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荒村危局(上)
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事实上说这一年是本世纪最冷的冬天并不为过,至少在路上甚至出现了因为没有防备而被冻毙的旅行者。
糟糕的还不只是天气,当斥候回来报告说前面的桥梁因为雪崩已经被破坏掉后,亚历山大知道这趟旅行的第一个难题出现了。
凯撒希望能打通的并非只是罗马与桑罗尼峰的煤矿之间的道路,他需要尽快让罗马能够得到来自其他地方的消息,同时更希望能及早恢复罗马对这些地方的控制。
亚历山大很清楚凯撒急切的心情,在如今这种随时都可能会因为一场动乱就土地易主的混乱时期,一旦某些地方长期失去消息来源,就可能会给别人以可乘之机。
桑罗尼峰在为罗马提供了宝贵燃煤的同时,还驻守着一支虽然人数不多,但因为地势险要而居高临下的控制着罗马东北部山区的军队,这支属于梵蒂冈的军队因为距离偏远,而法国人显然对煤这种东西也不是很重视,所以并没有受到法国人的关注,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支队伍驻扎在那里,法国人的目光都紧盯在那些大城市上了。
被破坏掉的桥梁是一座横在通向一座村庄外的木桥,从河这边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村庄,而且因为冬天的枯水期,河水其实大部分已经干涸,但是裸露在外的两边河岸有些陡峭,在下面一片竖立支茬的木桥残骸戳在被砸破的冰面上,有几处地方还因为砸下来的桥身堵塞住了河道,拥起了大块大块凝固的冰坨子。
“大人,这地方可不好过去,”一个卡罗手下的阿格里斥候兵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整条河虽然不宽可都很陡峭,即便能下到河底从冰面上过去,可也不好上到对岸。”
“派人尽量向上下游搜索,看看是不是有适合过河的地方。”亚历山大这时也只能这么命令,他有些忧郁的看看对面远处的那座村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卡罗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已经出事,而之前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敌人现在也没有任何踪影,亚历山大总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认输,虽然之前夜里的袭击击退了他们,但是他很清楚敌人并没有遭遇到真正的打击,虽然死了个看上去很重要的人物还丢失了一门火炮,但是如果他们还不死心,对自己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这不是胡思乱想,看看眼前的局面就知道了。
虽然遭到一次失败,可只要敌人一路骚扰,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毕竟敌人在暗而自己在明,更何况对方对他的目的地很清楚,只需要在路上安排几次袭击,就足以能让他疲于奔命了。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亚历山大甚至怀疑桥梁是被人蓄意破坏的,如果他就这样命令队伍过河,也许刚走到冰上就可能都受到袭击。
对面的村庄看上去静悄悄的,哪怕知道河这边来了这多人,也不见有人出来观看,这让亚历山大隐隐感到不对劲。
“把桥重新修起来要多久的时间?”亚历山大问身边的阿格里人,他们当中有些在农庄里干过木匠活,虽然知道要重新建造一座木桥不是个小工程,但是他也只是要能通过就可以,并非要建一座新桥。
“大人,这可说不好,”一个阿格里士兵搬起块石头向河里砸去,随着石头恰哈砸中一大块凸起了冰坨,然后在冰面上滑出很远,那个士兵摇摇头“要想勉强能果然还是可以的,我们可以从树林里砍些大的原木在河面上就着那些原来的桥桩固定下来,不过这样的桥经不住多少人,我们这么多人过去很不结实啊。”
亚历山大微皱眉梢,他知道这个士兵说到没错,在没有各种工具的时候根本无法重新修好这座木桥,而且如果敌人真的在附近窥视随时准备偷袭,这也不是个好主意。
“派人到对面的村子里去,让他们给我们准备些热水还有热的食物,”亚历山大对斥候吩咐着“小心些,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撤出来,我可不想为了吃的损失掉你们。”
“遵命大人。”一个斥候感激的点点头,立刻带着同伴沿着河岸向下缓缓走去,他们要从那里从冰面上过河。
如果我是那些敌人会怎么做呢?亚历山大心里想着,他站在河岸边仔细打量着对面的村庄,那里看上去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而村庄后面更远处就是大片大片一直蔓延向两边看不到尽头的高耸丛林。
当亚历山大站在河岸上观察对面情景时,就在河对岸村庄的后面的树林里,正有两个人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观察着他。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河?”其中一个人问,这人有着头很浓很长的棕色卷发,发稍一直垂到后背,让他看上去好像头颇为雄健的狮子,而另一个人比他年纪大些,他的身材偏矮,已经显得稀疏的头发在风中飘来荡去的。
“我想他正担心可能会遭到袭击,”矮个子说着指了指河岸边沿忽然冒出现的几个黑点,这些黑点显然是人,他们好像很挣扎着攀上岸来,然后几个人小心的向村子里走去“我们这个年轻人还是很谨慎的。”
“堤埃戈那个笨蛋把事情搞糟了,”长发男人不满的说“最糟的是他不但送了性命还一无所获,而且还让这个贡布雷警惕起来了。”
“不要再骂堤埃戈了,他已经去上帝那里了,他是个好人和虔诚的信徒,不过鲁莽要了他的命。”矮个子阻止了同伴的抱怨“而且你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小伙子要比我们想的谨慎狡猾的多,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小看他了。”
长发男人虽然不情愿,可还是点点头,他从树后走出来靠在树身上仔细看着那些人,因为身上的衣服是深色的,他们又是在树林的阴影里,所以并不担心被发现。
“当初我们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一直被关在修道院里的毛孩子,可没想到他倒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意外,”矮个子和同伴一样靠在树身上两臂抱着肩膀看着那几个斥候进了村子“我们就和堤埃戈一样都小看他了,所以这次得小心点,毕竟如果再失败,大人的耐心就耗光了。”
长发男人嗯了一声,然后又有些奇怪的问:“不过我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对这个小子这么注意,他究竟是谁?”
“这不是我们该打听的,”矮个子拍拍同伴的手臂转身向树林里走“我们只要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说到这,他停下来回头向对岸看了看“也许之前那些去找他的人当中有人知道他是谁,可惜他们都被坤托那个家伙给杀了。”
说到坤托,两个人都不由沉默下来,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可他们依旧忘不了当初在那座叫阿尔斯真陀的小城里袭击那个人时的情景。
即便是在毫无防范之下,当他们一群人发起袭击时,坤托仓促之间的反击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威胁,即便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那个人居然还能逃掉,虽然最后发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冰凉,可为此搭进去好几条人命,这让他们过了这么久依然无法忘记。
斥候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
经过仔细询问,亚历山大大致了解了对岸村庄的情况。
这是个属于梵蒂冈的村庄,附近的田地都是教会的,从村子一直向树林后面的东北方延伸,很大一片土地。
法国人的到来似乎没有给这个村子带来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整天靠种地为生,和往年一样,在冬麦播种之后的农闲期里,村子里的人会做些其他营生,虽然按教规他们是禁止离开这座村庄的,但是还是有人会趁着这个时候悄悄的离开村子去更大的城镇寻找谋生的机会。
一个很普通的村庄,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听着斥候的报告,亚历山大不由微微沉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村子里的人看到我们为什么不出来?”亚历山大问“不要说他们没看到我们。”
“他们说是因为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斥候回头看看树林“他们说最近因为道路不通,曾经出现过小股的强盗,而且他们原本有两个到前面城镇里准备卖些东西的村民也遭了抢劫,其中一个还因为受伤刚刚死了,所以他们害怕我们不敢靠近。”
说到强盗,亚历山大倒是多少有些理解了。
虽然是在教皇直辖的领地里,但是在这种事动荡年代也并不会比其他地方更安全,甚至有时候村庄之间的旅行都多少有些危险,特别是当身处雪灾,附近又因为道路不通变得孤立无援时,强盗变得大胆而有凶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们得过河去,”亚历山大看了看对面的村庄“一半波西米亚人留在河边,我要带五十个人过去。”
“大人,还需要带火枪兵吗?”一个阿格里士兵的头领问,看到亚历山大琢磨,他就又说“如果有事火枪兵可以随时开枪报信。”
亚历山大想了想点头同意。
事实上他并不想太多的分散火枪兵的力量,亚历山大很清楚以现在火枪的威力,如果不能集中使用,不但不能发挥作用,有时候甚至可能反而成为累赘。
而一个训练有素的优秀火枪兵对他来说,价值丝毫不亚于那些贵族眼中的骑士。
亚历山大希望火枪兵将来能成为他军队里的中坚力量的,尽管如今不论技术还是规模,火器都还无法与冷兵器较量,但是他当然知道火器将注定取代冷兵器。
亚历山大希望自己是那个引领火器真正称霸战场的关键人物,而不是别人。
至少不能是贡萨洛。
亚历山大一边琢磨一边看着波西米亚人纷纷下马,因为战马无法过河,波西米亚人只能临时从骑兵变成了步兵。
几名阿格里火枪兵也做好了准备,他们要跟着亚历山大一起过河。
因为是冬天的枯水期,河面的水位很低,从上面河岸下到河床里显得很陡峭。
而河面上虽然已经结了冰,但是踩在上面总是让人不放心,看着前面正小心翼翼走着的波西米亚人,再看看脚下微微透明的冰面,亚历山大不由暗想,如果这时候河面忽然裂了,那可就是真要了他的命。
对岸的河床不是那么陡峭,多少还能让人向上攀爬,当亚历山大好不容易爬上河岸时,看着已经明显暗下来的天色,他不由催促加快速度,进入村子。
这是个大约只有几十户的小村庄,和他们要耕种的土地比,这个村子里的人实在不算多。
可亚历山大知道虽然土地很多,可实际上这些农民自己是得不到什么实惠的,作为教廷所属的教产,他们除了要缴规定什一税,所有收入的7成都要缴给教廷。
这听上去也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这对这些农名已经是很仁慈的了,有些领主甚至会让他们的领民缴更多份额的各种实物税,而如果要把这些实物税变成纯粹的钱款税,其中要折算的损耗还要另算。
进入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多,回头看看对岸已经亮起火光开始宿营,亚历山大让斥候兵带着他向村子里一户看上去还算有点体面的房子走去。
沿途上,他可以看到一些村民从自家房门和窗户向外张望的目光,也能看到一些院子里闪动的身影,那些村里的人似乎都想看看,却又似乎顾忌什么。
“大人,听村里的人说这段时间经常来强盗。”
一个斥候解释着,当来到那家的门口时,斥候刚要伸手拍门,没想到房门已经自己打开。
一个看上去头发已经灰白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先看看之前来过的那个阿格里士兵,然后才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亚历山大。
“这是我的领主,阿格里的贡布雷老爷,”士兵故意用傲慢的语气说“我之前已经对你们说过了,我们要征用你们这里的房子。”
“请您原谅领主老爷,”那个农夫鞠了个躬“这里的一切都是归前面镇子上的牧师老爷的,您能不能在这里住下来得由牧师老爷答应才行。”
阿格里士兵的脸上露出了怒意,他似乎觉得在自家老爷面前丢了人,立刻愤怒的伸手在那个农夫胸口推了一把。
“让开,我的领主是阿格里的贵人,就是罗马的红衣主教还有那些大贵族都对我们的领主很客气的。”说着士兵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我们大人是奉了教皇陛下的命令在执行任务,连枢机主教大人都为他祝过福。”
士兵的话让农夫脸上露出了诧异和难以置信,他用敬畏又透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似乎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家里忽然来了位大人物。
“好了,我们只是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到前面镇子上去,这里的桥需要联系前面镇子上的人修起来。”
亚历山大随口说着走进了房子随意打量,渐渐的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他又走到门口向外面村子里看了看,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不论是这栋房子还是整个村庄的看上去很普通,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漏掉些什么。
而在村外的树林里,那两个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亚历山大他们过河的两个人,正看着村里点亮的灯光。
“差不多了。”长发男人说。
“再等等,有耐心才能做成事,”矮个子一边安抚着同伴,一边把手里的剑在石头上又磨了几下,摸着锋利的剑刃,他慢悠悠的说“我们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晚上的时间。”
第四十九章 荒村危局(中)
在15世纪末的偏僻村庄里,夜晚是十分单调的。
灯油是很贵的,如果不是亚历山大他们的到来,村子里晚上甚至不会点灯,而且虽然这户人家要比村里其他家庭富裕些,可他们也用不起真正的灯油,而是用羊油代替。
所以屋子里不但被泛起的烟气熏得黑乎乎的,而且还有着股很难闻的味道。
亚历山大他们的到来的确给这个村子里的人找了不少麻烦,至少几十个人的住宿让整个村子一时间鸡飞狗跳。
波西米亚人被安排到了一户户的人家里,不管是不是愿意,面对这些带着武器的陌生人,村民都只能默默的接受了这种安排。
亚历山大住的这户人家是村长的家,在村子里自然算是富裕户,不过即便这样房子也并不比其他人家更舒服些。
村长家的房子是个很大的凹形,除了正中间作为客厅,起居室,餐厅还有其他所有功能的大房间之外,在正厅后墙的两侧各开了一扇门,有两条过道从这两扇门分别通向后面,穿过几米长的过道,就是卧室。
两边卧室打开窗子可以相互看到,卧室中间的空地上则是这户人家的后院,种着一点蔬菜。
亚历山大住在房子左边的卧室里,当看到屋里简陋的除了一张木床就是两个显然是主人家自己做的长条木凳后,亚历山大微微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头倒在了床上。
房子虽然很冷,可床上倒是铺了很厚的芦草,躺在上面软软的,这让亚历山大的睡意一下子上来了。
一段时间来他一直在到处奔波,哪怕是在罗马的时候,他每天的日子过的也很紧张,特别是这几天,因为从离开罗马后不久就发现被人跟踪,然后又忽然遭遇到袭击,所以已经连续几天的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这让亚历山大的身体已经很疲惫,所以头一沾到床铺,倦意不由就迅速袭来。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努力坐了起来,卡罗还没有回来,这始终让他有些担心。
在所有阿格里人当中,卡罗显然是他们当中最让亚历山大满意的,这个猎户出身的士兵十分机灵又愿意学习,如今他在纳山身边正努力的学习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兵军官,同时利用他之前作为猎户掌握的那些知识,正在尝试如何成为一个同样优秀的斥候。
亚历山大对他军队的未来是有计划的。
他希望在如今依旧需要依靠波西米亚的同时,能尽量让阿格里人变得更有纪律也更能在将来的各种战斗中变得勇敢和坚定一些,虽然知道这样的要求除了各种有效训练,更重要的还是需要真正经过血与火的战斗才能培养出来,但是他依旧希望阿格里人能尽量通过训练,而不是牺牲来掌握这些战斗的技巧。
之前夜里发生的战斗经过让亚历山大意识到,在面对危险时能否坚定是军队是否能坚持下来的关键,想想如果不是提前发现了敌情,然后又提前派出波西米亚人从背后偷袭了敌人的那门火炮,也许阿格里人在昨天夜里就已经崩溃失败了。
从布鲁依尼谷地的战斗就可以看出,阿格里人虽然并不缺乏勇敢,但是他们显然缺乏有纪律的组织,当面对敌人的进攻和锋利的武器时,他们也许敢于面对,但是却依旧不能依靠严谨有效和令行禁止的纪律性让他们的行动变成一个整体。
严厉有效,甚至是残酷的训练,亚历山大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他已经决定要在之后加强阿格里人在战斗中的配合能力,虽然之前从阿格里出来之后的一路上这种训练始终没有停止,但是不论是布鲁依尼还是昨天夜里在河岸边的战斗,其实战斗的规模都并不很大,而且必须承认这两次的战斗不但并不不激烈,甚至敌人的指挥者也都并不高明。
正是这样的运气,让阿格里人虽然两次战斗表现的只能说强差人意,关键是他们两次都依仗了波西米亚骑兵的帮助。
亚历山大必须考虑如果没有波西米亚骑兵的支援下会怎么办,甚至要考虑如果面对的就是如波西米亚人这种对手时,阿格里人该如何抵抗得住。
他心里心事重重的琢磨着这些问题,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总能这么走运,特别是想想虽然现在远离真正的战场,但是今后很多年意大利将会面临一场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而自己很有可能很长时间里都要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他可能就要面对如凯撒,贡萨洛,甚至是路易十二这样的对手,只要想想有可能会和这些号称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天才们对抗,亚历山大就觉得自己除了尽快训练出一支足堪大用的军队,就没有其他出路了。
难道还要再找一个修道院躲起来,或者是带着索菲娅和已经算是丰厚的细软找个地方去享清福?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不可能,从离开圣赛巴隆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不会就这么甘于寂寞的。
亚历山大心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外面一个士兵好像碰倒了什么东西,先是哗啦的声响,接着就响起了低骂,然后又过了好一会才有士兵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推门进来。
“大人,您要的热水。”士兵身上的衣服湿乎乎的,在把热水盆放在地上后,还低声骂了一句。
亚历山大一边脱下靴子把双脚放在热水里泡着,一边随口问:“刚才怎么回事,撞到什么了吗?”
“真是倒霉啊,”士兵摸着明显有些乌青半边脸“刚才给您端水来的时候不知道谁在过道里放了个小车子,直接踩上去摔了个跟头水全洒了而且撞到了脸。”
“小车子,孩子的玩具吧。”亚历山大微微一笑,这些阿格里人都是些农夫猎户,伺候起人来当然粗手大脚,这倒让他有点想念机灵的乌利乌了。
甚至他还有点想马希莫,和这段时间整天在罗马和人勾心斗角的日子比起来,在那不勒斯的时光可算是很悠闲了。
垫得厚实的床和热水泡脚的舒服带来的倦意再次袭来,亚历山大的头有些发重,他让觉得天大的事也放到明天再想,现在要好好睡上一觉。
外面的冷风呼啸,到前面村镇找能修桥的人,派出人手去找卡罗,还要等待对岸的军队找到能让人马都过河的地方,自语的念叨着明天要做的事情,亚历山大慢慢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色很浓了,当后半夜风声渐渐小了些时,月亮出人意料的从被驱散的乌云后面显了出来。
月光渐渐皎洁,如霜的月色照在雪地上透着异常明亮,整个村子都沐浴在这银白色的月光之下。
村外的丛林里悄悄出现了一群身影,在月光下,这些人就着光亮悄无声息的向村子靠近,他们手里的武器同样闪着光亮,不过这光透着的除了冰冷还是死亡。
忽然变好的天气有些出人意料,当看到天上乌云渐散时,矮个子已经意识到不妙,他没想到天气会忽然转好,随着月光渐盛银亮如洗,他知道事情有些糟糕了。
他立刻和长发同伴商量,很快两人决定分别带着一队人从村子两边悄悄接近。
“那个贡布雷应该是在村子里过夜的,”矮个子猜测着“而且应该就是在村长家里,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村长的房子,记住在找到他之前尽量不要被发现。”
“如果被发现了就不要和他那些士兵纠缠,”长发男人叮嘱手下“波西米亚人虽然很厉害,可别忘了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的多,我们的目的是贡布雷,只要找到他就可以了。”
这么吩咐着,两队偷袭者开始谨慎的从树林里出来,对他们来说最苦难的是如何接近村子,因为月光把村外满是大雪的空旷空地照得雪亮雪亮的,卫兵很容易就能发现。
不过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村人们挖掘出来用来做为冬天枯水期灌水的浅沟,更凑巧的是浅沟虽然不深,但是挖出来的土却恰好都堆在了靠近村子的一边,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一道屏障,哨兵除非是一直盯着这道浅沟,否则只要小心些是不会被发现的。
“圣雅各保佑我们,我们先过去。”长发男人低呼了一声,他第一个匐身沿着浅沟向前面潜去,其他的人在后面悄悄跟着向村子逼近。
矮个子蹲在一处隆起的土包后面看着他们,他需要从村子另一边的一片菜园潜入,这样才能保证一旦被发现,住在村长家的亚历山大不会从另一处及时逃掉。
只要纠缠住他的那些士兵,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毕竟他只带了几十个人,大多数士兵都留在了河对岸,自己这边的人数可比他多得多,而且村里的人也不会帮助他们。矮个子心里盘算着。
在看到同伴那队人已经开始迅速接近村子时,他向身后摆摆手,带着人在稍微绕了点远后,开始向着那片菜地靠近。
亚历山大做了个梦,他梦到了箬莎。
自从离开那不勒斯后,他和箬莎就没再联系,虽然之前倒是写了封信,但是一直以来因为匆匆忙忙的,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想他的“妹妹”。
恍惚间,亚历山大似乎回到了之前在半山别墅里时的那些日子,他似乎又看到了箬莎坐在桌子对面和他斤斤计较的争论阿格里与科森察之间的贸易分配,还有一些关于如何两家联合起来向塔兰托那些目光短浅的商会们施压,逼迫着他们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
渐渐的,坐在桌子对面箬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亚历山大就觉得自己好像一边说“不行,这是你妹妹,至少名义上是你妹妹”,一边却搂着箬莎开始亲吻她灿烂靓丽的金发,还有她那光洁漂亮的额头,接下来就如同当初因为聊得太疲劳了就随意睡在床上打盹时那样,两个人蜷曲着身子相互依偎着躺在床上。
然后,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床头,然后就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索菲娅那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特有的笑声再次在亚历山大耳边响起,同时她端着水盆洋洋得意的看着被淋得象个落汤鸡似的自己两个人。
“我要杀了这个波西米亚女人!”箬莎愤怒而熟悉声音也再次响起,她从床上跳起来就去抓摆在桌上的火枪,那好像是头天刚刚按照自己的设想做好的燧发枪。
“别激动,别激动,她还是个孩子,别和她计较,她还是个孩子!”亚历山大记得自己又一次扑上去抱着箬莎试图拦住她。
可是,那里好像不对。
我当时好像说的不是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要说孩子?
