以当走过去时,离得远远的亚历山大就停住不动了。

    有那么一瞬,亚历山大在巴伦娣脸上看到了一点点的不自在,这倒也难怪,只要想想之前两人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婚约,而就在这栋房子的某个地方,却又有个女孩和这件事有关,巴伦娣的尴尬也就能理解了。

    不过也只是一下,巴伦娣那张平凡的脸上就冷静下来,她示意身边的女仆拿出几份文件摆在桌上,然后对亚历山大说:“请原谅我打扰了您,不过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有些东西需要您能看一下。”说着巴伦娣把那几份文件向前轻推了下“这些是之前我们签署的那份购买粮食的合同,还有热那亚允许从那不勒斯运入商品的清单。”

    亚历山大向前探出身子看了看,不过脚下却依旧没动。

    只是送一些文件,这并不需要一位小姐亲自登门,所以他很理智的选择离巴伦娣远远的,同时他不住的向四周看看。

    房子里很安静,这就让亚历山大觉得不太对劲了。

    索菲亚永远是热情洋溢的,或者在别人看来就是疯疯癫癫。

    她从不在意身上穿的是什么,只要高兴就会掀起裙摆露出光着的脚丫在地上奔跑。

    所以这么安静让人觉得并不正常。

    至于巴伦娣,也让亚历山大觉得很奇怪。

    果然,稍等一下后巴伦娣忽然开口问:“您不赞成我们的婚事是吗?”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然后终于想明白奇怪的地方在哪了。

    很显然做为一场正在讨论,而且中途因为某些原因还不那么顺利的联姻,当事人双方其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巴伦娣,他们都必须服从伯爵与大主教的意愿,特别是当考虑到这两个人分别是数一数二的带路党领头人之后,这桩婚姻其实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了。

    带路党也是要抱团的,何况是如今,亚历山大有些明白了。

    “那么您自己呢,赞成这门婚事吗?”

    亚历山大的反问让巴伦娣一呆,然后她用略显愕然的语气说:“我怎么会反对呢,这是我父亲为我安排的婚事,我必须遵从他的意志,不论他是父亲还是主教,都是不允许反对的。”

    亚历山大无语的沉默了一阵,他知道对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来说这并没有什么错的,相反如果要她违背她父亲的意愿才是既奇怪又不能原谅的行为。

    “我想我可以是个很合格的妻子,完全能够担负足够多的责任,”巴伦娣微微坐正直视着亚历山大“如果你需要一个为你生育合法后代的妻子,我完全可以胜任,同时我也不会去打扰您其他的兴趣。”

    其他的兴趣,巴伦娣这话让亚历山大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个和他正谈论婚姻关系的女人提到这种话题,实在是有些怪诞。

    似乎察觉到亚历山大脸上的异样神色,巴伦娣站起来走到亚历山大面前几步,用很郑重的语气说:“大人,我希望您能考虑我对您的提议,因为这对我的父亲和我的家族都很重要,而只要您同意这门婚事,您不但可以得到一个妻子,而且还可以得到一块领地和一笔不菲的嫁妆,那块领地是归在我名下的,只要我们结婚,您juin可以成为那里的伯爵。至于嫁妆,我相信以我父亲对我的喜爱和慷慨绝不会让您觉得寒酸。”

    亚历山大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自我推销似的少女,他真是有点想不到这个罗维雷家的大小姐会这么做。

    “当然,如果您还不放心,也可以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那样,提前支取一部分定金。”巴伦娣用很确定的语气说。

    “定金?那是什么?”亚历山大不由一愣。

    “我会提前支付您一笔当年的年金,这会从我的领地税收里扣除,等到我们订婚之后,您就可以正式从我的嫁妆里使用可以由您支配的那笔款项了,”巴伦娣说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份文件“我已经把这个协议写好了,如果您觉得没有什么疑问就可以在上面签字,然后我就会立刻付给您那笔年金。”

    亚历山大呆呆的看着递到他手里的那份协议,看着文件眉头上那个醒目的黄金树盾形徽章,他一时间有种自己好像被包养了的错觉。

    然后,他忽然心有所感的猛然抬头,随即就看到了正站在二楼楼梯前,用一双已经危险的眯起来的眼睛紧盯着他们俩个人的索菲娅!

    今天的日子,果然不吉利啊……

    亚历山大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个念头,接下来就看到了索菲娅吃力的从旁边倚靠在栏杆边的剑鞘里拔出的闪亮长剑。

第一一四章 联姻进行曲的序章

    索菲娅手里的剑几乎是直接从楼上如风车般打着旋飞下来的!

    当长剑狠狠戳在下面结实的硬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时,伴随着剑尖刺入桌面来回晃动的剑身的,是两个女人惊恐万状的叫喊声。

    巴伦娣在商场上的精明和韧性在这一刻完全没了影子,和她的女仆一起惊声尖叫的女人几乎是发疯似的扎进亚历山大的怀里,恐怖的尖叫声一时间比索菲娅从楼上扔下来的那柄剑还让亚历山大感到难以对付。

    而这时,随着一阵急促脚步,索菲娅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她手里拿着另一柄剑,在看到巴伦娣紧紧抓着亚历山大之后,她又眯了眯眼睛,然后空着的右手对着她在脖颈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巴伦娣一时间完全吓傻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这是她从没遇到过,甚至没有想过会发生的事情,一个女人拿着柄看上去就异常锋利的剑对着她威胁,这让她始终自认精明的脑袋一时间完全想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在巴伦娣眼里其实将之视为救命恩人的索菲娅,这时候却变成了最可怕的人,看着向她不住指着桌上似乎还在晃动长剑比划的索菲娅,当她隐约明白是什么意思后,巴伦娣不禁有些口吃的问:“你,你要和我决斗吗?”

    索菲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还看了亚历山大一眼,一副“这个女人还不算太笨”的意思,可随后她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双手紧握剑柄眼睛盯着对面的巴伦娣。

    吉普赛人对仇人不会背后捅刀子,他们只会从正面割断对方的喉咙。

    而索菲娅会用剑和所有与她抢丈夫的女人较量。

    巴伦娣不住的摇头,她不停的说自己不会与索菲娅交手,因为她不能这样面对一个救过她的恩人,而事实上是她早已经吓得动不了了,如果不是依靠着亚历山大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站得稳。

    “索菲娅。”

    亚历山大有点头疼的走上前,他借着劝阻索菲娅很巧妙的从巴伦娣身边离开,然后无奈的看着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的女孩,这时候的索菲娅为了方便已经把她的裙摆撩起来打了个结,这么一来她漂亮健康的两条小腿就完全露了出来,一双光着的不大的脚丫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十个圆乎乎的脚趾紧卷起来扣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那样子让亚历山大有种很想立刻把她的脚揣在怀里暖和一下的冲动。

    “索菲娅,你之前救她可不是为了今天杀她的。”亚历山大无奈的说。

    索菲娅立刻空出一只手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气呼呼的盯着躲在亚历山大身后的巴伦娣。

    “别这么说,就算知道有今天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亚历山大慢慢走过去,他这时候其实有点奇怪纳山怎么还没出现,这让他真有点担心那个吉普赛人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了“罗维雷小姐只是来履行她作为罗维雷家一员的义务,就如同你是纳山的女儿,肯定要为他着想一样。”

    索菲娅皱了皱眉,她有些怀疑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在想压力山大为什么要帮这个女人说话。

    “索菲娅,听我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巴伦娣忽然鼓起勇气从亚历山大身后探出半个头对怒气冲冲盯着她的索菲娅说“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我甚至希望咱们能成为好朋友,不过你应该明白这是真正的婚姻不是游戏,你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他的。”

    说到这巴伦娣似乎一下子有了勇气,她从亚历山大身后站出来的看着用剑对着她的索菲娅说:“你应该明白,贡布雷大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的妻子,一个能给他带来大笔收益还有领地的女人而不只是一个只能整天让他陪着玩乐的小妻子,而且你是波西米亚人,你只会给他带来太多的……”

    “罗维雷小姐,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亚历山大打断了似乎一下子变得口齿凌厉起来的巴伦娣“我想您可能还没明白,在这件事上固然我们的确自己无法做主,但是我也并不认为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安排。”

    他转身看向虽然依旧愤怒的盯着巴伦娣却没有冲过来的索菲娅,脸上露出了丝微笑:“她是我的妻子,就是在西西里的那天夜里我们这么决定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当初选择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吃过鞭子的。”

    亚历山大的话让巴伦娣微微一呆,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可以从亚历山大望着索菲娅的神色中却能感觉到某种无法视而不见的东西。

    那是一种专注,似乎在这一刻虽然他是在和她说话,可实际上他的眼中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只有对面那个握着长剑,一脸气恼的波西米亚小女孩。

    或者说也不是小孩子了,巴伦娣不能不承认对面这个女孩是个能让男人无法把持的尤物,她的那种妩媚能让人完全忽视了她的年龄,而把她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也许就是这种魅力让这个男人着迷,巴伦娣有些沮丧的寻思,她知道自己长相平凡,因为有一副好脑子而为家里服务才受到重视,巴伦娣甚至不记得在4岁之前除了父母和她的兄弟,罗维雷家里有多少人是真正注意她的。

    可这个女孩不同,哪怕她是个被人视为卑贱的吉普赛人,可她那种异乎寻常的美貌和魅力却注定不论在哪里都会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巴伦娣忽然觉得有些恼怒了,她不快的看看亚历山大,然后小心的说:“大人,我想我不方便继续留下来了,请原谅我冒昧来访给您带来的麻烦。”

    “也请您原谅这个样子我没法送您出门,我得先安抚住这头正在发火的小母狮子。”

    亚历山大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干脆连头都没回直接向索菲娅走去,当他小心的伸手,手指轻轻沿着锋利的剑刃向那双握着剑柄的小手滑去时,后面的巴伦娣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旁边的女仆早就一边小声哀求一边拉着她向门口走去,可她还是不禁回头看向那两个人。

    当看到亚历山大的一只手覆盖在索菲娅的手上,而另一只手继续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移动抚摸她的肩膀时,巴伦娣忽然心里涌起一阵不快,她扭头向着门口走去,而身后传来的一声长剑落地的清脆声,让她的心变得异常烦躁起来。

    “回家,”走出圣马力诺宫的巴伦娣略显郁郁寡欢,可等她坐上马车之后她的情绪又逐渐变好了,看着逐渐远去的宫殿她低声自语“婚姻是由家族决定的,任何人都得服从家族的命令。”

    “敌人”离开的生马力诺宫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事实上当索菲娅挥舞着长剑要和情敌决斗的时候,很多人都知趣的躲得远远的,只有两个人的大厅里这时候很安静,亚历山大抱着已经丢掉了剑的索菲娅坐在椅子里,任由她用满是浓密黑发的头顶不住在他的怀里动来动去。

    “我们会在一起的,”亚历山大在索菲娅耳边说“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这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分开,所有你完全不用害怕。”

    索菲娅停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了声闷闷的“啊”的声音,似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追问。

    “不过在那之前要答应我再也不要对人随便动剑了好吗?”亚历山大轻声叮嘱了句,接着微微一笑“如果一定要用也要用枪,索菲娅啊你要记住以后是火枪的时代了,所以你以后不要总是用剑和短弩了,多学学怎么使用火枪吧。”

    当亚历山大向索菲娅普及冷热兵器兴衰史的时候,巴伦娣已经回到了罗维雷家的别墅,让她略感意外的是,在别墅里她看到了她的父亲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实际上热那亚大主教这时候应该在梵蒂冈,所以即便同样都在罗马城里,可他能和自己子女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毕竟不可能人人都能如亚历山大六世那样敢于公开承认自己有多少个私生子,这种离经叛道的举动不是现在的热那亚大主教能做得出来的。

    巴伦娣见到父亲的时候,罗维雷正在他的堂弟拉福尔的陪同下查看一些账目,很显然如今罗马城正进入一个高消费的时刻,所有有资格角逐枢机宝座而又能拿出一大笔钱来贿赂的人,都在忙着筹集资金准备在即将开始的这场角逐中好好扮演一下自己的角色。

    “巴伦娣,看来你的心情不太好,”根本没有抬头就开口说话的大主教两眼始终盯着桌上那一大堆账目“我看到了你最近做生意的结果,我得再次承认我很遗憾你不是个男孩子。”

    巴伦娣知道这是父亲在夸奖自己了,在之前每每听到这句话,她都会由衷的感到自豪,可今天不知怎么,巴伦娣觉得有些不是很舒服。

    “看得出来,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大,”大主教这时才抬起头,一双严厉的眼睛望向女儿“你知道我希望得到那不勒斯大主教和那里主教团的支持,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花了太多的钱,不过眼前有个不小的麻烦。”

    看到巴伦娣露出疑惑,旁边的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就开口解释:“教宗似乎很希望他的儿子借着这次机会成为枢机,所以他们好像已经许诺了那不勒斯人很多的好处。”

    “可是您必须成为枢机不是吗,”巴伦娣听了焦急起来,她急急的问着“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会想办法为您筹集到更多的钱,如果允许我也许可以去找那些犹太人借钱……”

    大主教摆摆手阻止了女儿的话,他仔细打量着巴伦娣,眼中流露出并不掩饰的宠爱。

    “巴伦娣,你是个上帝赐给我的恩典,如果你是个男孩子我甚至愿意放弃圣职,也要帮你完成心愿,因为罗维雷家没有比你再适合的继承人了。”

    大主教说着摇摇头示意女儿走到他面前。

    “我得到确凿消息,那不勒斯的腓特烈授意主教团支持凯撒·波吉亚成为枢机,条件就是梵蒂冈必须承认他王位继承是完全合法的,而且必须保证乔安娜王后永远不对此提出异议和放弃一切相关权力。”

    巴伦娣微微张了张嘴,她看得出来父亲显然在这次与波吉亚家的角逐中处境不利,这让她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不希望腓特烈的地位得到稳固,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罗维雷皱着眉看了眼女儿“不过他提出的条件的确有些太苛刻了,实际上我并不认为那个贡布雷配得上你。”

    “可这对您很重要不是吗,那不勒斯的莫迪洛的支持可以让您成为枢机,这就足够了。”巴伦娣低声说“只要您需要我可以嫁给任何人,而且那个贡布雷也不是个很坏的选择。”

    “必须让这门婚事尽快谈妥,”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在旁边提醒着“即便这样我们也并没有太多的把握,波吉亚的野心很明显,他希望依旧像蒙泰罗死前那样控制枢机会议,所以这次他是势在必得的。”

    “既然即便和莫迪洛联姻也不能有太多的把握,我为什么要牺牲我最喜爱的女儿呢,”罗维雷闷声嘟囔着“我至少还有两个女儿,也许让她们和那个贡布雷结婚更划算些。”

