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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威胁,利诱,招揽

    杰夫里·波吉亚据说是个很漂亮的人,有着一头柔顺发光的深棕色头发,一张少年特有的精致而敏感的面孔,和只有孩子才有的天真眼睛。

    在亚历山大六世的孩子当中,杰夫里并不得宠,甚至在外间一直传闻教宗怀疑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后代,因为这个,杰夫里和他的父亲并不亲近。

    关于这个传言,几乎是罗马城人尽皆知的事。

    而另一个让人们有兴趣的话题,就是杰夫里的妻子夏桑了。

    做为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女儿,乔安娜的这个小姑子两年前嫁给杰夫里的时候,是带着一大笔丰厚得令人眼红的嫁妆来到罗马的。

    那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刚刚登上教皇宝座,恰逢他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之时,再看到一个带来巨额嫁妆和领地封国的儿媳妇,高兴得无以复加。

    教皇的家人也很喜欢这个年轻女孩的加入,特别是乔瓦尼和凯撒,都对自己弟弟这个16岁的漂亮新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然后没过多久,关于他们四个人之间各种各样的谣言就在罗马流传了开来。

    这些都是差不多整个罗马城都人尽皆知的事,甚至就是如亚历山大他们这样才来没多久的外乡人都可以听到关于这一家子那些各种各样的谣言,其中就包括夏桑和她丈夫的两个哥哥之间那些充满暧昧的各种故事。

    现在听到乔瓦尼说是夏桑要见他,亚历山大就不由想起了那些关于这哥仨与一个女人的那些故事。

    “夏桑希望能和你见面,她要当面向你表示一下对你救下乔安娜陛下的感激之情。”乔瓦尼似乎一点都不认为由他代替自己的弟妹,而不是应该由夏桑的丈夫出面说这些话有多么古怪,他很自然的说完之后示意亚历山大跟着自己向吉尔皮茨宫里走去。

    难道这位夫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她丈夫哥哥的家里?亚历山大有些诧异的想,再看看乔瓦尼那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的态度,亚历山大不由觉得这个人之后被人捅了黑刀真是不冤枉,至少关于他实际上是被他的兄弟杰夫里派人暗杀这个猜想,现在看来未必没有道理。

    夏桑·阿拉贡今年18岁,两年前她嫁给杰夫里时曾经引起的轰动直到现在依旧经常被人提起,对于这个为波吉亚家带来几万弗洛林和一个封国的媳妇,这家人都表示出了足够的喜爱,这让夏桑在罗马过的很愉快,而且她和丈夫的姐姐卢克雷齐娅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现在的夏桑18岁,正是经过了两年的爱情滋润,从青涩少女转变为风流少妇的最好的那段时光,已经初显丰腴的姿态让她穿着仿效古罗马时代搭肩长裙的身姿看上去曼妙而又富有活力,而她那头似乎很活泼的浅红色头头发倒是和亚历山大多少有些近似,略显跳脱,却又生机勃勃。

    夏桑性格很活泼,或者说这一点上和乔瓦尼有些近似,看到乔瓦尼领来个年轻人,她就从椅子里站起来笑盈盈的打量着,当乔瓦尼刚要开口时,她却先说到:“我知道你,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对吗?”

    “夫人,这是我的荣幸。”亚历山大微微鞠躬,然后他抬起头后也仔细打量着夏桑。

    夏桑似乎有点意外,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胆子似乎很大,居然就这么看着她,然后她又露出了微笑:“你比我想的要年轻,也挺大胆,或者就如同别人说的那样,你还是个孩子。”

    别人?谁?

    亚历山大心里飞快寻思,脸上恰到好处的因为夏桑的话是露出了丝羞涩。

    “关于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听说你打败了法国人,而且在进城的当天夜里就挫败了一场针对我哥哥妻子的抢劫救了她是吗?”

    “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保护王后是我的职责。”亚历山大谦逊地说“如果一定要说有值得骄傲的,我倒是为自己曾经为那不勒斯做事感到自傲。”

    “听说你是阿格里的领主?”夏桑饶有兴趣的问“而且也是你在那不勒斯遭受饥荒的时候送去了粮食?”

    “是的夫人,我阻止了一场饥荒,这也是我最值得自傲啊。”

    亚历山大点点头,该不谦虚时候就不能谦虚,他觉得这位夏桑夫人特意见他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谦虚话的,很显然这个年轻女人是有目的的。

    至于她想干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乔安娜说你的军队很能打仗?”夏桑依旧用似乎是少不更事的年轻女士特有的那种天真浪漫的样子问,这让她的问题虽然显得有些直率甚至因为其中带着的怀疑显得不太礼貌,可却又因为那种天真浪漫而不会被人反感“你在布鲁依尼谷地打的胜仗现在很有名呢,罗马城里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在嘲笑法国人是一群图有外表的笨蛋,居然让一群来自阿格里的农夫打败了。”

    乔瓦尼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他向亚历山大露出个稍显歉意的微笑,似是在为自己弟妹的话表示歉意。

    亚历山大只笑了笑:“夫人您说的没错,事实上我手下那些人的确是一群农夫,他们当中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即便是那些曾经为领主打仗的老兵也没有真正与法国人正面交锋过,我能取得胜利很大部分是依靠我手下的波西米亚人。”

    亚历山大注意到,当他说到波西米亚人时,一直在旁边微笑倾听的乔瓦尼神色微微一正,从始终漫不经心变得关注起来。

    “那么你能为我说说那场战斗的结果吗,要知道法国人从不肯提他们的失败。”夏桑好像真的很感兴趣似的追问“虽然我因为我丈夫的原因不会和法国人公然为敌,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多听些关于他们失败的消息,这样我多少心里会更高兴些。”

    虽然心里怀疑这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亚历山大还是简单的说了说布鲁依尼谷地战斗的经过,当说到法国骑兵冲破车阵时,夏桑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而当听说波西米亚人最终把法国人驱赶出战场后,她就露出了笑容。

    “这可真是一场惊险的战斗,对吗?”夏桑问着旁边的乔瓦尼“如果这场战斗由你来指挥,会怎么样?”

    亚历山大一愣,他没想到夏桑会这么问,看着一直站在旁边耐心的微笑倾听的乔瓦尼,亚历山大倒是多少有点想听听这位甘迪亚公爵的想法。

    在亚历山大六世的所有孩子中,乔瓦尼·波吉亚被他们的父亲视为是将来波吉亚王朝最理想的军事统帅,虽然他们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路易其实更适合这个角色,可惜路易过早的死亡断了亚历山大六世的这个念想。

    于是教皇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乔瓦尼的身上,同时他不惜重金聘请了很多这个时代著名的老师教授儿子关于军事方面的知识,更是曾经直接把儿子派到联军军队里去指挥作战,只是因为与法国国王之间的协议,他才不得不把乔瓦尼召回到罗马。

    可以说比较起来,在亚历山大六世心目中,凯撒虽然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可他至少到如今为之,还并不认为凯撒是个当军人的料。

    而乔瓦尼是被寄予厚望的。

    对这么个人的意见,亚历山大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乔瓦尼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才对夏桑说:“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那场战斗,但是我还是能想象到其中的危险,亲爱的夏桑,法国人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否则查理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打败你的父亲和哥哥,至于现在罗马城里的法国人,他们的麻烦并不只是来自于联军。”

    听了乔瓦尼的话,夏桑脸上稍显期待的神色微微有些不好看,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的看些乔瓦尼的,不过却没有开口,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亚历山大心中暗暗点头,乔瓦尼并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或者说即便是在令他青睐的女人面前,在提到敌人时也没有失去做为一个军人的冷静,只这一点就足见为什么他会得到亚历山大六世的偏爱。

    “如果是我指挥,也许我不会死守车阵,”乔瓦尼看了看亚历山大“虽然阿格里人的确是些农民,但是他们却是很好的诱饵,我会亲自带领波西米亚人袭击法国人的骑兵,而让阿格里人在车阵中尽量吸引住法国人的视线,等他们突破进车阵后,车阵就会成为妨碍他们运动的障碍,到了那时候我会让波西米亚人把车阵包围起来,对所有试图突围出来的法国人迎头痛击,虽然那样可能要牺牲掉那些阿格里人,但是这场战斗我会胜得跟痛快一些。”

    乔瓦尼说着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事情似的,看着他这表情。亚历山大眉梢微微一挑。

    “可是乔安娜不是就在车队里面吗,难道按照你说的,要连乔安娜一起牺牲掉吗?”夏桑略带疑惑的问。

    “我只是说如果是我指挥,”乔瓦尼微笑着说,然后他看向亚历山大“事实上你做的很好,现在法国人甚至不愿意提起布鲁依尼谷地这个名字,而且据说他们的指挥官路易·德·夏尔仑更是对在那里发生的事情深恶痛绝。”

    “我见过那个人,一个喜欢穿着身黑色盔甲的法国骑士。”

    “对,一个傲慢的法国骑士,”乔瓦尼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是个心胸并不宽大的法国人,他之所以被查理任命为驻守罗马的指挥官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智慧,只因为他对查理本人有着很高的忠心,不过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会不停的找你的麻烦的。“

    亚历山大知道今天真正要说的话题这才开始,乔瓦尼会屈尊降贵的邀请他,绝不只是为了讨论几件艺术珍品和为了听他吹嘘自己的辉煌战绩。

    “我并不惧怕法国人,而且我是在战场上光明正大胜利的,如果那个法国人认为需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找我。”亚历山大故意表现出一股倔强的样子,然后他看着乔瓦尼,等着他下面的表演。

    果然乔瓦尼先是赞美了一下他的勇敢无畏,然后才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说:“虽然你很勇敢也很光明磊落,但是别忘了这里是罗马,在这座城市里是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更何况法国人虽然不能公开对付你,但是只要禁止你和你的人离开这座城市,他们总会有机会报复你们的。”

    亚历山大略微露出了丝忐忑,只是虽然是在做戏,但他知道乔瓦尼说的也是事实,在罗马城里的确是什么都能发生的。

    看到亚历山大神色间的犹豫,乔瓦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一直等着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先是打碎亚历山大那自以为是的骄傲,在让他看清眼前的危险后,乔瓦尼递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橄榄枝。

    “当然,如果你有一个足以能成为你有力靠山的封主也许就不同了,”乔瓦尼摆摆手似乎不经意的说“那样,法国人就需要考虑如果惩罚你是不是会引起你的封主的不满,特别是现在法国人在伦巴第和罗马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亚历山大看着乔瓦尼,他知道这个人在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利诱,只是哪怕他愿意投靠,可做为阿格里领主,在名义上他依旧是归属与那不勒斯王国治下的。

    那么难道他可以直接投靠这位甘迪亚公爵?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乔瓦尼是什么意思?