孩子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吗?
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快要醒了,可他又似乎还陷在之前的梦境之中。
“为什么要说孩子,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想起来亚历山大,快点想起来。”亚历山大身子动了动,可温暖的被窝让他不想睁开眼睛。
长发男人手中的短剑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他这时已经紧贴着村边一个房子墙下的阴影向村长家靠去,不远处拐角的地上有个影子走来走去,那是个哨兵。
他贴着墙壁尽量靠近,同时紧盯着映在地上的那个身影。
当看到那个影子再次转身时,长发男人迅速从拐角闪出,他从背后探手按住哨兵嘴巴,在向后用力一扳的同时,右手里短剑已经狠狠的刺入了哨兵的后心。
哨兵的身子只抖了一下就向下坠去,长发男人稍一松手任由他倒下,同时他举起手臂向前一挥,一片人影立刻悄无声息的向村长家的方向包围过去。
箬莎还在生气,而索菲娅却好像没心没肺似的依旧用那种奇怪嗓音笑个不停,亚历山大有些生气了,他转过头准备呵斥一下,却看到索菲娅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拿着个木头玩具车晃来晃去,只是这车看上去很粗糙,而且好像还被人踩了一脚快散架似的样子。
“索菲娅,你怎么把村长家的玩具车拿来玩了?”随着这随口问了一句,亚历山大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半山别墅,而是就在这处河边荒村里。
紧接着,亚历山大从梦境中骤然惊醒!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村子哪些地方不对劲了。
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可自始至终没有看到村子里有一个孩子
亚历山大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就在他光着的双脚踩在冰冷地面的同时,一声惨叫就在他门外不远处响起!
第五十章 荒村危局(下)
惨叫声骤然响起时,亚历山大光着的脚刚刚落在地面上,冰凉的气息让他不由稍一哆嗦,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声虽然短促却十分刺耳的叫声。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猛的推开!
亚历山大立刻转身,他的手摸向床上,就在枕头边正放着一柄火枪。
“大人,有人偷袭!”
一个衣服凌乱,眼中闪着惊恐的阿格里士兵闯进了房间,而就在他这声大喊发出的同时,外面已经大乱,呵斥声,咒骂声,兵器的碰撞声和死伤者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亚历山大从床上抓起佩剑和火枪冲到门口,隔着那个士兵他就看到在前面过道尽头的起居室里似乎人影晃动,紧接着两个阿格里士兵倒退着向过道里退来,其中一个人不停的挥舞长剑,就在他身子忽的一顿,然后闷叫着倒在地上时,他后面那个阿格里人终于装好的弹药,然后根本没有瞄准就举起来对着过道门口出现的一个身影扣响了火枪。
火枪的轰鸣在不大的过道里显得异常响亮,震耳欲聋的枪声与喷射出的烟雾充斥整个过道,起居室里霎时传来了慌乱的叫声。
“大人,回去!”门口卫兵用力把亚历山大推回到房间,而这时外面整个村子早已经到处都是混乱的战斗声。
这时过道里已经传来了搏斗声,卫兵不顾一切的用长条凳顶住门,然后跳上床用脚踹开了窗户:“大人快逃出去!”
亚历山大这时已经顾不上什么,他这时甚至顾不上埋怨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的没有想到敌人会偷袭,只是当他踩着窗边一跳,双脚落的积雪上时,冰冷刺骨的感觉才让不由从恍惚当中突然一清醒。
这时村子里的波西米亚和阿格里人已经全都被惊醒,但是因为分别住在不同的房子里,当战斗开始后,他们顷刻间就陷入了措不及防的各自为战当中。
除了身边的几个卫兵,没有人顾得上亚历山大,所有人要么居屋自守,要么已经冲到外面与突然遭遇敌人展开肉搏,因为太过突然,甚至阿格里士兵来不及给火枪装上弹药,只能和波西米亚人一起抓起短剑或是能够使用东西当做武器与突然出现的敌人战斗。
亚历山大房子后面是条小巷,他刚刚向前跑出没有几步,一个身影忽然出现,那人手里晃得人眼睛刺目的长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那人似乎也被忽然出现的亚历山大吓了一跳,可接着他就喊叫着冲了过来。
亚历山大本能的抬起右手,黑暗中火枪的燧石敲击在火帽砧片上的声音在这小巷里显得异常的响,那个人吓得本能的停下脚步举起手挡在眼前。
但是想象中的枪声并没有出现,火枪哑火了!
就在那人刚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时,亚历山大却已经在举枪做势的同时冲到了他的面前,短剑毫不犹豫的向着举着两笔把胸腹完全暴露出来的敌人身体刺去,锋利剑刃立刻在那人肚子上捅出了个冒着血的窟窿。
然后不顾对方还在痛苦惨叫,亚历山大奋力拔出剑来推开敌人向着小巷外面跑去。
只有亚历山大自己知道,他的枪里根本没来得及装填弹药。
这时黑夜里的混乱已经遍及全村,到处都是喊声,骂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与濒死者的惨呼求助声。
终于,一处房子里响起的火枪声吸引了附近正在奔来的几个敌人,他们喊叫着向那处房子冲去,但是两把雪亮的马刀却堵在了门口,甚至有一个冲得太猛的家伙被迎头一刀砍下了半条手臂,在那人抱着短臂弯着身子不住惨叫时,一根长长的枪管忽然从门口出现,举枪的人直接用这个堵在门口的倒霉家伙当做掩体,对着外面拥挤晃动的人影开了一枪。
又有人发出了惨呼声,不过这一次声音很快消失,而接下来却是愤怒的咒骂,很显然这一枪并没有打中要害。
亚历山大奋力向前奔跑,当他知道找到袭击后,他就知道要想把分散在村子里的人组织起来是不太可能了,敌人虽然也是各自分散进攻,但是他手下这时候大多数都已经被堵在了房子里,而且因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这么贸然冲过去是很危险的。
在那个唯一的阿格里士兵的保护下,亚历山大趁着混乱奋力冲向村外,他相信河对岸的营地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村子里发生的突变,虽然有河流阻挡,但是只要能有十几个人过河就能帮助到他们。
又是几个敌人出现在前面,亚历山大立刻向一堵矮墙后面躲去,但是显然他的动作稍慢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
几个人疯狂的冲了过来,对方人多势众,再用没装弹药的火枪恐吓已经不起作用,亚历山大不得不和那个卫兵挥舞短剑准备应战。
一条身影忽然从旁边房顶上跳下,那个人手里马刀在空中一挥,跑在最后的敌人立刻被从身后突然发起的偷袭击中惨叫一声被砍翻在地。
“是大人!”那个波西米亚人一边叫喊一边向回头看向他的那几个敌人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几个波西米亚士兵也纷纷从房顶跳了下来。
突然来的援军让亚历山大和那个卫兵不禁惊喜交加,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立刻加入战斗。
随着马刀挥舞,敌人立刻又被砍翻两个。
剩下的人见势不妙,立刻一边叫嚷一边逃跑。
“不要追了!”亚历山大立刻大声阻止着准备追杀上去的波西米亚人。
“大人我们被偷袭了。”
“现在怎么办?”
波西米亚人七嘴八舌的喊着。
“赶快离开这,向岸边撤,告诉所有人向岸边撤,和我们对岸的人会合!”
亚历山大丝毫没为暂时击退了几个敌人高兴,他知道那些人应该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想想现在还在他口袋里揣着的那张画像,他就能想到敌人袭击的真正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杀掉他。
亚历山大猜想的不错,就在他们刚刚重新向村外奔去时,那几个被他们击退的敌人已经大声喊叫了起来,他们喊的是:“贡布雷在这!”
开始还没被注意的叫喊声渐渐引起了注意,敌人纷纷放弃了与波西米亚人的纠缠战斗向着声音的方向冲去,而波西米亚和阿格里人则在听到这叫声后也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双方开始从不同的方向向着河边奔跑,跑在最前面的是亚历山大和他带着的几个护卫,四周则是几乎交错混淆在一起的双方人马,在一阵阵喊叫厮杀声中,所有人都向河边不停奔跑着。
这时候河对岸的营地早已经被惊醒,火光和人影闪动中,波西米亚人和阿格里人都冲到河岸边,有些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沿着黑乎乎的陡峭河床向下面攀援。
还有不太远就能冲到河边了,亚历山大一边奔跑一边想,脚已经被坚硬的石头和锋利的冰块刺得血肉模糊,但是他顾不上这些,身边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只还有五六个人保护着他。
忽然,几条身影从旁边一处有着很高枯草的矮丘后面冒出来,其中一个人手里的剑只猛然一挥就砍翻了一个措不及防的波西米亚人,接着一个头发很长个头魁梧的人影不住挥动着一柄剑身很大的长剑向着亚历山大扑来。
“大人快走!”剩下的唯一一个阿格里士兵只来得及举起剑抵挡了一下,就被那柄大剑砍断了剑身,伴着惨叫,那个阿格里人的肩膀上喷出一团血水,不过那人的剑似乎卡在了那个士兵的肩骨里拔不出来,一时间他愤怒的叫嚷声和濒死士兵痛苦的惨呼声混在一起,两个人的身影也纠缠在一起,直到其中一个被狠狠甩了出去。
这短暂的纠缠给了亚历山大时间,他继续向前奔跑,远远的已经看到了河岸的阴影。
“你跑不掉的,贡布雷!”长发男人迈开大步向亚历山大追来,他的牙齿和手里的大剑一样在月光下反照着瘆人的光,双眼紧盯着亚历山大的背影决不放松,他甚至直接从一个正和手下打斗的波西米亚人身边冲过却看也不看一眼,他的目标只是亚历山大。
脚下的疼痛深入骨髓,亚历山大能感觉到背后的威胁正逐渐逼近,可他的确快要跑不动了,脚的疼痛让他每迈出一步都疼得双腿颤抖。
又一个波西米亚人倒下,这时候围上来的敌人更多了,亚历山大不得不扔掉这时候毫无用处的短剑,抓起一个同伴扔下的长剑,他和几个波西米亚人相互紧靠着挥舞兵器试图摆脱敌人,但是已经闻讯赶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波西米亚人和他们纠缠在一起,这时候亚历山大这几个人应该早就被包围歼灭了。
“这次你终于跑不掉了,贡布雷你要死在这里了。”长发男人同样不住喘息着,大剑虽然使用起来凶猛,但是分量也重,长发男人虽然体格健壮,但一路追上来他感到有些胸口发闷气喘吁吁。
亚历山大回头看向河对岸正匆忙过河的军队,两边只隔着一条已经半干结冰的河流,但是他的手下却来不及过来救自己。
“大人,退到后面去,”一个波西米亚人喊了一声,他举起马刀在长发男人面前晃刺了下,趁着对方身子一退,他立刻向前冲去,同时另外几个波西米亚人护着亚历山大再次跑起来。
但是这时候已经有几个敌人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随着两声呵叱中夹杂的惨叫,一个波西米亚人分奋力砍倒了对面两个敌人,但是当他面对第三个敌人时,一柄抖动的长戟锋利的枝杈突然从侧面划开了他的肚子。
波西米亚人一下摔倒,他一手用力抱着不住喷溅血浆的肚皮,一边喊叫着胡乱挥舞马刀,但是几个敌人的身影在他头顶晃动,几根长矛和刀剑立刻高高举起,随着此起彼伏的不停戳刺,那个波西米亚人终于没了动静。
“贡布雷你还往哪跑!”
长发男人挥刀逼迫开眼前的波西米亚人,大步向亚历山大冲去。
宽阔锋利的剑刃狠狠砍在眼前,崩起的冰渣弹在亚历山大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看到这一幕,河岸两边不由同时响起喊叫!
长发男人再次举起剑,这时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在亚历山大身后的河岸边,忽然冒出个脑袋。
接着他就看到了黑暗中闪起的一道火光。
“嘭!”的一声,沉闷的枪声传进长发男人耳朵时,他觉得喉咙好像忽然被人硬塞进了一团烧红的沙子,那种火辣难受的感觉让他不由向用手捂住喉咙,但是当他抬胳膊才发现原本握着长剑的右手血肉模糊,两根手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于此同时,黑暗中,亚历山大听到了卡罗熟悉的喊声:“大人,这边!”
亚历山大转身向着卡罗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当面前出现陡峭的河床时,他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
但是他没有掉落在冰封的河面上,而是直接摔在了河岸一块突出的斜坡上,然后脚下不稳,从来不及拉住他的卡罗身边向河道里滚去。
当亚历山大昏头转向的落在冰面上,打着转的滑出去时,他听到了斜坡上卡罗的发出的大喊:“阿格里人注意,射击!”
顷刻间,亚历山大觉得就好像头顶上响起了一片炸雷,当他终于抬起头上,才看到头顶河道的空中已经被腾起的硝烟完全覆盖。
对岸营地里的阿格里士兵排列着站在岸边,成排的火枪向着对岸喷射出道道火光,白蒙蒙的硝烟一时间完全封锁了河面。
这时卡罗早已经跳到冰面上向亚历山大跑来,他踉跄的跑到亚历山大身边拽着他拼命向对岸跑去。
当终于扑到陡峭的河岸时,他们听到了另一边隐约传来的一声声的吼叫:“贡布雷,你跑不了的,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第五十一章 觉醒
河道很宽,又是在夜里,所以火枪兵们虽然成排的射击,但起到的也只是威慑罢了,甚至就在他们不停射击的时候,对岸的战斗依旧在进行。
波西米亚人和剩下不多的阿格里人尽量聚集起来抵抗抵抗敌人,而这个时候长发男人还站在岸边对着已经爬上河岸的亚历山大模糊的背影大声喊叫。
“派人过去接应我们的人。”
刚刚踩到对岸的土地,亚历山大就向卡罗大声命令,然后在他准备转身回头看时,忽然脚下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立刻引起四周人们的惊慌,当把亚历山大扶起时,他们才发现他的双脚都是血淋淋的,左脚脚面上还有根断了树枝戳在外面。
“快把咱们的人救回来,”亚历山大穿着粗气再次催促,到了这时他才感到双脚钻心的疼,可他只是让人为他包扎起来,坐在地上他盯着传来阵阵呐喊杀声的对岸“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一定能坚持到我们回去救他们的。”
“大人,我会去救他们的,现在你要听我的,快些回去否则你的脚会冻伤的。”卡罗叮嘱一声,然后抓起支火枪边大声吩咐一些之前已经下到河道里的士兵继续前进,边沿着河道大声下着命令“过河,过河!”
士兵们开始沿着陡峭河岸向对岸前进,而在这时,对岸已经被包围的波西米亚人则不顾一切的向河岸边冲击,准备和同伴会合。
“佩里莫,”矮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长发男人面前“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放过那个贡布雷?”长发男人不甘的质问。
“我们得走了,否则可能会很麻烦,”矮个子抓住叫佩里莫的男人手臂“别忘了我们不是来打仗的。”
长发男人狠狠的吐出口气,又再次向对岸看了看,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而且看着正在纷纷跑过冰面向这边河岸奔来的敌人,他也清楚局势可能会不妙。
“走吧,总会有机会的。”矮个子拽了他一下“带上我们的人,别忘了大人还等着我们的消息。”
正在拼命抵抗的波西米亚人忽然发觉眼前的压力骤然一松,随着一声声的呼哨,正在进攻的敌人纷纷退去,他们甚至还有人趁机向没来得及逃掉落了单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这些敌人似乎对这一带很熟悉,一旦决定逃跑他们就立刻四散分开,向着黑乎乎的树林里跑去,然后钻进林子再也不见踪影,
损失惨重的波西米亚人推着疲惫的身体,只能看着他们背影大声咒骂,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追上去。
当听到身后传来同伴的呼声时,这些全身浴血,几乎没有幸免负伤的人才再也坚持不住,有些缓缓坐下,有些却忽然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亚历山大损失惨重,总共带过河岸的0名卫兵伤亡过半,所有阿格里火枪兵全部战死,阵亡重伤的波西米亚人有3个,而剩下的人也全都多少受了轻伤。
一次偷袭战斗损失了将近六分之一的人,这让亚历山大在痛惜伤亡的同时彻底愤怒了!
当手下把一个没来得逃跑的负伤敌人带到他面前时,双脚已经重新清洗包扎的亚历山大坐在村长家的起居室里,神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俘虏。
很显然,这个人也知道等待他的肯定是残酷可怕的命运,但是他似乎依旧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他张嘴要说什么,却被亚历山大抬手拦住。
“卡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亚历山大低声问,到了这时他才来得及询问卡罗“之前你去哪了?”
“大人我没找到你们,我是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卡罗看着那个俘虏“我原本打算跟着这些家伙后面发现他们埋伏的地方在哪里,不过没想到我跟着的那几个人根本没和他们的同伴汇合,等我发现他们把我引得太远准备往回走时,却已经找不到你们了。”卡罗说着脸上露出了郝然的神色,毕竟他这次有些过于贪功,他已经听说了在布拉恰诺湖畔发生的战斗,这让他更是觉得脸上发烧“这是我的责任,我原本以为可以直接找到他们大本营,请原谅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大人。”
“我们大家都得意忘形了,”感受着双脚传来的疼痛,亚历山大轻声说“我们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太悠闲了,这是对我们的教训,好了你继续说。”
卡罗暗暗松口气接着说:“我在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家伙,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布拉恰诺湖的战斗,于是我就又想再继续跟踪他们想要找到他们的营地,可没想到却发现他们正把这个村子里的一群孩子劫持到树林里。”
“你们用这个村里的孩子威胁他们吗?”亚历山大问对面的俘虏,看到那个哆嗦着不住点头他摆摆手“说出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
“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跟着我的队长一起给别人干活的,”那个人的音调有些怪,听上去倒是颇为悦耳,好像不停的发出一连串歌声的夜莺,只是这个时候他脸色苍白身子发颤怎么看都很狼狈“请原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两个人雇佣了我们,其中一个家伙叫佩里莫,另一个是个矮个子,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你就知道这么多,然后就让我损失了将近40多个人。”
亚历山大的声音平静可阴沉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的确在心里责怪卡罗,可同时更责怪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虽然在罗马的开始举步维艰,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沉溺于罗马与那不勒斯的贵族们的纠缠当中了,他渐渐忘记了这是5世纪末期,是依旧以动乱和战争被后世记住的时代,更忘记了这里是未来将会发生连续几十年不停战乱的意大利。
意大利战争会打多久?0年还是70年?
有些人哪怕活得很久,可从出生到死去都不会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束,而有些家族会连续三代甚至四代人都要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度过。
而现在只是这场战场刚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今后很可能会和很多人一样,在这场漫长战争中度过一生,或者如果再象现在这么得意忘形,也许不但根本没机会看到这场战场结束,甚至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
就如同现在,如果自己战死了,很快就会被人忘记,谁还会记得自己?也许索菲娅会很伤心,但是他可以保证连纳山都不会太在意他的死活。
“把他放了,”亚历山大看着俘虏,看到卡罗愕然的看过来他继续说“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就这么走出去。”
“哦不,”俘虏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求求你别这样,我会冻死的,求求你发发慈悲大人!”
“这就是我的慈悲,一切看上帝是否会原谅你。”亚历山大说完闭上了眼睛,他感到很累,双脚也开始火辣辣的发热,他知道自己还是被冻伤了。
俘虏被带了出去,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挣扎声和求饶声,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卡罗走了进来。
“怎么样?”亚历山大问。
“那个家伙往树林里跑了,我们的人正跟在他后面,如果他不会被半路冻死或是让狼吃了会带我们找到他的同伙。”卡罗低声报告,然后他稍微犹豫下慢慢跪了下来“请您原谅我大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过失,如果不是我的贪心我就应该立刻去给您报信,如果那样也许我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这都是我的错误。”
卡罗伸手抱住亚历山大的脚要低头亲吻,却被他抬手阻止。
“我说过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错误,我们所有人,”亚历山大加强了语气“你记住卡罗,今天死去的那些人,是我的粗心大意让他们丢掉了性命,是你的自以为是害了他们,我们欠他们的,所以我们必须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补偿回来。”
“是的大人,我明白大人,”卡罗把头埋在地上不住的低声哭泣,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亚历山大“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伤亡了这么多人,是不是还要继续前进?”
亚历山大微微皱眉,他没想到一次看似普通的打通道路的任务,却让自己受到如此重创,这不但打击了他士气,甚至打击了他的信心。
“果然没有人是好对付的。”
亚历山大沉吟着,不论凯撒还是罗维雷家,会选择他合作,就是看重了他手里的力量,可现在他损失惨重,他不用想象就能猜到那些人听说了他的近况之后会有什么变化,甚至就是乔安娜都可能会对他改变态度。
“我们还有多少人?”