    “这是莫迪洛提出的条件,他并不希望你的其他女儿和贡布雷结婚。”拉福尔无奈的说。

    “让巴伦娣嫁给乔治安妮·科森察的私生子,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罗维雷看着半跪在面前的女儿“我的女儿,你比他们任何人都优秀,你值得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可是如果我的婚姻能帮助您,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巴伦娣捧起罗维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着“和我的婚姻相比,我更希望看到您披上枢机的紫袍。”

    “或者是三重冠,”罗维雷低声自语,,然后他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如果说有一个孩子还让我感到安慰,那肯定是你,不过刚才我看你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很愉快。”

    大主教的询问令巴伦娣不由想起了刚刚在马力诺宫的遭遇,心里多少有点气馁,不过随即就冷静下来。

    然后她那张平凡的脸上显出一丝和她的父亲颇为相似的坚定和强硬。

    “请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您只需要和那不勒斯伯爵谈好条件就可以,我相信相信贡布雷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就在巴伦娣对自己的婚姻信心十足的时候,一个信使来到了圣马力诺宫。

    在一大堆送来的信件中,莫迪洛伯爵的来信显然是最重要的。

    而来信的开头就开宗明义的说:“我的外甥,按照你母亲的托付,经过深思熟虑,我给你找了门很不错的婚事……”

第一一五章 罗马商人

    在台伯河流经梵蒂冈后下游的转弯处,沿着河东岸鳞次栉比高低起伏的大片房屋看上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如果在稍微高些的地方向下看,可以看到在这一大片房屋空隙间那一条条复杂交错的小巷,还有几条略微宽些的狭窄曲折的街道。

    几个身穿杂袍的男人沿着街边的房檐下向前走着,他们先后排成一排,每个人之间都离着一段距离,这虽然让他们之间要想交谈变得有些困难,不过至少这么一来至少不会一旦被人截下就一个都跑不了。

    这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鼓鼓囊囊的,有的是怀里,有的则是挂在肩膀上的褡裢,都塞得满满的,只是在褡裢口袋外露出点杂乱东西,让人以为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要紧玩意。

    有时候阳光会穿过街两边几乎碰在一起的房檐缝隙照在他们脸上,这么一来就可以隐约看到他们脸上时隐时现的紧张,每当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几个人都会不由自主侧身靠在墙边,然后用警觉的眼神盯着从身边经过人。

    直到他们终于来到一处不显眼的铺子门外,几个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才急匆匆的相继走进去。

    这是家杂货铺子,有些昏暗的房子里点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让刚刚进来人一时间不能适应眼前的光线。

    “为什么不多点一盏灯,至少多添点油也行啊,”几个进来的男人中的一个年轻人低声抱怨着,他从肩膀上把个很重的褡裢卸下来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面喘起了粗气“能给我点水吗,我口渴舌头都快粘住了。”

    “如果你总是这么毛毛躁躁,将来会连找人讨口水喝都没门了。”从铺子里面的套间里走出了个头发已经灰白的老人,他用手里拄着的拐杖敲了敲挡在身前的年轻人让他走开,然后走到柜台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围过来的几个人“怎么样,今天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

    “伊扎克老爹,这次我们带来的东西您肯定满意,”一个中年人略带讨好的说“有几个家伙正缺钱呢,所以他们不但把自己家里东西拿出来抵给了我们,还从我们这借了不少的钱。”

    “利息是多少?”被称为伊扎克老爹的老人不为所动的哼了声“你们每次都说揽到了好生意,可实际上那些肯借高利贷的人一个个都很精明,你们能从他们那捞到的好处并不多,有时候我还得赔上一笔。”

    “这次肯定不一样,最近好像很多人都缺钱,大家都在到处想办法筹集款子呢,”另一个人赶紧说“我们把借据都给您带来了,只要您再借给我们一些钱,我们愿意多分您半分利。”

    “半分利,亏你们说的出口,”老头露出了不满,他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刚刚嚷着口渴的年轻人脸上“你们这些混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从客人那拿几分利吗,要知道如果到时候那些人还不上钱,最后倒霉破产的就是我,我这可是担着大风险的,可你们就愿意多让出半分利,既然这样你们可以到其他人那去看看,去找莫拉库什吧,去他那打听打听他会要你们几分利。”

    老头虽然很生气,可他的声音并不高,而其他人也没像他说的那样就立刻离开去找那个叫莫拉库什的人,只过了不到一会,几个人就又聚到一起开始小声讨价还价起来。

    “罗马人现在都疯了吗,最近好像所有人都在到处找钱,这搞的我都快没有什么存蓄了,”最后终于讨论出了个结果之后,老头回到套间从暗格里拿出个沉重的袋子走出来不停的嘟囔着“你们这次带来的东西还算不错,最好那些人还不起就干脆死赎,这样我们就能多赚点了。”

    老头独自嘟囔,可却没听到几个人搭话,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看,在看到几个人脸上僵硬的神色时,也看到了站在他们后面一个站在暗处看不清面貌的身影。

    老头的心霎时一跳,他不动声色的把装着金币的袋子悄悄放在脚边,还悄悄向旁边踢了踢,然后他刚要开口,没想到那个人已经向他走过来。

    “伊扎克老爹,我想要是我和你做笔生意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看清那个人的脸时,老头霎时一愣,然后他忽然像轰蚊子似的对之前的几个人低声呵斥着:“都走吧,我这有要紧事要办,拿着这是你们的钱,快点走利息就按你们说的半分利,现在赶紧走人!”

    在一阵手忙脚乱中,那几个人被莫名其妙的赶出了房子,然后老头赶紧关上门,这才转过身仔细看着后来的不速之客。

    “克立安你疯了,还敢到这来,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老头怒气冲冲的低声喊着“别告诉我那个蒙泰罗不是你干的,别人不知道可我猜得出来。”

    “老爹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克立安惬意的坐下来随手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个装满了黑乎乎粉末的玻璃**子晃了晃“这咖啡不错,我已经有很久没尝过了。”

    “你要干嘛,”老头脸色阴沉的坐到克立安对面“我是正经的生意人,你干过什么我不管只要别牵连到我就行。”

    “我是来做生意的,”克立安也认真起来“有人需要一大笔钱利息好说,只要能尽快拿到手就行,因为最好全都是金币所以我只能找你了。”

    “要多少,”听说是生意老头的神情变得好了些“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

    “这个数。”克立安把一张纸条推到老头面前,当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老头也不由一怔。

    “这么多,还要现成的金币?这可不太好办。”老头皱起了眉毛。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罗马城里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现钱,又不会有大麻烦的人可不多,”克立安用略带恭维的口气说。

    “这倒是,整个罗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和我比了,不过就因为是现钱,我这就得从其他地方把所有能搜集来的钱都找来,这个花费可不小,你准备认几分利?”老头用略显怀疑的眼神看着克立安“咱们说好,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我这可是要担着大风险的。”

    显然早就对老头这套说辞听腻了,克立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放心吧,这次的客人是很大方的,而且除了利息之外还可以给你个承诺,那可是位即将成为枢机的大人物的许诺。”

    “许诺?”老头哼了一声“别提什么许诺了,你说那个人会成为枢机那就至少是位主教了,一个主教的许诺你以为很有用吗,看看卡斯蒂利亚吧,那可是两位君主,当初他们还许诺说即便赶走了摩尔人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可后来如何,摩尔人和他们比起来就是圣人了。在那些国王和主教眼里,犹太人的钱袋就是他们自己不上锁的仓库,所以别和我说什么许诺了。”

    听着老犹太人的抱怨,克立安不耐烦的皱皱眉,不过还是耐心的说:“能得到一个枢机的友谊可不容易,说不定将来就会变成一个教皇的友谊了,想想吧虽然的确有风险,可是回报难道还不值得一份投资?”

    犹太人原本愤愤不平的神色微微变了,他坐在那里时而盯着柜台一角琢磨,时而又抬头看看向他做出个“就是这样”神态的克立安,然后他终于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你说的这位,这位大人,你认为他有把握能成为枢机吗?”

    见犹太人终于动了心,克立安笑了笑,然后他也学着犹太人的姿势把上半身压在柜台上低声说:“这个我不能向你保证,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这位大人很年轻也很健康,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便这次他成不了枢机以后的机会也很大,可是你也知道,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资助他,所以现在如果你能帮助他,不论他这次是不是能成功,你都是他最应该报答的。”

    克利安的话让犹太人眼前一亮,他转过身子对着墙壁想了想,然后才转过身来对克利安说:“这件事太大了,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而且这也是一大笔钱,我得和更多的人商量才行。”

    克利安默默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提出的的确是笔不菲的数字,犹太人显得谨慎小心也很正常。

    “相信我吧,如果这件事办成了,除了那位未来的枢机本人,还会有另外一位贵人记得你们这份情谊的,到那时候你们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的多。”

    克利安并不介意多透露些东西加强犹太人的决心

    犹太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这时候已经在琢磨该怎么筹集资金,看着那张纸条上的数字,犹太人满是皱纹的眼角就不禁微微颤了两下。

    “如果我们愿意提供这笔钱,”犹太人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声调显得深沉了些“利息肯定是很高的,所以这个可以考虑分批偿还,不过这需要一些有价值的抵押,要知道没有这个保证就是教皇也是借不到钱的。”

    克利安点点头,他知道犹太人的话没错,而他早就为阿方索做好了准备。

    “田产,庄园,或是债权契约你想要什么?”克利安随口问,看到犹太人露出犹豫的样子,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这些东西将来可能会因为毁约变成一堆废纸,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另外一件东西,相信你们对这个会感兴趣的。”

    说着,克利安拿出了另外一张折起来的纸摆在犹太人面前。

    不过当犹太人要伸手去拿时,他却有把那张纸盖住。

    “我要离开罗马一段时间,如果你们觉得这笔生意可以做,就去之前我们见面的地方,会有人和你们联系的。”

    说完,克利安收回手,看着面露狐疑的拿起那张纸慢慢打开的犹太人。

    然后,他就从犹太老头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神色。

    “你要用这个做抵押品吗?”

    犹太人瞠目结舌的抬起头,看到的是正打开屋门准备离开的克利安的背影。

    犹太人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张纸,他犹豫着拿到灯下仔细看了看,等确定的确是如他想的那件东西后,犹太人的呼吸显得急促起来。

    “这不可能。”

    犹太老头放下那张纸,眼睛盯着晃动的灯火,然后又拿起来仔细看看。

    然后他忽然抓起放在柜台角落的黑色绒毛外套披在身上,急匆匆的走出了铺子。

    犹太老头沿着小巷穿过几栋房子来到一处二层小楼下,用力拍了拍禁闭的街门。

    随着街门打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出现在门口。

    “你爷爷和你父亲在吗?”

    老头问过之后看到男孩点头他就立刻几步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男孩急匆匆的跑出房子,很快几个在罗马犹太聚集区颇有声望的犹太长老们纷纷聚到了这栋房子里。

    看着摆在桌上的那张纸,围在桌边的犹太人相互看着,一时间有些难下决心。

    “伊萨克,你觉得这件事可靠吗,”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大老人开口问着“你要明白这不是件小事,这关系到我们大家所有人,而且这也是笔很大的钱。”

    “我想过了,这笔生意做的过,”犹太老头眼里闪着精明的光“不过我们必须要见到那个要借钱的人,这样我们将来才能有保证。至于需要的钱,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因为金钱难住犹太人的吗?”

    老头的话引起四周一阵轻笑,几个犹太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那张纸上画着的一个图案上。

    “有了这个,对我们来说就如同掌握了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一个犹太长老激动的说。

    “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太奇怪了,有谁会用这种东西做为抵押,”另一边老人满脸狐疑的说“也许我们该再考虑考虑。”

    “我觉得没有问题,”叫伊扎克的犹太老头固执的摆摆手“想想这东西当初引起的骚乱吧,它太重要了,梵蒂冈当时甚至认为是遭到了天谴,抵押它的人和我们一样明白要想贷那么一大笔钱必须有足够分量的抵押品,而且这件事我们大家都不可能传出去,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用这件东西当抵押。”

    看了看四周几个人神色各异的样子,那个老人默默向旁边的那个孩子招招手,让他搬过来个很结实的盒子,然后从怀里拿出几个金币。

    “老规矩,”老人把金币发给四周每个人“正面同意,背面反对,自己投吧。”

    几声脆响从盒子里传来,当男孩轻轻打开盒盖后,几声或如释重负,或略感失望的叹息在屋子里响起。

    “那么说,这笔生意我们做了,”老人向对面脸上露出满意笑容老犹太人说“伊扎克,去告诉我们的客人,我们很快就会为他准备好那笔钱,让他把抵押品也要准备好。”

    老犹太人点点头,在几个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拿起那张纸放在灯前,随着火苗燃起,那张纸瞬间化为了一小团灰烬。

第一一七章 联姻进行曲主题

    纳山坐在花园里不住摇摆的秋千上,看着旁边一脸满足似的半眯着眼睛正在小睡的乔安娜,这位王后之前因为遇刺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或者应该说很轻,可她受到的惊吓却是不小,以致连新年弥撒都没有能参加。

    和卢克雷齐娅的遇刺相比,关心乔安娜的人却并不多,即使是杰弗里的妻子夏桑,也只是派人来打听了一下之后就没了消息。

    虽然未必对这个大姑子是否关心放在心上,可乔安娜的心情显然是不太好的。

    斐迪南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从为丈夫去世的伤心中逐渐摆脱出来的乔安娜更多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处境,不过现在看她的处境似乎还真不是太好,至少人们对这位那不勒斯的前王后似乎就是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这种轻视让乔安娜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如果没有纳山,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每一天了的。

    纳山是个优秀的情人,虽然他是个波西米亚人,可也许正是这种带着人少许异族情趣的异样感,让乔安娜不由深深着迷于其中,更何况当她屡屡感受到这个强壮的男人给她带来的身体上的欢乐后,她对那个因为体弱多病而无法令她享受做为女人乐趣的丈夫,就几乎快要完全忘掉了。

    现在的乔安娜就是个快乐的寡妇,至于王后的身份,对她来说只会一旦想起就平添烦恼罢了。

    因为纳山的缘故,也因为无意间救了她一命,乔安娜对索菲娅的好感比以前多了不少,她有时候也会主动邀请索菲娅到自己的房间和她说说话,当然几乎都是她在说,而索菲娅在听,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乔安娜有时候觉得索菲娅还真是个很合格的听众,至少不会对她的抱怨感到不耐烦。

    乔安娜现在也只剩下对过去的回忆和现状的抱怨了。

    蒙泰罗的死对她的打击甚至要比她自己遇刺还要严重,当听说枢机遇刺身亡之后,乔安娜一度情绪低落还有些自暴自弃。

    对她来说蒙泰罗是她在罗马唯一的指望,虽然自从来到罗马之后枢机对她表现出多少有些冷淡,但是至少这位枢机还能为她在教皇面前说上几句话,至于其他人,乔安娜早就不指望他们了。

    现在蒙泰罗忽然死了,乔安娜觉得自己在罗马真是一片茫然,没有任何依靠了。

    如果不是纳山,她甚至就想干脆离开罗马,躲进某座没人能找到她的修道院里隐居起来。

    闭着眼睛的乔安娜隐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没有睁开眼,有纳山在旁边她并不担心,她见过纳山在她面前耍弄马刀的样子,那种把可怕的武器玩出令人眼花缭乱花样的样子让乔安娜当时完全着了迷,以至当天晚上纳山进入她房间后,这位王后完全像个被征服的异族女奴般拜倒在吉普赛人的面前,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了她的身体。

    来人似乎在不远处停下了,接着秋千微动纳山离开,乔安娜不由轻轻睁眼,看到纳山向着花园门口走去,在那儿,乔安娜隐约看到了亚历山大的身影。

    “有什么事吗?”纳山看着亚历山大问,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那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满心恼火的老丈人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不诚心女婿。

    “有些事要向王后报告。”

    亚历山大很乖巧的说,然后才向花园里的乔安娜看了眼,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刚刚在花园里干什么了,不过想想这冰天雪地的,他倒是很想提醒一下这两位小心点不要着凉,毕竟这可是个随便感冒发烧就可能送命的时代。

    不过他最终没敢开这个口,说起来上次巴伦娣忽然造访带来的麻烦还没过去,而且当时索菲娅闹的那么厉害,可纳山却根本没露面,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实在有些奇怪,所以想想这个,他就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这一对为好了。

    乔安娜对亚历山大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微微在秋千上坐直身子,还用厚实的外套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些,因为她不想让亚历山大看到自己里面的衣扣几乎是完全解开的。

    “陛下,有件事情需要向您报告,”亚历山大稍一行礼然后抬头看着王后“腓特烈国王不久前刚刚下达了命令,他将在那不勒斯主教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虽然这只是刚得到的消息,不过我想来邀请您参加仪式的使者很快就会到了。”

    乔安娜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又看看他身边的纳山,然后好像才明白过来似的发出一声充满愤怒的“啊”的大喊!