    当亚历山大的目光掠过旁边夏桑脸上略显期待的神色后,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夏桑是阿方索二世的女儿,她在嫁给杰夫里时是以斯奎拉切公国作为嫁妆的,说起来夏桑不但是杰夫里·波吉亚的妻子,更是那不勒斯领下的斯奎拉切公国的女公爵。

    那么同样做为那不勒斯名义下的阿格里领主,如果需要找一个保护者,还有比前前任国王的女儿,一位公国的女公爵更合适的吗?

    一时间亚历山大心头恍悟,同时看向这两人的目光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看来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那些谣言还真未必是捕风捉影,只从乔瓦尼肯如此不遗余力的为夏桑争取利益就可以看出他们两个关系的不一般。

    就在亚历山大心里暗自揣摩这两个人时,夏桑忽然不经意似的问到:“我听说你们之前在进罗马城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是吗?”

    因为不明白她的用意,亚历山大只是微微点头。

    “听说是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帮你们解的围?”夏桑继续问。

    亚历山大点头承认,随即发现夏桑脸上迅速掠过的阴郁。

第十九章 魅影连连

    乔安娜很年轻,至于是否漂亮并不重要。

    关键是她是个寡妇。

    亚历山大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按照习俗,虽然斐迪南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叔叔腓特烈继承了那不勒斯王位,但是乔安娜不论是做为原本就是阿拉贡家族一支的后裔还是做为斐迪南的妻子,都依旧拥有着那不勒斯王后的头衔。

    如果不是腓特烈原本有老婆,而且势力还不小,为了稳固王位,腓特烈未必不会有迎娶自己的侄媳妇以稳固身份的想法。

    可即便如此,乔安娜与那不勒斯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这么一想就可以发现,如果谁能成为乔安娜的下任丈夫,而腓特烈的儿子阿尔弗雷德再恰好早夭以至失去继承人,那么会是个什么结果,就实在是很难想象了。

    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就发现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对乔安娜忽然表现出来的那种暴风骤雨般的爱慕,也许里面包含的东西还真是很多。

    那么夏桑呢?

    她是阿方索二世的女儿,斐迪南的妹妹,如果她的叔叔腓特烈将来没有继承人,她是不是也要继承那不勒斯王位的可能?

    一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忽然觉得乔安娜的遇刺也许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多了。

    至少在罗马城里,她的安危就牵扯着不止一个人的将来。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有点头疼,原本看似纯粹就是个落魄寡妇的女人忽然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而且偏偏她还和自己的老丈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这让亚历山大的头有些大,而且这种烦恼注定还会越来越厉害。

    因为很显然,乔瓦尼和夏桑忽然表现出的招揽之意,让他很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希望让乔安娜身边的人都成为他们的臂助,可以想象这么一个孤立无援的寡妇,被一群暗中投靠了别人的手下包围着,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还真是谁也想象不到。

    “罗维雷家的人都很狡猾,”夏桑露出个嫌弃的神色,她看了眼亚历山大,似乎要从他的神色间知道他对自己这话的反应,见亚历山大没有表现出附和之意,她也不在意的继续说“这家人几年前曾经在罗马很显赫,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他们即便回来可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罗维雷家已经败落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亚历山大在心里暗暗说。

    未来的罗维雷家会变得和波吉亚家一样,成为罗马的主宰,而且说起来至少这家人以后的名声多少要比波吉亚这个充满堕落,阴谋,腐朽,甚至是突破血亲禁忌的坏名声好得多。

    当然现在罗维雷家正在倒霉,虽然依仗着法国人他们又回到了意大利,可随着法**队的节节败退,他们很快就要有夹着尾巴做人,甚至可能不得不再次被赶出罗马和意大利半岛。

    “我不想看到罗维雷家的人骚扰我的嫂子,所以希望能有人帮助我保护她。”夏桑望着亚历山大。

    之前说那么多,而且已经很明显的露出了招揽的意思,她现在就等着亚历山大做出回应了,如果一切顺利乔安娜身边多出一群听命于自己的人,这样至少在罗马这段时间乔安娜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保护乔安娜陛下是我的职责,不论是做为那不勒斯的封臣还是对她付出的报酬,这都是我义不容辞的。”

    亚历山大的回答毫无破绽,却又并没显出多少能让人认为是表示效忠的意思,这让夏桑脸上不由自主的隐隐露出了一丝失望。

    “能这样就最好了,我们都希望乔安娜陛下在罗马这段时间能过的快乐些。”

    乔瓦尼没有因为亚历山大的回答不够令他满意显出不悦,他始终笑呵呵的,当夏桑要再说什么时他稍微打断了一下,然后就很热情的领着亚历山大参观起了他的吉尔皮茨宫。

    吉尔皮茨宫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收藏丰富的博物馆,不论是古代罗马与哥特人风格的早期画作雕塑,还是有着浓郁东方色彩的东罗马风格的马赛克画像,或者是干脆来自摩尔人国家的珍贵武器,都让亚历山大感到羡慕不已,而其中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在乔瓦尼的宫殿里他居然看到了波提切利的作品。

    做为这个时代无可辩驳的艺术之都,佛罗伦萨无疑是最吸引人的艺术的圣地,而这个时候的波提切利则是这座艺术圣地中最令人仰望的大师之一。

    达·芬奇还沉溺与他那些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之中。

    米开朗基罗才刚刚崭露头角。

    拉斐尔如今还只是个刚刚入门的小屁孩。

    所以如今最璀璨的大师就是波提切利。

    波提切利几乎一生都没怎么离开过佛罗伦萨,而他的命运也与这座艺术之都永远联系在了一起,虽然他为后世留下了众多作品,但是他也亲手毁掉了自己更多的佳作,而在除了佛罗伦萨之外,几乎很少能找到波提切利的画作。

    所以当看到吉尔皮茨宫的天顶上居然有着一副丝毫不逊色于西斯廷大教堂天顶画的三王朝圣图时,亚历山大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

    “这可真是奇迹,”亚历山大用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的意思感叹着。

    他之所以会如此感叹,是因为知道波提切利终其一生,唯一一次在佛罗伦萨之外作画,就是十几年前应召到梵蒂冈为西斯廷教堂作画,那次旅行也差不多成了波提切利一辈子当中唯一一次出远门。

    所以当看到居然除了西斯廷教堂,波提切利还在吉尔皮茨宫里留下了他的杰作,亚历山大感到意外之余又不禁奇怪,如此的杰作怎么会在后世默默无名呢?

    而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乔瓦尼则略显得意的同样仰着脑袋,仔细欣赏着这幅他早就熟悉,可每次仔细看都还会欣喜莫名的天顶画作。

    “有些人不喜欢波提切利的作品,认为他是在向世俗甚至是堕落投降,”乔瓦尼随口说,他其实并不指望这个乡巴佬能听懂他的这些话,一个来自下意大利乡村的小领主怎么会理解如此伟大作品的内涵呢,不过不论如何能有个人陪着他一起观赏这些伟大作品,这就足够了“这位大师的画作总是充满了对色彩的追求和对人物刻画上的精雕细琢,有人认为这是不对的,甚至是媚俗堕落的,可我却喜欢这种风格,这是一种看上去就觉得华丽得令人想要融入其中的杰作。”

    “您说的对公爵,伟大的作品。”

    亚历山大随声附和,看着乔瓦尼完全沉浸在对画作的痴迷中,他知道这位公爵的感叹之词显然并不是对他说的,而且他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更不想告诉这位公爵,这大概是波提切利一生中仅有的一副在佛罗伦萨之外为私人创作的画作。

    乔瓦尼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还要继续说点什么抒发情怀时,一个随从远远的快步走来,他付身在乔瓦尼耳边低声报告了句什么。

    立刻,乔瓦尼笑容隐去不见,原本看上去始终轻松快乐的脸上隐约显出丝阴沉。

    “看来我不能留下你继续欣赏这些伟大的杰作了,不过好在你应该会在罗马呆很长时间,总会有机会的。”乔瓦尼对亚历山大微笑着说,之前的那丝不快已经不见,甚至在亚历山大鞠躬转身走远后,他脸上依旧始终保持着笑容。

    只是当夏桑走到他的身边时,乔瓦尼的神色才慢慢沉了下来。

    “这个人,对我们有用吗?”夏桑同样看着远去的亚历山大背影“一个乡下的农夫。”

    “乡下的农夫有时候可能比空有其表的贵族更有用,就像你丈夫。”乔瓦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杰夫里可是你的兄弟。”夏桑微微撇了下嘴。

    “所以这才是更糟糕的。”乔瓦尼摇摇头无奈说“好了,我们去见杰夫里吧,他已经已经快到了。”

    亚历山大离开吉尔皮茨宫的时候,恰好看到辆有着波吉亚家族徽章,由几名卫兵保护的马车停在宫前。

    来人显然行色匆匆,所以不等马车停稳,一个很灵活的身影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虽然离得有点远,亚历山大还是看到那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或者准确的说是个少年。

    那个少年身上穿着间很醒目的深红色过膝短袍,一条白色的裤子从短袍下摆露出来,他的头上戴着顶黑色的后丝绒帽,一串很长的帽穗从后面一直拖到肩膀随着他的动作不住摇动,把这个少年脸上那与他年龄不符的阴沉消减了不少。

    那个少年看了眼从宫里走出来的亚历山大,然后就从他身边快步走过,而跟在他旁边的几个卫兵则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不由回头向少年背影望去的亚历山大。

    这个看上去不太高兴的少年,大概就是杰夫里·波吉亚了。亚历山大暗暗猜测着。

    杰夫里·波吉亚,12岁的时候和那不勒斯的夏桑结婚,现在他应该是14岁,正是充满叛逆和暴躁的年龄。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有着自认成熟的顽固和对所有人的怀疑,因为青春的躁动而显得容易激动的性格总是让他们做出种种冲动的决定,如果这个少年再有的确能把这些决定化为行动的能力和条件,那么他们往往会做出让长辈和大人们目瞪口呆的事情来。

    看着杰夫里·波吉亚怒气冲冲走进吉尔皮茨宫的背影,再想想不到不到一年后乔瓦尼那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的下场,亚历山大抬头看向眼前这座颇为雄伟的宫殿,又不禁想起了吉尔皮茨宫中那副从未在后世为人所知的波提切利的画作。

    一时间,亚历山大觉得这座宫殿变得不那么让人舒服起来。

    街上巡逻的法国士兵很多。

    慢慢的亚历山大就注意到,法国人除了以台伯河为界,从不过桥之外,似乎台伯河东岸这边也有些地方并不去光顾。

    这些地方就包括一大片看上去略显混乱,可鳞次栉比的房子里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街区。

    送亚历山大回去的马车,恰好要从这片街区穿过。

    街上乱糟糟的,临街房屋的门口都摆满了各种摊子把街道挤得很窄,看上去像个大集市。

    不过很多人却并不在摊子前停步,人们进进出出的是那些房子。

    总有些身穿深色袍子的男人弓着身子急匆匆的进来出去,更多的人则好像都在说悄悄话似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条街上的人,看上去多少都显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亚历山大漫不经心的靠在马车边看着外面,这片街区拥挤而又繁忙,而且还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某种好像在不停催促着人们向前走的紧张感。

    “贪婪下贱的犹太人,”一直陪着亚历山大的那个信使低声嘀咕一句,见亚历山大看过来,他就指指车外“这些地方住的都是犹太人,他们靠放高利贷印子钱还有其他天知道的肮脏生意发财,整天就像一群被用鞭子赶着走的山羊不停的跑来跑去的,不过赶他们的鞭子一定是金子做的,否则他们哪怕是被打死也不会多挪动一步。”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如今犹太人的名声同样不好,其实只要想想《威尼斯商人》里夏洛克的形象,就能明白犹太人是受到何等的鄙视和嫌弃。

    尽管,现在这个时候莎士比亚的祖父都还没有出生。

    尽管,夏洛克恰恰是《威尼斯商人》这部戏剧里显得真正有血有肉性格鲜明的一个人。

    亚历山大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他无意中抬头,在熙攘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个看上去似乎很熟悉的身影。

    而那人当时也看到了马车里的亚历山大。

    那个人,就是坤托的兄弟,巴勒莫司铎阿方索身边的那个克立安!