“除了重伤和需要留下来照顾他们的,我们能带走的人还有352个,”卡罗低声说,损失如此惨重,让他说出这些人数时呼吸有些急促,他声音低沉的说“也许我们该惩罚一下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们是同伙。”
“那只是为我们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亚历山大轻轻摇头“我们都知道真正错的是我们,是我没有想到敌人会在这个村子里偷袭,甚至哪怕已经发现了异常,可我还是忽视了。而你卡罗,你因为被自己的勇敢蒙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亚历山大慢慢站起来,双脚刚沾到地面,疼痛和一阵如蚂蚁咬噬般异常难忍的搔痒让他深吸了口气才站稳。
“这是个教训卡罗,”亚历山大轻声说,看着卡罗惭愧的低下头,亚历山大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应该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死了的那些人让我们明白了太多东西,可这些教训太可怕了,只有一次已经足够了,你说是吗?”
“是的大人,这的确太可怕了,”卡罗声音微颤,他抬起头迎上亚历山大的目光“我只希望不会让您再次失望。”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他按着卡罗的肩膀慢慢走到门口,当打开房门时,他看到了正被卫兵押着畏惧的站在门外的村长。
亚历山大的目光很平静,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惊恐不安的这个人,然后他向卫兵摆了摆手。
“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是被迫的,他们抓走村子里的孩子,”村长絮絮叨叨的说“他们说你们一定会经过这里,也一定会留下来住宿,我们必须按他们说的做……”
“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村子是属于教会的?”亚历山大打断了村长的辩白。
“是的,这里是属于教会的,我们为教会服务,为这里的主教大人服务。”
村长好像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不住点头,他希望这能让这个可怕的年轻贵族有所顾忌,但当他看到亚历山大眼中的神情时,他立刻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吊死他。”
亚历山大的声音平静,好像完全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村长甚至一时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两个卫兵抓着他的手臂往房子外拖动他时,他才终于醒悟过来要发生什么。
村长大声的喊叫着,而他的老婆则一边哭喊一边疯狂的冲上去紧紧抱着丈夫不肯松手。
两个阿格里士兵愤怒了,他们毫不留情的用拽着在地上挣扎的村长向房子外拖去,其中一个士兵先把女人踢倒在地,然后狠狠的在她的肚子上踹了两脚。
两个波西米亚士兵麻利的把一根打了结的身子挂在房子外的树杈上,当村长被推搡着拽到树下时,闻讯而来的村民们已经被驱赶着围拢过来。
人们用畏惧惊恐的目光看着眼前一幕,当有人要鼓起勇气出声时,看着那些暴虐的波西米亚和阿格里人,他们最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信主基督耶稣,愿在天的主救我灵魂,让我不会畏惧死亡和地狱,”村长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他被架上一匹马,当绳套挂在脖子上时,他的身子不由一阵颤抖“愿主宽恕我的灵魂,宽恕我的罪孽。”
“你的罪孽只有用死亡才能宽恕,”亚历山大微微挥手。
随着四周人们发出的低呼和村长老婆撕心裂肺的哭叫,被猛抽一鞭的马匹先前一窜,村长脚下霎时悬空,他的身体开始在空中不停剧烈抖动,直到最终慢慢放缓,再无动静。
“昨天夜里,我死了很多人,”亚历山大看着那些惊恐愤怒,却又只能畏惧的一言不发的村民“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们必须受到惩罚,而且我要把昨天受伤的士兵留在这个村子里养伤,你们必须保证让他们受到最好的照顾,等到回来我要见到我的士兵都很健康,否则……”亚历山大看着人群“你们会知道来自阿格里领主的愤怒是多么可怕。”
亚历山大的话让村民们惊恐万状,除了村长老婆依旧还在不住哀嚎的凄惨哭声,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那些畏缩胆怯的村民,阿格里士兵们的眼中露出了鄙视轻蔑。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了原本也是农夫的自己和这些村民的不同,那是牧羊人与羔羊的区别,是猎人与猎物的区别,是掌握生死的一方与被掌握者之间的区别。
同样看着那些村民,亚历山大的目光却又投向村外的远处,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暗算自己,但是他已经决定要做出反击。
不论是谁,我会让你们知道,惊醒一头猛兽要比伤害它更加可怕。
亚历山大心中暗暗发誓。
第五十二章 图谋
一个农夫扛着柄锄头沿着小路上积雪向前走着,他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有时候还可能会滑到。
看着前面大片大片被残留的积雪映衬得忽黑忽白的田地,农夫有些恼火的叹口气,今年的雪下的太大的了,甚至连一些老年人都说已经不记得以前什么时候还下过这么大的雪。
田地都冻得硬邦邦的,踩在上面脚底膈得生疼。
农夫走到地头,先喘了口气,然后才抡起锄头刨开覆地面上的那层积雪,然后开始一个个的掘起半埋在地里蔫趴趴的圆菜。
这些圆菜虽然吃起来不是很可口,但对很多需要靠它养活一大家子的农民来说,却是很不错的美味,至少煮熟之后那种闻上去总好像烧焦了什么似的味道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下咽。
一阵闷闷的响声隐隐传来,农夫有点疑惑停下来向四周看看,没有看到什么之后他继续干活。
但是很快,那种响声就又传来了,而且伴随着响声,农夫可以感觉到从陷在地里的锄头上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他有些不安的抬起头向远处看去,随后就看到了一片晃动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些不速之客的速度很快,农夫甚至还来不及分辨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时,这些人已经闯进了这块土地,随着战马的蹄子用力踏在地面溅起的碎雪和泥块,那些人已经出现在忐忑不安的农夫面前。
农夫紧紧抓着他的锄头,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使用它,当看到那些人身边随着坐骑奔跑来回摆动的佩剑时,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而且他也认为没必要充什么英雄,不论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应该都不会太过分。
在这片土地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有些是当地的领主,有些则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外国人,他们往往一到这里就宣布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也往往过不了多久就又不得不离开,然后换另外一个人来耍这套把戏。
当地人早已经都习惯了,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让他们过上还算安生的日子,把赋税交给任何一个领主都是一样。
这些人看上去不太好惹,他们脸上的神色让农夫感觉到了危险,这倒并非说他们有多凶,而是他们身上看上去就有种让人不安的气息。
从他们身上服饰看,像是某位领主的军队,因为如果是强盗,他们就未免显得太正规了一点,农夫从几个人衣服的相同地方看到了个样子有些古怪的徽章。
“这里是谭普拉吗?”一个听上去有些南方口音的骑士大声问,看到农夫点点头,他就继续问“教堂在哪,我们要见这里的牧师。”
农夫伸手指了指身后远处镇子里的一个方向。
“你是个哑巴?”那个骑兵拉着马绕着农夫兜了个圈子,他似乎对农夫一直不开口有些不满。
“不,我会说话,”农夫赶紧说,他把锄头抱得更紧了,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骑兵说完弯下腰伸手拍了农夫的肩膀一下“告诉我最近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我是说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镇上。”
“我不知道,”农夫紧张的说“我只知道每天出来干活,也许镇上其他人知道。”
骑兵仔细看看农夫,然后回到同伴身边对其中一个人说:“看来我们得进镇子去打听打听了。”
那是个衣着古怪,颇有些异族味道的男人,他浓密的弯翘胡子看上去有点滑稽,不过农夫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令他胆寒的蛮横和狂野:“进镇子看看,这地区不小也许能打听到些消息。”
一队骑兵催马从农夫身边掠过,看着他们奔驰而去的背影,农夫轻轻舔了舔嘴唇,然后低下头继续刨起了地里的圆菜。
谭普拉镇子不小,几百户的居民已经称得上是座小城,那些骑兵的出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看着从街道上奔驰而过的战马,人们立刻纷纷向路边让开,看着他们向教堂方向奔去,人们又不禁暗暗议论猜测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虽然谭普拉是教廷领地,但是一直以来大大小小的领主都曾经宣布过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特别是前段时间法国人的出现,让这里变得更加混乱了。
那几个骑兵来到教堂前纷纷下马,在那个之前问路和有着弯翘胡子的两人带领下,他们走进了从外墙看,已经有很多年没经过修缮的教堂。
听到脚步声,正在圣坛前点着蜡烛的神甫转过身,看到走来的几个人,他眼中稍微露出了疑惑。
“上帝保佑您神甫,”走在前面的士兵躬身行礼,在亲吻了神甫的袍子之后他才继续说“请原谅我打扰了您,我们是阿格里的贡布雷大人派来的使者,大人命令我们来拜访您,给您带来了他对您的问候。”
“可是我不认识这位大人,”神甫疑惑的问“我能知道你们的来意吗?”
“神甫,我们的大人希望能得到谭普拉人的帮助,”当前的阿格里人一鞠躬“我们要在这里征召一批人手把前面被破坏的桥修好,而且我的领主希望能在这里得到需要的补给,我们需要面包,奶酪和足够多的肉干,特别是能带上的肉干,因为我们很快就要继续赶路。”
神甫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显然不知道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人在说什么,当最后听说这些人居然是从罗马派来的之后,神甫就觉得更加诧异了。
“下了好长时间的雪,我们也和罗马断了联系,连皮亚诺堡都可以派人来了,可却不通罗马,”神甫似乎为罗马终于派人来了感到高兴“我想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而且这肯定是上帝听到了我们的祈祷,要知道城里的人就在昨天还在担心这么久没有消息,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神甫喜悦的样子,士兵也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当他再次提出刚才的要求时,神甫立刻爽快的点头同意。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穿上件厚衣服,”神甫拍了拍肩膀“这个地方以前受过伤,遇到坏天气就疼的很,你们要稍微等一下了。”
“您轻便神甫。”士兵恭敬的让到一边。
神甫慢吞吞的从几个人身边走过,然后顺着礼拜堂旁边一扇小门走进去。
刚刚消失在门里的拐弯处,神甫原本缓慢的脚步立刻变快,他沿着墙壁一直先前走,穿过黑乎乎的狭窄过道,来到一闪门前敲了敲。
房门先打开条缝,然后立刻敞开,神甫快步闪了进去。
“是那个贡布雷的人,他们来了。”神甫对屋里的两个人低声说。
这两个人一个长发,一个矮个子。
“他们发现我们了?”长发男人立刻抓紧摆放在桌上的重剑。
“不,他们是那个贡布雷派来的使者,说是要在村子里征集男人去修桥,并不是来找你们的。”神甫阻止住长发男人,继续低声说“他们还没发现你们在这里。”
“来了多少人,”长发男人问“如果来的人不多,我们可以把他们解决掉。”
“5个,其中有两个看上去像是你们说的波西米亚人,”神甫摇摇头“不要乱动,我可不希望你们在教堂里打打杀杀的。”
“得了吧涅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长发男人不以为然的说“就只有5个人,我们只要冲出去就把他们都杀光了,用不着那些佣兵倒霉鬼我们也能成事。”
“可然后呢,惊动了那个贡布雷,我们就没有机会了,”矮个子皱起眉梢“也许我们可以改变下方法,那个贡布雷不是说要修桥吗,我们可以让人混到村民里面去,然后想办法干掉他。”
“你也看到了,那些佣兵靠他们打仗也许还勉强行,可要他们混进村民当中可不容易,那些家伙身上的血腥味从老远就能闻出来,那些波西米亚人可不是可不好对付。”长发男人不以为然的摇头“更何况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可不是就为了让这些家伙偷偷摸摸干点什么,除了要干掉那个贡布雷,我们还要让那些罗马人知道这条路不通,现在这里的一切我们说了算,这才是总重要的。”
长发男人的话让矮个子有些为难,他倒也明白同伴说的有些道理,他们这次来拦截亚历山大固然是为了奉命杀掉这个人,还有就是如长发男人说的那样,要截断罗马与北方的联系,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一场大雪帮了他们的大忙,大雪封路的局面下他们甚至可以只用很少的人就封堵住了罗马与北方的交通,而且因为使用的是佣兵,所以一直以来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强盗究竟是什么来历。
即便这样他们也很谨慎,往往相同的佣兵在使用几次之后就会解雇,然后再去找些新的手下,这么一来根本没有人能深入了解他们的来历。
而对那些佣兵来说,原本作为佣兵和强盗就是他们不同的两个身份,大雪封路原本让他们的生意多少有些难做,可这两个人却总是能准确的提前知道哪条路上会有商人经过,更知道该如何避开那些危险的巡逻队,这让他们能更方便轻松的抢劫那些不幸的行人。
几次抢劫后,他们除了给这两个人上缴一份分成,剩下的好处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过上一段不错的好日子,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把这种好事随便对别人提起。
“我们得找些新的人手,”矮个子心里盘算着“也许不需要多厉害可必须得是机灵的,我们只要悄悄的靠近那个贡布雷,然后趁他不注意把他杀了就可以,至于说封锁罗马通往北方的道路,我想只要这个贡布雷死了就变得方便多了。至少罗马再派人总要有些日子的。”
说到这,矮个子看了看同伴继续说:“不过你得留下来了,最好最近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教堂,那个贡布雷和他很多手下都见过你,小心不要被他们认出来,这次由我去。”
长发男人原本要分辩,可想了想之后还是闭上了嘴。
“这里的村民都相互认识,”神甫一边穿起厚实的衣服一边说“不过我会告诉他们你是从其他地方流浪来的,原本想在教堂里混口饭吃,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如果你们还要再找别人,就说是你以前一起流浪的同伴就可以了”
矮个子点点头,他跟在神甫身后向门外走去,当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同伴说:“尽快去找些人来,修桥这种事不可能很短,我们不知道贡布雷会在这里留多久,所以必须在他回罗马之前找机会把他干掉。”
长发男人默默点头,他先是看着神甫和同伴离开,然后跟着出门,从过道另一头向教堂后面走去。
而这时在教堂前的台阶上,卡罗正大声对聚过来的镇上的居民喊话:“我们要能干活的人,要是木匠最好,我的主人是很慷慨的,修好前面村子的那座桥你们可以得到一份工钱。”
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人们低声商量着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当看到神甫出现时,有人立刻喊了起来,希望能从神甫这里知道这件事的真假。
“这的确是真的,他们是罗马派来的使者。”
神甫的话让居民们打消了顾虑,接着当看到神甫居然还主动把一个看上去并不很强壮的外乡人介绍给那几个罗马来的士兵后,很多人多少有些抱怨。
“为什么不用我们当地人呢,我们现在正是闲着的时候,”一个镇上的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我们都是干重活的不怕吃苦,有这个机会还是先让给我们谭普拉的自己人吧。”
“如果你们能干活当然好,”卡罗点点头“而且这座桥要尽快修好,所以我们还需要很多人,不用担心没活干,罗马城的那些大贵族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尽快把路修好。”
“你们需要很多人?”矮个子这时忽然问,看到卡罗看过来,他笑着说“我有些朋友也许能干这份工作,他们当中有些人手艺不错。”
“是吗,”卡罗很意外的看着矮个子,说起来这份召集工人的差事不是让他很喜欢,和这些繁琐的事情比起来他宁愿拿起条火枪去和人打仗,可他还是怀疑的说“不过你说的这些人要能干活才行。”
“放心,他们可都是棒小伙子,很能干呢。”矮个子嘿嘿一笑。
第五十三章 盾之始
亚历山大双脚上的伤势已经见好,虽然冻伤和愈合的时候那种钻心的刺痒让他深夜里都睡不好,但至少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亚历山大原本是要在被袭击的第二天就立刻出发的,但是之前他派回去送信的使者给他带回的两封分别是凯撒和乌利乌的来信,让他不得不暂时留在了村子里。
在信中,凯撒提到了最近罗马发生的一些事,虽然字里行间这位教皇的爱子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但是亚历山大依旧能看出来,罗马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这个猜测从乌利乌给他捎来的信里也得到了证实,至少乌利乌告诉他,罗马人现在已经开始在为取暖和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着急了。
“一些商贩已经开始把新鲜蔬菜的价格抬得很高,因为市面上缺少很多东西,所以他们可以随意自己定价,除了蔬菜还有鸡蛋和一些平时不是特别需要,但现在却因为稀少而变得抢手的商品,譬如木材,原本没有人会特意在家里准备太多木材,可现在人们为了熬过漫长的冬季不得不到处寻找能够燃烧取暖的东西的,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自己到城里一些偏僻的地方砍伐树木,或者到更远的城外伐木,但是因为路上很不好走,还曾经除了点意外,”乌利乌的信里写到“还有除了可以供人吃的牲畜,因为缺少制作蜡烛的动物油脂,很多贵族家的宴会不得不停止了,夜晚的罗马灯光变得少了,而抢劫却多了起来,人们开始变得不安,到了深夜更是不敢随便出门,据说为了表率仁慈,教皇陛下的几个子女已经带头宣布暂时停止奢华的各种活动,卢克雷齐娅小姐甚至还捐出了一批她的宫殿里平时不用东西救济穷人,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罗马太大了,罗马的人也太多了,所有人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快打通罗马与外界的联系……”
乌利乌的信就要比凯撒坦率的多了,信里毫不掩饰的描述让亚历山大很快就了解了罗马发生了什么,而且也让他清楚的明白了凯撒急于让他恢复罗马与外界联系的心思。
食物虽然虽然是罗马急需的东西,但毕竟还不是当务之急,真正让凯撒担心是随着冬天越来越冷而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取暖问题。
很显然,虽然依旧大量使用木材取暖或是照明,但是桑罗尼峰地区的煤矿现在对凯撒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或者说凯撒担心的是如果长时间的因为道理问题让罗马失去与这些地方的联系,也许就可能出现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和凯撒相比,其实亚历山大更清楚一座城市如果因为交通不变可能会带来的种种麻烦,他能想象当罗马人很快发现随着他们城里和附近的树木越来越少,他们赖以取暖的木材变得越来越难获得时候的那种不安,而接下来随着这种不安的,就可能是各种糟糕的事情。
“我们要在这里尽快把桥修起来,”这是亚历山大在看了来信之后做出的决定“至少要在这件事做起来之后才能离开。”
按照亚历山大命令,卡罗立刻带着几个人到附近一些地方征召工人,他并非只是跑了一趟谭普拉,而是还跑到更远的一些地方去找工人,很快河边的小村子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对于忽然到来的这些人,村子里的人开始是抱着警惕的心,虽然有些人他们还认识,但是却因为不知道他们来意村里人很是小心。
但是很快他们就听说了这些人是被召集起来修桥的,这让村里人既好奇又有些兴奋。
因为这不但意味着很快就可以和罗马取得联系,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修桥这段时间这些人需要住在村子里,这至少能让村里人在冬天里赚上笔外块。
村长被处决带来的恐慌依旧没有消失,不止是波西米亚人,甚至阿格里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残忍可怖的,这至少让阿格里人感到很得意。
只是这个村子实在太小了,亚历山大的军队无法完全住下,这让他不得不命令军队除了一部分住在了村子里,其他人暂时在还算避风的树林里扎营。
而随后两天忽然出现的大批工人更是一下子把村子堵得满满的,尽管谭普拉离这里最近,但是让他们住在那里是不可能的。
“先让工人们在树林里搭建临时的营地,他们需要有个住的地方,”亚历山大做出决定,同时他下令加强了警惕“我们得当心敌人的袭击,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的。”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敌人其实已经混进了修桥的工人当中,矮个子除了是第一批来到这里工人之外,还因为他的“热心”,很快又有一批人数虽然不多,可个个都很精明家伙也跟着到来了。
这些人和那些真正的工人一起被分派到树林里,就地取材赶着建起几座临时的房子住下来。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亚历山大的军队也在这片树林里驻扎。
一场战斗损失不小,不过这倒是让原本多少有些隔阂的阿格里和波西米亚人变得亲密了些。
在之前,波西米亚人是很看不起这些刚刚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的阿格里泥腿子的,虽然因为纳山的原因他们也没怎么为难过阿格里人,但是在这些农夫面前他们始终是趾高气扬,更是每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出现。
而阿格里人显然也不是很看得上那些在他们眼里和野蛮人差不多的波西米亚人。
这种矛盾虽然还不明显,但是在战斗中多少会有些影响,譬如在布拉恰诺河边的战斗,波西米亚人只顾显示他们完美的冲锋与对敌人迅速袭击的傲慢,让他们没有能和阿格里人形成完好的配合,以至虽然成功的袭击了敌人的背后,但是却依旧让大多数敌人从容逃走,这也导致了接下来敌人能迅速的组织起第二次袭击。
血的代价狠狠的教训了波西米亚和阿格里人,让他们为初入罗马时的骄傲与轻狂付出了代价,不过一起并肩战斗的残酷经历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变了很多。
亚历山大当然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和其他人相比,做为他最初领地的阿格里人对亚历山大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而且随着几次战斗他也已经发现,虽然还不能和那些常年征战经验丰富的佣兵或是军队相比,但是也许是因为生活贫困,和富庶的北方人相比,以阿格里人为代表的意大利南方人更加能够吃苦而又甘于听从命令,这让亚历山大不由暗暗决定,如果可以,将来他的军队要以南意大利人为主,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另外卡罗,我需要你向我推荐一些你认为可靠的士兵,”亚历山大这么吩咐“人数不需要很多,十几个已经够了,我需要他们不但能娴熟的使用火枪而且擅于近战,这些人将会做为我个人的卫兵,所以务必要忠诚可靠。”
“如果这样,我推荐我自己大人。”听了亚历山大的要求,卡罗立刻回答。
“我只是需要一些能在危险时候保护我的卫兵,可如果让你做这件事那就是个浪费了,”亚历山大轻轻一笑“你还是指挥所有阿格里人吧,等回到罗马你也还继续在纳山身边学习,我需要你成为的是一名优秀的骑兵军官,而不是个警卫,要知道我可是对你抱着很大希望的。”
最终,卡罗为亚历山大推荐了个叫保罗·布萨科的阿格里人。
按照卡罗的说法,这个保罗·布萨科是个“地道的阿格里人”,而且还是个有着很丰富经验的人,这就意味着这个人不但有一身不凡的本事,而且也应该擅于使用火器。
事实上当一个好像身上虽有的边边角角都被人用锉刀似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时,亚历山大多少有些犹豫。
这个人的四肢也好像被锉过,看上去硬邦邦的,和卡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而真正让亚历山大感到怀疑的,是他对这个人几乎没什么印象。
所有跟着他从阿格里出来的人他都多少有些印象,而这个人除了他那看上去有些特别的外型,亚历山大很怀疑他还有什么其他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东西。
“保罗的家族以前一直是阿格里最好的,不过从他父亲那代起就不做人了,”卡罗为保罗·布萨科解释着“这是因为他父亲有一次在打的时候被野兽咬掉了一只手,不过保罗学到了他们家所有的本事,您完全可以相信他。”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当然不会因为卡罗这句话就完全信任这个叫保罗·布萨科的人,不过看着他健壮的手臂和因为常年拉弓长了一层硬茧的手指关节,亚历山大还是决定使用这个人。
保罗·布萨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得到亚历山大任命之后,他立刻开始着手在阿格里人当中挑选人手。
而且这也是最重要的,必须是阿格里人!