    “他要加冕吗,还要邀请我?他这是要侮辱我吗?”

    乔安娜愤怒的吼叫起来,她甚至已经顾不上因为激动扯开的外套缝隙中露出来的**的肩膀,在纳山走过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呼呼的从秋千上站起来,双眼愤怒的盯着亚历山大。

    “我绝不参加他的加冕典礼,我不可能忘了其实是他把我从王宫里赶出来的,然后他又把我赶出了那不勒斯,”乔安娜愤怒的拉回走着,因为过去生气完全忘了衣着上的尴尬的王后到了后来干脆用外套只是紧紧拢在胸前,任由光滑的肩膀暴露在寒冷空气和亚历山大的注视之下“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在担心,毕竟桑夏还在,她还和教皇的儿子结了婚,他是在担心将来他的儿子不能顺利的继承王位,可我看他那个蠢儿子也没这个福气。”

    亚历山大微微撇了下嘴,他倒是多少有点佩服这位王后的先见之明了,虽然她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嫉恨,可腓特烈的儿子最终没有能摸到那不勒斯的宝座倒是真的。

    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乔安娜对腓特烈的儿子阿尔弗雷德的评论还是很中肯的。

    “我不会去参加他的加冕仪式,”王后最后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如果他有什么不满尽管可以派人来和我说,或者干脆断掉我每年那点可怜的年金也可以,反正我已经用不上了,我在罗马已经变成了没人愿意搭理的可怜寡妇,哪还有人愿意我的话!”

    因为激动乔安娜最终变成了泪雨磅礴的哭泣起来,她不停的哭泣不停的抱怨,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了这一刻,当纳山伸手揽住她光滑的肩膀安慰她时,她却哭喊着不停用拳头拍打他的肩膀,埋怨他其实只想从自己身上享受到征服女人的快乐,却从没想过要帮她摆脱困境。

    亚历山大略感尴尬的从花园里退出来,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纳山会不会就在花园里用身体好好安慰一下那位悲伤的王后,不过乔安娜愤怒之余说的那些话却让他觉得还是大有道理的。

    虽然从侄子那里继承王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但是腓特烈显然不是很有信心。

    这倒是也难怪他这么想,毕竟桑夏与杰弗里的婚姻对他来说威胁太大了,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亚历山大六世或是波吉亚家的其他什么人,会不会以桑夏的儿女也拥有继承权的名义威胁他的儿子。

    正因为这样,腓特烈要求进行一场由教皇承认,至少是教皇派使者参与的正式加冕仪式,只有这样他还有他的后代才有被承认的合法继承权。

    而做为交换的条件,就是腓特烈要求那不勒斯的主教团公开的表示支持凯撒·波吉亚成为新的枢机主教。

    这个消息是莫迪洛伯爵给他来的信里提到的,也是伯爵向他说明为什么要给他找了一门婚事的原因。

    “我们必须确保能有一个足够强大,可靠,又能在很多地方与我们相互帮助的朋友,毫无疑问德拉·罗维雷符合这一切条件,最重要的是,他同样需要我们的帮助,我相信热那亚大主教对枢机一职的兴趣会让他很认真的考虑我们的建议,而且不论是你本人展示出的才能,还是莫迪洛家族的影响,也都足以让他更加认真的考虑这场婚姻所需要的角色绝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人,也就是说我个人很满意他的女儿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做为与你订婚的人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位女士不但是大主教最疼爱的女儿,而且因为早早就继承了一块领地,所以在罗维雷家中有着其他子女所没有的影响。”

    伯爵那封很厚的信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不过笼统下来就是一句话,让亚历山大不论如何也要把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拿下”。

    而亚历山大这时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忽然就有一门婚事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罗维雷希望有人支持他成为枢机,而莫迪洛则不想让腓特烈的权力过于膨胀以致威胁到他的地位,而罗维雷家与莫迪洛家又拐弯抹角的有着某种亲戚关系,这些足以能成为天然盟友的原因结合起来,似乎唯一需要考虑的,就只是让谁联姻来完成这次结盟。

    很不巧,现在看来似乎亚历山大就是为了这么场联姻特意出现的,毕竟伯爵夫人私生子与大主教的私生女,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你一定要促成这件事,这对莫迪洛家族至关重要,更要紧的是这对你本人更是至关重要,如果你真的想在将来实现梦想,那么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伯爵在信里不惜使用大量笔墨的极尽怂恿之能事“一个有着强大背景的妻子会带来的好处不需要我多言,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的妻子依旧健在,我更倾向于由我自己来但任结盟的主角,所以不要浪费我给予你的这次机会。”

    伯爵信里的这段话让亚历山大看着愣了半天,他倒是很想立刻回信建议伯爵把那个比他还要年轻的舅妈干掉,然后就可以代替他向巴伦娣求婚,可一想到那位舅妈是来自阿拉贡的显赫名门,亚历山大就知道这招大概是不管用了。

    和巴伦娣·德拉·罗维雷订婚?

    想想这就让亚历山大觉得有些头疼。

    自从那天之后,索菲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还是每天没事拿着男人用起来都很吃力的长剑不停挥舞,或许又因为听了亚历山大的建议,开始学习着练习起了使用火枪。

    这让圣马力诺宫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天到晚总是能听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以至街上的人们以为发生了暴乱。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亚历山大却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背后,有着让人不安的躁动。

    索菲娅要干什么他还真是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唯一让他觉得略显安慰的,是索菲娅似乎变得更粘他了。

    不论昼夜,索菲娅总是尽量粘着他,有时候一直到很晚才不情不愿的回自己的房间,这让亚历山大相信,也许只要一点头,她就会留下来过夜了。

    这些让人时而烦恼时却又倍感温馨的念头,让亚历山大有些无奈却又很享受其中的纠缠牵绊,只是当一封由罗维雷家的商船带来的信送到他手里之后,一些事情就多少有些变了味道。

    在亚历山大看信的时候,做为信使的康斯坦丁好奇的打量索菲娅,他已经听说这个波西米亚女孩干出的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特别是当他从仆人那里听说索菲娅居然扔给了巴伦娣一把剑,然后要和她决斗后,康斯坦丁就很想再见见这个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的索菲娅。

    现在看着依偎在亚历山大身边,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点心的索菲娅,康斯坦丁倒是觉得她比之前见过的时候显得可爱了不少,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孩会是巴伦娣的威胁。

    特别是在送来这封信之后。

    “亲爱的哥哥,但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太惊讶,”一手漂亮的花体字迹出现在亚历山大面前“还记得当初在莫迪洛舅舅的别墅里你和我议论你的那些设想时,我还觉得你的那些想法太过天真不会成功,可现在我不能不承认自己错了。虽然迄今为止我们的计划也只是刚刚起步,可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前景。依靠莫迪洛舅舅的影响,那不勒斯很多商会已经同意加入我们的计划,虽然在塔兰托多少遇到了些麻烦,但是我相信如果他们的商人不太愚蠢,最终是会加入的,而且因为你聪明预期到了威尼斯人的动向,所以他们的海军成为了我们很大的助力,正因为他们需要在地中海沿岸建立起庞大的补给路线,他们就更需要能为他们提供廉价实惠商品的朋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几乎就是跟着威尼斯的舰队在旅行……”

    看到这里,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知道箬莎说的跟着威尼斯舰队旅行是什么意思,那意味着一条几乎囊获整个地中海西岸的漫长路线正在缓缓铺开,虽然这条路线现在也许连雏形都还没有,但是正如箬莎说的那样,这是个有着难以置信前景的未来。

    “不过虽然现在看上去都很乐观,但是也并非一切都很顺利”箬莎的信里忽然话题一变的语气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很多地方都在说近几年来贸易似乎在有痕迹的衰退,虽然这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如果长此以往难免令人担忧,另外支持我们的大港口依旧太少,至少除了那不勒斯我们还没有在其他有影响的港口站住脚跟,所以之前与你做生意的热那亚就成了很重要的伙伴,如果最终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这对我们将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我的哥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起到更大的作用。”

    看着这封信,再看看旁边的索菲娅和对面的康斯坦丁,亚历山大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第一一七章 索菲娅啊……

    先后两封信,虽然来信人不同时间也有异,但是说的却是相同的一件事,而且就好像商量好似的,虽然措辞所有区别,两个人的态度却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亚历山大能和巴伦娣·德拉·罗维雷订婚。

    亚历山大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虽然他对罗维雷家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箬莎似乎对他有着很大影响这件事颇为意外,但是只要想想连建立“自贸区”这么大的事他都交给了箬莎去办,稍微聪明点的人也能从中看出箬莎的态度在他面前所起的作用。

    很显然罗维雷家对这门亲事是抱着很大希望的,而从来信当中看,不论是伯爵还是箬莎,对这门亲事的关注也并不比罗维雷家少些。

    伯爵为了能有一个遏制腓特烈的盟友需要这门亲事也就罢了,可亚历山大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转来转去的,最后居然需要这门亲事的居然还是自己。

    正如箬莎说的那样,要想在众多地区势力的心目中建立起对自贸区的强有力的信心,拥有几个有影响力的加入者是必须的,而还有什么比热那亚威尼斯这样的地方加入进来更能说明一切呢。

    威尼斯也许现在还暂时没有机会,而热那亚人是从一开始就和自己做生意的,那一大批的粮食足以让双方建立起一个初步相互信任的基础,更何况随后还有一门亲事可以为这个信任加成,可如果连能谈婚论嫁的热那亚都不加入这个“自贸区”,又怎么能说服其他地方相信自己呢?

    而要想把热那亚这个庞然大物拉进来,就先要考虑与巴伦娣的婚事!

    所以结果就是,最终需要这门婚姻的,恰恰就是最反对的亚历山大本人。

    亚历山大觉得有些讽刺,他就好像个精心织了一张无法摆脱的大网的渔夫,可最后被网在里面的那条鱼,却是他自己。

    康斯坦丁心满意足的走了,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或者说亚历山大在看了信之后甚至都没再理会他,可从亚历山大那不快的神情中康斯坦丁能感觉到他正承受着巨大压力。

    对于自贸区,现在即便是从一开始就不以为然甚至不那么了解的康斯坦丁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其中的奇妙之处,所以罗维雷家对这门婚事的态度也开始有了些变化。

    即使不愿意承认,可实际上康斯坦丁是很以有巴伦娣这么个妹妹自豪的。

    除了卢克雷齐娅那种几乎就如同整个罗马宠儿般的天之骄女,巴伦娣在所有罗马的贵族名媛中丝毫没有引起过人们的注意,甚至家族里也有人说,如果不能依靠着大主教的宠爱得到一大笔嫁妆,巴伦娣最终的结果就是在修道院里度过一生。

    但是康斯坦丁却知道这种说法有多愚蠢,每当看到巴伦娣坐在桌子后面认真的看那些流水账目,来往合约的时候,康斯坦丁就为自己有这么个聪慧的妹妹感到骄傲,虽然拉福尔叔叔从不承认巴伦娣聪明,但是一想到即便是作为父亲得力助手的堂叔也不能不时而考虑到巴伦娣在家族经商上的建议,康斯坦丁就从心里佩服自己这个容貌平凡,却有着比男人还要精明头脑的妹妹。

    所以在康斯坦丁心目中,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认为亚历山大配不上巴伦娣。

    可让他们父子感到奇怪的是,恰恰是这桩婚事当事人的巴伦娣自己,却好像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不但完全是一副任由他们的父亲做主,甚至自己主动出面,想要让这桩婚事顺利达成的样子。

    这让康斯坦丁有些不太高兴,一个暴发户怎么能配得上他聪慧的妹妹,如果不是关系到大主教竞争枢机宝座,他甚至想在父亲面前说几句反对的话。

    可现在看来,这个贡布雷似乎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他要比刚见的时候看上去不那么像个暴发户了。

    自贸区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康斯坦丁也不那么关心,不过从拉福尔叔叔开始不厌其烦一次次的和巴伦娣查找翻阅以前的那些交易账目,甚至还派专人从热那亚翻出来很多年的各种往年账本作为对照就可以知道,他们对这个贡布雷搞出来自贸区很重视,这就让康斯坦丁也对这个人开始看重起来。

    箬莎的来信里写了什么,罗维雷家多少能够猜到,很显然既然莫迪洛家族的人都对他们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自贸区很重视,那么这桩婚事似乎也就不是问题了。

    巴伦娣该满意了吧,康斯坦丁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就又立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自己怎么会认为巴伦娣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是出于她对这个联姻对象感到满意呢,难道不是只因为她希望能尽力帮到父亲吗?