第二十章 罗马与阴谋

    亚历山大确定那个人是克立安。

    虽然当马车从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身边掠过后,那个身影已经不见踪迹,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在巴勒莫,当贵族议团决定捉拿克立安时,这个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市侩商人的小角色,却突然展现出异乎寻常的武力,在连续击杀了几个逮捕他的议团守卫后,居然在光天化日中冲出重围,从此渺无音讯。

    议团曾经派出大批人手到缉拿这个人,但是克立安就好像融化在了空气中似的不见了,至少在亚历山大离开西西里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一点消息。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亚历山大甚至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但是现在,在罗马城的犹太人聚集区,亚历山大却意外的见到了克立安,而且亚历山大也肯定那个人也发现了他,或者说也许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被一个有着诡异身手,擅于暗杀的人盯上,是危险而又难受的。

    虽然没有和克立安正面交过锋,但是亚历山大忘不了坤托。

    当亚历山大随着坤托离开圣赛巴隆修道院后,一路上坤托展现出的那种娴熟的杀人技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即便到了现在索菲娅从不离身的那把颇具威力的短弩,都是坤托的遗物。

    亚历山大不相信作为坤托的兄弟,克立安会比坤托差到哪里,更何况当初他在巴勒莫从议团守卫的重围中逃跑时情景,更是让经历过的人胆战心惊,以致后来诉说的时候都因为惧怕变颜变色。

    这么一个人忽然出现的附近,足以让最冷静的人也不由暗暗惊心。

    亚历山大不由用力攥紧了腰边的佩剑,直到马车回到加洛林宫时,他才发现掌心中已经满是汗水。

    也许,克立安就是要让他感觉到紧张和惧怕吧,亚历山大这么琢磨,否则那个人应该不会被那么轻易发现。

    虽然这么想,但亚历山大却没有掉以轻心,刚刚回到加洛林宫,他就把卡罗叫到身边让他加强警戒,同时他叮嘱索菲娅,一定不要轻易离开纳山的身边。

    “你好像有些紧张,那个人真如你说的那么厉害?”纳山有些好奇问,虽然他觉得亚历山大有些大题小做,可看在他对女儿的安全那么上心的份上,倒是在琢磨并不介意帮他把那个叫克立安莫名其妙的家伙干掉。

    “帮我照顾好索菲娅,”亚历山大低声对纳山说“那个克立安见过她,我担心那个人可能会对她不利。”

    纳山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危险,亚历山大的话让他心里涌起了怒气,对于那个可能威胁女儿生命的人,纳山已经决定不会让他有活着出现在索菲娅身边的机会。

    克里安的意外出现,让亚历山大的心情变得很坏,在感觉到来自克里安威胁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乔瓦尼和夏桑的青睐招揽背后隐隐的危机。

    乔安娜做为那不勒斯王后,不论是否已经失去了后冠都有着很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如果腓特烈一旦没有了后裔,乔安娜的重要性就真正凸显出来了。

    现在乔安娜和卢克雷齐娅在一起,或者应该说是在凯撒·波吉亚的手中。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虽然同为兄妹,但是卢克雷齐娅显然更亲近凯撒,就如同夏桑虽然和杰夫里的两个哥哥都传出过暧昧谣言,可人们普遍认为夏桑和乔瓦尼的关系更密切一样,这家的兄弟姐妹之间多少是分出了不同派系的。

    这从乔瓦尼急于想招揽乔安娜身边的人就可以看出来,他显然对乔安娜被凯撒与卢克雷齐娅‘垄断’颇有微言。

    无奈的是,亚历山大终于意识到,不论乔安娜将来会按谁的安排再次结婚,一旦她的婚姻关系到那不勒斯的王位,做为那不勒斯封臣的他都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特别是当想到不论是阿格里还是科森察,因为都关乎着那不勒斯至关重要的东西,备受关注自然是在所难免,甚至可能还会成为将来各方争夺中最先受到牵连,亚历山大就不得不感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用来做为挡箭牌的乔安娜,一时间却好像成了能决定那不勒斯命运的不可忽视的一环。

    很显然,乔安娜似乎已经成了某些人争夺的目标。

    也许正因为这个,才有人要刺杀她她吧,毕竟她能给有些人带来好处,就也能给有些人带来麻烦。

    亚历山大心里寻思着,同时脑海里闪过那不勒斯国王菲特烈的影子。

    只是这其中种种纠纷,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参与的,这也是让亚历山大恼火的地方。

    亚历山大不喜欢这种自己的命运可能会因为别人的决定就必须不断改变,可是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对这种事产生影响。

    或许……

    亚历山大心头忽然晃过个念头,虽然觉得多少有些荒诞,但是这个念头一旦兴起就难以抑制。

    也许该去拜访一下某位浪漫的骑士少爷。

    虽然因为凯撒·波吉亚的吩咐他不能随意离开加洛林宫,但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筹划起来。

    窗外又有几个士兵走过,头天晚上罗马城里的不平静依旧余波未消,不过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在这种时候,反而多少变得安全了些。

    克立安无疑是十分危险的,这个亚历山大早就知道,只是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罗马,就难以猜测了。

    想想如今罗马城里错综复杂的局势,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这里恰恰就是让克立安这种人如鱼得水的好地方。

    只是如今罗马城里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却又随时准备应付来自对手的袭击,整座城市都变得莫名紧张戒备森严,这么一来势必让克里安也谨慎不少,即便他真的有所图谋,短时间内也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想想坤托,再想想克里安之前从西西里人手里逃跑时的情景,亚历山大决定提醒自己绝对不要掉以轻心。

    就在亚历山大琢磨着怎么防备那个神出鬼没的克立安时,法国占领罗马军队的指挥官亨利·德·夏尔仑正在距加洛林宫不远的西斯廷教堂的一个房间里等着接受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召见。

    这次觐见多少有点突然,或者说是无奈,因为太过紧急,教皇甚至没来得及在原本应该显得更正式些的梵蒂冈宫,而是同意在西斯廷教堂召见法国人的指挥官。

    虽然是觐见教皇,可德·夏尔仑依旧穿着那身异常显眼醒目的黑色盔甲,当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身上的甲胄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这为原本就一脸阴沉的指挥官的身上平增了一丝肃杀之气。

    事实上德·夏尔仑的这次觐见一点都称不上友好或是平和,相反,法国人的身体里蕴藏着随时都会爆发的抱怨甚至是愤怒,这从他阴沉的脸色和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可每一步都好像踩着鼓点走上战场的样子可以看出来。

    一个教士推门走了进来,当迎着法国人投过来的目光时,这个教士暗暗舔了舔舌尖。

    “抱歉将军,您可能要再多等些时候,教宗陛下正在召见法兰克福大主教。”教士用略显歉意的口吻说,不过德·夏尔仑却没有感觉出其中有多少诚意。相反,听到教士的话,他有种正被挑衅的愤怒。

    法兰克福做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重要城市,一直以来都以帝国皇帝的加冕地自豪,而且在所有天主教会的主教辖区中,法兰克福主教更是以对法国的敌意最浓著称。

    更何况如今神圣罗马皇帝马克西米安参与的神圣联盟正在和法国作战,这个时候法兰克福主教来到梵蒂冈,可不是什么好事。

    德·夏尔仑边琢磨边应付着那个教士的敷衍。

    夏尔仑知道教廷的这些教士并不喜欢法国人,甚至还有着很深的敌意,毕竟查理的入侵让所有城邦国家都感到了威胁,而教廷与这些城邦的关系可以说是千丝万缕密不可分。

    不过因为这次觐见除了因为罗马城头天晚上发生的一连串骚乱,让他不得不要求觐见亚历山大六世之外,还肩负着更重要的来自法王查理的命令,所以夏尔仑不得不忍受面前教士的傲慢,甚至是刻意流露出来的蔑视。

    显然在这些人眼里,法国人都是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

    远处传来沉重的“吱纽”声,通往教宗专用的祈祷室的木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教士走了出来。

    他身上披着红色法衣,头上戴着厚实的羊毛小圆顶帽,紧攥着垂在胸前的十字架的双手关节凸起,显得孔武有力。

    这位红衣主教看上去不像个侍奉上帝的神仆,而更像个战士。

    法兰克福大主教。

    夏尔仑心中暗暗念着这个名字。

    大主教也看到了一身黑色盔甲,异常显眼的夏尔仑,他脚下稍微一缓,然后慢慢走过去。

    夏尔仑默默躬身,捧起大主教递到他面前的手轻轻亲吻。

    “愿主保佑你,将军。”

    大主教的口音带着明显的北方调子,而且粗犷而富有压迫感,完全不像个应该整天吟唱圣诗的教士。

    “大主教,自从上次告别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您。”夏尔仑抬起头看着主教“我没有忘记您在锦标赛上给我造成的麻烦,而且我想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也一定会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上次的锦标赛啊,”法兰克福大主教摸了摸下颚的浓密胡须“我得承认你的确是个好对手,特别是在长矛比试的时候,你们的确是很难对付的。”

    “不过您同样难以对付,”夏尔仑说“如果脱下法袍穿上盔甲,您完全是一位合格的骑士。”

    “侍奉上帝永远比挥舞刀剑更有用,”大主教看着夏尔仑“譬如现在,听从上帝召唤而聚集起来的联军已经把你那试图冒犯圣地的国王打败了,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夏尔仑的眉梢挑了起来,脸上一道原本浅浅的疤痕略微泛得红昏。

    “大主教,我的国王是最虔诚的教徒,而且他对那不勒斯拥有不可辩驳的宣称权力。”