虽然拥有娴熟的使用武器的技巧十分重要,或者能够快速的装填火枪,以至有比其他人有更多的射击次数不可或缺,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遵循必须首先是阿格里人。
保罗·布萨科是被这么要求,也是的确这么做的。
正如亚历山大所说,他需要的是一队能保护他的卫兵,对这些卫兵来说,忠诚是最重要的条件。
而阿格里人无疑拥有更多这样的品质。
“我想知道你会怎么保护我。”
看着正端详着远处挑出来的十几个阿格里人的保罗·布萨科,亚历山大这么问到。
新任卫队长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如果远了我可以开枪,如果近了我的剑术还不错,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他们要伤害您,必须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亚历山大看着眼前的卫队长,他倒不是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你错了,你的职责不是为了我去送命,而是保证我能活着,所以你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保护我。”
保罗·布萨科有些愣怔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当亚历山大在为他的人身安全着想的时候,在河边木桥的残骸边上,一群工人站在忙碌的干活。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在听说如果能尽快赶工把桥修好就能得到比原来更多的报酬时,工人们立刻变得活跃起来。
如果能提早一天就可以多得到一个弗洛林,这样的许诺让很多人甚至不顾天黑得早了依旧点上火把急着赶工,而原定要用一个星期才能修好的木桥,亚历山大却希望三天内就能使用。
“那就要找更多的人手,”一个被临时指派为监工的镇上木匠无奈的对亚历山大说“现在这点人根本完不成,至少还需要几十个人,可大人现在我们没有这么多人啊,除非到更远的地方去招人手。”
“更远的地方?”
亚历山大微微皱眉,在这种天气里很难能让一些远地方村镇的男人出门做工,而且一下子要招几十个人,也实在不那么容易。
“也许有个人能有办法,”卡罗忽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矮个子,那个人是第一个愿意修桥的人,更重要的是卡罗记得他说过还有些同伴“有个招来干活的流浪汉说他还有些朋友,也许那些人能帮得上忙。”
“那就让那个人去找他的那些人来帮忙,”亚历山大有些焦急的吩咐“我们不能被耽误在这里,一旦安排好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桑罗尼的煤矿。”
当听到卡罗说要他去多找些人手时,矮个子脸上迅速的闪过奇怪笑容,不过很快就变得低眉顺眼的答应下来,甚至还试着和开罗商量能不能先预给一个弗洛林,让他那些正饿肚子的流浪汉朋友先吃顿饱饭,因为这样可以他们就能跟听话的尽快赶过来。
卡罗很大方的给了矮个子个弗洛林,同时吩咐他要尽快把人都带过来。
满口答应之后,看着转身离开的卡罗,又瞥了眼旁边几个看着这一幕有些生气的当地人,矮个子把手里的短铲随手一扔,笑呵呵的上了路。
第五十四章 阿格里卫队
一辆边帮很高的马车沿着崎岖坑洼的路面摇晃的向前走着,因为地面上冻,原本泥泞的土地到处都是生硬干裂的,所以泥洼的路走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马车的车轮发出痛苦呻吟似的咯吱声,坐在车上的人也随着颠簸嘴里哼哼唧唧的抱怨着。
车上坐着几个人,他们都是谭普拉镇上的民。
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他们都尽量让自己穿的暖和些,身子完全裹起来虽然很笨拙,可看着四周到处都是冰冻的世界,他们就觉得自己至少比那些被冻死的人好得多。
有些从远地方来的人带回来了消息,说因为今年的雪下的特别大,所以已经发现有人被冻死,甚至哪怕是罗马城,也有人不能幸免。
和那些早晨起来被发现冻死在大街和野外的人比起来,谭普拉人不但是幸运,甚至称得上是走运。
因为往年的冬天这个时候都是很难熬的,人们不得不想办法趁着这个季节找些零活做维持生活,男人会暂时离开家,而女人则要利用她们的小手艺做些针线缝补的贴补家用。
想起那些在外面因为这场大雪措不及防冻死的人,很多人心里都暗暗后怕,他们不知道如果自己正在外面又没有什么准备,会不会就可能成为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现在好了,忽然出现的一个工作让谭普拉人一下子有了赚钱机会。
虽然修桥这件事要长时间的在野外,可只要几天就能赚到弗洛林,这是以前从没想过的,而且如果能尽早完成还可能赚的更多,难得有这么大方的领主老爷,这让谭普拉人都很高兴,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上帝在帮他们的忙。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事都那么顺心,让谭普拉人有些恼火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1个外乡人似乎在和他们作对。
这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先是用可怜打动了镇子教堂的神甫让他混进了修桥的工人当中,然后当领主老爷提出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个家伙然抢了当地人的机会,大包大揽的为他自己的人拉生意。
这让谭普拉人都气得不轻,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说招来的还是一群外乡流浪汉,这让谭普拉人觉得更是难以容忍了。
谭普拉不是什么知名地方,但这里很平静很少来外乡人。
而且离罗马虽然也不近,可谭普拉人已经习惯以罗马人自,可什么时候这里容得下一群外乡流浪汉抢当地人的工作了?
谭普拉人心里就说不出的恼火,而且只要想想如果开了这么个头,那些流浪汉就有可能赖在谭普拉不走,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么一想,工人们就认为有必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矮个子流浪汉。
而且他们也想向神甫请求一下,虽然仁慈是好的,可毕竟那些外乡人来历不明,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大家还是希望神甫能先为谭普拉人自己着想。
只是这虽然是个好心,但想想要这么对神甫说,谭普拉人就觉得有些心虚,毕竟神甫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高高在上,虽然他们不敢表现出任何恶意,但是这么说话肯定会引起神甫不快的。
但想想那个矮个子离开时的得意样子,再想想如果真让他带来一大群流浪汉可能会对镇子带来的破坏,最主要的是眼前修桥赚钱的机会就这么让一群外乡人抢走,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趁着回镇上搬运东西的时候,派人和神甫好好说到说到。
路上虽不好走,可镇子离工地并不是很远,天还没擦黑就已经能远远看到镇子里教堂的房顶,那也是整个谭普拉镇最高的建筑。
“我说,我们该怎么和神甫老爷说啊,”看着离镇子不远了,原本为了生计鼓起的勇气却正在不停的泄去,一个民有些忐忑的问旁边的两个同伴“如果神甫老爷生气了可怎么办?”
“是呀,我可听说涅德神甫的脾气其实不是很好,”另一个人也多少有些不安起来了“如果神甫因为这个怪罪我们,那可是有可能会被赶出镇子啊。”
“可如果就这么由着那些流浪汉混进镇子里,你们觉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吗?”坐在后面车上把身子靠在车帮上的一个男人问,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教堂前抱怨为什么不把工作先给当地人的那个镇上的人。
“可神甫是因为仁慈才收留那个流浪汉的,我们这么做不等于是违背神甫的意愿吗,”赶车的村民还是有些不安“也许我们不该和神甫说这件事,那些人干完这趟活也就走了……”
听着他自己都不那么确定的声调,后面的人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那些人就好像是蝗虫,不论到那都引起麻烦,而且这次修桥给的工钱可不少,你们就甘心这么随便让给别人,别忘了冬天才刚开始,现在还没过圣诞节,这之后至少要到3月我们才能有新的活干呢,这段时间我们怎么办?”
男人的话让两个同伴没了声,他们三个人相互看了看,虽然都没出声,但眼神里都渐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在三个人要打破沉寂时,几个黑点忽然出现在远处的田野里。
因为到处都是大雪覆盖,所以这些人就显得很明显,虽然距离还远,可已经足以引起注意。
“那是些什么人?”赶车的村民直起腰向远处那些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平行前进的黑点看了看“那些人可真不在乎马累不累,然在大雪地里怕那么快,要是陷在雪窝里马的腿骨会折断的。”
“看不清,不过应该是些当兵的,就是不知道是哪的士兵,”坐在他旁边的同伴眼神好些,然后他舔舔嘴唇羡慕的说“其实我也想去当兵,虽然危险些可只要运气好干上几年就能把钱包赚得慢慢的。”
“那你得有运气,否则也许早早就死了,”坐在后面的村民嘟囔了一句,他在车上也直起身子向那些离他们近了些的骑手们看了一阵“看来这些人挺着急,他们这是要往镇子上去吗,但愿不是来找麻烦的。”
“如果真是找麻烦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向那个贡布雷老爷报信?”赶车的村民有些不放心的问“我们可是正为他干活呢。”
“我不知道,等等,”后面的男人先有点犹豫,然后疑惑的说“真奇怪他们怎么忽然进了镇子后面树林里了,不是来镇上吗?”
“也许只是路过,”听到这话同伴立刻松了口气“这些人人数不少,得有十几个呢,要是这么一帮当兵的闯进镇子闹事那可不是玩的。”
“是啊,”坐在后面的男人慢慢坐下来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他最后看到那些人似乎正向着镇子后面的树林奔去,那里距离教堂不远,这让男人略微有点不安“那些人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善茬,但愿没什么事。”
涅德神甫在雪地里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已经在教堂后面的树林里等了有一阵了,感到脚上有些冰凉还不停来回跺了几下。
随着一阵蹄声,一群骑马的身影出现在树林外,然后十几个人穿过树林向着神甫奔来,当他们停下战马时,每个人都因为奔跑嘴里不停的吐出热气。
“你们来晚了,”神甫有些抱怨的说“而且你们不应该骑马来,我没地方藏不住这么多的马。”
“可我们到时候得尽快离开,”长发男人说着从马上跳下来“神甫,我们和你不一样,一旦杀了那个贡布雷,不论如何我们都得赶紧离开这,没有马可不行。”
听着长发男人语气里透出的讥讽,神甫露出丝愤怒,可随即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我来解决马的问题,不过你们一定不能露馅,”神甫对其他人说“一会你们都要换上我给你们准备的流浪汉的衣服,还有不能带长武器,只能带短剑和匕首。”
“放心,我们干这个也不是一次了”一个佣兵满不在乎的说“进去之后杀掉那个倒霉蛋我们就走人,然后就能赚一大笔,这趟买卖挺划算。”
“小心点,这次可不同,”不知道什么时候矮个子从修道院后门走了出来,他打量着手下这些人“听着,这次我们要杀的这个人虽然身份并不重要,但雇我们干这事的那个人要他必须死,所以我们不能有一点马虎,”说到这他看着之前那个满脸随意的佣兵“去找点灰抹脸上。”
“什么?”
“我说去找点灰,你的脸上全是油,一看就是刚吃了顿好的,这不是流浪汉,”矮个子说着又对其他人说“还有你们,得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饿了几天的样子。”
“我们干嘛不直接找上那个家伙,然后砍掉他的脑袋。”一个头顶秃秃的男人问着。
“因为那个人身边有一整队的士兵,还有些看上去很彪悍的波西米亚人,”矮个子说着看了看眼前这些人“虽然你们不是最勇猛的佣兵,可我听说你们是最狡猾的,有不少有名的家伙在你们手里吃过亏,所以这次才要找你们。”
矮个子说完认真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人:“听着,我要的就是杀掉那个贡布雷,据我所知他在这呆不了两天,所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点要在这两天里把他干掉,而且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到这,矮个子叹了口气:“相信我不要马虎大意,这个人很难对付,特别是他手下那些波西米亚人,那是些让人很头疼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吃亏,就一定得小心。”
就在矮个子对同伙面授机宜的时候,那些被他称为让人头疼的波西米亚人,正都皱着眉看着不远处一帮有些奇怪的阿格里人。
这些阿格里人大约有十几个,除了比其他人都要更加健壮之外,这些人佩戴的武器也稍微不同。
除了长矛和钩戟,阿格里人使用的就是火枪。
这让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只需要建立起稳固的阵型,就可以依靠密集的长矛和夹杂在期间的火枪,尽量在远程和半近的地方与敌人交战,而不是需要贴得很近,甚至直接相互用刀剑刺进对方的身体。
这也是亚历山大设想的比较能够让阿格里人发挥作用的方法,毕竟要指望一群刚刚放下农具的农民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士兵,需要花的时间太久了了。
可是如果能形成坚固的阵型,那么阿格里人同样能够与敌人对抗。
可这些阿格里人稍微有些不用,他们除了携带着火枪之外,然还每个人都带着柄马刀。
也正因为这个,才会引起波西米亚人的注意。
马刀是从波西米亚人那里买来的,亚历山大用了个不错的价钱买下了那十几把马刀,然后用它们装备了自己挑选出来的卫队。
而当卡罗疑惑的问为什么不让卫队士兵使用佩剑时,亚历山大是这么回答的:“如果一定要让我为自己挑一种武器防身,我会选一把马刀,因为这才是真正杀人和自保的武器。”
只是不论是那些阿格里卫队还是波西米亚人,对亚历山大的这个决定都多少有点抵触。
波西米亚人觉得让这些才扔掉锄头的农夫使用马刀是在开玩笑,而阿格里人也对这种更像异教徒用的武器有些喜欢不起来。
不过看着那些正在熟悉装备的卫队,亚历山大倒是信心十足,而而且心里隐隐还有些激动和期盼。
亚历山大记得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这位后来被人们称为战神的教皇做过很多事,而其中最有名的一件,就是利用如今声名鹊起的瑞士人,为罗马教廷建立了一支后世鼎鼎大名,以勇敢和忠诚著称的瑞士卫队。
每每想到这个,亚历山大都不由跃跃欲试,想要也建立这么一支属于自己的卫队。
只是亚历山大很清楚,随着火器的发展,自己的卫队注定不可能和瑞士卫队一样。
而阿格里的猎户们,无疑是这么一支卫队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亚历山大还不知道,他的这支卫队刚刚诞生,就要面临一场艰难险峻的考验。
第五十五章 狼之夜
战神教皇尤里乌斯二世在不懈努力下不但险些完成了对意大利的统一,而且他还为罗马教廷留下了一支拥有优秀传统的瑞士卫队。
做为保护梵蒂冈和教皇的近卫队,这支完全由瑞士人组成的卫队从尤里乌斯二世时代开始就忠诚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甚至即便过了几百年之后的世界早已经人是无非,但是瑞士卫队依旧坚定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而瑞士人在如今这个时代那种完全一根筋的固执,则是让亚历山大印象最深的东西之一。
瑞士人的勇敢和他们顽固一样,曾经是整个佣兵世界的一块黄金招牌,和其他佣兵在战场上往往为了保存实力敷衍了事不同,瑞士人会以一种敬业的态度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甚至就是一些贵族的军队在对职责的忠诚上都无法和他们相比,为了胜利他们可以坚定的投入最后一个士兵而不是一看形势不妙就转身逃跑,更不会为了防止将来给自己留下后路就给对手手下留情,瑞士人的狂热和勇敢往往让他们的敌人头痛不已,而更重要的是,瑞士人不会像斯福尔扎那样动不动来个鸠占鹊巢的把雇主赶跑,自己当老大。
正因为这样,瑞士佣兵以优秀士兵的典范一度成为了抢手货。
亚历山大希望自己也拥有这样一支军队,只是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实力是雇不起一支足够规模瑞士军队的,而且说起来他更希望自己的军队能够摆脱如今流行的雇佣兵的方式,很显然作为他领民的阿格里似乎适合成为这样的士兵。
和意大利北方富庶地方的人民相比,相对贫困的南方人有着更能吃苦的优点,而亚平宁山脉一带的人民更有着近似瑞士那种山地人众所特有的坚强和韧性。
“先为我组织训练的,然后让他们成为阿格里人当中的典范,最终建立一支以阿格里人为基础的军队。”这是亚历山大当初希望纳山帮他完成的事情,和波西米亚人比较起来,他更愿意信任阿格里人。
现在,至少他这支十几个人组成的阿格里卫队是如他想象的那样建立起来了。
挑选制造得最可靠的火枪,配上锋利趁手的马刀,再从所有战马中挑选出最好的马匹,亚历山大为他的卫队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其他的阿格里人显然很嫉妒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卫队队员,而且这也引起了矮个子的注意。
长发男人因为已经和亚历山大见过面,所以还留在了教堂里,而矮个子则带着他那些“流浪汉”朋友回到村里。
正如矮个子说的那样,他这次招来的这些人都很机灵,至少换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再随便把脸上抹脏之后,看上去还真和吃了不少苦头的流浪汉一样。
这些人的到来多少让谭普拉人不太满意,不过因为他们都是自己聚在一起,所以倒也暂时没人招惹他们。
在先喝了点热汤后,矮个子带着这些人按照工头的吩咐到了河边,他们一边干着活一边密切的观察着附近,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
“看到那些当兵了的吗?”矮个子对身边的同伴问“看上去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些人似乎是他们当中比较厉害的,而且他们一直守在附近,我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过这些人。”
“要不要去看看?”一个人低声问。
“等一等不要着急,”矮个子小声说,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些人,忽然他的呼吸变得重了起来“我看到了那个贡布雷了,就在那,这些人应该是他身边卫兵,可之前我可没见过。”
随着他的话,几个人注意到那些卫兵向一间房子靠拢过去,而房子里走出来的正是亚历山大。
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他正一边吩咐几个村民一边向着河边走来,那些卫兵簇拥在他四周,眼神警惕的看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保罗,告诉他们不要那么紧张,”亚历山大对跟在身边的保罗布萨科说“我是要你们保护我,不是要你们帮我吓走所有人。”
卫队长一时间露出点疑惑的样子,似乎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哪,不过他还是低声吩咐自己那些手下不要“凶巴巴的”。
“我们动手吧,”矮个子身边一个佣兵低声说“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他身边的人太多了,”矮个子皱着眉“如果不能一下子杀掉贡布雷事情就不好办了。”
“可你不是说他也许很快就要走了吗,如果他走了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同伴的话让矮个子也多少有些犯难,只是看着那些卫兵,他一时间却没有把握能一举成功,仔细想想之后,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冒险。
“再等等,也许到了晚上就有机会了。”
“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在晚上袭击过他一次,他会变得很小心的。”同伴表示异议。
“也许会吧,可他现在把军队调过了河,所以会以为要比之前安全多了,这会让他大意的,晚上的时候我们找机会靠近他的房子,不过在这之前的你们都得小心点不要露出破绽。”矮个子叮嘱着同伴。
说完,矮个子看着在不远处正不停对几个当地人吩咐着什么的亚历山大,嘴唇不由微微舔了舔。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主人一定要他杀死这个叫贡布雷的小领主,更不知道为什么主人还一再吩咐要他尽量不要把事情闹的很大,最好悄悄的干掉他,可连续几次的挫败让矮个子心里已经恼火起来了,虽然这完全不是什么个人恩怨,但是一想到主人可能会因为这个不再信任自己,他就觉得这个贡布雷已经成了他眼前的一块绊脚石,他必须用这个人的性命证明自己不是那么愚蠢无能。
深夜,远处旷野里传来了野兽的嘶鸣,月光的树林看上去黑乎乎的。
在树林的边缘,几条身影悄悄出现,然后又是几个人影,最后汇集起来的十几个人借着树林的黑暗向着村子的方向悄悄靠近。
矮个子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他紧盯着远处村子的轮廓,同时低声吩咐同伴小心村边那些军营的动静。
因为人数很多,所以亚历山大除了尽量把军队安排在了村子四周的房子里,其他的依旧建起了简单的营地,这么一来整个村子几乎完全被包围了。
“他会觉得这样就安全了,”出发之前,矮个子是这么对同伴说的“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大喊大叫的冲进去杀人的,我们只要悄悄的进去杀掉那个贡布雷就行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再悄悄的离开。”
前面出现两条人影,佣兵们立刻警惕的隐藏在角落后面,看着两个波西米亚人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晃悠着走过去,闻着随风吹过来的酒味,矮个子向身后的人悄悄打个手势。
“记住,进去杀了那个人,然后就离开。”矮个子小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带头沿着房子边沿悄悄走去。
教堂里,长发男人双眼盯着眼前不住摇晃的蜡烛,他已经这么看着很久了,看着蜡烛上的火苗,他的双手时而攥紧时而放开。
“你能不这么紧张吗,”涅德神甫有些不耐烦的问“你这个样子让我也心神不安的。”
“那你为什么从开始就一直来回走个不停?”长发那人扭头看了眼身后正走来走去的神甫“涅德,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的胆子变得特别的之前那个贡布雷的人来找你的时候,你吓得脸色都变了。”
“不许你这么说,”神甫停下来脸色难看的盯着长发男人“对你们来说当然没有关系,即便被发现只要逃回到你们主人的身边就可以了,可对我来说就是最可怕的惩罚,如果梵蒂冈知道我是个信奉圣古弗拉的,他们会直接把我烧死的。”
“所以你现在就想尽量和这件事撇清关系是吗?”长发男人冷笑了声“之前我们来找你的时候,你那种勉强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不放心啊。”
“我可没拒绝帮助你们不是吗,更没出卖你们,”神甫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心狠手辣,如果被他怀疑很可能就会招来祸害“我是你们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掉那个贡布雷,可我还是会和你们一起干的。”
长发男人怀疑的看了看神甫,然后才慢慢点点头:“但愿如此涅德,但愿如此,你已经在这个穷乡僻壤呆的太久了,要我说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干点更大的事情,否则你可能就要在这个教堂里烂掉了。”
神甫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着长发男人那张略显阴沉的脸,他心里暗暗叹口气。
“涅德你应该感谢我们,不是吗,”男人盯着眼前不住跳动的火光“想想如果当初不是大人救了你,你早就已经被吊死了。”
神甫闷闷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眼前这些人的摆布,更糟糕的是他有把柄落在这些人手里,这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能够摆脱出来。
眼前的蜡烛忽然爆起一个很大的火星,瞬间火苗窜得老高,长发男人尔被吓了一跳,他的身子不由向后一仰,然后回头诧异的看了眼同样面露异样的神甫。
虽然除了被教廷认可为圣迹的各种异象之外的所有征兆都不被承认,甚至还会被视为异端,但是欧洲人却依旧始终保留着某些异教徒的习俗,甚至连一些神职人员也会对诸如梯子恰好压住某人的影子意味着霉运,装水的罐子被打破有可能就是破财,这些带着明显异教特征的习俗很是认真。
而蜡烛上忽然爆出火花这种明显不是好兆头的出现,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不由心头跳。
“只是根蜡烛,”长发男人低声嘀咕一句,可他还是不由向神甫瞥了一眼,见神甫的神色不对,他轻轻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是啊,只是根蜡烛。”神甫也应了一声,不过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桌上的烛台不放。
远处夜色中传来一声很悠长的狼叫,然后就是接着几声高低不同的回应。
长发男人似有所感的走到窗边向外面看了看,可过了好一会却没发现什么,只是外面的狼叫声变得越来越凄厉,而且回应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这地方总有狼吗?”长发男人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回头问神甫。
“山里的狼,天一冷就出来找吃的,有时候甚至还会闯进镇子里来吃家畜,”神甫随口应了声,可接着就皱起眉梢“不过听这叫声,今天的狼有些太多了。”
长发男人看着外面,还侧过耳朵仔细听着。
忽然,他脸上神色一动,紧紧盯着远处起伏的旷野。
几个人影在黑夜中不住晃动,如果仔细看似乎是正在向着这边奔跑,而在那些人影后面,一道道黑影正贴着地面飞快的向着这些人追来。
忽然,一道影子从后面蹿起,随着声隐约惨叫,一个人影瞬间被扑倒。
那个人在地上不住翻滚挣扎试图爬起来,但是又是几条硕大的黑影蹿了上去。
撕扯,拖拽,扑咬,一时间雪地上黑影不停翻滚,同时一股隐隐的血腥味随着冷风迎面飘来。
其余的人还在没命的向前狂奔,后面的狼群又追了上来,就着月光,长发男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矮个子身影。
“该死的!”他咒骂一声从桌上抓起剑向门口冲去,可却被赶在前面神甫一把死死按住了房门。
“你疯了,这时候出去我们都得死的!”神甫脸色发青,眼中满是惊恐“冬天饿坏了的狼群比什么都可怕,我们根本救不了他们,外面那些人已经死定了!”