    康斯坦丁这么想着,离开了圣马力诺宫。

    他不太关心接下来那个波西米亚女孩会不会因为这个和亚历山大大吵一通,虽然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女孩那凶悍的风格,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只要回家向父亲报告一切就可以了。

    索菲娅并没有如康斯坦丁猜想的那样暴跳如雷,她始终依在亚历山大身边很专心的吃着点心,好像稍不小心点心就会跑掉似的。

    索菲娅的安静多少让亚历山大有点心头发毛,按照以前的经验,她这个时候应该是等客人一走立刻千方百计的要知道信了写的是什么,特别是想想来信的又是箬莎,那肯定是不管是否能看懂,她都要自己把信看上一遍才肯放心的。

    可是现在的索菲娅安静的有些奇怪,这让亚历山大忽然开始怀念那些她穿着叮当作响的铠甲,气急败坏的挥着长剑乱砍的“好日子”了。

    亚历山大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正在吃点心的索菲娅却忽然停下来,她探过身子很温柔的在亚历山大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在给他的脸上留了个略带油腻的唇印后,她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端着剩下的点心向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果然是很不正常了!

    亚历山大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在他要站起来追上去时,却看到纳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小伙子,让我们像两个男人似的好好谈谈。”纳山难得的露出了个笑脸,然后伸出有力的手臂一下揽住了亚历山大的肩膀“来,咱们到花园里去好好聊聊,那儿人少方便。”

    人少,方便,亚历山大后来只记得这两句,至于其他的话,随着纳山在花园里对着他挥起的一连串让他眼花缭乱的重拳在他身上砸出的阵阵剧痛,就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躺在地上,亚历山大用纳山给他的一块还挂着冰碴的石头敷在眼睛上,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烘烘的,其实除了眼睛脸上其他地方都热烘烘火辣辣的,所以他也就没拒绝吉普赛人的好意。

    “你小子倒是挺能挨打,”纳山也有点喘息的坐在旁边,这主要是打累的“听着,索菲娅很不高兴,你得去哄哄她。”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哄她,”亚历山大仰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鼻子里痒痒的估计还在流血“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该有人打扰我们的生活的。”

    “你早就该想到是这个结果了,”纳山有点发火的推了亚历山大一把“听我说,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都不好受,所以就乖乖听我的话吧,让我把索菲娅带走,然后嘛你就和那个罗维雷家的大小姐定亲,这样大家都满意不是很好吗?”

    “那索菲娅呢,她会满意吗?”亚历山大微微侧脸看了眼纳山,看到吉普赛人变得阴郁下来的脸色,他继续说“还有你认为我会满意吗,我对索菲娅说过没人能让我们分开的,不论是伯爵,大主教还是你都不行。”

    纳山歪头看着亚历山,他很有种想要再教训一下这个混小子的冲动,只是当他看到二楼某个房间的玻璃窗微微晃动发出的闪光后,他又放下了已经举起来的手。

    “你别太贪心了,我不可能让索菲娅就这么糊里糊涂跟着你的,”纳山狠狠的说“她到了波西米亚王宫就能是人人讨好的公主,如果可以王后甚至可以为她找一门还算不错的婚姻,可跟着你能有什么结果,还是你也想学你那个老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罗维雷是个什么货色。”

    “他不是我老丈人,”亚历山大抬着头的脖子都发酸了,于是试着微微坐直起来,然后他把那块石头换个面继续敷在眼睛上“我承认的确需要罗维雷家的帮助,可这和婚事不是一回事。”

    纳山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站起来甩了甩受伤的手:“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等你和那个罗维雷小姐订婚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回到布拉格的宫廷了。”

    亚历山大冷冷的看着纳山,他这时候忽然觉得挺讨厌这个吉普赛人的。

    再想想不知道是谁说的吉普赛人即便恨你也不会背后捅刀子,他就觉得说这话的人肯定不认识纳山。

    不过箬莎的来信却给他提了醒,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回到房间打开地图,看着上面已经标注上的一些地方,亚历山大的眉梢微微皱起,接着就又因为扯到了疼处发出低呼。

    一块冰凉的手巾从旁边递过来,亚历山大扭头看去,看到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的索菲娅正拿着湿漉漉手巾站在旁边。

    亚历山大任由索菲娅把手巾按在他被打青的眼睛上,然后嘴唇碰到她冷冷的肌肤,不由轻轻亲吻了一下。

    索菲娅把身子贴在亚历山大后背,脸颊和他并排靠在一起看着桌上的地图。

    塔兰托,那不勒斯,还有西西里的巴勒莫与墨西拿,一片已经渐成三角的区域正初具雏形,虽然迄今为止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但是正如箬莎说的那样只要那些商人不太愚蠢,他们就该明白面对地中海已经渐显颓势的局面,任何单独的势力都已经是无法抗衡的了。

    只是要想趁着这个时候迅速建立起一个足以令人信任的贸易联盟,来自热那亚的支持的确是不可缺少的。

    索菲娅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点着,亚历山大看到她先是在西西里南方的一个地方敲了一下,他知道那是当初他们相遇的阿尔斯真陀,然后她的手指向北停顿下来,那是巴勒莫,当她的手越过海峡时,亚历山大想到了他们分离时的那段时光,接着是意外重逢的那不勒斯,一起经过战斗的北上之路,当她的手停留在罗马时,索菲娅侧脸轻轻叼住了他的耳垂,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扳着他的头然他看向地图。

    索菲娅的手,最终停留在了热那亚上!

    “索菲娅。”

    亚历山大轻轻叫出她的名字,看到索菲娅黑亮的大眼中似乎闪动着的一丝泪光,亚历山大忽然摇摇头!

    他把地图从桌上扫掉,大步走向墙角,那里有个很大的柜子,里面装着几个鼓囊囊的钱袋,还有两只做工很精细的火枪。

    亚历山大匆匆拿出钱袋和火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索菲娅说:“幸亏平时都有准备,这些钱足够我们用的了,我说过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我们这就走,趁着谁都不知道赶紧离开罗马,这座城市很快就要乱上一阵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你想告诉纳山就快点,他要是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啊?!”索菲娅愕然的问着。

    “对,我们离开这儿,不过我不想去布拉格王宫,我们去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亚历山大匆匆收拾着东西,还不忘安慰着索菲娅“等我们生下一大堆孩子再去找纳山,他见了外孙肯定会高兴的。”

    看着亚历山大在房间里忙活着,索菲娅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吃不上点心吗?”亚历山大呵呵笑着,他用力拽紧了包裹的绳扣,然后放在床上“相信你的丈夫吧,只要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就会让你吃上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的,现在你需要什么东西尽快去准备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走。”

    索菲娅歪着头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她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

    她不住点头,然后亲了亚历山大一下后转身向门外跑去。

    只剩一个人的亚历山大慢慢坐了下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地图看了看,然后缓缓的卷起来摆放在桌上。

    亚历山大开始写信,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不但肯定会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也会让很多人手忙脚乱,所以他希望能留下几封信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决定。

    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索菲娅还没来,不过亚历山大并不着急,时间还有些早,他不想让自己的出走被人发现,所以还要等到更晚些的时候才会去叫索菲娅。

    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了,信已经写好了几封,就在他开始给箬莎写信时,刚刚起了个开头,这时候了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不是索菲娅那种总是带着欢快的节奏,不知怎么,亚历山大的心微微一颤,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口。

    房门打开,一个窈窕身影出现在略显昏暗门外。

    看着面容模糊的巴伦娣·德拉·罗维雷,亚历山大心底突然一阵莫名冰凉。

第一一八章 索菲娅的宣战

    &bp;&bp;&bp;&bp;走廊里有些暗,让站在门口的巴伦娣的看上去有些模糊,可即便这样亚历山大还是认了出来。

    &bp;&bp;&bp;&bp;谁都没有开口,一时间略显压抑的沉默横在两人中间。

    &bp;&bp;&bp;&bp;过了好一会,亚历山大终于慢慢走了过去,他来到离巴伦娣不远的房门口,用一种听似平静,却隐约包含着恍惚的声音问:“我没想到会是您,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到我这里来的呢,仆人为什么没通报一声?”

    &bp;&bp;&bp;&bp;巴伦娣微仰着头看着亚历山大,不知道怎么她居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亚历山大有些危险,或者也许就是因为这么晚了自己忽然来到一个男人的家里,而且还单独和他在一起,这时候的亚历山大看上去显得很高大,高大到她觉着自己完全被笼罩在他挡住了身后灯光的阴影里了。

    &bp;&bp;&bp;&bp;“是索菲娅,”巴伦娣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尽管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在受到眼前这个人的影响和威胁“索菲娅邀请我来的,她说让我帮她附一个约会。”

    &bp;&bp;&bp;&bp;“帮她附一个约会?”亚历山大脸上用力挤出个笑容,可这神情看在巴伦娣眼中却是心头又是猛然一跳,因为那样子实在是看着让人太不舒服,巴伦娣甚至有种想要调头就跑的冲动的,而这时亚历山大正勉强露出个笑容“那么她呢,现在在哪,不会是在您的别墅吧?”

    &bp;&bp;&bp;&bp;“不,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巴伦娣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真不该搀和进这件事来,不论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和她无关,她甚至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小丑,正在拼命准备挤进一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世界“也许在自己的房间,是她的父亲来找我的,带来了她的口信,”稍微一顿她继续说“和道歉。”

    &bp;&bp;&bp;&bp;“她居然学会道歉了吗?”亚历山大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勉强的笑,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般无奈的摇摇头“对不起罗维雷小姐,我可能要暂时失陪一下。”

    &bp;&bp;&bp;&bp;说完不等巴伦娣回答,亚历山大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向着索菲娅的房间走去,在他身后,巴伦娣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bp;&bp;&bp;&bp;索菲娅的房间就在对面,如果是平时只需要几步就能到达,可这次亚历山大却好像觉得走了许久,或者说是在他心目中希望这几步永远走不完。

    &bp;&bp;&bp;&bp;轻轻悄悄房门,里面很安静,亚历山大稍一停顿开始用力砸门,那声音大到立刻惊动了附近的仆人们,但看到站在索菲娅门口的主人和意外的忽然出现的巴伦娣,那些仆人和卫兵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bp;&bp;&bp;&bp;卡罗迅速走了过来,他一边狐疑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巴伦娣,一边走到亚历山大身边小声说:“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bp;&bp;&bp;&bp;“看到索菲娅了吗?”亚历山大低声问,他知道是卡罗负责巡逻。

    &bp;&bp;&bp;&bp;“索菲娅小姐?“卡罗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有点茫然的摇摇头“从下午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bp;&bp;&bp;&bp;“当然,她怎么可能会被可发现呢,”亚历山大说了这么句让卡罗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后,就指了指眼前的房门很随意的说“叫两个人把门砸开。”

    &bp;&bp;&bp;&bp;“什么大人?”卡罗愕然的问。

    &bp;&bp;&bp;&bp;“我说叫两个人把门砸开!”亚历山大不耐烦的重复着命令,他在门口来回走着,直到卡罗和闻讯而来的保罗布萨科带着几个猎卫兵走过来,他指着房门说“把门砸开。”

    &bp;&bp;&bp;&bp;猎卫兵们只稍一犹豫就立刻开始执行命令,他们因为担心会伤到房间里的人没有使用武器,而是只用肩膀猛撞房门,在一声声“嘭嘭”的闷响中,厚重的房门承受不住几个壮实男人的冲撞,在晃动几下后终于被撞得向房间里砰得洞开。

    &bp;&bp;&bp;&bp;亚历山大立刻走进房间,不过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bp;&bp;&bp;&bp;卡罗和保罗布萨科带着人不安的站在门口,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从没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亚历山大,看到亚历山大在房间里茫然的到处转悠,最后慢慢坐在索菲娅平时最喜欢的躺靠的靠榻上,他们不由有些担忧的相互对视着。

    &bp;&bp;&bp;&bp;对这些阿格里人来说,亚历山大就是他们的一切。

    &bp;&bp;&bp;&bp;是亚历山大造就了他们,或者说是亚历山大把他们从阿格里那块永远只能靠耕种和打猎为生的土地里带了出来,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见识到了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见过了太多以前只能在各种传闻中才能听说过的大人物。

    &bp;&bp;&bp;&bp;最重要的是,他给他们每个人都带来了财富,虽然战斗是可怕甚至随时可能会送命的,但是阿格里人得到的回报却是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过的,所以对他们来说亚历山大太重要了,可他现在这个样子让阿格里人感到的只有茫然和不安。

    &bp;&bp;&bp;&bp;一阵轻轻骚动从后面传来,看到乌利乌正陪着巴伦娣走过来,卡罗立刻示意士兵们让出道路。

    &bp;&bp;&bp;&bp;摩尔人显然在这个时候是最冷静的一个了,当他听到声响从自己房间跑出来后,没有和其他人那样急着冲到亚历山大身边,而是赶紧到巴伦娣面前行礼问候,然后就一直陪着这位小姐,直到看到卡罗他们聚在门口似乎茫然无措的样子后,他就躬身示意巴伦娣走过去。

    &bp;&bp;&bp;&bp;如果说在这件事里有谁最清楚发生了什么,无疑就是乌利乌,不过也正因为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摩尔人选择聪明的躲得远远的,只是他现在对巴伦娣恭敬得不像话的样子让阿格里人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们望向巴伦娣的目光也开始有了变化。

    &bp;&bp;&bp;&bp;巴伦娣走进房门,看到被翻得有些狼藉的房间里的亚历山大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到他不远处的面前停下来。

    &bp;&bp;&bp;&bp;亚历山大慢慢抬起头,看着巴伦娣平凡的面容上一丝说不出是简单的询问还是略显关心的的神色,他微微苦笑一声。

    &bp;&bp;&bp;&bp;他这样子让巴伦娣心里忽然觉得很别扭,她想了想然后鼓起勇气在乌利乌耳边说了句话,机灵的摩尔人立刻鞠躬行礼,然后退到门口用眼神示意阿格里人退出房间。

    &bp;&bp;&bp;&bp;尽管还有些担心,可卡罗知道这时候还是听乌利乌的比较明智。

    &bp;&bp;&bp;&bp;当卫兵们纷纷退下,甚至还勉强把房门关上后,亚历山大这才直起身子认真的看着巴伦娣。

    &bp;&bp;&bp;&bp;“很抱歉让您看到了我这么狼狈。”

    &bp;&bp;&bp;&bp;亚历山大的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可巴伦娣却感觉到他如今的样子似乎很不正常,当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他是在看着她,可他的眼神显然没有注意眼前的人,而是完全透过她在看着其他什么地方,这让巴伦娣觉得更不舒服了。

    &bp;&bp;&bp;&bp;“我得承认这次索菲娅的游戏玩的有点过分了,毕竟我之前太宠她,所以她总是惹祸,等过会我会骂她的,”亚历山大好像完全没搞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倒像是因为索菲娅有一次胡闹在道歉“请原谅这么晚了还惊扰您过来,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去,明天我会登门道歉。”

    &bp;&bp;&bp;&bp;巴伦娣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有些神志不轻了,说起来除了生意她和亚历山大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有着什么样的性格,而今天这么晚会到圣马力诺宫来,纯粹只是因为对她来说看到了能让这场联姻变成现实的难得机会。

    &bp;&bp;&bp;&bp;可现在这情景已经出乎巴伦娣的想象了,而且让她觉得意外的是,亚历山大对索菲娅的感情,似乎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从没在自己家族的任何人那里看到过这样的一幕,似乎那个吉普赛女孩的离开真的打击到这个男人了。

    &bp;&bp;&bp;&bp;“你觉得她,我是说索菲娅为什么要离开?”巴伦娣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然后她又为自己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有些恼火“我是说你能猜出她这么做的理由吗?”