    “他的宣称权只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才有,”大主教讥讽的说,看到夏尔仑脸上那道疤痕已经因为愤怒变得红亮起来,大主教指了指他的佩剑大声说“如果你觉得这是个侮辱,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就和在法国的锦标赛一样,我不介意脱下法袍换上盔甲再和你们这些法国人再打一场。”

    夏尔仑神色阴沉的看着法兰克福大主教,虽然这位大主教不但有着强壮的体魄,而且用起剑来比很多骑士都更娴熟,可如果不是因为大主教的身份让他顾忌,夏尔仑并不惧怕这位僧侣骑士。

    “大主教,但愿您的祈祷真的能帮助到您的皇帝和他的那些同伴,否则我的国王一定会让他们所有人都因为参加了这场战争而后悔。”

    夏尔仑说完微微向法兰克福大主教鞠躬行礼,然后从主教身边错身而过,向着正等着为他引荐教皇的教士走去。

    法兰克福大主教回头看了看夏尔仑被黑色盔甲衬托得同样高大魁梧的背影,主教在胸前默默画了个十字,转身向着西斯廷教堂外走去。

    西斯廷教堂外的台阶下,一辆马车正等在一旁,看到大主教出来,一个随从恭敬的打开了车门。

    “上帝保佑,您这次觐见教皇一定收获不少。”

    陪同主教上了马车后,随从微笑着说。

    “至少和贿赂那个人的那些钱比起来还是值得的,”大主教讽刺了一句“我们的教皇喜欢用贿赂的多少开条件。”

    “不过至少这次梵蒂冈是支持我们的,是吗?”随从关心的问。

    “是的,至少这次我们的那位教皇没有让我失望,”法兰克福大主教吐出口气“他已经同意不会与法国人妥协,更不会与查理单独媾和,这就意味着除非一方失败,否则我们与法国人之间是不存在和平的。”

    随从准备附和,可不等他开口,正在行进的马车骤然停下。

    前面的车夫突的转身,一道雪亮剑光瞬间从向前敞开的车窗刺了进来!

    刺剑戳进大主教的后颈,能和任何骑士决斗的强壮主教一头栽倒!

    伪装成车夫的刺客在跳下马车混入人群时头上的帽兜抖落,露出了一张普通的脸。

    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个人,正是不久前见到的克立安。

第二十一章 匕首与弗洛林

    亚历山大认为在这种全城戒备森严的时候,克立安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这甚至也是所有人的想法。

    因为乔安娜遇刺而导致凯撒·波吉亚对罗马城里敌对者的报复,让人们变得谨慎警惕,除了凯撒的人,其他贵族也都把自己家族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至于法国人更是为了防止有人可能会趁机暴动,派遣了军队严密防范城内的动向。

    在这种紧张警惕的时候,人们反而都认为更安全了些,因为不会有人愚蠢到冒险在这时干出点什么蠢事。

    所以当克立安选择这个时机行刺法兰克福大主教时,根本没有人会想到真的会有人在这样戒备森严的时间和地方发起袭击。

    克立安显然早就选好了路线,他实施行刺的这个地方恰好是条很窄的街道,而街道两边则有好几条通向其他地方的巷子,在巷子另一边就是个很热闹的大集市,所以当他一击得手立刻跳车跑进一条巷子后,停在路中间的马车恰恰挡住了跟在车后试图追击的护卫的去路。

    当护卫们手忙脚乱的终于驱开马车追上去时,克立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小巷另一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手忙脚乱。

    那可怕的一击让几乎立刻就要了大主教的命,他的脖子被刺了个很大的洞,被直接刺了个对穿的脖子上前后都在不停的往外涌出血水,当随从清醒过来惊慌尖叫着扑上去试图按住根本掩不住的伤口时,大主教已经只剩下躺在马车里身子本能的抖动了。

    法兰克福大主教遇刺的消息立刻如长了翅膀般传开,这让原本就已经气氛紧张的罗马城更是变得草木皆兵,其中一些本就对法国人充满敌意的贵族和教徒,情绪变得鼓噪激动起来。

    因为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密切关系,法兰克福大主教对法国有着强烈的敌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大主教这个时候觐见教宗,即便没有人知道他的来意,但是也能猜侧到很可能是希望能够在反对法国这件事上得到教宗的支持。

    大主教在这时遇刺,而且又是在被法国人占领罗马城,几乎没有人认为这和法国人是没有关系的。

    甚至连法国人自己都是这么认为,所以当因为担心城里会出现暴动而不得不打断觐见教皇的属下把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夏尔仑时,那个属下看着夏尔仑的眼神里不禁透着紧张和询问的神情。

    可让他意外的是,夏尔仑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是一脸的茫然。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夏尔仑先是愕然片刻,然后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他很清楚一位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大教区主教遇刺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更何况这位大主教还是公开反对法国人,人们肯定认为这件事是法国人干的“究竟是谁干的这件蠢事!”

    属下怀疑的目光也让夏尔仑感到难受,他不能容忍这种认为他可能会和一件卑鄙的刺杀事件有关的猜测,这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但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必须防止时态扩大,更要防止有人趁机向法**队发难。

    夏尔仑很清楚如今他的处境。

    法军主力如今正在伦巴第地区和贡萨洛的联军苦苦周旋,根本没有余力援助正被包围的罗马,而城内的敌对势力正跃跃欲试伺机对法国人发难,如果不是城外包围罗马的联军兵力不足,只能封锁道路防止城内法军逃跑而不能主动发起进攻,可能罗马城早就被联军夺回去了。

    可就在这种时候偏偏一位大主教遇刺!

    夏尔仑能想象行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让他在意外之余更是迷惑,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在下令法军加强戒备的之后,夏尔仑不得不面对一个让他感到恼火却又无奈的决定。

    终于,在反复权衡之后,法国人向之前引荐他觐见教宗的那个教士提出了要求与凯撒·波吉亚会面的要求。

    凯撒·波吉亚这时候正在梵蒂冈宫中。

    当教士向他禀报法国将军要求见他的消息时,凯撒刚刚喝下一杯掺了鸦片沫的蜂蜜酒。

    虽然身体强壮,但是因为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凯撒的头略微有些疼。

    不过他的精神却很好,或者说除了身体上的疲惫,他整个人都是显得亢奋的。

    借着乔安娜遇刺而趁机发动的对政敌的袭击得到了让凯撒都颇感意外的成果,虽然是第一次真正使用军队,但他的人还是让他满意的完成了使命,一些之前和他的家族为敌的人在头天晚上的袭击中被沉底铲除,甚至就是到了凌晨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有人向他报告又干掉了哪个之前看着碍眼的家伙。

    至于这一切造成的麻烦,就都让法国人头疼去吧。

    这也是让凯撒高兴的一个原因。

    凯撒对法国人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对查理八世没有好感。

    之前查理在进军罗马,不但用逼迫的手段要亚历山大六世为他加冕为那不勒斯国王,而且为了防止亚历山大六世暗中反对他,还提出让凯撒作为人质随军的条件。

    那段经历是凯撒最不愿意想起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却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屈辱,所以既能消灭对手,又能给法国人制造些麻烦,这让凯撒觉得很高兴。

    法兰克福大主教遇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凯撒正准备喝蜂蜜酒,这个意外的消息让他也不禁一阵失神。

    这个时候的凯撒·波吉亚还不是后来那位令人胆寒的毒药公爵,虽然对毒药这种东西已经很感兴趣,但是要说让他刺杀一位大主教,多少还是要思量思量的。

    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凯撒是多少有些震动的。

    让凯撒庆幸的是,虽然在他看来,那位大主教并不讨人喜欢,可他的家族和那个人没有什么冲突,这至少不至于让波吉亚家背上暗杀一位大主教的嫌疑。

    不过想来,这件事会让法国人头疼不已吧。

    想到这个,凯撒又觉得大主教的死是件好事,所以当听说夏尔仑求见时,猜到他来意的凯撒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等蜂蜜酒的劲头稍微过去之后,才让人邀请他进来。

    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夏尔仑在看到凯撒那张透着红晕的面孔时,脸上的浅疤微微跳动了一下,他早就听说过凯撒有些痴迷某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闻着房间里隐隐泛着的奇怪味道,夏尔仑猜到这应该是这位年轻主教已经享受了一番之后才抽出时间见他。

    “主教,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夏尔仑沉声说,他原本想让自己的声调显得更柔和些却没有成功“现在罗马城里正酝酿一场风暴,我希望您能帮助我平息下去,国王陛下不会愿意看到他的罗马变得一塌糊涂。”

    “‘他的罗马’,”凯撒因为吸食了鸦片略显兴奋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和面前高大的法国骑士对视着,过了一会才笑出声来“将军,大概你忘了早在世纪丕平献土的时候,加洛林家族就已经把罗马城永远的奉献给了教会,而你现在却说罗马是某个世俗君主的领土,这是不是在质疑上帝对罗马的拥有权?”

    夏尔仑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光,不过他这脸色和凯撒脸上的红晕完全不同,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法国人身上的盔甲也随着轻轻起伏,可他最终没有爆发怒火。

    “我需要您的帮助,”夏尔仑再次开口“罗马城必须平息下来,而您的那些军队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如果不能约束他们,我将不得不命令国王的军队采取必要的手段。”

    “这是在威胁吗将军?”凯撒原来显得愉快的脸上慢慢阴沉下来,因为刚刚吸了鸦片,他的精神这个时候充满了躁动的亢奋,这让他甚至想立刻和眼前这个法国人打上一仗“或者你认为我必须要听从你的?”

    夏尔仑紧皱了下眉头,他已经有些厌烦了和这些披着法衣却又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世俗的教士打交道,看着凯撒,他稍微沉吟终于开口:“我可以承认您的军队拥有保卫梵蒂冈的权力,而且我希望您能让您的军队协助法**队维持罗马城内的安全。”

    凯撒始终透着些许兴奋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更浓的兴奋,他知道法国人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这让他暗暗高兴,甚至有些难以掩饰的把喜悦流露了出来。

    拥有自己的军队,这是凯撒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和成为位高权重的大主教,枢机主教,甚至是教皇相比,他更渴望能成为波吉亚家的第一位世俗君主。

    哪怕是他的父亲已经为他们兄弟安排好了各自的道路,而选择通向君主宝座的并非是他而是乔瓦尼,但是凯撒却依旧执着的试图改变这一切。

    而建立一支完全听命与他的军队是完成这个梦想的第一件事。

    现在法国人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承认他这支军队的合法性,这让凯撒看到了希望,只要开了允许他的军队保护梵蒂冈这个头,他就可以趁机进一步捞取属于教廷的军事权力,他相信在父亲的帮助下他很快就能掌握更大的军队。

    “另外还有件事,希望能从你这个得到帮助,”夏尔仑皱着眉说,其实这件事才是他来觐见亚历山大六世的真正目的,只是来没来得及说就出了法兰克福大主教这件事,这就让促成这件事显得更加困难了“依照国王的意愿,陛下希望教宗陛下能授予热那亚大主教以枢机的地位。”

    凯撒有那么一会有点错愕,他有趣的看着夏尔仑,似乎为法国人提出的这个要求感到诧异和好笑,然后他才用略带询问的口吻轻声问:“将军您说的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夏尔仑皱皱眉,虽然知道凯撒这么直言同为大主教的罗维雷的世俗名字让他觉得无理甚至粗暴,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查理陛下希望能得到教宗的支持,做为回报,国王愿意向教会奉献一笔万金弗洛林的献金。”夏尔仑略微压低声音说。

    凯撒脸颊上肉微微颤动了一下,还略显稀疏的连鬓胡须也就随着脸颊的颤抖跟着动了动。

    万金弗洛林足堪巨款,而所谓奉献给教会不过是个托词,一想到可以得到这么大的一笔钱,即便是觉得要亚历山大支持宿敌的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晋升枢机实在有些荒谬,可凯撒还是被这笔钱的数量震撼了一下。

    凯撒还没有忘记,当初为了帮助父亲登上教皇宝座,波吉亚家倾尽所有几乎破产,虽然这些年来的确捞回来不少,可这么一大笔钱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抗拒。

    只是让那个罗维雷成为枢机?