“开门你这个混蛋,当初就应该把你这个犯了规矩的家伙吊死。”
长发男人愤怒的吼着,看到神甫眼中露出惊惧的神色,他哼了一声转身开门。
可是一阵剧痛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由伸手紧紧抓住门把想要支撑身子,但是当一截锋利的剑刃从前胸透出后,看着喷溅到眼前门上的血浆,长发男人身子摇晃着向前扑出,慢慢顺着门板滑到在了地上。
“蠢货,这是你逼我的。”神甫不住喘息着,看着似乎还没有死去,手脚不住挣扎的长发男人,他拔出剑来,然后再次举起,不停的的向下狠狠戳刺。
屋里,长发男人终于没了气息。
而屋外,野狼凄厉可怖的嘶嚎整整叫了一夜。
第五十六章 猎卫兵的初战
几个工人拘束的站在亚历山大面前,他们有的人手里抓着帽子,有的双手在衣服边角上揉来揉去,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同时他们不住的抽着鼻子,只是每当闻到空气中难掩的血腥气味时,他们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
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时候都盯着眼前桌子,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个很鼓的钱袋,他们还记得当钱袋放下时发出的那声重重的闷响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应该谢谢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亚历山大对稍微站在前面,似乎是个当头的工人说“如果不是你们发现这些人可疑,可能他们就蒙混过去了,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必须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
“大人,请您不要客气。”带头的工人赶紧应着,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回镇上时候随便看到几个人,却没想到却发现了涅德神甫的秘密。
当这几个工人看到那些骑马的人消失在教堂后面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当他们要继续向家里走的时候,马车却意外的陷进了一个雪窝当中。
当时车上的三个人险些被从车上掀下去,他们忙了半天却依旧不能把马车从坑里弄出来,一时间没有办法的三个人,最后决定回镇上找人帮忙。
马车就随意扔在路上倒也没有关系,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并不用担心。
三个人选择了穿过旷野从教堂后面抄近路会镇子,结果就在经过教堂后门的时候,看到了一大批看上去就和普通拉货的驮马不同的战马聚在教堂后门远处的空地上。
这自然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而更加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他们看到那个被涅德神甫带来的流浪行正在和一群看上去同样不是普通人的家伙正说个不停。
虽然距离很远听不清楚,但这几个工人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一个原本一无所有靠打零工混日子的流浪汉忽然对一群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指手画脚,这件事怎么看都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三个工人很聪明的没有再继续向前走,而是绕路离开,他们并不知道这小小的灵机一动救了他们自己的命,可是当他们回到工地上之后,却听说那个流浪汉已经找来了十几个帮手,这让他们在气愤之余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在教堂后门见到的人,他们悄悄的靠近仔细看了看,然后就被那些人吓到了。
任何人见到一群之前还意气风发的纵马驰骋,可一转头却满脸泥渍,破衣烂衫的干起了苦力的人都会感到意外,这总是能让人嗅到某些透着阴谋诡计东西的味道。
矮个子不会不想,他之所以会失败,纯粹是因为那几个当地人怨恨他抢了自己的饭碗。
“大人,那个,”领头的工人有些支吾的试探问着“涅德神甫怎么样了?”
“那位神甫失踪了。”
亚历山大轻轻皱起了眉,见这位老爷不高兴起来,几个工人不安的相互看了几眼,然后赶紧抓起桌上的钱袋告辞离开。
事实上亚历山大正在为神甫的失踪犯愁。
涅德不但是这个镇子上的神甫,更是教堂领地内的一位神甫,却这么牵扯进了一场对他连续几次的袭击阴谋当中,甚至还就此失踪,这不能不让亚历山大在产生重重怀疑同时,又不得不想方设法的解决当前的难题。
这个难题就是教堂不可一日无神甫。
因为直接隶属教廷,亚历山大不得不给罗马写信,希望他们能立刻派来一位神甫安抚当地教区,同时他让人封闭了整个教堂不许擅入。
现在他自己就在教堂里神甫的房间当中,看着手下小心的搜查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他走到门口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冰冷僵硬尸体。
是之前那个袭击过他的长发男人。
身上被戳刺出的好几个孔洞上流出的血这时候已经凝固成黑红一片的斑斑黑渍,大张的嘴巴和睁圆的眼睛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被人杀死。
“致命的那一下是从背后刺的,”一个有些弯翘胡子的波西米亚人说着还做了个捅刺的手势“有人从身后给了这家伙一下,然后看他没死才又刺了几剑。”
“是神甫干的?”尽管想到只能是那位神甫,但亚历山大还是要问一下。
波西米亚人把尸体翻过来后心向上,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应该是的,我见过这个神甫,从这伤口的高低和方向看是那个人干的,他应该会是这么拿着短剑,然后向这样一样刺了这家伙一刀。”
波西米亚人边说边比划,他的手沿着一条似乎看不到的线先前,然后轻轻抚摸到了喷溅到门板上的血渍:“这一下可是够狠的,杀他的这个人肯定很恨他,否则不会这么用力这是要一下就致他死命。”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其实并不需要波西米亚人这么认真仔细的分析,只要想想工人们之前报信和随后跟着那些人逃跑的痕迹一路追上来就知道,这些人和涅德神甫显然是勾结的,只是为什么涅德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却是一时间想不明白。
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亚历山大说着轻轻打开房门,尽管天气寒冷,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迎面而来。
门外,原本白色的雪地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团说不出来的颜色,混杂着被踩踏的灰色泥土和令人看上去就不安的发紫的暗红的积雪搅拌成了肮脏的泥浆,人脚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就在这些泥浆当中,到处都是一块块被啃噬得零碎的尸体残块,还有几条同样被撕扯得只剩下碎块的野狼。
一颗野狼的头和一个被咬得辨认不出面目的人头对峙似的摆在地上,张开的狼嘴里锋利的獠牙似乎还要扑咬眼前的猎物,而那颗面目全非的人头已经被咬掉下唇的空洞嘴巴里,同样露出了残缺的牙齿,似乎是要面对野狼做最后的挣扎。
“这里的狼真是厉害。”亚历山大低声说。
虽然早就知道狼群的恐怖,但是他从没见过这种情景,当他们一路循着痕迹追上来时,路上就已经见到了好几个逃出来后被野狼袭击的敌人,而且这些人全都已经被撕咬得面目全非,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出线索都是不可能的了。
而当他们最终找到教堂时,看到的却是在距离教堂不远的山坡上这恐怖的一幕。
很显然最后逃出来的几个人和野狼进行了殊死搏斗,他们杀死了几头狼,可最终被更多的狼吞咬分食。
“大人,镇上的人都吓坏了,”卡罗从远处走来,他的身后又背上了一把弩弓,这是他当猎户时的家伙,现在再次拿了出来“他们说这附近的确有狼,可袭击人的事很少,这次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镇上的人担心从今往后狼可能会不停的袭击人了。”
“是昨天这些人负伤流血引来了狼,”亚历山大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岭轻声说“昨天你们做的不错,特别是布萨科的那些人,他们的表现甚至出乎我的意料。”
“大人,如果他们知道您这么称赞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卡罗回头看看正带着卫队在四周警戒的保罗·布萨科。
就在头天夜里,当矮个子带着人悄悄潜进村子,准备来个出人意料的二次偷袭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排迎头而来的火枪弹丸。
这突如其来的迎头痛击瞬间把矮个子他们打得手忙脚乱,而第一排枪声还在空中回荡,早有准备的阿格里火枪兵就从房顶,从门后,从窗**出了第二排子弹。
最前面的几个人立刻中弹倒地,他们有两个直接就丢了性命,其余得则倒在地上不住的痛苦呻吟。
硝烟未散,波西米亚人的马刀已经从烟雾后高高举起,随着人影闪烁刀光飞掠,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可是即便是因为被忽然袭击被打得焦头烂额,可谁也没想到这些人依旧顽固的向着亚历山大居住的房子冲去,或者说谁也没有想到矮个子会那么顽固甚至疯狂,他带着剩下的人不顾一切的先前猛冲,甚至趁着这出人意料的举动,避开了原本以为他们会立调头撤退而特意留在后面准备截断他们退路卡罗带领的重兵,而是一路先前直接冲到了亚历山大房子附近!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空等了好久的卡罗没有迎来被袭败退的敌人,却听到了村子里传来的激烈砍杀声。
这异乎寻常的举动真的吓到了所有人,当发现敌人居然会如此疯狂不顾一切时,卡罗只能带人向那些敌人背后追击,而这时矮个子他们已经到了房子前的围墙外。
保罗·布萨科站在墙里边看着远处不住晃动的人影,之前袭击的硝烟笼罩着整个院子,呛人的火药味让人喉咙发干,可布萨科却一直毫不放松的紧盯着前面,哪怕眼睛被烟熏得很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担任保卫贡布雷领主的任务,这让保罗·布萨科有些紧张,不过也正是这紧张帮助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那些敌人骤遭重创手忙脚乱之后,肯定会吓破胆的拼命逃跑,而经过连续几次袭击之后,亚历山大已经下定决心要趁着这次机会一定要把这些敌人彻底包围消灭在这里。
正因为如此,卡罗把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了村子四周,然后耐心的等待敌人落入落网。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些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敌人居然会这么疯狂顽固,在遭到伏击之后不但没有逃跑,相反却疯了似的继续向亚历山大居住的房子发起了进攻。
这样,当矮个子带人冲过来时,迎面碰上的正是守卫着房子的保罗·布萨科。
猎人和猎物几乎在瞬间就看到了对方,布萨科甚至清楚的看到了一张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脸,然后他就举起火枪向着对面那人开了火。
阿格里卫队是由一群猎人组成的,不论是天赋还是苦练,这些卫队士兵都有着比其他火枪兵更加准确的枪法,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着远远超过其他人的冷静坚定。
这让亚历山大已经在考虑给自己的卫队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就叫“猎卫兵”
当看到迎面冲来的敌人时候,站在墙后的卫队士兵齐齐的举起了火枪,随着布萨科发出的大声命令,一排震耳欲聋的轰鸣伴着大片浓烟喷射而出。
一柄火枪糟糕的准头也许面对一群人也不会打中一个,但是如果是十几支火枪同时射击,就是可怕的了。
而阿格里卫兵们真正宝贵的,是他们即便面对冲到面前的敌人依旧保持冷静的镇定。
当第一枪响后,阿格里卫兵没有立刻拔出马刀迎上去,他们扔下了手里的枪,然后拿起了身边早就准备好的第二枝火枪冷静瞄准,就在敌人已经冲动面前,纷纷举起武器准备砍杀时,枪声再次响了。
如果说面对第一轮火枪还能勇敢的冲上去,可当他们面对几乎顶着胸口和脑门喷射的枪口时,敌人终于动摇了。
他们当中有人不由弯下脚步,有的本能的向后退却要躲在同伴的后面,而居然幸运的躲过了几次火枪齐射的矮个子,却终于没有能躲开这最后一轮射击。
弹丸直接射中了他的脸,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人在脸上狠狠砸了一拳,然后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矮个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而同伴拽着逃跑的,他甚至觉得能逃出来完全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的确逃出了重重包围,甚至还能不停的穿过树林,向着镇子上逃跑。
脸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有不停跟着前面的人不住奔跑,直到听到四周响起阵阵可怕的狼嚎声。
“大人,我们搜查了整个教堂,不过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卡罗有些沮丧的对亚历山大报告着“看来那个神甫很谨慎,而且我们找附近的居民打听,居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人们只知道几年前他忽然被派到这里担任驻堂神甫,而且很奇怪的是几年了,他一直都守在这个镇子上,除了每个月去主教区参加大弥撒,从没离开过这个镇子,更没去罗马祝圣。”
“这倒是有些奇怪。”亚历山大心中暗暗奇怪,从那他的画像上就可以知道,这连续几次袭击显然就是针对他而来,这让亚历山大不由为有一股力量正在暗中盯着他恼火之余,又暗暗警惕。
那个有着弯翘胡子的波西米亚人走了过来,他向远处已经被收集起来的尸体看了看,回头对亚历山大说:“大人,那些人都在那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发现当中似乎少了个人。”
第五十七章 桑罗尼山下
谭普拉镇上发生的事震动了整个教区做为罗马教廷的领地居然会发生神甫参与谋杀一位领主的事情这让教区意外之余又是各种疑窦丛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惊动起来一时间教区里充斥着各种猜测揣摩而做为直属教廷的罗马北方教区人们立刻把目光都投向了教区的录事司铎。
做为一位代行主教事宜的司铎这位教区里的录事司铎是个颇为引人注意的人因为主教年事已高而且一直生病其实整个教区的事务早已经都完全由司铎大人代理了甚至很多人都知道只等着主教大人蒙召之后司铎就可以接任主教。
谭普拉发生的事实在让人意外在第二天司铎就带着人亲自赶到了谭普拉这也是这个镇子第一次来这么位大人物。
几乎全镇的人都跑出来迎接司铎大人不过司铎大人并不关心教民们的恭敬热情他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希望立刻见到那位阿格里的领主。
司铎对罗马发生的很多事还是知道的他知道如今掌握罗马大权的是以凯撒波吉亚为首的秩序会议而且也清楚这位贡布雷不但也是秩序会议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凯撒身边一位很重要的人物。
作为神职人员司铎当然对与教皇有关的人颇为上心更何况这还牵扯到一场谋杀和一个神甫。
教会中从没缺少过各种阴谋甚至其诡异与残酷程度比一些宫廷都更可怕所以当司铎闻讯赶到谭普拉时他已经做好可能要面对一位愤怒的领主和一大堆根本解释不清东西的窘境。
不过他没有想到当他来到谭普拉时得到的答复却是“那位大人已经在早晨离开了”这么个出乎他意料的消息。
亚历山大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谭普拉事实上他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其实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离开罗马之后因为一路麻烦其实根本就没有走出多远甚至如果道路畅通他这时候原本不但应该糟已经到了桑罗尼的煤矿甚至如果一切顺利都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所以亚历山大决定干脆留下之前受伤的士兵一边养伤一边继续监督修桥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余的军队继续向桑罗尼前进。
不过他还是给司铎留下了不小的难题当仔细搜查之后人们惊讶的在神甫的房间里发现了个隐藏很好的密室当走进这间诡异的密室看着里面供奉着的一个用一根锁链缠绕捆绑的倒十字架时司铎发出了惊恐意外的呼声!
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却已经离谭普拉很远。
桑罗尼峰坐落在亚平宁山脉的一条分支上整个山峰呈南高北低的走势这多少和其他山峰的走势有点不同所以远远看去就好像一道逆流而上的巨浪忽然把平静水流斩开似的倒是很有些气势。
做为欧洲最早的煤矿桑罗尼峰的焦煤矿在意大利有着非凡的地位很多人甚至把它视为普罗米修斯偷来的天火这些可以燃烧的神奇石头让米兰的铠甲变得更加坚固让威尼斯人能够为他们的战船打造更多的铁钉也让其他地方的人有机会用这种石头产生的热量迅速溶解青铜然后铸造出更多的璀璨艺术珍品。
甚至不用走到桑罗尼峰的下面亚历山大就已经看到了三三两两背着大小各异的筐子一路蹒跚的从山上走下来的人。
这些人的筐子里都或多或少的装着些散碎的焦煤块而且当他们看到亚历山大的队伍时都立刻变得紧张莫名有些人还能勉强假装镇定而有些人干脆扔掉筐子转身就跑。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注意波西米亚人迅速向那些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人冲去只是几声呼哨之后那些要逃跑的人就被波西米亚人拦了下来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围着他们不住打转的骑兵这些人立刻吓得聚在一起目光中露出畏惧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事”亚历山大慢慢带马向前他示意波西米亚人让开道路然后缓缓的从那些人身边经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逃跑?”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当他经过时那些人立刻低下头似乎生怕自己被找上。
一个看上去有些矮小的人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这个人身边有个很大的筐和他那瘦弱的身体看上去十分不搭配。
亚历山大驱马走到那人身前微微弯腰用手里的马鞭轻轻挑起他头上搭着的粗布帽兜。
一声惊叫响起那个人恐惧的抬起头露出了张不出意料的女人的脸。
“一个女人”那群人似乎也很意外自己的同伴里会有个女人他们愤怒的瞪着那女人还有人不住嚷嚷“怪不得她总是单独一个人从来不和我们待在一起怎么会有个女人呢这肯定是她带来的晦气。”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赞同所有人都怒视着那个女人倒好像他们被抓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
“都闭嘴你们这群蠢猪!”