    &bp;&bp;&bp;&bp;亚历山大把头轻轻歪向一边,然后才意识到这似乎是索菲娅喜欢摆出的姿势,没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就是在想事情,尽管得出的答案往往让人啼笑皆非,不过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很认真的。

    &bp;&bp;&bp;&bp;“我想我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亚历山大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走着“看,她带走了所有点心,她总是在自己房间里藏很多点心,这样就可以在半夜里偷偷的吃了,她还带走了我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虽然很多都不值钱可她就是喜欢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还有她可真有本事,居然连她的盔甲和我给她的火枪都带走了,我简直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亚历山大边走边说,就像是个看似不快实际却是炫耀自己的孩子有多么聪明机灵的父亲。

    &bp;&bp;&bp;&bp;巴伦娣有些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心里那丝隐约不安越来越重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因为亚历山大的平静看上去太不正常。

    &bp;&bp;&bp;&bp;“罗维雷小姐,你希望我和你订婚吗?”

    &bp;&bp;&bp;&bp;亚历山大忽然回头问,他这话太突然,让巴伦娣有些不知所措,可又不得不回答。

    &bp;&bp;&bp;&bp;“我希望按照我父亲的意愿做,”巴伦娣小心的回答,她有些拿不准这时候亚历山大的心思,可是她在这个时候甚至不顾失礼的来圣马力诺宫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为什么“我想您应该明白这样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bp;&bp;&bp;&bp;说到这巴伦娣略显窘迫的停顿下来,很显然她已经想到这桩婚事并非真的对所有人都好。

    &bp;&bp;&bp;&bp;对索菲娅,巴伦娣其实并没有任何坏的印象,甚至还很感激。

    &bp;&bp;&bp;&bp;索菲娅救下她的举动让巴伦娣甚至有些崇拜,虽然这个莽撞的女孩和她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可她却多少被这个特立独行的波西米亚女孩迷住了。

    &bp;&bp;&bp;&bp;也正因为这样她之前主动来找亚历山大时,甚至暗示对他和索菲娅的关系可以不闻不问。

    &bp;&bp;&bp;&bp;只是她没想到索菲娅的反应会那么激烈,甚至根本没有给她和她说话的机会就险些杀了她。

    &bp;&bp;&bp;&bp;巴伦娣相信索菲娅当时是真的要杀了她的,只要想想她从楼上扔下来的那柄剑巴伦娣就觉得全身冰凉。

    &bp;&bp;&bp;&bp;可是当纳山突然拜访时,她还是来了。

    &bp;&bp;&bp;&bp;这桩联姻对她和她的家族太重要了,她必须牢牢抓住机会。

    &bp;&bp;&bp;&bp;“是的,我希望咱们能够订婚!”巴伦娣终于肯定的点点头“这是现在符合我们两个家族利益的最好选择,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

    &bp;&bp;&bp;&bp;亚历山大默默望着巴伦娣一会,然后忽然点头。

    &bp;&bp;&bp;&bp;“我想索菲娅是希望这样的。”说着他径直从巴伦娣身边走过打开房门来到走廊上。

    &bp;&bp;&bp;&bp;“大人,纳山老爷不在他的房间。”等在门外的乌利乌小声说,看着亚历山大脸上的神色微微沉下,他更加小心的说“那些在教堂驻扎的波西米亚人,他们也都走了。”

    &bp;&bp;&bp;&bp;亚历山大无声点头,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现在回头想想,索菲娅显然不是临时才决定离开的,也许在巴伦娣第一次拜访的时候,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已经下了这个决心。

    &bp;&bp;&bp;&bp;只是今天他忽然做出要带索菲娅离开罗马的决定后,她才不得不决定提前离开。

    &bp;&bp;&bp;&bp;跟在后面的巴伦娣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跟上去时,一个房间的房门忽然打开。

    &bp;&bp;&bp;&bp;乔安娜神色不安的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焦虑紧张的看着走廊里的人们,看到亚历山大,她对身边侍女吩咐一句然后转身走回了房间。

    &bp;&bp;&bp;&bp;“大人,陛下请您进去。”侍女走过来低声说。

    &bp;&bp;&bp;&bp;亚历山大皱起了眉梢,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现在想想似乎乔安娜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bp;&bp;&bp;&bp;果然,看到亚历山大走进房间,乔安娜原本略显随意的坐姿微微变得僵硬了些,虽然很细微,可这在亚历山大看来正说明她内心里的少许不安。

    &bp;&bp;&bp;&bp;“陛下,”亚历山大看着乔安娜的眼睛,注意到了她眼中闪烁的神色“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bp;&bp;&bp;&bp;“纳山”乔安娜顿了下之后才接着说“他走了,他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不过他希望能在他离开后再告诉你。”

    &bp;&bp;&bp;&bp;亚历山大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其中就有乔安娜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

    &bp;&bp;&bp;&bp;很显然,乔安娜在这件事上,也属于巴伦娣所说的获得好处的一份子,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平静的接受纳山的离开。

    &bp;&bp;&bp;&bp;乔安娜虽然不可能得到那不勒斯的王冠,但是做为前王后和阿拉贡家族一份子,她绝不会放弃能对那不勒斯施加影响的机会,可是如果腓特烈正式加冕,她在那不勒斯的影响力肯定就会有所降低,这肯定不是乔安娜愿意看到的。

    &bp;&bp;&bp;&bp;“对所有人都有好。”

    &bp;&bp;&bp;&bp;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巴伦娣的话。

    &bp;&bp;&bp;&bp;很显然,所有人都认为索菲娅应该离开他,这里面甚至可能包括他的那些猎卫兵。

    &bp;&bp;&bp;&bp;没人会喜欢一个挡在他们路上的绊脚石,不论这个人是谁,一旦成了别人眼中的妨碍,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bp;&bp;&bp;&bp;亚历山大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亚历山大六世身边那个得宠的仆人佩洛托卡德隆,那个深受亚历山大宠爱的漂亮男仆甚至一度被视为是教皇的男宠,可就是这个年轻人,因为后来与卢克雷齐娅之间的暧昧关系影响了波吉亚家为卢克雷齐娅再次安排一场婚姻,最终送掉了性命。

    &bp;&bp;&bp;&bp;索菲娅呢,如果她继续留下来会不会最终也会遭遇如佩洛托卡德隆一样的下场?

    &bp;&bp;&bp;&bp;也许正是因为看透了这其中的危险,纳山才会坚持要带走索菲娅,毕竟即使没有巴伦娣,莫迪洛伯爵也会安排他和其他家族联姻,到那时候索菲娅依旧会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那个妨碍。

    &bp;&bp;&bp;&bp;对所有人都好,巴伦娣的话再次萦绕亚历山大耳畔,看起来似乎真是这样,那么对索菲娅呢,对亚历山大自己呢?

    &bp;&bp;&bp;&bp;亚历山大站起来向乔安娜行了个礼,在王后的注视下默默走出了房间。

    &bp;&bp;&bp;&bp;走廊里站着很多人,可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却不想和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说话。

    &bp;&bp;&bp;&bp;当他想明白这一切时,他已经知道了个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事实。

    &bp;&bp;&bp;&bp;索菲娅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圣马力诺宫,甚至还能带走她的那套盔甲和很多东西,这并非是那个女孩真的有什么神奇的本事,而是除了他之外,这座宫殿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参与了她的出走。

    &bp;&bp;&bp;&bp;索菲娅是自愿离开的,可又何尝不是被这里所有的人逼走的?

    &bp;&bp;&bp;&bp;亚历山大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看着桌上那几封还没有写完的信苦笑了一下。

    &bp;&bp;&bp;&bp;随手拿起其中一封,那是写给伯爵的,看着信上依旧以乔迩莫迪洛的身份写下的内容,亚历山大的心莫名骤然一紧。

    &bp;&bp;&bp;&bp;索菲娅的确是被所有人逼走的,而在这些人当中,是不是也包括一个叫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的?!

    &bp;&bp;&bp;&bp;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声称不会放弃索菲娅,但是他却承认自己的确需要罗维雷家的帮助。

    &bp;&bp;&bp;&bp;当巴伦娣提出那些领地,爵位还有大笔的嫁妆时,索菲娅看到的不是他的直接拒绝而是沉默。

    &bp;&bp;&bp;&bp;索菲娅不会说话,可她却比大多数女人更加聪明也更加敏感,她会怎么想呢?

    &bp;&bp;&bp;&bp;这难道不是已经太过明白的暗示了吗?

    &bp;&bp;&bp;&bp;亚历山大的手深深插进发间用力抓着头发,不是别人,只是自己,是他最终放走了索菲娅!

    &bp;&bp;&bp;&bp;亚历山大懊恼的把头埋在手掌中,说不出的内疚撕扯着他的心脏,直到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抬起头。

    &bp;&bp;&bp;&bp;亚历山大快步冲出房门,不顾别人愕然的目光闯进索菲娅的房间。

    &bp;&bp;&bp;&bp;空荡荡的房间里很安静,亚历山大先是冲进卧室看看床边,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

    &bp;&bp;&bp;&bp;当乌利乌和卡罗还有保罗布萨科急匆匆的跟进来时,他们看到的是亚历山大已经快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

    &bp;&bp;&bp;&bp;“在哪,在哪?”亚历山大不停的一边翻动一边低声自语,当他终于确定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后,他原本紧张的脸上好像一下子放松下来了似的。

    &bp;&bp;&bp;&bp;“大人”

    &bp;&bp;&bp;&bp;乌利乌有点担心的轻叫了声,却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亚历山大摆手打断。

    &bp;&bp;&bp;&bp;亚历山大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夜空发出了个声嘶力竭的大喊:“索菲娅!”

    &bp;&bp;&bp;&bp;就在亚历山大发出那声呐喊的同时,在罗马城外东南方罗卡迪帕斯山顶的戴安娜神庙边,一队人马正准备出发。

    &bp;&bp;&bp;&bp;这里就是当初亚历山大带领粮队刚到罗马时,眺望罗马城时的地方。

    &bp;&bp;&bp;&bp;远处的联军显然并不想招惹这帮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波西米亚人,特别是在这个时候,随着皮埃蒙特战场上对法国人越来越不利的消息的,罗马城的法国人眼看就要被赶走的前夕,联军更是不愿意为了一些意外愿意所以与人交战。

    &bp;&bp;&bp;&bp;“索菲娅。”纳山看着骑在马上的女儿叫了声。

    &bp;&bp;&bp;&bp;一身满是裙边花纹艳丽的裙子,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脖子上挂着亚历山大在巴勒莫的市场给她买的那个用玻璃做成的假首饰。索菲娅又变成了那个亚历山大一开始时见过的吉普赛女孩。

    &bp;&bp;&bp;&bp;听到父亲的叫声,索菲娅终于慢慢带动缰绳,可就要调转马头时,索菲娅停了下来。

    &bp;&bp;&bp;&bp;她回头看着山坡下夜幕中的罗马城,突然双手攥拳,用尽全力对着那座城市奋力发出“啊”的呐喊!

    &bp;&bp;&bp;&bp;纳山皱起了眉毛,他听得懂女儿在喊什么。

    &bp;&bp;&bp;&bp;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也肯定会听得懂。

    &bp;&bp;&bp;&bp;等着我亚历山大,我一定会回来的!

    &bp;&bp;&bp;&bp;到那时候,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bp;&bp;&bp;&bp;这是索菲娅的向这座城市发出的宣战!

第一一九章 抵押物!

    1497年1月14日这一天,原本很好的天气到了中午略微变得阴了些,等到将近2点吃午饭的时候,一场很突然的大雨不期而至,天空骤然变成了个漏掉了的水盆。

    冰冷的雨水直接把整座城市洗刷了一遍,天色变的黑乎乎的,有些富裕人家甚至不得不点上蜡烛才能吃饭。

    正在外面的人们不得不回到房子里,街道上到处都是顺着地势变成了一条条小溪的雨水,一些不能回家的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脚下流淌的雨水,忍受着被浸湿的脚上传来的阵阵冰冷继续在路上走着。

    因为罗马城高低不平的地势,很多地方很快就聚起了很深的雨水,行人和马车都不得不绕路前进,一时间一些原本并不宽敞却还能通行的地方变得拥挤不堪起来。

    一辆马车在不停缓慢前行的人群中慢慢移动着,虽然车前的卫兵已经大声宣布了车上大人的身份,可因为路上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没有什么人因为听到这位大人的名号就主动让出路来,而且也许是因为罗马人那已经习惯了的骄傲,更是没有人愿意主动为一个来自西西里的主教让路。

    对于外来人的轻视让巴勒莫主教阿方索深深领教了一下罗马人的傲慢,哪怕是最底层的罗马人,似乎骨子里也渗透着这种抹不去的傲慢,以致他们根本不屑于为一位巴勒莫主教让路。

    阿方索虽然有点恼火,不过这倒是让他对那位巴伦西亚大主教出身的教皇多了一份佩服。

    众所周知,当亚历山大六世从巴伦西亚来到罗马担任他叔叔为他花钱弄到的枢机职位时,这位一开口还带着浓重的阿拉贡口音的外来户受到的只是轻蔑和不信任,那时候没有人觉得这个人能在罗马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不会想到20年后这个从巴伦西亚来的花花主教会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然而亚历山大六世却做到了,他在枢机任上干得有声有色,而后他更是以直截了当的大胆贿赂和借着各种阴谋手段最终登上了教皇宝座,而且就在他当上教皇没多久之后,就利用身为所有天主教信徒的最高统治者的身份展开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外交手腕,结果就是随着一个对当时所有人都有着深远影响的对葡萄牙和西班牙在海洋事务上的裁决,他完成了划分一条教皇子午线的重大举措。

    到了如今,这位来自巴伦西亚的教皇更是已经成了梵蒂冈的真正主人,甚至他即便是公然为他那些私生子们谋取利益也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反抗,而他的情妇和私生女虽然被很多人轻蔑的称为“基督的新娘”或是“罗马的公主”,但是这称呼又何尝不是对亚历山大六世那赫赫权柄的默认和羡慕呢。

    阿方索觉得亚历山大六世就是他的榜样,虽然他对那个人荒淫无度的私人生活不以为然,但是同样做为来自西班牙的贵族和主教,他觉得自己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亚历山大六世。

    前面的道路终于疏通开了,马车开始淌着湍急流动的雨水向前缓缓前进,因为积水太深,每每车身一晃都会有水顺着车门边的缝隙倒灌进来,阿方索的鞋子很快就已经湿透了,因为寒冷他不得不把双腿收起来,就在他暗暗诅咒这鬼天气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马车后面传来,而且很快就冲到了马车旁边。

    “让开!给信使让路!”一个阿方索听上去略显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后面响起,他有些奇怪的向外看了看,却没看到人影,就在他准备不再理会时候,那个透着焦急的声音再次对着给他驾辕的车夫大喊了起来“让道,立刻给贡萨洛大人的信使让道!”