    这怎么想都实在有些太荒唐了。

    要知道,当初如果那个罗维雷跑的再晚点,可能早就已经被乔瓦尼带人砍掉了脑袋。

    现在罗维雷敢重新回到罗马,也只是依仗着法国人的势力,可现在法国人眼看不行了,可他居然还敢盯着枢机的位子,这让凯撒先是觉得那个人实在有些蠢,然后就又不禁心生疑窦。

    罗维雷不可能是个笨蛋,否则也不可能活这么久了。

    那么他在这种明显不利的时候回到罗马,还显出图谋枢机之位,想干什么?

    凯撒觉得有必要和父亲商量一下这件事,而且法兰克福大主教的遇刺也让他疑惑重重,虽然趁机让自己的军队掌握了梵蒂冈是件好事,可他并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些。

    “将军,我会把这件事向教宗报告,”凯撒有点等不及的想要赶紧去见父亲,毕竟是一笔万弗洛林的大生意“另外我想提醒你,那不勒斯王后乔安娜正和我的妹妹卢克雷齐娅在一起,如果你不想让我和我的家人担心可能会威胁到我妹妹的安危,那么就不要再派人刺杀王后。也许那个贡布雷会认为那个刺客的目标是我妹妹,但是我还是能分清这其中区别的。”

    夏尔仑露出诧异,他没想到凯撒认为刺杀乔安娜是他指使的。

    可他自己知道并不是。

    那么是想要乔安娜死呢?

第二十二章 宗教交易所

    那不勒斯王后先在梵蒂冈宫前险些遇刺,随后还等由此引发的报复平息下去,法兰克福大主教却在罗马城的大街上背刺身亡。

    这前后两天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让罗马人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只是这场戏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有些人可能随时都会被卷进去成为舞台上表演的一员,甚至可能还会随着剧情发展的演绎一出出充满血腥的片段。

    做为亲眼目睹了这出大戏序幕的亚历山大,这时却难得轻松的陪着索菲娅在加洛林宫里闲逛着。

    从乔安娜遇刺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2天,凯撒那边一直没有派人过来,他们虽然可以离开加洛林宫的角楼却不能离开这座宫殿,而乔安娜也没有任何消息,这让亚历山大感到十分压抑。

    而且因为之前看到了克立安,亚历山大就不能不显得更加小心,加洛林宫虽然戒备森严,可进出的人毕竟很多。

    这么想着,他就不由向旁边的索菲娅微微瞥了一眼。

    索菲娅是坚持要和他在一起的,哪怕是纳山显得有些生气也没有乖乖的留在角楼里,所以他不得不让索菲娅在外面罩上了一件看上去有些臃肿的大袍子。

    好在天气已经很冷,所以没有人知道,索菲娅这看上去颇为古怪的外罩下面,穿着的却是一件很坚固的内甲。

    而她一直收拢在袍子里的左手臂上,正扣着那副短弩。

    加洛林宫面积不大,和其他宫殿比较起来也显得不那么辉煌,至少在亚历山大看来,乔瓦尼的吉尔皮茨宫就要比加洛林宫富丽堂皇些。

    不过因为是如今梵蒂冈处理俗务的主要办公点,加洛林宫里还是很热闹的。

    从丕平献土时代开始,教会逐渐拥有了越来越广泛也越来越重要的世俗权力,这些权力从最直接的拥有土地和收税权,到教会逐渐拥有了大批的各种产业,从乡间的农庄到城市的教产,从各地大大小小修道院的收益到直接归属与教会的船队与商会。几个世纪下来,教会所拥有的巨大财富甚至可以说不但完全可以媲美那些强大富庶的国家,如果严格的来说,就规模而言,全世界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拥有这么大规模错综复杂,连续密切而又与所有各个方面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庞大体系。

    这是个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个巨大的体系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而又因为这个体系多少个世纪以来与欧洲各国之间无法言尽的复杂关系,即便是历任教皇也没有办法能真正拢清这个庞然大物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可怕力量。

    走在加洛林宫里,看着来来往往说着各种语言,穿着不同服饰的人群从身边匆匆的经过,而且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自己所做的事是多少重要的表情,亚历山大甚至不觉得索菲娅的衣着太过引人注意了。

    特别是居然还看到有几个明显穿着北方那种异常厚实也显款式颇为古怪的旅行者从身边过去之后,索菲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显得不那么显眼的衣裙,就先向旁边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然后再向前快走两步从稍微落后的跟着变成与亚历山大并肩走在一起。

    几个穿着过膝的短腿裤,上衣却是很宽大的毛织套头衫的男人急匆匆的过去,他们的打扮看上去像是来自低地地区,这让亚历山大想起了格罗宁根。

    不知道那个低地贵族如今在干什么。

    在亚历山大印象中,格罗宁根是个很不简单的人,虽然只匆匆见了一面就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但亚历山大有种预感,和这个人之间的交集应该不会止于那不勒斯奥尔迦拉夫人的那间香闺,也许在未来某个时候,那个一掷千金的尼德兰人就会忽然再次出现,甚至即便是现在,那个尼德兰人的影响,也未必就没有出现。

    从一开始,亚历山大就怀疑乔安娜忽然做出来梵蒂冈的决定和那个格罗宁根有关,毕竟那个人肯免除乔安娜那么一大笔债务,是不可能不索取回报的。

    另外再想想从那些歹徒手里截下来的那一大笔不菲的意外之财,亚历山大能够猜想以乔安娜在那不勒斯当时的窘境,即便她变卖了很多值钱东西,也不太可能变现成那么一笔巨款。

    想来那笔钱应该是某个人给她的赞助,而想来想去能为乔安娜这次旅行一次性掏出那么一大笔杜兰特的,似乎也只有那位汉萨同盟财大气粗的格罗宁根了。

    最主要的是,那笔钱全是杜兰特。

    虽然不能武断的说使用杜兰特的就一定是汉萨同盟的那些财主,但是如果要把这么一大笔钱兑换成弗洛林,不但麻烦而且很可能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所以为了稳妥格罗宁根大概宁肯直接给乔安娜整整一箱子金杜兰特。

    想想这么一笔巨款现在成了自己所有,亚历山大多少是有些得意的。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哪怕在罗马城某个地方有这么一笔钱等着自己挖掘起走,那也都是空话。

    只是现在看来,要想离开这里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法兰克福大主教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加洛林宫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那些正在加洛林宫里办理各种事务的人们先是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然后很多人一下子变得匆忙慌乱起来,人们开始先是到处打听消息,然后就开始乱糟糟的东奔西跑,有些人大声叫喊着自己的随从,有些人跑到外面去吩咐等在宫外不能进来的仆人,更有的干脆就在宫殿的一角开始匆匆忙忙的写起了信。

    “啊”

    索菲娅茫然的看着这些像无头苍蝇似的人们,然后抻抻亚历山大的袖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似是在询问这些人都在忙些什么。

    “他们在写信,”亚历山大随口说“他们大概是在向他们自己的国家和商会报告发生了什么,毕竟是一位大主教遇刺的大事,也许这会引出很多事情来。”

    说到这,亚历山大忽然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看看那些人。

    加洛林宫是办理教会俗务的机构,所谓俗务,其实就是教会的财产,而这些人几乎都是商人。

    亚历山大越想这其中越有些奇怪,他带着索菲娅走到一个正忙活着在信纸上不住写着什么的男人身边。

    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从北方来的,然后亚历山大悄悄瞄了一眼他信上的内容。

    虽然字迹潦草,而且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看到了几个颇为醒目的词汇。

    “刺杀”,“战争”“粮食”和“羊毛”。

    很显然,这个人对这些词很重视,他甚至在这些词汇后面做了要求关注的标示,这倒是帮助亚历山大很方便的就注意到了这些东西。

    似乎察觉到身后投来的目光,那个人立刻警惕的转过头看着亚历山大两个人,然后他挪动了下身子用手臂挡住了信上的内容。

    索菲娅不满的狠狠瞪了眼这个有些小气的家伙,她虽然不知道亚历山大在看什么,但是这个人遮遮掩掩的样子让她不高兴。

    居然还真是这样。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可亲眼看到后亚历山大心里暗自感到诧异。

    这些为教会做生意的商人从欧洲的各地来到梵蒂冈,然后把他们要上缴给教会的各种税赋账目交到加洛林宫来,然后再从这里带走教会要求他们在下一年应该缴纳和完成的各种赋税任务的同时,他们自己之间也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往来交易,这种交易对教会来说也是无所谓甚至是愿意看到的,毕竟这种交易本身也能给梵蒂冈带来更多税赋,更何况凡是在这里进行的交易都要予以登记和叫缴纳一定数量的税金。

    而在与此同时,做为基督世界的中心,还有什么地方比梵蒂冈更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呢?