卡罗大声咒骂着自从在谭普拉的村子里吊死了那个村长之后卡罗和他的阿格里士兵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和那些乡村民众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开始用支配者的目光去看待那些之前和他们一样的人们。
亚历山大放下了马鞭看着这些人说:“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逃跑否则我会让我的人把你们抓起来。”
“大人!”那个被认出的女人惊恐的叫了一声她向前一步试图抓住亚历山大坐骑的缰绳却被旁边的卫兵推倒在地。
亚历山大示意阻止了卫兵看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向前扑的女人向她摆了摆手:“告诉我你要说什么就行了。”
“大人请不要把我们抓起来我们只是捡了些矿里不要的碎石头我们没有偷东西”女人不安的叫着最后跪在了地上“求您大人求您开开恩我不想被赶到矿上去干活我家里还有孩子呢!”
“那么说你们是从矿上来的”亚历山大从马上下来他顺手从一个筐里拿出块焦煤用力在一块石头上一砸煤块瞬间被砸得粉碎有些碎块里还带着闪烁的结晶“还真是不错的煤。”
“大人这些好像都是从煤矿里偷的。”
几个士兵把之前被那些人扔掉的散落的筐子都集中了起来一时间那些人都用惊恐不安的目光注视着亚历山大。
“从这里到煤矿还有多远?”亚历山大擦掉了手上的煤渍随口问。
“不太远了只要过了前面那片山坡就是”女人紧张的回答然后又略显犹豫的问“你们不是考伦坡大人的手下?”
“考伦坡他是谁煤矿的主人?”
“你们真不是?”女人脸上的神色微微放松她试着向前走了一步见亚历山大没有让人阻拦就又向前走了一步小声说“大人求您放过我们走吧如果考伦坡大人发现了我们一定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抓到矿上去干活的如果那样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考伦坡是谁呢”亚历山大继续问“他是这座煤矿的主人?”
“我们不知道不过考伦坡大人是这里的大人物他管着整座煤矿还有那边的采石场也归他管。”女人说着向山上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看来这位考伦坡倒是个大能人。”亚历山大笑了笑。
“听说考伦坡大人是米兰的贵族”女人小声说看了看亚历山大她又接着说“大人你不认识考伦坡大人吗那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想为家里的孩子换点吃的今年太冷了我丈夫又得了病。”
亚历山大慢慢从这些人身前经过看着扔在地上的那些筐子里的碎煤块他从一个筐里又拿出一块。
入手感觉有些重看着不带光泽的乌黑石头亚历山大随手扔在地上。
这些人筐子里的碎煤有多有少有大半都是不能燃烧的煤石倒是那个女人的筐子里虽然装的不多却都是很不错的焦煤块。
“你倒是很聪明知道该怎么挑好点的东西”亚历山大说着看看那女人看到她神色惊慌的样子他问到“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捡到这些煤的。”
亚历山大刻意加重了语气看到女人脸上煞白又向一旁的同伴看去他微微招手示意卫兵把那个女人单独带到一边。
女人神色不安的站在亚历山大面前眼睛只是盯着他脚下的那筐碎煤块。
“你一定是单独自己找的这些煤对不对”见女人听了这话神色一变亚历山大不等她开口接着继续说“你比其他人都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煤块重量轻看上去像一大堆碎块黏在一起有些还有些带着亮光。可这样的好煤块肯定不多你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你是一个人自己找的这些煤对吗?”
亚历山大的话让女人脸上露出了不安她张开嘴要说什么可因为紧张只能不停的咽唾沫。
“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不要说你自己早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知道这种事。”
亚历山大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紧盯着女人的眼睛这让那女人更加紧张害怕。
“是是我丈夫”女人因为害怕终于坚持不住她满脸惊恐的看着亚历山大“我丈夫是煤矿里的工人之前因为受伤被赶出来了家里真的没有办法所以我才想着去捡点碎煤块卖了换钱。”
“是偷吧”亚历山大笑了笑“据我所知桑罗尼是属于教廷的领地这里的一切都要归教会所有所以你们的行为就是偷窃按照法律是要受到惩罚的。”
女人脸上露出了惊恐神色绝望和恐惧让她原本苍白脸上变得发青。
亚历山大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恐惧不安。
在这个时代偷盗是要受到非常残酷的惩罚的!
砍掉手指以至砍掉整只手掌都是很平常普通的事情而这种严酷的惩罚甚至可以遍及到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错误。
女人显然因为想到了那些可怕的惩罚吓得不轻而亚历山大需要的正是她的这种恐惧。
一路走来亚历山大发现虽然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冷但是除了罗马附近一些地方下了很大的雪其他地方并没有遭受太大的雪灾甚至当他们来到桑德罗峰附近时发现这里几乎没怎么下雪。
如果说罗马因为大雪而被封堵那么这里其实并没有遭受到这样的困难。
亚历山大不由又想起了那句很有名的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即便一时的道路阻塞住了如果真的要打通通往罗马其他道路也并不是很难的除非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干。
也许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只是大雪封路那么简单。
已经想到这些的亚历山大自然想知道桑罗尼的矿上都发生了什么。
现在这个女人的出现倒是帮了他不小的忙想到这个女人的丈夫之前曾经在桑罗尼的矿上干活他觉得这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现在仔细想想凯撒之所以亟不可待的要打通被大雪阻断的道路还真的是有一定的原因。
亚历山大心里想着不由抬头向山上看了看。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了哨兵特有的鸟鸣暗语。
桑罗尼峰并不很高从山脚下一直通到山上有一片起伏很大的丘陵横卧中间所以虽然看着并不远但是走起来却是要费很长时间。
就在远处一块很低的凹地处一团烟雾正徐徐腾起而且随着那烟雾在高低不平的丘陵间时隐时现可以看到一队骑兵正向着他们的方向快速奔来。
那些偷煤的人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慌张的试图四下逃跑却又被包围的波西米亚人拦下一时间恐惧不安笼罩了他们。
“让他们走”看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队伍亚历山大下了命令“不过这个女人要留下。”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女人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第五十八章 考伦坡
听说要放了自己,没有人再管那个吓得脸色不轻的女人,立刻四下分散的逃掉。
山坳下面的路显然要比想的还要远些,所以又等了一阵之后,前面才出现了不住晃动的身影。
来人并不多,所以当他们看到亚历山大队伍时,那些人就立刻远远停住,除了最前面有个人从队伍里出来慢慢向前,其他人都在原地远远看着。
卡罗带马向前,看着对方满面狐疑的那张胖脸,他大声说:“这里是阿格里的领主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大人的队伍,你们是什么人?
阿格里领主?贡布雷?
对面的人面露茫然,他显然不知道这位领主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过看到然带了这么一支军队,那个人的脸色就显得凝重起来。
“我们是桑罗尼的护卫队,你们这是要去哪?”
“那可太好了,我们正要去桑尼罗的煤矿呢,”卡罗回头向后面看了看,然后对压低声音对那个人说“你们最好快点带路,我们的领主大人脾气不大好,我们从罗马来,这一路上可不好走,所以他正生气呢。”
“你们从罗马来?”那人露出了诧异神色,他不由自主的向卡罗身后看看,当看到地上那些筐子时,脸上露出了怒气“那么你们一定也见到那些偷煤的家伙了,先让我把他们的手砍下来再说。”
“等等,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卡罗脸色阴沉下来“我的领主在等着去你们的煤矿是奉了教皇陛下的命令,可你然只关心几个偷煤的小偷,你这是在公然无视一位教皇的使者知道吗?”
胖子有些愕然,似乎被无视教皇使者这个罪名砸蒙了,他有些担忧的又瞥了眼卡罗身后的队伍,当注意到那些波西米亚人时,他不由伸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接着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立刻调转马头向自己同伴那边奔去。
没有一会,一个穿这件厚实的衬绒长袍的骑士从队伍里出来,走到卡罗面前。
这个人的头发很短很硬,紫色的衬绒长袍上也有些脏乎乎的,不过即便这样还是可以看得出这件衣服十分名贵。
不过卡罗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注意的是这个人的马鞍边然挂着柄火枪。
虽然只是火绳枪,但这已经让卡罗有些意外了。
尽管绝大多数军队依旧还在使用冷兵器,火绳枪还没有完全普及,但已经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意外的武器。
很多地方一些贵族因为对火器的喜好,还会找些能人巧匠为他们制造更加精致,堪称艺术品的火器作为个人。
关于火器与弓箭的威力孰强孰弱的争论依旧存在,但很多稍具眼光的人就都已经察觉,火器显然要比冷兵器有威力的多。
所以还没有人能明确的确定未来火器将会彻底取代弓箭,甚至是所有其他冷兵器,但至少在欧洲,火器已经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东西。
亚历山大的队伍里装备火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可卡罗却是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的人之外还有人使用火器。
看到卡罗疑惑的目光,那人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容:“我注意到们很多人都带了火枪,”那人说着微微头看了眼卡罗后面的军队“我是小考伦坡,霍扎·考伦坡是我父亲,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到这来,让我和你的领主说话。”
卡罗认真的打量了下这个叫小考伦坡的人,然后才回到亚历山大身边。
“大人,这个人有柄火枪。”卡罗低声说,虽然并不认为对方的火绳枪会有什么太大威胁,但他还是提醒着。
亚历山大也略感意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同样对火器有兴趣的人。
“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阿格里的领主,”亚历山大走到前面看着这个自称是小考伦坡的男人“是奉了教宗陛下的命令来的,我想立刻见到你的父亲。”
“是教皇派来的人?”小考伦坡似乎并没有被教皇使者这个身份镇住,他似乎对亚历山大身后的军队更感兴趣“很抱歉我父亲如今不在,不过如果罗马有什么吩咐可以告诉我。”
“我想我们还是先去你的煤矿看看吧,”亚历山大沉声说,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或者干脆说是很轻视来自教皇的命令,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了进一步的确定,很显然这个地方的人好像并不在乎来自罗马的权威。
“当然可以,领主,”也许是看到对方是一支军队,小考伦坡并没有刻意阻止,他微微调转马头,然后和亚历山大并辔而行“请原谅我们提前不知道罗马会派一支军队来,所以我们没有准备足够多的粮食,所以……”
这是在暗示这里不欢迎自己吗?亚历山大心里揣摩,他知道虽然如今这个时代的人对煤的重要还没有完全掌握,绝大多数人也就是把它当成某种能和木材一样使用的燃料,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有着远见卓识的人就看不到它的作用。
至少米兰的工匠们就是利用烧煤增加的温度加以锻炼,制造出了举世闻名的米兰铠甲。
等一下,之前那个女人说的什么,考伦坡这家人就是米兰的贵族?
想起那女人的话,亚历山大开始觉得自己这趟差事不是那么简单了。
很显然,凯撒·波吉亚瞒了他很多事情。
这些念头只是迅速在心头闪过,亚历山大看着旁边这个人:“我想我的人能自己解决,他们带了足够多的粮食,而且你应该注意到我的队伍里有很多波西米亚人,他们可是以能彪悍和能吃苦著称的。”
小考伦坡闻言不由回头看了看,看着那些即便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依旧悠然自得的骑在马上的波西米亚人,他略显赞许的点点头:“没错,我早就听说过他们的大名。”
说到这,小考伦坡牵着马缰的手忽然微微一收,坐骑不由停下里脚步,然后他用有些意外的目光看着正走向前面的亚历山大:“波西米亚人,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西西里人,是你和凯撒·波吉亚一起建立了那个秩序会议,对吗?”
“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个西西里人。”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眼小考伦坡,微微一笑说完之后扭过头继续前行。
那你为什么要到桑罗尼来?
看着亚历山大的背影,小考伦坡的神色变得忽晴忽阴起来。
做为亚平宁山脉西麓的一条分支,桑罗尼峰虽然并不是很高,不过在整片丘陵里,它却已经是一枝独秀了。
甚至只要走到山腰,就可以完全俯视下面的整片土地,四周已经再也找不到比它更高的地势,这让桑罗尼峰看上去好像个孤独的巨人。
煤矿位于桑罗尼的山坳里,一路上可以看到在已经被染得漆黑的道路上,随处可见的一队队扛着框子的工人从身边经过。
“这里所有的石头都是这样被人扛下去的,”小考伦坡边走边介绍着“在矿上干活的大多都是苦役,很多人是犯了罪之后被送到这儿来的。”说到这他看着亚历山大“我想你路上一定碰到了些偷石头的人,那就把他们交给我,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里每天可以出多少煤?”亚历山大没有理会小考伦坡,而是这么问“我想罗马对这个很感兴趣。”
“罗马啊,”小考伦坡露出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波吉亚家的人现在一定很着急吧,这么大的雪一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所以他们让你来了。”
“不是波吉亚,而是罗马,”亚历山大看着小考伦坡“罗马需要很多东西,现在那里的人正在和寒冬作战,这不是夸张,教皇命令我来打通从罗马到这里的道路,大雪已经给罗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希望这次来能有所收获。”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小考伦坡微微抬手做了个行礼的手势“对于教皇陛下的命令我们一向乐于遵从,毕竟罗马与米兰是亲密无间的至亲。”
亚历山大注意到了当说到这句话时,小卡伦坡那略带讥讽的语气。
的确,罗马与米兰是至亲,或者准确的说是波吉亚家与罗马的斯福尔扎家是至亲。
当亚历山大六世荣登教皇宝座之后,这位有着高超外交手腕的教皇认为自己需要个强大的同盟。
然后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经过蒙泰罗枢机那个高级掮的保媒拉纤,再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亚历山大六世最后决定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卢克雷齐娅嫁给乔瓦尼·斯福尔扎,后者是米兰公爵科斯坦佐·斯福尔扎一世的私生子。
这桩婚姻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毕竟卢克雷齐娅再受宠爱也是个私生子,这让她与一位用着正统身份的继承人结婚多少有些困难。
而乔瓦尼·斯福尔扎虽然是私生子,却很得他的父亲喜爱,有传言说,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原因,公爵是很希望由这个儿子继承强大的米兰公爵爵位的。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米兰足以能成为一个有力的盟友,而这个婚姻一开始的确给亚历山大六世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只是,亚历山大却比其他人都知道,这个婚姻最多再维持一年,一年之后那对年轻夫妻就会分手。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真正糟糕的是,很卢克雷齐娅一起生活在罗马的乔瓦尼·斯福尔扎险些丢掉性命。
只是现在看来,也许不用一年之后,这个时候罗马与米兰之间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桑罗尼的煤矿是米兰人控制,这很让亚历山大感到意外,他意识到凯撒让他来这里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煤矿他多少也是有些好奇的。
很难想象15世纪的人是如何开矿采煤,不过亚历山大知道桑罗尼是有名的浅层矿,这为在当下这种极其缺乏技术和工具的时代开采煤矿提供了不可多得的优越条件,甚至算是某种上帝的恩赐。
所以当他跟着小考伦坡翻过一片脏乎乎的山坡,虽然被前面大片大片被挖得满目疮痍的山体的壮观震撼了一下,可很快就明白这里就是一座很大的露天煤矿。
对于采矿亚历山大当然并不在行,不过他也知道露天煤矿的煤质肯定不如深层煤矿,不过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就是依靠这种其实不论燃量还是制造的温度都并不是最好的焦煤,米兰人依旧制造出了远比其他地方工艺更加高超的米兰铠甲,要知道米兰铠甲之所以被视为这个时代最好的铠甲,并非只是造型优美,而是因为其坚固的质地和令人羡慕的工艺。
可以想象当一个骑士纵马冲向敌阵时,一套坚固可靠的铠甲不但能为他抵挡刀剑,甚至还能挡住来自敌人的强大火器的袭击,从而为他放心的驰骋杀敌提供足够的信心和保证。
这足以能让任何一个要走上战场的人渴望得到这么一套如同护身符般的保命神器。
只是米兰铠甲高昂得令人乍舌的造价足以让很多人望而却步,而能够造出这种强大的铠甲,足见米兰工匠们的精湛手艺和锻造技术。
不过这离不开眼前这片看上去肮脏混乱,似乎四周所有东西都被笼罩在一片黑蒙蒙的大矿场。
望着到处被挖得都是大坑,好像被陨石砸过似的矿地,小考伦坡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这里就是桑罗尼的矿地,”小考伦坡对亚历山大说“不论是罗马还是米兰,或者是威尼斯或是热那亚,所有人要想在冬天取暖或是喝上口热汤都得请求我们。”
“人们还可以伐树,用木头取暖喝热汤。”亚历山大不动声色的说。
“可木头不能提供足够那么多的热量而且会烧得很快,而这样的天气,”小考伦坡抬头看看不见样阳光的干冷天空“我想即便派人很多人去砍树也是件很麻烦的事,这就会让很多人想起桑罗尼的矿地,或者说是想起我们。”
小考伦坡说着向旁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随从拿起个很大的号角用力吹响。
号角声随风飘向下面的矿地,很快所有正在干活的人都停下手来,工人们抬头看着坡上的小考伦坡,一时间原本杂乱吵闹的矿地上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没有矿石就没有舒服温暖的地方睡觉,没有一杯可口的热汤,甚至连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都不可能,”小考伦坡看着亚历山大,他的眼中闪动着一丝激动“总有一天矿石会取代木材完成这一切,到了那时候谁能掌握这样的矿场谁就能让别人做任何他们不想做的事。”
“而现在这个矿场属于考伦坡家,是吗?”亚历山大平静的问。
“不,”小考伦坡呵呵一笑“这个矿场属于高贵的斯福尔扎家族,而考伦坡家是斯福尔扎家族最忠诚的仆人。”
说完,他再次示意随从吹响号角。
听到号角声,工人们纷纷向着坡上的小考伦坡脱帽鞠躬,然后默默的开始继续工作。
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九章 康妮欧·德·马林达奥
小考伦坡带着亚历山大在一桩因为离矿场很近,和其他地方一样到处都是烟乎乎的房子走去。
房子是木头的,当他们走上台阶时候,脚下的木板就发出“吱拗吱拗”的声响,考伦坡停下来低头看看,然后才向亚历山大做出个邀请的手势:“这里和罗马比不了,一切都是脏乎乎的,不过相信你很快就能习惯。”
说着他抬手用力擂了两下房门,只停了一下就又狠狠砸了两下。
房子里隐约传来阵急促的奔跑声,房门打开,一个仆人庄输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看到站在外面的考伦坡,她似乎有些诧异的啊了声,然后赶紧低着头躲向一旁。
“开门太慢了。”
考伦坡淡淡的说,亚历山大注意到女仆脸上霎时苍白,身子不住颤抖着。
“也许你应该到矿上去干活,”考伦坡边说边走进房子,然后他抬手墙边的木护板上随手抹了一把,看看手指他哼了一声“还算干净,看来你还不是一点用没有。”
“谢谢您老爷,谢谢您,”女仆嘴里慌乱的低喊着,然后躬着身向以一旁退开“我去为您和客人准备喝的东西。”
“要最好的松子酒,”考伦坡叮嘱了一句,然后才对亚历山大摆手示意“你是不是觉得我似乎太严厉了,像个残酷的尼禄,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只能表示遗憾,不过我得说这也许在罗马的确是太过分了,毕竟仁慈可以换取美德的好名声,但是在这里在桑尼罗就不是这样了,要知道外面有几百人正在干活,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在服苦役的罪犯,从小偷小摸到穷凶极恶都有。所以对他们如果有哪怕一点点的仁慈都会被当成软弱,然后你就要轮到你自己倒霉了。”
亚历山大无数的点点头,他任由考伦坡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很干净的方厅里,他注意到这个方厅里也很赶紧,而且在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张看上去很奢华的硕大美人榻,床帮呈卷云头的造型一直向上翘起,柔软的红色床垫看上去很舒服,让人有种很想躺上去的冲动。
方厅里的摆设很豪华,除了擦拭干净的家具,一些闪着光泽的是金银饰品也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奢华与享受,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距离矿场不远的地方,会有这么一座看上去奢华之极的宅子。
不过亚历山大注意的是美人榻后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很高的画像。
画像上一位半卧在美人榻上的年轻女性面对亚历山大,从她微裸在因为侧卧而向下坠下的红色胸衣的缝隙间,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片雪白的隆起山峦,她的手里轻捻着一株水仙花,看上去似嗅非嗅,而她的眼神则正凝视着前方,似乎正注视着站在画前窥视她胸前美景的亚历山大。
这幅画虽然画的很传神,但倒也并非让亚历山大多么意外,真正让他为之一愕的,是随着一阵脚步一个女人从方厅另一边门里走了出来,她就站在美人榻的前面,然后亚历山大就抬头看看那画,在看看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一时间有种画里的人忽然走下来了的错觉。
考伦坡很得意的看着亚历山大的反应,然后他哈哈的笑起来。
“看看,康妮欧,你应该感到高兴,又一个被你迷住的男人。”考伦坡说着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向亚历山大抬抬手“让我给你介绍,这是康妮欧德马林达奥,而这位,”说到这考伦坡看向亚历山大“是波吉亚家派来的使者,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领主。”
听着考伦坡的介绍,女人漂亮的脸上平静安宁,她只是看着亚历山大,就好像她身后的画像上那种表情,无言沉默中带着丝冷漠和距离感。
“您好夫人。”
亚历山大轻轻躬身,在他低头时他注意到这位康妮欧德马林达奥脚下似乎向后微微退了一小步,然后就停下来,然后她才牵着裙边缓缓回礼。
“请原谅领主,我还不太习惯有人拜访我的家,”女人的声调奇特,带着种北方特有的口音,不过听上去很好听,而且她的声音里还多少透出些许的惶恐,似乎的确因为考伦坡把外人带到这里感动意外和不安“我想您也许饿了,我可以为您准备点吃的,在这种天气从罗马到这里一路上肯定很麻烦。”
“的确是遇到了不少麻烦,”亚历山大看了眼旁边的考伦坡,一路上遇到的一连串意外是不是和这个人有关还不清楚,不过这时候亚历山大至少明白这个人似乎对有人碰“他的矿场”很有敌意,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显露出任何敌意,但是从他刚刚显露出的对工人的绝对控制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对这个矿场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不过总的还算顺利,毕竟我已经来到桑尼罗,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考伦坡似乎听不懂亚历山大话里已经很明显的意思,他站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见他们寒暄完就招呼亚历山大和他一起坐下来。
康妮欧德马林达奥吩咐女仆准备些吃的,然后就坐在了榻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她的身子微倾左肘支在翘起的云头上,这么一来她的样子就和身后墙上画像的情景看上去异常的近似,这种近似不由产生一种颇为古怪的感觉,这让亚历山大不禁又抬头瞥了眼画像。
“那么让我们来说说波吉亚想要什么吧,其实早在下雪之前我已经命令减少给罗马送的煤石了,”坐下来的考伦坡忽然沉声说,见到亚历山大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坦率承认颇为意外的样子,考伦坡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知道乔瓦尼的日子过的不太好,波吉亚从没把他当成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决定帮他好好出口气。”
亚历山大一愣之后才想起他说的乔瓦尼并非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乔瓦尼波吉亚,而是指米兰公爵科斯坦佐斯福尔扎的儿子乔瓦尼斯福尔扎。
只是他还不太明白这个考伦坡话里的意思,乔瓦尼斯福尔扎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居然让他敢于停了罗马的供给。
看到亚历山大依旧不解的神色,考伦坡就摇摇头,嘴里发出略带调侃的“啧啧”声:“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波吉亚家的人根本没告诉你我是谁,更没告诉你要面对的是什么难题,”考伦坡说着脸上调侃的神色更深了“看来得重新自我介绍,我是霍扎考伦坡,米兰的的考伦坡家的继承人,乔瓦尼斯福尔扎是我的表弟,他的母亲是我姑姑。”
亚历山大愣愣的看着考伦坡,这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凯撒波吉亚这个混蛋,真不是东西!