    阿方索一下子想起来了,他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觉得那声音听上去耳熟,那是因为那个喊话人的口音让他熟悉,那应该是个阿拉贡人。

    贡萨洛的信使?

    这一下子引起了阿方索的注意。

    自从当初与法国人勾搭了一把,却又让狡猾的法国佬给坑了一次之后,阿方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法国人有什么关系了,不过自从为了当上枢机而不得不同意克立安的建议之后,他就又不由开始关心起法国人那边的事情。

    据说法国人这个冬天过的很不好,虽然被包围在皮埃蒙特郊外的法军很突兀的得到了大批粮食作为补给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可局势并没有因为有了吃的好上多少,低迷的士气让法国人看不到希望,法国的将领们更是因为国王不在身边而不敢随便贸然做出决定,尽管很多人都已经明白撤军才是唯一的出路,但因为至少在名义罗马依旧被法国人控制,所以没有一个法国将领敢于在国王同意之前下令撤军。

    而做为联军统帅的贡萨洛显然看出了法国人的窘迫处境,正因为这样他严令驻扎在罗马城外的联军围而不攻,甚至有时候干脆连做做包围的样子都免了,他们只需要老实在自己一边的营地里呆着就行,而贡萨洛这么做的原因,很快人们也就都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那个深受卡斯蒂利亚女王宠信的家伙完全看透了法国人,所以他故意用这种方式让法国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似乎要解罗马之围只要向罗马进军就可以了,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向后退回法国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下达命令,于是整个冬天法国人都是在这种郁闷无奈当中度过的。

    现在贡萨洛的信使突然出现在罗马了,这是不是说明那场持续了将近一个冬天的战争,要有个结果了?

    阿方索不由有点紧张起来,他倒不是关心法国人的命运,而是对自己的将来有点担心,毕竟如果法国人真的败得很惨,他就有可能失去一个强有力赞助人了。

    阿方索一边命令车夫给信使让路,一边看着车门外,当他看到两个卫兵簇拥着个全身包裹在防寒的厚实毯子里的骑士时,他立刻大声对那人说:“上帝保佑你孩子,你是贡萨洛将军的使者吗?”

    也许是同为阿拉贡口音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他原本把头脸都缩在毯子里脑袋探出来向马车里看了看,当看到居然是位主教在和他说话,那个人立刻在马上弯腰行礼,同时大声回答说:“感谢上帝,是的尊敬的主教大人,我是伯爵身边的侍从武官。”

    阿方索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人说的伯爵应该就是贡萨洛了,早年间因为在收复失地战争中的卓越表现,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对自己喜欢的这位将军不吝赏赐,而贡萨洛的伯爵就是女王那个时候封的。

    “那么现在前线怎么样,我听说是在皮埃蒙特是吗,法国人就在那里吧。”

    “不大人,那已经是之前了,”那个侍从官似乎因为见到了老乡很兴奋,他放慢了马速和马车一起前进“现在法国人已经从皮埃蒙特郊外撤退了,不过他们没有进城,那是因为皮埃蒙特人拒绝他们进入城市,这件事太好笑了,这次连他们的宫相也不敢说话了,因为皮埃蒙特人怕受到联军的进攻,所以就威胁他们的宫相要是敢同意法国人进城就要推翻他。”

    “哦,”阿方索心里一跳,这不是个好消息,可他还是继续问“那法国人去哪了,回法国了吗?”

    “没有,”那个侍从官显然很兴奋,他大概觉得这个样子和一位主教说话太没有礼貌,就干脆把毯子从身上掀开,露出里面一件看上去很精致的红色外套,见到阿方索似乎被他的外套吸引了,侍从官就带着炫耀的口气说“这是从一个法国佬身上缴获的,他们急着逃跑就像一群受惊的兔子,那个法国骑士老爷被我俘虏的时候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穿全,否则我就能得到一整套上好的法国人铠甲了。”

    阿方索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的心情有点糟,没想到法国人居然是这么不经打,难道他们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至少坚持到他成为枢机也行啊。

    “法国人现在正在向尼斯撤退,据说法国国王到那去了准备重整他的军队,不过就算是他来了也没有用,贡萨洛大人的军队是无敌的,对不起主教大人我得赶路了,我要把这个消息送到梵蒂冈去。”侍从官得意的喊了一声,然后他向阿方索行礼告了罪,接着催动战马带着手下向前面奔去。

    看着一路淌水向前奔去的信使,阿方索原来的好心情多少受到了些影响,哪怕今天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只是这个消息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阿方索的马车离开了拥挤的人群走上了一段略微向上的坡路,这里的街道骤然变窄,两边的建筑也忽然显得杂乱无章起来。

    这里是犹太区。

    阿方索倒是并不在意自己会被人发现,罗马城太大了而他也还不是什么引人注意的人物,哪怕有人恰巧看到他从这里经过,也只会认为他是在穿近路去梵蒂冈而已,毕竟很多人都是这么走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就等着,看到阿方索下车,那边就有人过来迎接,上了那辆车子之后,马车开始在崎岖的小巷里穿行,直到终于停在一家店铺门口。

    房子里的几个上了年纪的犹太人已经等了很久,看到阿方索几个人都多少有点暗吐一口气的放松,不过他们接下来又变得好奇起来,因为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主教怎么会有那件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东西”。

    在对方邀请下,阿方索坐了下来,他其实并不想和这些犹太人见面,如果不是克立安临走前说这是协议的一部分,他根本不想见这些靠放高利贷发财的家伙,他们的名声太臭了。

    而且现在他也不想多说话,所以他向跟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车夫摆摆手。

    几个犹太人其实早已经注意那个带着副面具的车夫了,不过他们都认为这人也许就是个随从,而且他们注意的也是他手里提着的一个很严实的木头盒子。

    那里面应该就是那件“抵押品”了,犹太人的眼睛不由开始放光。

    看到那个盒子放在桌上,阿方索也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当克立安告诉他要用这件东西做这笔贷款的抵押时,阿方索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值那么大一笔钱,现在看到克立安安排的这个人把盒子房子桌上,他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位先生,请原谅我不能直接称呼您的尊号,因为我觉得这对我们双方都好,”一个年迈的犹太人说完看到阿方索赞同的点头就拿出一份由好几张纸合订起来合同,他先是对着蜡烛看了看习惯的确认了下内容,然后才开始念起了里面的条款“……按照如上条款,贷方将提供总计1万2千金弗洛林,利息为每个月4分利,按照协议将在6个月期限内偿还完毕,预期将追加1分利,以借方提供的抵押品为保证,但该抵押品不能做为死押,借方有权在任何能够偿还所有本息之后取回抵押物……”

    老人虽然声音含糊,念的也很慢,但是却依旧逐条逐句的念着,当终于把所有内容念完之后,他把合同慢慢推到了阿方索面前。

    “大人您现在可以看看这些条款了,不用着急我们可以等。”

    阿方索皱皱眉,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些条款,甚至他都不知道克立安和这些犹太人都谈成了什么交易,当他听说利息居然是每月4分,而预期后还要追加时,他甚至想要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走,要知道即便是亚历山大六世当初为了当教皇贿赂整个枢机主教团花费得几乎快要破产,也没有要靠用高利贷的地步。

    可是那个奇怪的面具人却暗暗按住了他的肩膀,而且那家伙的手劲很大,这让阿方索忽然意识到借钱的人,好像不是自己啊。

    面具人慢慢拿起了桌上的合同,他在几个犹太人意外的注视下看了看,就拿起桌上的笔在下面空白处飞快的签下了一个名字。

    犹太人感到很意外,他们不知道这个随从怎么会搀和进来了,可很快他们就被面具人放在那个木盒上的手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那样子搞得阿方索也不由紧张好奇的扭头看向那个神秘的盒子。

    “这件东西会暂时存在你们那里,”面具人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冷漠,和克立安那种带着点商人油滑无趣的声调完全不同“你们必须很仔细的保管,毕竟这是件无价之宝。”

    “当然。我们会尽最大力量保护它的。”之前和克立安接头的叫伊萨克的犹太人紧张的说着,他用力握了握拳头,虽然知道这件东西不可能归他们所有,但是一向到这东西背后蕴藏的巨大意义,伊萨克觉得自己简直是为所有犹太人做了件大好事。

    木盒的锁头取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盒盖轻轻打开。

    几道光亮在蜡烛的映照下闪烁起来,当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时,所有犹太人不禁激动得呼吸急促脸色涨红,而旁边的阿方索则因为意外和震惊彻底目瞪口呆!

    那是一顶镶嵌着众多宝石的冠冕,其中冠冕最中央的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正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瑰丽光彩,而冠冕顶上的十字架上则更是被几颗璀璨宝石点缀得无比威严。

    但是这些宝石虽然珍贵却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顶冠冕因为有着三个不同的层次而形成的独特外形。

    这是一顶三重冠!

第一二零章 野心的仆人

    自古以来曾经出现过很多顶冠冕,有象征有着绵长历史的铁王冠,有预示着巨大权威和财富的黄金冠,甚至有透露着窘迫和无奈的纸皇冠,但是这些冠冕却没有一顶能和眼前这顶三重冠相比。

    如层叠相连三层冠冕一层比一层大些,在每一层的底边边沿上,都有一圈用宝石和黄金的围拢的以拉丁文铭刻的文字,那分别是由三个不同时代的三位主人命令人铭刻在上面的,从3世纪开始出现的这顶冠冕,是只有基督世界名义上的统治者,耶稣基督在人间的代理者才能佩戴的崇高冠冕,更是预示着整个基督世界至高无上权威的代表——教皇三重冠。

    从公元8世纪开始,有着罗马教区都主教的正式称号的教皇就已经开始佩戴冠冕,从只寓意着作为基督世纪第一大教区主教身份的一层冠,到寓意教宗有着对于世间一切灵魂和世俗的管理权的二层冠,再到被称为亚维农之囚时代出现的代表着教皇是耶稣基督唯一在人间的声音的传播人的三层冠,这顶无比尊贵的冠冕已经从身份的象征变成了一种更具无穷意义的东西。

    珍贵的宝石和硕大的紫金十字架,这些看似沉重却又比自己价值贵重无数倍的奇珍异宝组成的这顶冠冕安静躺在盒子里,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可是却又没有一个人吭声打破突然降临在所有人当中的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能真的不但见到了这顶冠冕,而且也的确真的有可能拥有它了。

    这是因为就是这顶整个基督世界无比尊荣的教皇三重冠,在大约年前,被偷了!

    485年4月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当一个仆役像往常一样打开梵蒂冈一处专门用来存放教廷珍贵物品的叫拉特朗的库房准备打扫时,却惊骇的发现存放着教皇三重冠的箱子里已经是空空如也,无比珍贵的三重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三重冠的被窃震动了整个梵蒂冈,当时刚刚继位才不到一年,原本就软弱多疑的教皇英诺森八世甚至把这件事视为上帝对他的惩罚和警示,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甚至怀疑一切,以致最后他宣布三重冠的丢失是那些崇尚巫术和各种异端邪术的巫师与女巫们搞的阴谋诡计,于是在这位教皇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中,一场旷日持久席卷整个欧洲的迫害女巫风暴在欧洲大陆上横扫而过,而其中对这一举动贯彻得堪称到家的,就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同时,也是在那个时代,令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的宗教审判所陆续诞生了。

    可以说眼前这顶三重冠既是无上权威的代表,又是无尽麻烦的源泉,当看到冠冕顶端十字架上那颗硕大宝石散发出的昏红光泽时,尽管已经提前知道,可一个犹太老人还是因为过于激动经受不住刺激,眼皮一番咕咚一声从椅子里滑到了地上。

    也正因为这一声响,终于惊醒了呆滞的人们,特别是阿方索,在清醒之后嘴里发出一声低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三重冠扑了过去。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顶被偷走的冠冕,但是直觉让他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但是面具人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就在阿方索嘴里发着含糊的嘟囔试图挣脱他掌握时,面具人忽然伸手狠狠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阿方索的身子一下佝偻起来,他痛苦的捂着肚子弯下腰,可接着就又被面具人粗鲁的拽着站直。

    “听着,你要是给我惹麻烦我可不管你是主教还是枢机,就算你将来当了教皇也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面具人冷酷的说着,他拽着头发散乱的阿方索重新坐下来,然后回头看向那些犹太人“东西就在这,你们可以看一下,然后我们就要把合约签了。”

    叫伊萨克的犹太人走了过来,他先是仔细打量那顶三重冠,然后在看了眼面具人得到同意后小心翼翼的把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着。

    “不,你不能这么干,这是属于梵蒂冈的,是属于教廷的,你不能让它落在犹太人手里!”

    阿方索不住的小声说,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哀求和哭泣,但是这显然没有能打动面具人,他用力抓着阿方索肩头的衣服把他的脖子卡得快要因为呼吸急促发紫了,同时他的双眼透过面具的孔洞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几个犹太人。

    “你给我闭嘴,”面具人低声呵斥着阿方索“你不是想成为枢机甚至是教皇吗,你以为以前那些能买下教皇宝座的人钱都是哪来的,还有你以为克立安就只选了你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愿意这么干的人。”

    面具人的话让阿方索心头一跳,他找到这个人说的没错,克立安不会只把资本投在他的身上,他也只不过是比起其他人来更有希望角逐枢机宝座的一个而已。

    对枢机宝座的渴望让阿方索渐渐安静下来,同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具人眼中的一丝危险神色,想想这个人居然会用传说中已经被盗的三重冠和犹太人作为交换条件,那么如果他真的过于激动的表现出反对,这个人未必不会杀了他灭口。

    阿方索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被人利用了,这次不论是不是同样出自法国人在背后搞鬼,至少克立安是没对他按着什么好心的。

    和这些人合作?