    只要能在这里比其他人多打听到一点消息,就可能是足以能比别人快得多的发财机会。

    法兰克福大主教遇刺身亡这种重大事件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要想想就能让感到震撼。

    一场刺杀就有可能引发一场战争,而战争则需要消耗大量的补给,大量的粮食和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天所需要的羊毛织物,也许还有数量庞大的武器和马匹,然后是一旦爆发战争可能需要向所在地的领主提供的其他东西,而且因为死的又是一位有着举足轻重身份的大主教,也许各地的教区也会相应教会的命令征召军队,这又是一大笔不菲的开销。

    一个人的死,在短短的时间内可能产生的影响是如此巨大,而在这背后更是会牵动数不尽的财富的流向。

    做为为教会处理世俗财产的所在地,加洛林宫俨然变成了一个有着错综复杂脉络的交易所。

    看着那些在听说法兰克福大主教遇刺后正纷纷派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的人们,亚历山大不由暗暗琢磨,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能派人迅速把这个消息传回阿格里,然后命令阿格里的农庄立刻减少对外售出粮食,同时让箬莎派人紧守住科森察通往那不勒斯的隘口,同时再把让莫迪洛提早卡住卖给那不勒斯人粮食的渠道,那么当这个消息传到那不勒斯后,因为担心大主教的死可能导致的新的战争的那不勒斯人,大概要他们跪在地上求自己都有可能了。

    到了那时,即便是腓特烈,为了应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将来,也要不得不向伯爵低头了。

    只是这终究只能这么想想,因为他和他的人现在连离开加洛林宫都不可以。

    这么想着,亚历山大的眉梢就皱了起来。

    凯撒究竟想利用乔安娜的遇刺达到什么目的他并不关心,可这么近乎软禁的把他们留在加洛林宫里却让亚历山大很不高兴。

    更何况现在看来,罗马城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和他毫无关系的。

    至少这其中牵扯到乔安娜。

    亚历山大正这么想着,忽然感到旁边的索菲娅又在轻抻他的衣袖。

    顺着索菲娅示意的目光看去,亚历山大看到一个很显眼的年轻人正快步走来,从那人的神态步伐可以看出,他显然是来找亚历山大的。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亚历山大嘴里轻声吐出这个名字,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起来他之前还在琢磨怎么想办法尽快拜访一下这位年轻的贵族呢。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的确是来找亚历山大的,所以虽然看到他身边的索菲娅有些诧异,毕竟加洛林宫几乎是看不到女人的,可年轻贵族也只是瞥了一样就望向亚历山大。

    “您是来找我的?”亚历山大开口问。

    “对,我必须见到你。”年轻的罗维雷点点头。

    “为了乔安娜陛下?”亚历山大继续问。

    “只能是为了乔安娜陛下!”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的声音很大,而且已经引起了四周正经过的人们的注意,当有人认出这位年轻贵族后,很多人原本淡然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谈话。”

    亚历山大向旁边让了一步暗示他们的交谈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是康斯坦丁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大声说:“我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已经过去了两天,罗马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其他事我都不放在心上,也许你因为这个笑话我可我不在乎,我要去见乔安娜陛下,我需要你帮我。”

    “按照瓦伦西亚主教的命令,我不能离开加洛林宫,所以我没有办法帮您。”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多少明白康斯坦丁这种大张旗鼓的态度更多的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正在追求乔安娜,至少这么一来波吉亚家的人就不能以保护为名,其实是同样把乔安娜软禁在卢克雷齐娅的宫殿里。

    不过既然这样,亚历山大也不介意陪他演这么一出戏。

    “你是那不勒斯的领主,更是保护乔安娜陛下的人,我不知道谁有权力能禁止你保护你的王后。”康斯坦丁用略显愤怒的口气说“除非这些人试图对那不勒斯的王后不利,就如同对可怜的法兰克福大主教一样,愿大主教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宁,愿上帝能惩罚那些卑鄙的阴谋家,”说到这康斯坦丁的情绪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大主教已经遭受了不幸,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乔安娜陛下也遭遇这种不幸,所以我来找你,要你履行保护王后的使命,而我是准备为了陛下付出生命的。”

    康斯坦丁毫无顾忌的暗示在四周引起了一片哗然,虽然人们在私下里也在暗自猜测大主教的死与波吉亚一家有关,但是如这个年轻的罗维雷一般近乎指名道姓的指控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干的。

    虽然更想听到些有用的消息,可因为害怕被卷入什么不得了的是非当中,有人已经开始悄悄向旁边躲去。

    看着年轻的罗维雷那激动愤慨,似乎为了一见倾心的挚爱不惜一切的神态,亚历山大心中暗自撇了撇嘴后,抬手向加洛林宫的大门口指了指说:“关于这个,也许您可以当面向瓦伦西亚主教大人说一说。”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随着亚历山大的手势转身看去,随即就见到一身红衣法袍的凯撒波吉亚正向他们走来。

第二十三章 波提科宫的女人们

    在加洛林宫的主庭里,两个年轻的贵族相互对峙。

    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健壮,同样的家世显赫,也同样的引人注目,这是两颗如果运行在同一轨道,注定会相互碰撞的行星。

    看到凯撒·波吉亚,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的脸上的浮起一丝骄傲。

    罗维雷家的人看不起波吉亚,对于从瓦伦西亚来的异国人,几乎没有谁对他们抱着好感,而且这一家臭名昭著的名声也早已经成了梵蒂冈的笑话,在教廷里很多人甚至觉得以提起这一家的姓氏为耻。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凯撒脸上挂着微笑,他虽然身穿红衣主教的法袍,但是举止当中却充满作为战士的直接与豪迈,这一刻,亚历山大的脑海中不由闪过达芬奇对这个人的描述,“优雅的举止与天使般迷人的目光”。

    凯撒的这个样子曾经迷惑了很多人,在他被冠以那个可怕外号之前,他甚至一度被认为是波吉亚家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他与他妹妹卢克雷齐娅之间那过于荒谬的传言,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

    “事实上你的确打扰了我们,”康斯坦丁却并不为凯撒这看上去彬彬有礼的举动所迷惑,他甚至一开口就故意露出了充满敌意的口吻“不过如果你能开恩释放那不勒斯王后,我依然会认为你是可以拥有善意这种品德的。”

    凯撒原本微笑的表情慢慢收起,他打量着康斯坦丁的脸有那么一会,然后忽然扭头对亚历山大说:“我这次来是专门邀请你的,我知道你很关心王后的现状,所以我邀请你到波提科宫,这样你就可以亲自向王后问安了。”

    说完,凯撒这才转头对康斯坦丁说:“请原谅我不能邀请你去我妹妹的宫殿了,毕竟这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康斯坦丁的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和怒火,他甚至听到附近有人在轻声嗤笑。

    罗维雷家几年前曾试图为康斯坦丁向卢克雷齐娅求婚,这被视为罗维雷家向波吉亚家释放出的善意信号,这件事也曾经一度轰动整个罗马,因为这意味着一旦这状婚事成功,两个强大家族的联盟将会彻底把持整个罗马城。

    可最终当时还是枢机的亚历山大六世断然拒绝了这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算是合则两利的联姻建议,甚至据说当时亚历山大六世用很不屑的口气说“这是个最糟糕的提议,我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个注定一无是处的人。”

    这种毫不留情的拒绝和带着羞辱式的评价,让康斯坦丁曾经一度成为了罗马城里年轻人当中的笑话,以致几年过去凯撒提起来的时候,依旧让加洛林宫里的人想了起来。

    康斯坦丁愤怒的盯着凯撒,他的右手伸到身前攥住剑柄,这个动作惊住了两边跟着的随从们,他们有些学着主人纷纷做好拔剑的准备,有的亲信则赶紧挡住康斯坦丁和同样摸着剑柄准备动手的凯撒。

    “两位大人,我认为决斗不是个好主意,”亚历山大站到对峙的两人中间“因为你们之前提到了那不勒斯王后,所以我不希望有人误会你们的冲突牵扯到王后的名誉,毕竟她还在服丧期间。”

    亚历山大的话让对峙双方都微微一滞,在看了眼亚历山大后,两个人慢慢收回了那剑拔弩张的架势。、

    其实对他们来说,这种看似随时一触即发的冲突也不过是做个姿态,他们既不会真的为这点事就真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不会如亚历山大所说,在牵扯到乔安娜的话题上做文章,毕竟传言这种东西足够把事情传得面目全非。

    康斯坦丁也许不会在乎,或者可能还会希望这种传言越多越好,凯撒却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可能会让他的兄弟乔瓦尼产生怀疑。

    康斯坦丁最终选择了离开,只是离开前他一再叮嘱亚历山大,在见到乔安娜后一定要把他对王后的关心和处境的担忧表达出来,他甚至还从手指上摘下一个硕大的绿宝石戒指交给亚历山大,要求他务必亲手交到王后的手中。

    对年轻骑士的这一番激情,站在一旁的凯撒倒是没有开口讽刺,只是在走出加洛林宫时,他向着康斯坦丁消失的方向露出个讥讽的笑容。

    亚历山大是在等纳山来了接走索菲娅后离开加洛林宫的,他拒绝了索菲娅在微微拥抱他时准备悄悄把短弩塞给他的动作,这是因为他觉得暗藏武器显然瞒不过凯撒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一旦被发现反而另生枝节,还有就是看凯撒身边那些人的样子,应该还不会有刺客会大胆到这种地步敢冒风险,所以跟着凯撒反而安全许多。

    从加洛林宫到波提科宫并不远,毕竟据说亚历山大六世为了能随时见到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从他居住的梵蒂冈宫修了条很隐秘的暗道直到波提科宫,这样他就可以随时走进卢克雷齐娅的香闺,探看自己漂亮的女儿了。

    虽然关于这种带着明显诋毁和隐喻暗示的谣言很多,但也由此可见亚历山大六世对卢克雷齐娅的确是万分喜爱,所以当穿过加洛林宫侧面一条很窄的街道,沿着梵蒂冈丘的外围来到一片看上去充满古罗马时代风情宫殿前时,看着这座浅白色的大理石建筑,亚历山大也不能不为教皇对女儿的宠爱暗暗羡慕。

    和其他宫殿不同,波提科宫是片只有一层的罗马式样建筑,整座宫殿以几乎完全复古的方式呈现出来,标志式的多棱罗马柱,上蜷的门楣雕饰,还有典型的罗马神庙斜坡顶,这些都无一不显示出古罗马全盛时期风格,而从进入花园一直通向宫殿门口的碎石小路两边矗立的那几尊大理石雕塑,更是完全继承了古罗马时期的明显风格。

    神后朱诺,月亮女神狄安娜,美神维纳斯和智慧女神米涅瓦的雕像一直延伸到宫殿的台阶前,而在这些雕塑高耸的基座之间,一些展开翅膀姿态各异的小天使被直接安放在地上,看上去就好像在簇拥着这些美丽而高贵的女神。

    院子不大,可从门口走过去,却似乎走过了一个小型的艺术走廊,这种舒服的感觉让人耳目一新,而走上两层同样典型的罗马式大理石台阶后,门框顶端那向着来访的客人低头注视的廊楣上雕刻的主神朱庇特威严的面孔,则异常的夺人注目。

    这是座真正的艺术殿堂。即便还没有走进去,亚历山大却已经有了如此的感慨。

    两个年轻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她们看上去都很美丽,而其中一个要显得漂亮的多,也年轻了许多。

    当凯撒与那个明显更加漂亮的女孩拥抱,然后溺爱的亲吻她如蜜奶般柔嫩的面颊时,亚历山大知道她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了。