关于卢克雷齐娅的婚史,这是即便多少年后依旧被很多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卢克雷齐娅不但堪称是文艺复兴时代最著名的美人之一,更因为她的身份而使得她的每一次婚姻都拥有着不同一般的深远影响。
旷世美人,跌宕的婚史,隐藏在其中背后的无尽阴谋和为了家族而黯然逝去的真爱,这一切都构成了这位罗马名媛迷人的一生,以至关于卢克雷齐娅的传奇故事,一直经久不衰为人怀念。
但是这一切最终都归结在波吉亚家的野心上。
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婚姻是出于其父兄的野心,而且在接下来她一生中还要不停经历的每场婚姻都是出于她父兄的种种需要。
亚历山大记得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斯福尔扎结婚应该已经三年了,只是只要回想一下见到过的卢克雷齐娅,即便并不了解那对夫妻之间的情况,亚历山大也能想象到某些东西。
结婚之后,卢克雷齐娅并没有随着乔瓦尼斯福尔扎到他的领地生活,相反她不但依旧留在罗马,甚至还单独和她父亲的情妇以及情妇的婆婆住在一起。
这看上去倒有点像是上门女婿,可实际情况却更糟糕。
事实上是卢克雷齐娅很愉快的和茱莉亚法尔内以及亚历山德拉德米拉这对同为亚历山大六世情妇的婆媳一起惬意的生活在波提科宫里,她的父亲可以随时去看她,同时可以去看自己的那对婆媳情妇,她的兄弟也可以随时去看她,同时可以去和那对关系古怪的婆媳兼姐妹修好关系。
甚至就是蒙泰罗枢机那种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也可以去探望罗马的公主和被民众讥讽的称为“基督的新娘”的茱莉亚法尔内,借以讨好这些女人获得教皇的欢心。
偏偏只有作为合法丈夫的乔瓦尼斯福尔扎,却不能随便去波提科宫与妻子团聚,更勿论享受与妻子之间的甜美生活。
这么一来,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婚姻可以说完全变成空有虚名的幌子。
小考伦坡这是要为自己表弟出头拔闯?
亚历山大脑子里只一晃就立刻抛开了这个有些好笑的念头,他看着小考伦坡,等着他下面的话。
果然,考伦坡接下来慢悠悠的说:“按照米兰与罗马之间的约定,乔瓦尼的婚姻会给他带来一笔价值3万杜卡特的嫁妆,这笔钱将做为卢克雷齐娅进入斯福尔扎家的证明,但是迄今为止卢克雷齐娅不但没有跟着乔瓦尼一起回他在佩扎罗的领地,甚至波吉亚家以她还留在罗马需要很大的花销为名拒绝支付她那边嫁妆,相反他们却要求桑罗尼为罗马提供更多的煤,我想只要是个有尊严的人都会觉得这实在不是个让人高兴的事。”
亚历山大默默听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开始扮演起了家庭纠纷调解员的角色,一时间七大姑八大姨的各说各有理,而他这个调解员似乎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只是这个家庭纠纷略微有些不同,只要想想卢克雷齐娅的几桩婚姻牵扯到的那些人和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都是稍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吃的连渣都不剩的庞然大物。
想想凯撒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打发到了桑罗尼,却事先一点提醒都没有,亚历山大在愤怒之余,却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至少现在看来,路上那些神秘的袭击者应该不会是凯撒派的了。
因为他既然把自己派来对付这个是斯福尔扎家的人,那就真没必要再费什么心思派人半路袭击。
“波吉亚家的人背叛了斯福尔扎,这是连仁慈的上帝都不能再宽容的罪行,”考伦坡指了指窗外“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而这场大雪就是上帝对波吉亚的惩罚,现在波吉亚家的人要头疼了,他们必须保证罗马城所有人不会受冻挨饿,更要防范法国人随时找他们的麻烦,要知道法国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考伦坡说着露出个笑容“至于我,我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只是没有能及时把给罗马的煤送到而已。”
听着考伦坡完全不在意的说出他做的那些事,亚历山大的目光不由向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康妮欧德马林达奥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考伦坡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不过想来能让他如此毫不顾忌,应该是关系不同一般。
那么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似乎看出了亚历山大的疑惑,考伦坡把身子向前探了探,看着亚历山大说:“我不管凯撒派你来干什么,可他连你要面对的是谁都没有告诉你,可见他并没有把你当成自己人。我听说过你,是你帮助凯撒成为秩序会议的首席让他成为了罗马王,但是他却这么对待你,所以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和你说这些话。”说着考伦坡慢慢坐回去看着亚历山大“好好想想,你觉得自己在罗马得到了什么?还是那个人从你那里夺走了什么?”
说完,他看了看已经烟下来的窗外,注意到外面来回晃动的身影,考伦坡的眼睛微眯了眯:“看来你的护卫都很忠心,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亚历山大站起来点点头,他也的确有些疲倦,或者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捋一下刚刚听到的这些消息。
康妮欧德马林达奥叫来了女仆,不过一直等在门口的保罗布萨科却立刻跟了上去,他不理会女仆惊慌愕然的神情和康妮欧德马林达奥的注视,坚持要先看看为亚历山大准备的房间。
考伦坡很有兴趣的看着仔细了一遍房间之后才退出去的保罗布萨科,对亚历山大笑着说:“你的确有一群很忠心的卫兵。”
“那是因为我曾经和他们一起战斗。”亚历山大微笑回答。
深夜,就在亚历山大躺在床上仔细琢磨着刚刚听说的那些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
随着一扇暗门开启,一个身影出现在亚历山大的床前。
“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吗?夫人?”
亚历山大对**着全身康妮欧德马林达奥问。
第六十章 暗室密语
没有灯光的黑暗中,只有窗外的隐约月色透过窗子潵进房间,银色的月光恰好从后面披在康妮欧·德·马林达奥的身上,不但在她没穿衣服的身体上蒙上了一层皎洁的银纱,更把她挡住月光的凹凸曲线衬托得清晰突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女人就这么无声的站在床前,看着正抬头望着她的亚历山大。
她并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如果不是因为她全身裸露没有带任何武器,当她从暗门里出来的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被亚历山大暗自握着的火枪击中了。
夜晚的房间里异常的冷,亚历山大不敢点火,在这个时代人们对煤还没有完全认识,所以也就不知道煤气中毒这种可怕的事,虽然肯定有人因此倒霉,估计还没有人把这种事和煤气联系起来。
“夫人,在这么个晚上您独自到个男人房间,这不太合适吧。”盖着被子的亚历山大对站在冰冷屋子里的康妮欧·德·马林达奥问着他看着这个女人隐约可见的脸,不禁又想起了客厅里那幅画像,不过他倒是承认,这个时候的康妮欧要比画像上显得更有诱惑。
“夫人,虽然我不知道您与考伦坡大人的关系,不过为了尊重他,我希望您还是离开比较好,”见康妮欧不说话,亚历山大把被子往身上抱了抱,不为所动的对正遭寒冷的女人说“不论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天亮之后谈。”
“就是霍扎让我来的,”康妮欧忽然开口说话了,她这第一句话就让亚历山大微微一愣,然后轻声失笑,见他这个样子原本始终一片淡然的康妮欧的情绪终于有了点变化,她用略带愤怒声调问“你笑什么?”
亚历山大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在康妮欧再次不快的问了句后,他才低笑着说:“请原谅,我只是觉得这有些滑稽和老套,把个女人送到我床上来难道就能解决很多事情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康妮欧·德·马林达奥显然真的愤怒了,在月光衬托下,可以看到她闪亮发光的肩膀边缘在微微的上下耸动,那显然是因为生气在不住喘息,而且她高耸的胸前也好像在示威般得起伏着,这也是在生气“下贱的妓女吗,你认为我是他用来勾引男人的娼妓?”
亚历山大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可他脸上隐约可见的表情却很明显的在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康妮欧愤怒盯着亚历山大在夜晚里显得明亮的眼睛,但是却说不出什么。
她自己很清楚,就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当她出那扇暗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她的确就是如她自己说的是考伦坡用来勾引男人的娼妓了。
只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想到考伦坡的可怕,她原本因为愤怒鼓起的勇气立刻消失,她向亚历山大弯下腰靠近过去,胸前没有衣服束缚的一对沉重山峦自然而然随着前倾的身子坠下,在月光下划出两道完美饱满的圆弧。
月色中,亚历山大隐隐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和那副画像相比,这时候的康妮欧·德·马林达奥虽然更加充满魅力,可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冰冷而毫无生气,甚至当她一条腿弯曲着跨上床边,试探着伸手抓住亚历山大的被角时,她脸上的神情也如大理石般冰冷僵硬。
亚历山大伸手拦住了康妮欧要掀开他被子的举动,他先微微摆摆手,然后指了指放在床旁边自己的衣服说到:“夫人,如果你不想因为感冒送掉性命最好先穿上它,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康妮欧维持着一腿着地,一腿跪在床沿的诱人姿势停顿了一下,终于无声的退回去默默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缓缓披在身上,然后她双手紧揽着衣服领角,微微低头看着亚历山大。
只是即便这样,她的目光依旧是冷冷的。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或者干脆让考伦坡过来谈谈,”虽然看着康妮欧似乎冷的不行,可亚历山大没有让她上床取暖的意思,事实上他放在被子下手里依旧握着火枪,在说话的同时他也始终盯着那扇暗门的动静“我想考伦坡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的,不过派您来当这个使者多少有点奇怪。”
亚历山大暗带奚落的话让康妮欧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用力拢了拢裹在身上的衣服,然后用略带愤怒的声调说:“不要把我当成那种女人,我不是随便就和谁……”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就沉默了下去,然后亚历山大听到她发出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扭身背对他坐在了床边。
只是不知道康妮欧是否知道,她这个样子其实更显得充满异样魅力。
因为坐下而微微显宽的丰满臀部,即便身上披着衣服也无法遮掩,这让她的腰显得更加纤细,以至让人很怀疑那腰是如何支撑着同样饱满丰硕的上身的。
“的确是霍扎让我来的,而且我不能不来,”女人开始低声说,她似乎也并不想惊动门外的卫兵,同时她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畏惧“我知道你肯定会看不起这样的我,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必须的,我父亲是做生意的,可他的船队在海上被奥斯曼人击沉了,好几条船上所有的货物都沉进了地中海,我父亲一生的积蓄都完了,而且还欠了别人一大笔钱。”
说到这,康妮欧把脸埋在双手中微微摇着头:“我忘不了我父亲那种绝望的样子,要知道他以前是那么快活乐观,而且更糟糕的的是,之前那些生意上的伙伴没有一个肯帮助他,甚至还趁机夺走了他剩下的所有生意。”
亚历山大默默听着,他知道其实马林达奥家遇到的这种事实在太普通了,生意失败之后被之前的伙伴趁火打劫,事实上绝大多数发财的商人都是这么做的。
甚至就是康妮欧父亲本人也未必没有这么干过,只是当这种事落在自己身上时,就没有人能够接受了。
“我知道你也许觉得他这是运气不好怪不得别人,可对我们家来说这就是一场灾难,”康妮欧继续说,她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黑暗的房间“你知道吗,这座矿场,原本是我们家的。”
这话倒是让亚历山大颇感意外,他发出“哦?”的一声表示疑问。
“我父亲是个喜欢探究各种新鲜东西的人,他甚至还接触过一些被教会禁止的知识,”康妮欧语气里隐隐透出丝骄傲“当别人还不知道从地里挖出来的石头居然能燃烧取暖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这座矿场,而且他得到了米兰公爵的支持。”
说到米兰公爵,康妮欧略微停顿了下,她微微转身看看斜靠在床头听着她说话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知道她说的米兰公爵,应该就是卢克雷齐娅的丈夫乔瓦尼·斯福尔扎的父亲科斯坦佐·斯福尔扎。
在整个意大利战争中,虽然首先引起纠纷的是那不勒斯的统治权,但是引起这场旷日持久战争的导火索,却是米兰的科斯坦佐·斯福尔扎。
因为与威尼斯的宿怨,科斯坦佐·斯福尔扎试图向法国的查理借兵泄愤。
只是他没想到查理八世却在进入米兰后立刻宣布了对米兰的宗主权。
这个决定搞得科斯坦佐·斯福尔扎里外不是人,愤怒之余干脆和反法的神圣同盟联手一起对抗法国人。
不过这位不但自私甚至有些莽撞的公爵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事实上斯福尔扎家还真就没有省油的灯。
“我父亲接手这个矿场的时候这里还不大,这座房子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康妮欧继续说“他扩建了矿场还重新翻盖了这座房子,曾经有一度他长期住在这里照看他的产业,”康妮欧难过的发出声叹息“可自从船队被袭击之后,他不得不被迫卖掉了所有东西,最后连这个矿场都卖给了考伦坡家,可就是这样还是欠很多的钱。”
“所以你就成为了考伦坡的情人?”亚历山大轻声探问。
康妮欧无声的点点头,可接着又摇摇头。
“不,我不是他的情人,其实我对他什么都不是,”康妮欧低声说“我只是他用来笼络讨好的工具,即使不愿意我也必须去伺候那些他认为很重要的人,但是今天你的到来让我很意外,因为他从来没带人到过这里,所以我想你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他带来的,我想考伦坡甚至不想在这里见到我。”
康妮欧有些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不过她依旧用透着渴望和寻求帮助的声调急促的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看得出来考伦坡似乎对你有些顾忌,如果你能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也许是因为紧张,女人的身子弯得很低,这么一来她胸前那对山峦就不堪重负的落下,如水滴般坚挺的峰尖堪堪触到亚历山大露在被子外的胸口上。
感觉到那两颗宝石略带冰凉的轻轻触感,亚历山大注视着就在眼前不远处的那双眼睛,在黑夜中康妮欧的眼睛显得异常的亮。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亚历山大缓缓的问,他注视着几乎贴到他身上的女人,看到黑暗中女人因为胸前的轻轻碰触而不由稍微攒起的眉稍,他低声一笑:“你是要我听从考伦坡的,还是要我帮你从他的掌握中摆脱出来?不过我要告诉你,不论是哪一种我都帮不上你,我不可能和波吉亚家作对听他的话,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你。”
黑暗中,女人微微抬起双手,披在身上的衣服顺着光滑的肩膀滑落下去围拢在她臀边,这么一来她上身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冰凉的小手捧起亚历山大的脸,康妮欧俯身用同样冰冷的脸颊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帮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你准备用什么报答,矿场已经不是你们家族的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你父亲还欠着一大笔债,另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之前考伦坡已经说的很清楚这座矿场的主人其实是米兰公爵,难道你认为我会天真的因为你的这点魅力,就不顾一切的和斯福尔扎家族抗衡吗?”
亚历山大的嘲笑的看着康妮欧,他注意到随着他的话女人脸上神色的轻微变化,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揣测。
“夫人,我想你还是回到自己房间去吧,这对我们大家都好。”
亚历山大已经决定结束这一切,虽然有个近乎全裸的漂亮女人半伏在身上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享受,不过想想这个女人可能会带来的麻烦,亚历山大就觉得还是少招惹她为好。
不论是这女人自作主张还是受了考伦坡的指使,这都是个大麻烦,所以不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亚历山大已经决定不予理睬。
黑暗中的女人身子着上身坐在床边,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似乎经过一阵挣扎后,她再次俯身在亚历山大耳边说:“如果我告诉你乔瓦尼·斯福尔扎正试图要对付波吉亚家呢,你会帮我吗?”
“什么?”女人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一愣。
做为卢克雷齐娅的丈夫,乔瓦尼·斯福尔扎与他妻子娘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何融洽,而亚历山大六世对这门原本继续希望的联姻也很不满意,这几乎是整个罗马都知道的。
不过亚历山大却比其他人更清楚的知道,卢克雷齐娅的这桩维持了不到3年的婚姻就要结束,而起因恰恰就是波吉亚家察觉到了乔瓦尼·斯福尔扎似乎正在暗中与人勾结,准备对自己一家不利。
不过那应该还是一年之后的事,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却告诉了他这个惊人的消息,亚历山大倒的确是有些意外了。
“你认为我会相信一个随便指控波吉亚家亲戚的女人?”亚历山大把康妮欧的手从自己脸上轻轻移开“我会为你刚刚说的这些话保密,不过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休息,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夫人。”
康妮欧·德·马林达奥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当她终于确定亚历山大的确是下了逐客令后,她慢慢站起来,任由围在腰间的衣服滑落,就这么全身暴露在寒冷空气中,随着一阵细索的脚步声,她的身影消失在暗门背后。
亚历山大看着康妮欧消失的地方略微出了会神,然后从被子下拿出了暗藏的火枪。
“看来这趟出来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亚历山大轻声自语,他拿起搭在床边的外套,感觉到上面还留着的余温,顺手把外套和火枪一起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在另一个房间,康妮欧·德·马林达奥从暗道里走出来,正在等着她的小考伦坡立刻迎了上去,他把一件很厚实的袍子披在康妮欧的身上,然后有些略带焦急的问:“怎么样,那个贡布雷说了什么吗?”