    想想这些人,再看看那顶被几个犹太人捧在手里仔细打量的三重冠,阿方索觉得自己真的坠进了个无法自拔的可怕陷阱当中。

    几个犹太人看得很仔细,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对这顶冠冕有着很深研究的犹太人甚至还在得到允许后用水轻轻沾湿了冠冕周围那三圈刻着拉丁文铭文的字迹,然后小心翼翼的拓拓下来,又用墨水涂抹纸上的痕迹,然后放在灯光下仔细的查看那些拓痕笔迹。

    “约书亚,这怎么样?”一个犹太人忍不住小声在正查看字迹的同伴耳边问。

    “别说话,要知道这个刻痕是用刻刀还是拶子敲出来的,稍微看差一点就可能出错。”被叫做约书亚的犹太人毫不客气的呵止了同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灯光的跳动下认真观察着拓印边缘的每个小小的凸起与凹入,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很小的声音自语般的说:“按照很多书上记载,这顶冠冕最早时候是在格里高利四世时候确立佩戴的,而当时因为还没有很好的能够在黄金上雕刻出整齐字迹的刻刀,所以都是用很坚硬的大理石拶子一点点敲出来的字,因为石头拶子的头磨圆了的缘故,所以如果仔细看这些字迹边缘就会发现应该有一个个起伏的波浪形状的痕迹。”

    几个犹太人因为紧张的闭着嘴,所以那个约书亚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于是他们赶紧凑上去就着灯光仔细看着举在半空中映着背后灯光的那张纸。

    “我看到了,这上面的确有那种痕迹,”一个犹太人小声说,然后又怕说错似的看看那个约书亚“那么这个……”

    “是真的,”约书亚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纸,他盯着桌上的三重冠,眼睛里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简直难以想象,居然真是那顶冠冕,这简直就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珍宝。”

    犹太人的嘴里喃喃自语,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再次拿起那顶三重冠,但是却被一直看着他们的面具人忽然伸手拦住了。

    “好了,我们可以签协议了。”

    面具人冷冷的话惊醒了那些激动的犹太人,他们喘着粗气看着冠冕又看向面具人,房间里忽然一时间显得有些诡异。

    阿方索敏感的意识到了危险,他不由向面具人身边挪了挪,舌头发干的看着对面几个人。

    “那么你们是准备用这个东西抵押个月了?”最终其中一个犹太人坐下来用谈生意的口吻开了口“4分利总共个月,超过了时限就每个月要多缴分利的时损,这笔款子不好贷你们想好了吗?”

    阿方索的喉咙更干了,他很清楚其实在这笔交易上主事的并不是他,可想想那可怕的利息他依旧觉得心头狂跳,更何况牵扯到了三重冠,这让他明白这绝对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贷款了。

    “放心,我们敢借就能还得起,”面具人不以为然的说,他慢慢收回按在三重冠上的手“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最好我们大家都小心点,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今天在这里的人都不会幸免。”

    几个犹太人神色微变,他们知道这其实就是个威胁,不过他们从决定接下这笔生意那时候起就知道有可能要面对什么,所以他们只是无声点头应允。

    “不,不行,”一直没说话的阿方索忽然开口了,他不顾对面犹太人投过来的目光,拉着面具人后退两步压低声音说“这绝不行,我不能在协议上签字,如果将来有人知道我用三重冠作抵押从犹太人手里拿到钱,我就不止是被逐出教籍,甚至会被用火刑烧死的。”

    面具人神色冷淡的盯着阿方索,在过了尴尬的短暂沉默后他脸上的面具动了动,似乎是在笑,然后他才用虽然同样很低可依然能隐约听出的讽刺声调说:“请您放心主教大人,不会让您签字的,更不会让您冒着任何暴露身份的危险。”

    阿方索的脸有些发青,对面具人那明显的讥讽他完全听的出来,可他依旧不放心的问:“那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难道你们不可以自己交易吗?”

    “那是他们提出来的要求,”面具人向犹太人那边瞥了一眼“也许他们想要认识您,或者希望能从您那里得到某些承诺。”

    得到答案的阿方索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过来,他的神色微微恢复平静,当回到座位上时看着对面犹太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

    “我不可能给你们任何承诺,”阿方索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什么余地,他太清楚这件事如果暴露对他来说是多么可怕了,看着对面犹太人脸上的神色他接着说“个月,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在这个月当中有效,然后我们会还清本利,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要惹任何麻烦,如果你们答应这笔交易就继续,否则我们就离开。”

    犹太人相互看着,他们之间并不说话,却是用眼神相互交流,过了很长时间就在阿方索快要不耐烦时,其中年纪最老的犹太人终于开口了:“好吧,我们答应您的条件,我们要求能见您一面并非是要向您提出什么条件,而是要看看我们的投资能不能收到回报。”

    “回报。”阿方索的喉咙里嘀咕了一声,他明白犹太人的意思,而且他也很清楚虽然声明不会有任何承诺,但是他和犹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说不清楚了。

    这一切都是克立安搞的鬼,阿方索忽然有种想要掐死克立安的冲动,不过他知道现在他却只能依靠克立安或是身边这个始终戴着面具的家伙。

    一份协议在几个人的注视下签署好了,当签字的时候阿方索注意到面具人没有签上名字,而是在上面盖上了个他从没见过很特别的徽章,而那些犹太人并没有提出质疑,相反似乎还纷纷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座城市里真是有太多神秘的东西了。”阿方索心里自语,尽管他自己也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但是罗马城里的秘密实在太多,这让阿方索有种走进了迷宫随时都可能失去方向的感觉。

    几个沉甸甸的袋子拿来了,当那些袋子放在桌上时发出的沉重声响让几个人心里都怦然跳动。

    万2千金弗洛林,这在任何地方,任何人手里都绝对称得上是笔很大的数目了,特别是当这一大堆金币就那么摆在眼前时,那种深深的震撼感是一时间很难说清楚的。

    “我们要用金秤量过,你们可以在旁边看着,”老犹太人说“放心,虽然我们有吝啬贪财的毛病,可犹太人做生意是最讲究信用的。”

    面具人不置可否的看了眼对方,他慢慢坐到量秤旁边,认真的看着堆放上去的那些金币。

    当所有金币装进箱子搬上马车,看着晃荡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马车背影,几个犹太人默默对视着,他们因为激动大口大口的呼出气息,过了好一阵叫伊萨克的犹太人老人才提醒说:“我们得离开这里了,以后也要少见面。”说着他看向那个约书亚“约书亚,东西就放在你那里,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要回家了,一切都等平静下来之后再说。”

    约书亚默默点头,他回头看看放在桌上已经重新装好的盒子,心里不由一阵激动,想了想后他终于开口问其他人:“那个主教能成为枢机吗?”

    “我们不知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伊萨克也盯着装着三重冠的盒子“我们现在手里有了这个无价之宝,这才是对我们最有用的,而且不要忘了我们的协议上还有那个签名呢。”

    约书亚默默点点头,然后走过去提起木盒跟在几个老人从房子另一边的后门小心的离开,很快几个犹太人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而在马车上,坐在装了整整一箱子的金弗洛林上,阿方索犹豫了好长时间后终于忍耐不住从车厢里探出头向赶着马车的面具人大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面具人略微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阿方索,然后又看向前面到处积水的道路,从丝丝冷雨中,阿方索隐约听到他说:“我们是你们的仆人大人,是能让你们实现梦想和野心的仆人。”

第一二一章 战争伊始

    1497年1月中旬,随着个由联军统帅贡萨洛派出的信使从北方赶来,一个确凿的消息在罗马城里传开了。

    法国人在皮埃蒙特郊外的军队终于抵挡不住联军的围困,在被皮埃蒙特人拒绝入城之后,法军不得不在新年过后的第三天,向着尼斯撤退。

    当这个消息传开时,整个罗马都兴奋了。

    开始是罗马城其他地方,到了后来连被法国人控住的城南的罗马人也走上了街道,他们大声发出赞美上帝的呐喊,更有人干脆点燃了画着戴着王冠的一副看上去谁都不像,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到是谁的画像。

    而与此同时,驻守在罗马城外的联军终于行动了!

    法国人看到远处已经和他们对峙了将近大半年的联军旗帜开始移动时,他们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太久的相安无事让他们甚至快要忘记了其实双方正在打仗这个事实。

    所以当联军的一队步兵不紧不慢的迈着紧凑的步伐开始越过双方当中做为默契的一段空旷窄道时,法国人依旧有些茫然懵懂。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然后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对面一个土丘后面划着弧线翻滚着撞入了还在慢吞吞的排列队形的法国士兵当中!

    惨叫合着被碾碎的残肢飞上天空,最前面的人在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大堆不成样子的烂肉,当混杂着碎肉骨渣的血浆泼溅在其他人头脸胸前时,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战争,就在这意想不到的突然之间降临了!

    德·夏尔仑赶到城外的时间并不算晚,和其他的法国人只对城里罗马人的突然造次感到愤怒不同,做为一个有着丰富战争经验的将领,德·夏尔仑比其他人都想得更多。

    虽然消息是由联军使者带来的,但是德·夏尔仑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他立刻带着身边所有能够使用的军队赶往城外,同时心里暗暗祈祷但愿一切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可事实是当他赶到法军在城外的营地时,看到的情景却是比他之前想的不但糟得多,甚至让他有种随时一切都会崩溃的危机感。

    到处都是散乱的法军,到处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士兵,德·夏尔仑甚至看到有几个法国骑兵就那么漫无目的的在阵地上跑来跑去,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队联军步兵已经包围了一处由法军防守的土垒,一群穿着不同,旗帜迥异的联军甚至已经开始从一个缓坡向着土垒攀爬起来了。

    眼前的一幕让德·夏尔仑感到愤怒,他立刻下令让手下投入战斗,在命令身边的人去收集那些看上去似乎完全变成了一群散兵游勇般的法国士兵的同时,他开始在战场上催马狂奔,大声喊着守军将领的名字。

    但是德·夏尔仑得到的答复却让他难以接受。

    也许真是连上帝都抛弃了这个时候的法军,就在联军纯粹只是试探性的打出第一炮时,那颗炮弹很准确的砸进了正组织起来的法军列队当中,然后居然就无巧不巧合的直接把守军指挥官砸成了一堆肉泥!

    开战伊始,双方的军队还没有正式交战,法军就失去了他们在前线的将军!

    远处传来隆隆声响,德·夏尔仑透过烟雾看着正在起伏的坡地上时隐时现的前进的队伍,脸上不由变得更好阴沉了。

    “大人,这样下去我们会失败的,”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小声在后面说,虽然承认失败是个很艰难的事情,但是当看到正在缓缓靠近的敌人,而自己一方的军队却如一群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时,即便是最勇敢的骑士也变得悲观起来。

    德·夏尔仑并没有申斥手下人,当他看到联军虽然人数不多却能井然有序展开的队形时,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要面临一场从未经历过的考验了。

    德·夏尔仑拔出了佩剑,他黑色的盔甲在战场上显得异常显眼,这让他在被自己人注意的同时更是引来了敌人的注意,他甚至已经远远看到在对面的联军中有几个原本在队列后面的骑士正从队形空隙间越出,向着他的方向驶来。

    “法兰西,”夏尔仑发出了呐喊“为了法兰西和国王!”

    黑色的骑士用力带动马缰,当他看到联军离得越来越近的队列时,不由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然后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轰鸣枪声,迎面而来的弹丸带着尖锐的声响四下横飞!

    亚历山大再次见到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在城外发生战斗的第二天。

    自从索菲娅离开后,亚历山大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他才肯走出房间,其他时间他都是房门紧闭,这让圣马力诺宫里显得气氛很压抑,即便是名义上作为这座宫殿主人的乔安娜,也不由吩咐身边的人小心些。

    直到当传来城外的联军开始向驻守的法军发起进攻的消息传来之后,亚历山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没有理会身边的人诧异的眼神,而是直接命令乌利乌往罗维雷家的别墅跑了趟腿,请求能与大主教见面。

    德拉·罗维雷不但很快就给了答复,而且答应这就可以见他。

    所以当亚历山大赶到罗维雷家别墅时,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罗维雷家族虽然已经在罗马呆了很久,甚至在两代人之前就已经在罗马定居下来,但是他们却依旧多少保留着北方人的某些习惯,特别是因为与一些德意志贵族以往的渊源,他们的习俗里也始终有着北方贵族的痕迹,就这点来说,反而是波吉亚家很快就融入了罗马特有的那种透着奢靡与略显颓废的气息当中,倒是很难找到来自巴伦西亚的痕迹了。

    罗维雷家依旧秉承着一日两餐的习惯,当亚历山大来到别墅时,也正好赶上罗维雷一家人刚刚吃过下午的午餐,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正在城外爆发的战斗。

    男人们显然对正在发生的战争更感兴趣,他们坐在一起争论不休,有些干脆还推开桌上东西,把桌子当成了战场排兵布阵起来,而女人们显然很厌烦这种话题,而且对她们来说虽然城外的战斗似乎很遥远,但是因为这个造成的很多麻烦却让她们有些难以忍受。

    因为参加午宴的人除了大主教和他的儿女,还有罗维雷家族在罗马的其他成员,所以亚历山大的到来多少引起了小小的波澜。

    迎着几个年轻人探究中有些还透着敌意的目光,亚历山大察觉到自己似乎在这家里不那么受欢迎。

    “我想你应该感觉到自己不是位好客人了,”康斯坦丁远远站在台阶上没有迎下来,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旧不认为亚历山大能配得上巴伦娣“你大概不知道,其实在我家族里有很多人是很希望能与巴伦娣结婚的,这其中就包括我叔叔拉福尔的儿子还有他妻子的弟弟。”

    可那些人现在都对你那位当大主教的爹没用,亚历山大心里暗自说了一句。

    看到亚历山大默不作声的神色,康斯坦丁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身摆手示意他随自己走进别墅。

    几个卫兵的身影从别墅院子里闪过,不由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看到他注视那些卫兵的样子,康斯坦丁略显得意的笑了笑:“那是些山地雇佣兵,这些人都很健壮也很勇敢,说起来我觉得和他们比起来,凯撒的那支保护梵蒂冈的军队就是群孩子们的玩具。”

    压力上默默点头,这次他倒是很同意康斯坦丁的话,毕竟和那些戴着鱼鳍盔,穿着半截套胸甲的瑞士雇佣兵比起来,凯撒那支迄今为止根本就没上过战场的军队,的确是还差着一大截呢。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正在看书,见到亚历山大进来,大主教没有装模作样的继续盯着书本,而是随手拿桌上的一张纸当书签做上记号后就把书放在了一边。

    “那么说,你现在是愿意谈谈了?”德拉·罗维雷开口问到。

    大主教这种不想浪费双方时间的态度让亚历山大倒是很赞成,对那些虚伪的繁文缛节已经厌烦了的他只想尽快让这一切都过去。

    “我会和您的女儿订婚,”亚历山大说,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同时我也会写信给伯爵,相信他很快就可以与那不勒斯主教联系的。”

    大主教双手合什手指抵住嘴唇听着,得到满意答复的他走过来望着亚历山大:“听着我知道在那个女孩这件事上你很不满意,而且我也不否认我的确施加了一些影响,毕竟这关系到太多的人,不过好在大家都很满意,所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至于你与巴伦娣,我希望你对她好些,要知道她是我最喜欢的女儿,如果你肯仔细的去看看她,就会发现她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关注的地方。”

    “是的大人,这个我承认,我会尝试着和她相处的。”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罗维雷并没有说出错,和现在那些贵族们小姐们相比,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无疑是很特立独行的一个了,虽然她的容貌只能用普通来形容,但是她的确称得上是在这个时代有着特别一面的贵族女性。