    让亚历山大稍感意外的是,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有着一头让他不由想起了箬莎,在阳光下如黄金般闪光耀眼的浓密金发,她的头发用一个镶着宝石的厚实丝绒头带在头顶束住,然后就很自然的披散下来,一直垂到后背,看上去就好像个希腊或是罗马神话中的林间仙女,她的皮肤是如蜜奶般的白皙,也许是因为见到了哥哥高兴,裸露的略微陷进去的两边肩窝有着两抹微微的红晕,看上去好像透明般轻轻用力就会戳破。

    和旁边那个年龄比她略显大些的年轻女人相比,如今16,还不到17岁的卢克雷齐娅显得天真而又充满活力,她甚至在凯撒亲吻她时略显恶作剧忽然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而丝毫没有在意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这一幕的亚历山大,不过当她那双棕色眼睛望过去时,她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去,很显然她的热情与美丽只会对她的亲人展示,在陌生人面前,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有着是身为教皇女儿与斯福尔扎家儿媳的高贵身份。

    亚历山大注意到凯撒与另一个女人看上去虽然也颇为亲密,不过显然与卢克雷齐娅不同,凯撒与那个女人似乎保持着某种略微的疏远。

    不过当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后,他也就明白了凯撒这种态度的由来。

    茱莉亚·法尔内,亚历山大六世如今最得宠的情妇。

    看着这奇妙的三个人,亚历山大觉得颇为有趣,因为按照当下罗马城里谣传得最凶的流言,教宗的这位新宠情妇似乎和她的婆婆,一位西班牙贵族的寡妇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姐妹,因为她们都是教皇的女人,而这位西班牙寡妇,又偏偏曾经抚养卢克雷齐娅长大,甚至据说如今也依旧住在波提科宫里。

    这种错综复杂甚至有点乱七八糟的关系,完全满足了罗马人对流言蜚语的需求,甚至因此衍生出来的更多不堪入耳的谣言都更是层出不穷,至少哪怕是在加洛林宫那短暂的两天当中,亚历山大都听到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说,教皇在波提科宫里从来都是“坦诚相见”的,哪怕是当着他女儿的面。

    “这位是来自阿格里的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凯撒和他的妹妹热情交谈了一会后才为亚历山大引荐,不过他的态度随意,让人丝毫感觉不出这么做的失礼,相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么做并不见外,这又让亚历山大见识了这位枭雄式人物的小小手段“你们大概不知道阿格里在什么地方,不过只要知道现在传得很广的法国人在布鲁依尼谷地的败仗,就是拜他所赐就可以了。”

    “是那个打败了法国人的那不勒斯人?”茱莉亚·法尔内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居然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他应该是个虽然强壮却很老的老头子呢,就像那个贡萨洛。”

    “茱莉亚,你这就错了,年轻人也能打败法国人的,”凯撒笑着纠正“或者说更容易打败法国人,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凯撒的话让亚历山大心中微动,他从中听出了什么。

    联军包围罗马的军队其实要比法国人多很多,但是正因为种种顾忌考虑,才会围而不打。

    如果再这么下去,随着冬季的降临,要发起进攻至少要到明年的春天了。

    事实上亚历山大记得联军也正是在1497年才从法国人手里收复的罗马。

    现在看来,至少如今的凯撒对法国人没有什么好感,更不用说利用法国人入侵意大利的机会兴风作浪。

    也许要到路易十二接替短命的查理八世再次入侵意大利的时候,凯撒才会真的成为法国人在意大利的帮凶。

    而且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凯撒趁机扩张他的势力。

    而现在,凯撒·波吉亚虽然在罗马权势滔天,但在别人眼里,终究还只是个依靠着当教皇的老子这个大靠山,借着耍阴谋诡计捞好处而已。

    亚历山大一边琢磨一边随着凯撒走进了波提科宫,至于那位号称罗马城里最漂亮女孩的卢克雷齐娅,似乎除了她自己的哥哥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倒是茱莉亚·法尔内,似乎对亚历山大有些好奇。

    在一间颇为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亚历山大见到了乔安娜,另外陪在她旁边的一个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

    这个女人,就是茱莉亚·法尔内的婆婆,一个养育卢克雷齐娅成年,而又和她的儿媳一起共同做为服侍亚历山大六世情妇的亚历山德拉·德·米拉。

    见到亚历山大,乔安娜的情绪是多少有些激动的。

    虽然只分离了两天,但是在遇到那种险些丧命的危险后,置身于一群陌生人当中,哪怕是意志坚定的人也往往会感到彷徨不安,更何况乔安娜显然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所以在见到亚历山大后,那不勒斯王后甚至因为激动声音略显哽咽。

    这个场面多少让旁边的几个女人露出了探究的目光,在她们看来这个年轻领主似乎与乔安娜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而亚历山大更是能察觉到,站在一旁的凯撒则是用充满浓厚兴趣的眼神看着他和乔安娜。

    想想如果凯撒趁机散布谣言,让他和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成为了“情敌”,亚历山大就有些难受,再想想如果这个“情敌”名单上有可能还要加上自己的老丈人,一时间亚历山大开始感到有点头疼了。

第二十四章 聊聊艺术,说说阴谋

    波提科宫的美丽是让人陶醉的,虽然与众多以规模庞大气势恢弘著称的宫殿无法相比,但是波提科宫却有些令人羡慕的舒适与安逸,文艺与优雅。

    虽然同样是以大理石为材料,但是波提科宫却并不给人以那种冰冷冷的感觉,相反,即便是在这已经进入初冬的日子里,这座宫殿却始终洋溢着温暖如春令人觉得温馨的气息。

    波提科宫规模不是很大,亚历山大六世当初选择这里作为女儿的住所,固然是看中这里距他居住的梵蒂冈宫很近,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座宫殿令人陶醉的环境征服了这位对生活品味颇为挑剔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喜爱甚至多少有点痴迷艺术,其中特别是对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的文化有着偏爱,虽然这些文化严格来说属于异教文化,但是因为其难以抵抗的魅力,亚历山大六世不可抗拒的沉溺在了其中。

    所以在给女儿挑选宅子的时候,这种对美好艺术的执着支配了他的情绪,最后这座堪称复古似的宫殿成了他最满意的地方。

    而且不止是宫殿,当亚历山大走进波提科宫时他就感到了诧异,这座宫殿与其说是教皇爱女的住宅,不如说是一座收藏丰富的博物光,其中众多收藏即便是当代那些以富豪自居的收藏家们也要感到汗颜。

    特别是当他在见到乔安娜的起居室里看到几乎覆盖正面墙壁的耶稣基督第七日复活图时,即便知道这幅画不可能的是如今还只是个懵懂少年的拉斐尔的作品,可依旧还是被画面上那细腻入微,色彩搭配的几近极致的艺术效果惊住了。

    “这是佩鲁贾的彼得罗的作品,”看到亚历山大脸上异样的表情,茱莉亚法尔内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同样抬头看着面前这幅巨幅油画“你大概知道,这位大师是很有名气的,他是”

    “达芬奇和波提切利的同学,安德烈德尔韦罗基奥的学生。”

    亚历山大随意的接了一句,虽然对当代这些艺术大师并不如何熟悉,但是一些比较关键的人物他还是知道的,而且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个人还是未来与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并称三杰之一的拉斐尔的老师。

    这么一个人人物,他至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只眼前这幅油画,就不能不想起拉斐尔。

    毕竟拉斐尔的出名,就是从临摹这幅彼得罗的耶稣基督第七日复活开始,而又因为临摹得过于逼真让人无法分清究竟是出自师徒二人谁的手笔,才名声鹊起的。

    茱莉亚法尔内露出了意外和诧异的神色,虽然之前凯撒介绍这个年轻人时说他打败了法国人,但是在这位青年贵妇心目中,这个人最多是个乡下来的鲁莽大兵,也许会打仗但却一定是粗鲁不堪的,这至少从他的外表就可以看出来,在罗马是很少见到这么不修边幅,甚至头上连点花粉都不涂染的人。

    可忽然间这个人说起了艺术,而且看上去还如数家珍的提到了众多大师的名字,不过这些倒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些大师都是名声显赫的巨匠,让茱莉亚法尔内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对眼前这幅耶稣复活颇为熟悉,这就让年轻贵妇有些没想到了,毕竟这幅画并不很出名,而佩鲁贾的彼得罗迎亚历山大六世的要求创作这幅油画的时候,还没有登临教皇宝座,自然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

    只有一些真正对艺术颇为关注的人,才曾经闻讯到彼得罗的工作室观摩这幅堪称杰作的作品,而后才由这些人把这幅画作那美轮美奂的绝妙之处传扬了出去。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大兵”对艺术一无所知或是漠不关心,不要说欣赏,大概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副杰作的存在。

    茱莉亚法尔内当然不知道,亚历山大之所以对这幅画的作者如此熟悉,只是因为它的临摹者太过出名,而不是画家本人。

    “看来我了,我原本把你当成个只会打仗的军人。”

    茱莉亚法尔内丝毫都不掩饰之前的轻视,她这种很坦然的态度倒是让亚历山大略感意外,在他印象中能在波吉亚一家子之间周旋,而且能够如鱼得水总是要有些手段的,所以现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这种直来直去倒让他有些觉得没有想到。

    “阿格里的贡布雷可不是只会打仗,”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而且重新补了妆的乔安娜在卢克雷齐娅的陪伴下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得出来王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至少不会再因为激动做出些让人尴尬的举动“他是个生意人。”

    听到乔安娜说到生意人时,亚历山大总觉得她的语气里多少带着点讽刺,不过他也并不在乎,对他来说与乔安娜之间的确只有纯粹的交易,至于说之前乘火打劫似得坑了她一把,亚历山大并不感到惭愧,毕竟他并不是从乔安娜手里抢的那笔钱。

    “你还做生意?做什么呢,贩卖各种货物还是像美蒂奇家那样专门做羊毛生意?”卢克雷齐娅也略显好奇的看着亚历山大,不过她的神态间总是带着丝天真般的嘲讽,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话可能会刺伤人。

    “应该算是一种贸易,不过也只是借以维生而已。”亚历山大应付了一句,然后他看向茱莉亚法尔内“正如您所说,我只是粗鲁的士兵,也许在战场上还能有点用处,但是在其他地方我的确是一无是处。”

    亚历山大并不在意波吉亚家这个宠儿显出的不屑,他当然知道她有这个资本对自己表示轻视。而且在卢克雷齐娅的眼里,大概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父亲和几个兄弟,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引起她真正的兴趣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一直站在旁边和茱莉亚的婆婆亚历山德拉德米拉说话的凯撒忽然插话,他一开口就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所有人都向他看过去“据我所知当你用30个弗洛林赞助博那罗蒂从西西里来罗马的旅费的时候,你身上剩下的钱绝不会比你给他的更多,而那时候你只是巴勒莫主教宫的一个小小图书馆司库,对吗?”