康妮欧看了眼考伦坡,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这才摇摇头说:“不,他什么都没说,那个人很谨慎。”
“那么说,他真是波吉亚家派来的了?”考伦坡眼中露出怒色“我就知道乔瓦尼那个混蛋什么都做不好,肯定是波吉亚家的人发现了什么才派这个人来,他甚至还带来了一支军队。”
“不过这也没什么吧,”之前在亚历山大面前显得孤助无援的女人,这时却面露冷笑“一支军队又怎么样,拥有军队却丢了性命的人难道还少吗。”
听着康妮欧的话,考伦坡抓着酒杯的手不由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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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考伦坡的不安
头天夜里莫名出现的香艳一幕并没有影响亚历山大,他依旧很早就起来了。
或者说是被吵醒的。
天还没亮,屋外就传来的喧闹声吵醒了亚历山大,他走到窗前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无数身影正汇聚成人流向着矿上走去。
有人从窗下经过会本能抬头看看,当看到个身影站在窗前时就吓得立刻低下头去,人们的声音很快变小,好像生怕被听到似的,直到走远了才会继续低声议论。
亚历山大看着外面向矿区不住涌动的人流,同时心里捉摸着夜里发生的事。
康妮欧·德·马林达奥会说出卢克雷齐娅的丈夫乔瓦尼·斯福尔扎正在试图阴谋反对的波吉亚家,这的确有点让人意外,但这原本也是毕竟发生的事情,所以亚历山大真正关心的并非她说的是否属实,而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件事。
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应该不简单,亚历山大并不想就这么信任她,而且考伦坡的态度也显得很奇怪,虽然从开始就一副挑衅的样子,但是亚历山大却总觉得考伦坡这么做似乎只是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房门轻轻敲响,保罗·布萨科出现在门口,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仆。
跟着女仆来到方厅里,亚历山大看到了已经在等待的考伦坡和康妮欧。
康妮欧的神色平静,至少从脸上根本看不到刚刚不不久前她曾经裸身自荐,却被人无情拒绝的尴尬,看亚历山大来了,她微微点头。
“睡的还好吗,”考伦坡站起来走向亚历山大“我想你一定领教了我们这里的特色,就是这种无处不在的肮脏,”考伦坡说着随手在空中一抓,然后拍拍手掌一股烟尘隐约漂浮起来,然后他就向旁边一脸忐忑的女仆大声喊“看到了吗,只一个晚上就这么脏,赶紧去收拾干净,如果中午我回来的时候还是这样,你就到矿上干活去吧。”
女仆立刻惊恐的点头跑开,然后没一会就拖着个从角落里拿出来装满水的木桶,开始在厅里不停擦拭起来。
“来吃早饭吧,不用管她,”考伦坡说着示意亚历山大坐到桌边来“昨天我们其实谈的很好,让我再告诉你些事,我正准备扩大这个矿场呢,很快这里就可以有更多的工人干活,这附近的煤多得随便一弯腰就可以捡起来,任何人只要在地上铲个坑就可以发财,所以罗马希望能尽快恢复为他们供煤是完全可以的。”
看着考伦坡微笑的脸,亚历山大会意的点点头:“可是有条件是吗,说说你要什么。”
“说的对,有条件,”考伦坡兴奋的拍了下桌子,然后扭头对另一边的康妮欧说“看,我就知道这很简单,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看着亚历山大,考伦坡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波吉亚家的人向我付一个更好的价钱,他们应该很清楚在这种天气里缺少能燃烧的东西有多麻烦,相信我一座被冻住的罗马城对任何人都是个灾难,波吉亚家的人要是不想在这个冬天给自己找麻烦就要听听我提出的价钱,还有我要他们承认我在桑罗尼的权力是合法与受到保护的,不能因为乔瓦尼的婚姻状况受到任何影响。”
“我记得你昨天还在为你的表兄弟受到的不公待遇义愤填膺,”亚历山大不无讽刺的问,他的眼神掠过对面的康妮欧,可从那个只是低头吃着东西的女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纯粹的矿主?”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对亚历山大的讥讽考伦坡毫不在意“你希望能为罗马得到煤,而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东西,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坏处,要知道我很清楚现在罗马的窘迫,再这么下去民众就会起来抗议波吉亚家的人了,罗马人一向都是没有耐心的。”
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考伦坡这次说的没错。
异于往年的寒冬让已经世代习惯了温暖冬季的地中海沿岸的人难以忍受,特别是很多出门在外旅行的人被困在路上,因为没有做好充分御寒的准备,甚至有人被冻死。
即便是城市里也同样遭受到寒冬的威胁,人们不得不为得到一点点取暖的东西到很远的地方搜集木材,或者有些人家干脆把家具拆掉充作燃料。
这种时候罗马人的耐心的确如考伦坡说的那样是很脆弱的,或者说他们的耐心一向不高,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取暖的难题,也许罗马人真的很快就会变得暴躁不安起来了。
不过让亚历山大注意的,是考伦坡后面那句话,他明显是在暗示哪怕将来波吉亚家与斯福尔扎家变成敌人,也依旧希望能保留对桑罗尼的统治。
亚历山大又看了眼坐在桌子对面的康妮欧,他想起了夜里这个女人对他说的关于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那些话,再看看眼前的考伦坡,他觉得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意图。
很显然,这个人并不看好他那位表亲,所以他干脆来个两头下注,一边用断掉对罗马的供应表示对亲戚的支持,一边却又想让那个女人通过自己与罗马暗通款曲。
亚历山大多少有点觉得那位没见过面的乔瓦尼·斯福尔扎有可怜了,不论是老婆还是亲戚似乎所有人都在算计他。
“至于你我的朋友,我也不会让你一无所获,”考伦坡微微弯腰从脚下提起个木箱放在桌上,然后用力向前一推“这是属于你的那份。”
看着滑到面前的木箱,亚历山大把拱形箱盖轻轻掀起一条缝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就合上盖子。
“那么你想让罗马为你的煤付出多少价钱呢?”亚历山大问到。
听到这话,考伦坡得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早餐结束,亚历山大提出要出去转一转时,考伦坡不但答应了下来,而且还问是不是需要自己陪他一起看看整座矿场。
看着不遗余力的试图展示自己财富矿场主,亚历山大却是委婉的拒绝他的好意。
当只带了几个卫兵出门的亚历山大刚一离开,考伦坡立刻兴奋的对坐在一旁的康妮欧大声说:“看到了吗我成功了,这下子不论是斯福尔扎还是波吉亚都再也不能随便抢走我的一切了。”
“你认为自己成功了?”康妮欧看了眼考伦坡,说着她走到镜子前仔细大量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察觉到康妮欧富含深意的语气,考伦坡有些怀疑的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光滑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难道不是吗,只要贡布雷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波吉亚,他们就补而不给我付钱,而且还必须答应我的条件,这么冷的天就是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受不了,我不相信罗马人能忍耐一个冬天。只要罗马人在挨冻,波吉亚家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最后他们还是得求我这里来的。”
康妮欧对考伦坡的话不置可否,她只是微微扭动了几下身子,让镜子里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线更加突出,看上去显得透出一丝难言的魅力。
考伦坡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渴的“咕噜”声,他按在康妮欧肩膀上的手开始向下滑动,可刚搂住她的腰,康妮欧已经扭身走开。
“你真的认为那个贡布雷拿了你的钱就一切都好办了?”康妮欧不以为然的问“相信我,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考伦坡皱起了眉,他走到康妮欧面前沉声问:“那你认为他会给我们找麻烦吗?我听说过这个人,他其实是个西西里人,是西西里派到那不勒斯的使者,你应该知道这种所谓使者很多其实就是被放逐,不过据说他其实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的妹妹,科森察伯爵夫人乔治安妮的私生子,所以仗着这个关系才得到了一块小领地。”说到这,考伦坡原本还因为康妮欧的话显得有些重视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色“因为这个他成了莫迪洛的跑腿,甚至还为他那个舅舅往罗马送粮食卖钱,虽然我听说罗马的秩序会议就是他组织的,可现在看其实这个人就是凯撒的傀儡,看看也知道,那个秩序会议建成之后凯撒就把他一脚踹出了罗马,把他赶到桑尼罗来了。”
考伦坡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想想自己要讨好这么个人,他就觉得有些恼火,再想想头天晚上那事,他就有些生气的看着康妮欧:“其实你昨天根本用不着去勾引贡布雷的,看看我今天只花了1千个弗洛林就收买了这个家伙,你昨天真是有点多余,还让他占了便宜。”
“你吃醋了?”康妮欧好笑的看着考伦坡臭着的一张脸“我说他这个人不简单,就是因为他昨天没占我的便宜。”
“什么?”考伦坡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手指开始桌子上轻轻敲击,康妮欧的话显然让他开始琢磨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地方,终于他问到“你认为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不上来,”康妮欧边走边琢磨“这个人很年轻,面对我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很耐不住的,可他昨天晚上居然一点都不在意我,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从头到尾都很警惕小心,可今天你只拿出了1千弗洛林就收买了他,这和他昨天比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也许他不是个男人,”考伦坡看着康妮欧忽然一笑,可随后就摇摇头“如果他真的防备着你,可为什么今天偏偏收了我的钱。”
“所以我们才要更加小心,”康妮欧低声说“别忘了我们可是要从斯福尔扎家的嘴里抢食,我想你一定不会忘了弗利的母老虎吧,那个女人可是个真正的斯福尔扎。”
考伦坡的脸色霎时一变,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咕噜”的一声,不过这次可不是因为**,而是因为想起了某些让他不快的回忆。
“也许我可以再给他些好处,这个人看来挺贪心的,”考伦坡试探着说“要知道矿场能让我们发大财,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你能确定他只是想多讹诈些贿赂?”
康妮欧斜眦了眼考伦坡,她这个轻蔑的眼神把男人激怒了,考伦坡来回走了几步停下里看着康妮欧:“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康妮欧双臂交抱,手掌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臂,看到他她这样子,考伦坡就在旁边默默等着,他知道这个女人要比他聪明的多,甚至到现在为止他做的那些连他的父亲老考伦坡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都是这个女人策划的。
“我们得搞清楚他来桑罗尼究竟要干什么,是真的只是罗马要他打通道路,还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东西。”
“发现什么东西,你是说他知道了我们要干什么?”考伦坡的脸色一下变了,他又开始不停的在原地转圈,然后他有些犹豫的看看眼前的女人“也许,也许你可以再去找他探听一下,我知道以你的魅力一定能让男人说出秘密的,帮我一次康妮欧,再帮我一次。”
看着男人满脸焦急的样子,康妮欧缓缓站了起来,她把手搭在考伦坡的肩膀上轻轻抚动,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安抚着他:“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那个贡布雷上钩的,我会让他说出他来桑尼罗的真正目的,然后我们才有办法对付他。”
考伦坡松了口气,他相信只要康妮欧出面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以前那些人能臣服在她的面前,这个贡布雷也不会是例外。
亚历山大带着人沿着山坡向前走着,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如果仔细看连空中都漂浮着细小的粉末,亚历山大尽量屏住呼吸,踩着碎石向前缓慢的走着。
路上看到很多脸色麻木的工人从身边经过,看到他们,这些工人就会尽量离得远远的绕着走,似乎怕离得近了就会沾染上什么似的。
亚历山大慢慢走着,他并不着急,而且故意走得很慢,果然没过多久跟在一旁的保罗·布萨科就低声报告说:“大人,我们后面有人盯着,从出门之后就跟上来了。”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考伦坡的贿赂和康妮欧昨天深夜里的奇特来访,让他意识到这次原本应该很简单的旅行已经变得错综复杂而又了充满悬念。
“大人,要不要我把后面的那个家伙干掉?”保罗·布萨科低声问。
“不用,只要别让他再跟上来就行了。”亚历山大吩咐一声后就沿着原来来的道路向山下走去,当拐过个弯后,看到跟在旁边的两个卫兵留了下来,立刻加快了步伐。
身后不远处很快传来一阵慌乱和挣扎声,然后很快平静,接着两个卫兵追了上来。
“我们把那家伙打晕了,是个不大的孩子。”一个卫兵小声对保罗·布萨科说。
“他们在哪?”亚历山大没有理会后面人的小声嘀咕。
“前面。”保罗·布萨科快走几步引着亚历山大走下小路走进一旁的树林。
树林里,之前那个偷煤的女人正局促不安的张望,看到亚历山大他们走来,她赶紧迎上去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一棵树前的平地上。
一个男人靠在树干上不住的喘着气,在他旁边还有两个换上了平民衣服的阿格里士兵。
亚历山大看向那个显然病的不轻的男人。
“大人,我丈夫知道很多事情,我只求您能救救他。”女人焦急的说。
“那就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亚历山大对男人说。
第六十二章 大秘密
“我,我不知道什么,”原本已经要开口的男人好像又改变了主意,他把后背用力向身后的树干上靠了靠,在亚历山大目光的审视下不安的低下头看着地面“我只是个干活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亚历山大皱起了眉,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女人。
“你在说什么,”女人惊慌的蹲下来抓着丈夫的手不停摇晃“你不是说你知道考伦坡的事情吗,不是说如果说出来能让那个把你从矿上赶回家的黑心贵族完蛋吗,现在你怎么又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男人恼火的甩开被女人抓着的手,然后抬起头看着亚历山大粗声粗气的说:“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听她的,我只是因为被矿主老爷赶出来心里有气才胡说八道的。”
亚历山大这次真的有些恼火了,他不但冒着很大的风险,甚至不惜让人打昏了跟踪的尾巴,这已经是做好了和考伦坡彻底翻脸的准备,可这个人然说他只是因为恼火说了几句气话。
如果这是真的,那亚历山大并不介意让他知道随便乱说话的后果,如果隐瞒了什么,他也不介意用任何手段让这个人开口。
“看来有人需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亚历山大看看旁边的保罗·布萨科,沉默的卫队长就先前两步走到男人面前,他微微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人,然后抬起手。
“求你别,”女人惊慌的搂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会说的,他已经病的很重了,如果再打他会死的。”
男人不住喘着粗气想从女人怀里挣扎出来,却使不上力气。
“我以前是个猎户,”保罗·布萨科低声说“我知道怎么捕捉野兽,也知道受伤的野兽都多可怕,所以我总是能想到办法对付那些野兽。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痛苦可又死不了。”
保罗·布萨科的话让男人原本难看的脸色变得如同土色,他惊恐的看着布萨科的手,当看到布萨科的手落在他伸直的双腿上时,男人发出了颤抖的恐惧低叫:“别,求你别这么干。”
女人不要命的扑上去阻止,却立刻被旁边的阿格里士兵按住。
“你这双腿是被砸断的?”
保罗的声音不高,可却让男人吓得不轻,他不住点头两眼紧盯着保罗的手,因为害怕嘴唇已经抖动得发不出声音。
“说出大人要知道的,否则你知道我会干什么。”保罗的声音依旧很低,可在那人听来却好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发出的低吟。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男人先说句,感觉到保罗的手开始用力,他不等那种可怕的疼痛传来立刻接着说“我只看到些人还有东西,我只知道考伦坡把他们藏的很严实,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亚历山大示意保罗停下,略感疑惑的问:“你说的这些人和东西都在哪,考伦坡为什么要把他们藏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意中看到的,”男人说着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大人你是谁,你为什要知道这些。”
“你不用管我是谁,”亚历山大知道男人在顾忌什么,他蹲下来看着这个人“如果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会让你们离开这里,而且还会让人治疗你的腿,虽然你可能无法走路了,可如果不治病这么拖下去也许会死。”
男人还在犹豫,对考伦坡的畏惧让他一时间还下不定决心,可女人已经忍耐不住,她立刻不停点头:“大人我们会说的,只要你能帮助我们就行。”说着她焦急的看着丈夫“你为什么不说,难道你想双腿就这么烂掉吗?”
女人凄苦的样子终于打动了男人,他剧烈的喘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一点,随后才说:“其实我知道的真不多,我原本是桑桑罗尼矿场上的一个队长,带着十几个人专门探矿床的,矿床就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亚历山大打断男人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舔舔舌头,似乎觉得有些口干,旁边一个卫兵就把个水袋塞到他手里,在大口的喝了几口水之后,男人终于变得冷静下来:“桑罗尼峰的煤埋得很浅,很多地方只要挖开地面几尺就能看到煤层,可这样的煤大多不多,很多矿坑挖不了多久就枯竭了需要重新找其他的矿床,我就是干这个的。”
“我找的那些煤就是我丈夫教给我怎么辨认,又告诉我应该从哪里找的。”女人似是为了给丈夫作证,从旁边低声说。
“就在几个月前,我在桑罗尼峰后面的一个地方发现了片不错的矿床,层很浅煤也很多,那地方有些远平时没有人去的,当时我也只是因为无意中从那里经过随便看了看才发现的那片矿床,我想之前一直没注意到那个地方是因为那里比较偏僻,那是在一片很僻静的山坳里,”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他的眼睛盯着地面,似乎在回忆当初的经历“我当时很高兴,赶紧回来向矿主报告,我原本以为可以得到些奖赏,可没想到考伦坡却不当回事,而且等我再次向他提起那个地方,他就是变得很愤怒,说我纯粹就是在欺骗他,然后还把我赶到了矿上去干活,不让我再带人找矿床了。”
男人的话引起了亚历山大的兴趣,他看着男人微微一笑说:“可你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考伦坡会这么做,于是你开始觉得是不是其中有些古怪,就又去那个地方探看了对吗?”
男人有些错愕的看看亚历山大,然后苦笑着点点头:“是的大人,当时我真是太好奇了,要知道即便不相信我的话,可矿主也不应该这么愤怒,到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决定再去看看那个山坳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男人回头看看旁边的妻子,用略带怀疑的口气问:“大人如果我说出一切你真的会帮我们离开这里吗,我不知道你是谁,可如果你不能帮我那可就全完了。”
“我的大人是阿格里的领主,”保罗·布萨科在旁边说“他也是被称为拯救了那不勒斯的英雄,而且他还是罗马秩序会议的一员,你应该明白拥有这些身份的人向你许下的诺言是多么重要。”
男人显然并不知道阿格里的领主究竟是什么大人物,不过那不勒斯他是知道的,至于罗马,想不知道都有些难。
而且也许正是因为听到了罗马,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和急切的神色。
“从罗马来的贵族,那太好了,”男人先低声嘀咕两句,然后才抬起头急切的说“我的确又去了那个山坳,而且这次走的更远,然后我才发现那地方比我想的还要大,山坳的后面还有个更大的盆地,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支军队。”
军队?
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看着男人,看到他肯定的点头,就也蹲下来看着男人的眼睛:“告诉我是那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还有知道他们都是属于谁的吗?”
见亚历山大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男人又舔舔嘴唇,他原本想再提出点要求,可看看旁边盯着他的保罗·布萨科,还是老实的继续说:“那支军队的人数我说不上来,因为我当时吓的不轻,怕被他们当成什么探听消息的所以就赶紧离开了,我想大概有上百人,不过他们应该不只是只有那么些人。”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注意到他们虽然在那个盆地里,可他们什么都没带,要知道这段时间这么冷,他们不可能连火都不升起来的,可如果生活就会被人看到,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住在其他地方,那个山坳只是他们用来存放东西的。”男人说着又接着说“因为煤床浅,所有有些煤会自己烧起来,我们看到了就会去那个地方看一下,但我从没在那地方看到过有烟升起来,或者不是没有而是他们怕被人发现早早就灭掉了。”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可他还是感到奇怪。
一支隐藏在桑罗尼山坳里的军队,虽然人数也许不是很多,但是如果运用的好,也许就是股出人意料的力量。
从男人的叙述看,考伦坡不但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而且不遗余力的试图把他们隐藏起来。、
亚历山大想了想忽然盯着男人的脸说:“你还有事情没告诉对吗?”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不安的看了眼在一旁的保罗·布萨科,而这时后者正手里握着根削尖了的树枝在手里把玩,看着白惨惨的树枝尖头,男人紧张的点点头。
“是,我觉得那些人很奇怪,他们虽然是军队却没有任何旗帜,而且他们还在那片盆地里留下了很多的东西,好像他们把那里当成了个存放东西的地方。”
“一个营地?”
“对,一个营地,他们好像并不住在那里,只是把那里当成个临时营地,”男人点点头紧张的说“当时看到有那么多的东西,我以为可以顺便发点财就准备偷点里面的东西,只是他们防守的很严,不过我从他们当中发现面奇怪的旗帜。”
说到这里,男人眼中闪过丝古怪神色,那里面包含着巨大的畏惧,还有些因为难以置信而显得说不住的疑惑。
“一面旗帜?”到这时候亚历山大觉得似乎已经接触到了事情的关键,不论这个男人发现了什么,这面旗帜显然是让他畏惧的真正原因“告诉我你认识那面旗帜吗?”
“不,我没见过那种图案的旗帜,不过我听别人说过,就因为这个我当时吓坏了,可又谁都不敢告诉,因为那太荒谬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更不知道谁会相信我,结果因为分神在回去干活的时候就出了事被砸断了双腿。”
或者是真的被吓到了,男人似乎尽量不去提旗帜的事,可看着保罗·布萨科已经开始不耐烦的脸,他终于用透着些难以置信的声调说:“我看到那旗帜上有一个月亮和星星并列的图案,我发誓我没有看错的确就是那个图案,我曾经听人说过那图案,可那难道不是,是……”
说到这男人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茫然的眼神看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也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听到的然会是这么个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在纹章学作为一门高深学问的时代,能够娴熟的掌握各种复杂多变的纹章来历和家族谱系的人,往往被视为有着丰富知识的学者,这些人不但深悉个个家族传承的纹章来历,更对形成这些复杂纹章的背景耳熟能详,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能从一面看似普通盾牌的图案上追述出千年前墨洛温王朝时代的脉络联系。
只是新月与星星,这个图案却并不需要纹章官们引经据典的去探究,因为拥有着这个图案旗帜的那个帝国就在地中海的对面,因为那面旗帜的主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整个欧洲,而在那面旗帜面前,就是欧洲最强大的君主也要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奥斯曼帝国的新月旗?”
亚历山大很意外也很惊讶,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男人即便砸断腿之后被考伦坡赶回家没了生计,也不敢把他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因为谁会相信一个米兰贵族会和奥斯曼人勾结起来了,甚至还会隐藏了一支奥斯曼人的军队?
甚至就是亚历山大一开始也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可随后他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没有说说谎。
因为如果要说谎,他完全可以编造出更莫名其妙的谎言,哪怕他说自己看到了天使,亚历山大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他偏偏说看到了奥斯曼人。
可紧接着一个让亚历山大感到奇怪的疑团就浮上了他心头。
“那些奥斯曼人是怎么到这来的?难道这么多人就没有人发现他们吗?”因为奇怪,亚历山大不由轻声自语。
“大人,”因为说出了一直淤积在心头的秘密,男人似乎显得轻松了不少,听到亚历山大的自语,他犹豫了下主动开口到“他们不是那些东方异教徒,他们是欧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