    德拉·罗维雷似乎对亚历山大的态度还算满意,他转身回到之前坐的椅子边拿起之前放在旁边的那本书,亚历山大注意到那是书的封面上用手写的书名,教会法典。

    “还没有正式成文呢,”罗维雷见亚历山大注意到他手里的书就微微扬了扬“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它真正被颁布出去。”

    希望能看到一部法典颁布,亚历山大明显感觉到了大主教话里透出的勃勃雄心,或者干脆说是旺盛的野心。

    自从西斯科斯四世之后,罗维雷家虽然权势稍逊,但是依旧始终是罗马最有影响的家族之一,只是当亚历山大六世登基后,这一切就多少变了样子,朱利安诺甚至一度被迫远逃法国避难,虽然借着法王查理势头罗维雷家再次回到了罗马,可很多人却觉得这家人要想再像当年那样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是朱利安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看着他手里这本手写稿的法典,亚历山大都能感觉到他那抑制不住的野心,也许就是现在,当别人还在为一把枢机的位子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朱利安诺的目光就已经投向教皇的宝座了吧。

    给一位教皇当女婿?亚历山大忽然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多少有点不真实。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因为这毕竟只是订婚,而事实上订婚之后却又解除婚约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这个只要想想卢克雷齐娅那多彩缤纷堪称让人眼花缭乱的婚姻史就知道了。

    他和巴伦娣的这场婚约能维持多久,亚历山大并不很看好。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将来有着战神教皇称号的人物,亚历山大并不认为他会满意与让自己的女儿只是和那不勒斯伯爵的外甥结婚,或许现在他的确急需这么一个婚约,但是将来如何就很难说了。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看到大主教打开了手稿,从书页当中拿出了之前用来当书签的那张纸。

    “你应该已经知道城外的事情了,”大主教看着亚历山大“法国人已经从皮埃蒙特撤军了,现在联军正在进攻,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能会消灭城外的法国人了。”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正是因为这件事才终于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

    而这几天他虽然躲在房间里,但是却并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是沉浸在离别的痛苦悲伤之中。

    他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准备。

    正如他之前对索菲娅说的那样,随着1497年的到来,罗马将陷入一场即将发生很多事情的动乱之中,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法国人这时候正需要帮助,”大主教把那张纸递给了亚历山大“我要你去办这件事。”

    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纸,当看到这是一封写给联军指挥官的信件之后,亚历山大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这位未来岳父是要坑他啊!

第一二二章 上战场

    德拉·罗维雷家与法国人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当初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为了躲避亚历山大六世的迫害不得不黯然逃离罗马之后,甚至连他的家乡和教区威尼斯都没回,而是直接逃到了法国寻求法王的庇护。

    这一待就是年,直到查理入侵法国,罗维雷才趁势跟着法军回到意大利,所以对罗马城了的人来说,要说谁最不希望法国人失败,那肯定是罗维雷家,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不过即便人人都知道,可由于法国人许多年来与那些城邦贵族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并没有人拿这件事来指责罗维雷家,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自己又会和法国人变成什么样的关系,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另一个罗维雷家。

    所以哪怕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本人就是跟着法**队一路杀回来的,但是只要他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人们依旧是不会如何。

    但是如果他真的上了战场,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现在亚历山大拿着的大主教给他的信件,却是明显的要他去战场走一圈的意思。

    这让亚历山大心里不能不琢磨,德拉·罗维雷是不是想要接着让他送信借联军的刀杀他啊。

    毕竟这时候只要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以已经传回到城的消息,法国人的抵抗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康斯坦丁会和你一起去。”

    大主教接下来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一愣,要说罗维雷想坑他也许还有可能,可要说他连自己儿子一起坑这就不太说得过去了吧,除非康斯坦丁不是他亲生的。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稍微在脑子里一晃,毕竟从后来这位大主教当了教皇之后为了儿子下足血本来看,康斯坦丁应该还是亲生的。

    “法国人的局面不妙,”大主教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女婿正考虑他主教冠冕的颜色问题,看看旁边桌上用一些东西随意摆放出的形状,他敲了敲桌面“法国人在阿皮奥山上的军队差不多快要被赶下去了,如果他们从那里撤退,位于罗卡迪帕斯山上的守军就会完全失去支援,即便罗马人不会直接参战可他们也会被完全孤立包围,那里可不是皮埃蒙特郊外,根本没有任何能防守的地方,而且这样的天气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亚历山大到了这时才隐约注意到桌子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各种摆设,其实隐约似乎就是双方对峙的军队,而且现在看来似乎正如大主教所说,其中一方的局势似乎很是不利。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亚历山大也许未必觉得如何,但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个真正的军人,甚至就是在他将来成为教皇之后的很多年,他都因为以教皇之身亲自策划战争而被冠以“战神佳教皇”的称号,所以亚历山大对他的分析并不怀疑。

    更何况还有康斯坦丁和他一起去,只是他不太明白罗维雷的目的,法国人注定的其实是人尽皆知的,如果不是北方战场上各方关系复杂多半,相互掣肘,以那个贡萨洛的本事也许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已经把法国人赶回老家去了。

    大主教摇动了一个铜铃,随着进来个仆人听命,没一会康斯坦丁被招了进来。

    “我知道你和德·夏尔仑交过手,是在卢瓦尔河谷的比赛上吗,我记得那一次你被他击败了,”看到儿子骄傲的点头,大主教微微敲着手指“我希望你还有机会从他那里赢回荣誉,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这个法国人救出来。”

    “父亲,德·夏尔仑是个真正的骑士,他未必会愿意从战场上逃走,”看到旁边亚历山大略显诧异的神色,康斯坦丁不以为意的说“不用觉得奇怪,败在德·夏尔仑手下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那个人是个真正的骑士,所以很怀疑他是不是愿意就这么逃走,”说着康斯坦丁无奈的松耸了下肩膀“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他离开。”

    “所以我要你们两个一起去,”德拉·罗维雷用手分别指着儿子和准女婿“听着这个德·夏尔仑很重要,所以不论他本人是否愿意都要把他安全的带回来,只要他离开战场他就没有危险了,所以你们得尽快出发了,法国人的失败会比你们想象的快的多。”

    事实上的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出身,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法国人肯定必败无疑,但是当亚历山大两人通过来到罗马城南时,得到的消息却证明了形势完全应验了大主教的预测,法国人以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快得多的速度陷入了糟糕的局面当中。

    当初查理耀武扬威的进入罗马,要求亚历山大六世给他加冕那不勒斯王冠的时候,迫于形势不得不屈从的亚历山大六世耍了个小小的花招,虽然他的确亲手把王冠戴到了查理的头上,但是却没有按照从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加冕之后就形成的约定俗成仪式那样,用口述的方式宣布“上帝承认这一个虔诚的信徒有权继承和佩戴这顶冠冕”这道看似简单,却实际上包含深意的话。

    当时的查理未尝不明白亚历山大六世耍的这个花招,正因为这样,在离开罗马时查理毫不客气的把当时刚当上红衣主教还没几天的凯撒作为人质带在了身边。

    只是让查理没想到的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虽然整天以沾花惹草出名,可却是个很机敏的家伙,所以没有多久就找了个机会从查理那里逃回了罗马。

    而当时就因为有凯撒作为人质,查理对能控制住罗马颇有信心,所以他留在罗马的守军少得可怜,不过因为这座城市的重要,他留在罗马城的守军主将却不是个简单人物。

    “德·夏尔仑不止是位勇敢的骑士,关键他是查理的表兄弟,他的母亲是路易的妻子萨伏依的夏洛特的庶妹,而他本人则以勇敢出名。”康斯坦丁看着远处道路上乱糟糟涌动的人流脸色很黑,说起来虽然他父亲已经提前警告他们局势很不好,但是他却没想想到会是这么个不好法。

    道路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散乱的逃兵,这些即便不开口可看着也不向当地人的家伙只要仔细辨认就可以发现他们就是些法国人,而且在他们当中如果认真找找,还能看到几个似乎身份不低的家伙。

    “连军官都有逃跑的了吗?”康斯坦丁有些恼火的吩咐手下立刻从那些人当中抓几个应该能知道点什么的家伙过来,同时他有些怀疑的看看亚历山大身后的那些阿格里士兵。

    当知道罗维雷的目的后,亚历山大就明白了大主教的目的。

    很显然,如今法国人惨败在即,做为法国人的同党,不论是罗维雷还是莫迪洛日子肯定都会一下子不好过的,而在这个时候唯一能挽回一点局面的就是保证那些驻守罗马的法国贵族们不会被联军来过连根拔,至少这样在将来谈判当中还能付出点代价。

    至于德·夏尔仑,显然就是这些需要保护的法国人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了。

    当然,罗维雷这么做也未必没有想要借机从法国人那里捞上一笔好处的意思,至于说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搀和进来,这是因为作为那不勒斯有名的带路党莫迪洛的外甥,只这一点他就注定摆脱不了“带二代”的帽子,更何况要想从纷乱的战场上找到德·夏尔仑就需要一支军队,而现在除了罗维雷家自己的那些瑞士卫兵,能让他们使用的就只有亚历山大的阿格里人和他手下那少许的波西米亚人了。

    不过看着那些阿格里人,康斯坦丁多少觉得有些怀疑这些士兵是不是能完成这么困难的任务。

    索菲娅的离开让亚历山大失去了心爱的女孩,而纳山的离开则让他失去了波西米亚人这个很不错的助力。

    虽然纳山带走的只是后来在路上召集的那些波西米亚人,他之前从阿格里带出来的那些波西米亚骑兵依旧留了下来,但是这已经足以影响亚历山大的整体实力。

    看着跟随在后面的阿格里火枪兵,亚历山大的心并不平静。

    之前在布鲁依尼山谷地和桑罗尼的战斗让阿格里人从一群农民渐渐变成了一群士兵,他们已经敢于面对来自对面的敌人,当他们举起长矛的时候同样不会畏惧,火枪的轰鸣已经不再让他们因为胆小而变得杂乱无章,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尝试到了战斗之后从失败的敌人那里掠夺来的战利给他们带来的丰厚报偿,这一切足以让一群农夫产生渴望战斗的**。

    但是那些都只是小战斗,现在阿格里人要面对的将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战争!

    可以感受到掺杂着紧张和兴奋的躁动在身后的士兵们当中弥漫,和康斯坦丁的那些瑞士兵比起来,阿格里人就显得让人有点担心了。

    似乎察觉到康斯坦丁怀疑的目光,亚历山大只能无奈的摇头,阿格里人是否能经受得住这次考验的确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真正重要的是找到德·夏尔仑,至于说让阿格里人直接面对联军,亚历山大不由向旁边的康斯坦丁看了看。

    “你们是去寻找我们的朋友,而不是与联军交战的,别忘了我还是热那亚大主教,”德拉·罗维雷在来之前这么吩咐过他们“找到那个骑士然后安全的把他带回到我们的家里保护起来,这就足够了。”

    找到那个人把他带回来,这可真是件简单的事情,亚历山大心头苦笑的同时隐约还有个想法,那就是大主教坚持让他一起去找那个法国人,未必不是为了把莫迪洛这个盟友绑得再牢靠一点。

    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亚历山大心里暗自嘟囔,然后就看到几个士兵连拉带拽的从路边抓了个满身泥泞的人走过来的。

    “大人,我什么都没干!”那个人一开口那奇特的口音就出卖了他法国人的身份。

    “可你当了逃兵,”康斯坦丁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拽过长柄斧钺,从马上居高临下用长长的斧杆狠狠砸在那个法国人肩膀上,只一下就把他打倒在了地上的泥塘里“告诉我你之前在哪战斗,然后带我们回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吊死。”

    “你们,不是联军?”法国人艰难的爬起来诧异的看着康斯坦丁,还挂着冰渣的泥水从他头上流下来,可他不敢去擦只是紧张的看着康斯坦丁。

    说起来自从战斗开始之后法国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和多少敌人战斗,或许敌人的人数并不像想的那么多,但是从一开始就糟糕到家的局势让很多法国人甚至连队形都还没组织起来,就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司令官大人被打死”了的呼声崩溃了。

    “大人,我们的司令官被打死了,是联军的大炮,第一炮他就见了上帝,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后退,听说阿皮奥山上的守军已经完全撤退了,我们根本挡不住敌人。”

    “死了?德·夏尔仑被大炮打死了?”那个法国人沮丧的絮叨着,他的话却让康斯坦丁吓了一跳。

    “不大人您误会了,是迪朗伯爵,我们的前线指挥官,他太不走运了。”法国人赶紧解释,看着康斯坦丁似乎松了口气,这位法国人又试探着说“我听说德·夏尔仑大人到了战场上了,不过好像是去了罗卡迪帕斯山那段防线,阿皮奥山一旦失守,罗卡迪帕斯山那边就危险了,所以他去了那边。”

    “哦果然是这样,”康斯坦丁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罗卡迪帕斯山一带的法军数量还是不少的,这让他对德·夏尔仑的安全多少不那么担心了,然后他又用手里的长斧对那个法国人晃了一下“你,带着我们去找德·夏尔仑骑士,否则就把你吊死。”

    被粗鲁推着前往走的法国人只能暗暗为刚才的多嘴自认倒霉,看着后面跟上来的这支军队,法国人不由为一会是不是还能活着深感焦虑,不过他也只能回头向着正不时传来阵阵大炮轰鸣的战场走去。

    远处一片缓缓升起的坡地后面正涌起阵阵浓烟,带着焦糊与异常恶心的刺鼻气味把寒冷的空气都熏得热烘烘的。

    隐约能听到坡后传来的杂乱喧嚣和根本分不清是什么声音的混乱声浪,亚历山大吸了口那让人不舒服的空气,然后跟着康斯坦丁催马向前走上缓坡。

    在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之间,几处旗帜正在寒风中飘扬。

    旗帜下,一队队排列紧密的士兵正聚集在丘陵尽头明显高高隆起的一片山坡下。

    山坡两边,骑兵在队伍边缘快速来往,而在步兵队列的空隙间,一队虽然样式迥异,但是完全被盔甲包裹的重甲骑士正缓慢却坚定的向前推进。

    一声沉闷轰响突然从远处传来,随着一个隐约可见的黑点从高坡上划着弧线飞速落下,瞬间,下面正在行进的队伍当中掀起了一团波浪!

    与此同时,刺耳的号声从队伍后面响起,那一片片举着如林长矛的长列队形,开始向着山坡上前进了。

    亚历山大再次深吸了口气,一股令人作呕却又瞬间让人心血翻腾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497年月2日,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来到了罗马城外的战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8/ 第一时间欣赏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实心熊所写的《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为转载作品,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那一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没有露出她迷人微笑。那一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还没有屹立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厅前。那一年,马丁路德振聋发聩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没有震撼教廷。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苏丹正窥伺整个欧罗巴。那一年,遥远的新大陆刚刚揭开神秘的面纱。那是漫长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那是灿烂黎明就要到来的前夕!那是“曙光的时代”!!本书Q群:79180533“征服天国的朋友”,欢迎大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