    亚历山大微微吃惊,他知道凯撒不可能不调查他,而且从米开朗基罗那里打听关于他在西西里时候的经历也是肯定的,只是他没想到凯撒打听的居然这么清楚,虽然这些消息和他当初的处境多少有些出入,但他会如此事无巨细的了解一个看上去并不重要的人的消息,由此可见这个人的确堪称是个枭雄人物。

    “事实上我当时口袋里还有大约30个弗洛林,”亚历山大笑了笑“艺术虽然高尚,但至少得吃饱肚子之后才能谈论这些伟大的东西。”

    “可是你拿出了自己几乎一半的财产赞助个并不出名的人?”亚历山德拉德米拉慢慢走过来,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或者你不怕他干脆就是个骗子,也许你的这笔钱一转头就让在酒馆或是女人身上挥霍光了。”

    亚历山大大依旧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位与儿媳妇有着同一个情夫的女人,未来的米开朗基罗会与孑然一身,与任何女人都毫无瓜葛的度过他漫长的生命。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博那罗蒂这个人,”亚历山大只能这么说,虽然这多少有点听上去自以为是,但是在这些人面前适当的伪装一下目光独具,感觉不错也很有必要“还是在西西里的时候我发现他有着其他那些人所没有的执着和信念,我虽然不懂艺术但的确被他打动了,您如果把这个当成年轻人的冲动也可以,不过我从没后悔过为他掏那笔钱。”

    亚历山大的话让波吉亚家的几个人都露出好奇,连乔安娜都用有些意外的目光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对艺术这么执着的信念,”乔安娜略显调侃的说,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她做为那不勒斯王后的威严,一想起刚刚见到亚历山大时那种因为激动失去身份的举止,她就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冷淡些“我想我得暂时留在这里,你可以和你的人留在马力诺宫等我的通知。”

    听乔安娜这么说,亚历山大却看向旁边的凯撒,他知道真正做决定的是凯撒。

    见此情景乔安娜有些恼火,可她也只能同样看向一旁的凯撒。

    “你的人可以回到马力诺宫,”凯撒点点头走过来,他先向几个女人点头致意,然后向亚历山大做了个手势,然后带着他走出房门,沿着椭圆形的走廊慢慢走着“你知道现在罗马城里的形势有些复杂,而且王后刚刚遇刺,这个时候最好让她暂时不要出现在人们面前。”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凯撒这些话应该只是开头,真正要说的在后面。

    果然,接下来凯撒似乎是琢磨怎么措辞似的略微沉吟,然后稍微压低声音问到:“我听说乔瓦尼找过你了?”

    亚历山大看了眼凯撒,无声的点点头。

    这种事情原本就瞒不过别人,更何况是现在的凯撒。

    亚历山大可以肯定,经过几天前借着捉拿刺杀乔安娜凶手,凯撒肯定让他的人趁机控制了梵蒂冈的,即便以前他没有做到,可现在要说凯撒是梵蒂冈甚至是整座罗马城里最有权势的人,是并不为过的。

    从这一点上说,法国人在罗马的日子过的未必多舒坦,毕竟不论城里城外,他们都正在一点点的失去原本就已经不占优势对这座城市的控制。

    “乔瓦尼向你提出什么条件了吗?”

    凯撒没有任何遮掩的显露出了与他兄弟之间的矛盾,这让亚历山大再一次感觉到了这个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即便是经常作恶的人,也往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对自己的家人无情寡恩,有些更是热衷于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对外人残酷,但对家人却亲密友爱的人,似乎这样一来就显得他们在可怕外表下,其实有着旁人无法察觉的善的一面。

    可凯撒波吉亚显然不是这么个人,他似乎并不在乎被人们看到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哪怕是对他的兄弟,也不会故作宽容的去施舍仁慈这种对他来说似乎太过奢侈的恩情。

    “公爵认为我应该向他表示效忠,”亚历山大漫不经心的说,好像对乔瓦尼的这个诱惑不以为意,然后他忽然问“而且您弟弟的妻子,尊敬的那不勒斯的夏桑,也认为这个提议不错,您认为呢主教大人,对公爵的建议我应该怎么回复?”

    凯撒看了眼亚历山大很直接的摇了摇头。

    “如果你想听听别人的主意,我会建议你保持现状,因为这样也许对你效忠王后更有用。”凯撒说着停下脚步,一双安详得如同天使般的眼睛注视着亚历山大“我知道你做的不错,不论是在布鲁依尼谷地,还是王后之前曾经遭遇过的抢劫和这次的袭击,你都做的很好,所以我现在想知道能够信任你吗?”

    “当然,主教大人,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亚历山大微笑点头,他倒的确有些好奇凯撒这么郑重其事的会说出点什么。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种所谓的信任,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

    “法国人在罗马的占领应该不会很久了,”凯撒示意亚历山大陪着他继续在宫里缓缓散步“贡萨洛指挥的联军也许不用等到明年就可以彻底打败伦巴第的法**队,到那时候罗马的法国人就会不战自溃。”

    亚历山大不由轻轻点头,他不能不承认凯撒有着非凡的眼光,更有着十分准确的预见。

    事实上,占领的罗马的法国人,的确是在法军主力再次大败之后,在1497年的春天不得不向围攻罗马城的联军投降的。

    “那么您要我做什么呢?”亚历山大问。

    “我只希望你能和我坦诚一些,”凯撒半探上身对亚历山大低声说“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王后给教皇带来了什么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对你的舅舅莫迪洛伯爵应该有用,”说着凯撒把声音压得更低些“有人告发伯爵正试图串通法国人,而你就是派来为他做这件事的。”

第二十五章 好大一笔钱

    亚历山大是不是被莫迪洛派到罗马做什么事情,这其实并不重要。

    或者说哪怕真是如凯撒所说,他是与法国人传统起来的,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出人意料的事。

    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与法国人的关系亲密,这对于人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作为他的外甥,如果真是为与法国传递消息的,这一点都不稀奇。

    亚历山大在意的是究竟是谁告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乔安娜的意思,至少想想她从那不勒斯一路辛苦的跑到罗马来,只是为检举莫迪洛和法国人传统勾结,这想想都不太可能。

    那么究竟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或者说这么做的意图的是什么?

    稍微聪明些的人都知道,哪怕亚历山大六世对这个告密十分在意,可他真正能起的作用也不会多大,毕竟莫迪洛远在那不勒斯,更在那不勒斯拥有着很大权力,教宗的权力虽然也同样巨大或者严格说起来说起来的确不是莫迪洛能比较的,但是要说能够直接影响到莫迪洛的地方,却并不很多。

    只是究竟是谁要这么做?

    凯撒没有让亚历山大想的太久,就说出了答案。

    “我想你对告密的人一定很感兴趣,休伯特范格罗宁根,至少这个人是这么自称的。”凯撒说,看到亚历山大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微微摇摇头略带感慨“我想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也许这个人是你的朋友,所以你觉得被人背叛了,不过相信我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被背叛过只能说明你不过足以让而嫉妒和痛恨。”

    对凯撒的这个说法亚历山大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事情多少变得有些让人觉得扑朔迷离起来。

    格罗宁根之前在那不勒斯表现出的那种不惜在乔安娜身上投下巨资的气势显然是有所图报,而他对莫迪洛要往北方运送粮食的意图显然也是十分清楚的,而他在这种时候却又出钱鼓动乔安娜前来罗马,而且还给了她那么大一笔用来贿赂罗马人的金钱,难道就只是为了向教廷告密?

    亚历山大用明显透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凯撒,他当然不会认为凯撒在欺骗他,因为对面前这个年轻的罗马贵族来说,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随时让自己和很多之前被他铲除掉的罗马人一样被人悄悄杀掉。

    看着亚历山大的神色,凯撒忽然露出了笑容,他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哈哈笑着,而且还用力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头。

    “看看你的样子,真是好笑,”凯撒有趣的指了指亚历山大的脸“我想如果米开朗基罗见到你这个样子一定觉得很有意思,说不定他会用你这个表情当模特雕一副雕像,说不定他会因此出名的。”

    “主教,如果把您换成我听到这么个消息,脸色也不会太好看的,”亚历山大故意悻悻的说,然后又有意显出一副略显不忿的样子“我只想知道教宗陛下对这个指控是什么看法,那个格罗根宁我认识,不过真没有想到他会是个告密者,更是个撒谎的人。”

    “那是个撒谎的人吗?”凯撒饱含深意的看着亚历山大“据我所知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与法国人曾经有着很深的关系,这让他在法国人占领那不勒斯的时候曾经是很少的几个能与法国人保持良好关系的那不勒斯贵族之一,难道不是这样吗?”

    “伯爵与法国人的关系如何并不影响他是个那不勒斯贵族,”亚历山大说,他知道虽然教皇在这件事上的确不能做出决定把莫迪洛如何,但是这样的指控显然是很不利的,特别是现在法国人形势不妙,难免都有人可能会借机打击莫迪洛,更何况这个消息是乔安娜带来的,就更有可能会被某些人利用“如果我没有记错,主教大人曾经与法国国王查理有着同样很让人关注的密切关系,这是不是也可以作为主教与法国人串通勾结的证据?”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凯撒有些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为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感到意外“难道你不知道这会触怒我?”

    “至少比让您认为与法国人沟通更好些,人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与法国人牵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亚历山大的话让凯撒的眼角微微挑了挑,隐约听出了他话里意思。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可以和法国人牵扯上关系呢?”凯撒带着询问的腔调“或者说你认为为了什么事才值得和法国人牵扯上才值得,要知道现在的法国人毕竟正在走霉运。”

    “请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这个问题,”亚历山大没有直接回答“事实上我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低地人要那么指控伯爵,我所认识的格罗根宁是个很有钱的尼德兰人,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除了钱之外还有其他目的,如果真是他告密那么我只能说这个人对伯爵一定有着很深的怨恨,因为据我所知他免除了王后陛下的一大笔欠债,而且还为陛下的这次旅行的慷慨解囊,但是如果他愿意花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让陛下向教宗告密,那么我对此无话可说。”

    凯撒略感兴趣的听着亚历山大的话,他显然对格罗根宁之前为乔安娜花的那些钱很感兴趣,在略微沉吟后他压低声音问:“如果可以,你能告诉我那是笔债务的数字吗,我保证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如果提到这个肯定会引起凯撒的兴趣,而且他也开始怀疑,格罗根宁如此大费周折的搞出这么多少事来,未必没有借机向亚历山大六世展示他那巨额财富和强硬靠山的意思。

    所以他也略微压低声调在凯撒的耳边悄悄说了个数字,看到凯撒瞬间露出的诧异神色,亚历山大继续说:“据我所知那个人并不是一个人,他来自尼德兰,和汉萨同盟有着很深的关系,他到那不勒斯去是有某种目的的,但是我怀疑他要告发伯爵有什么企图。”

    “他的确是有企图的。”

    凯撒若有所思的接了一句,却没有继续说什么,显然是认为没有必要让亚历山大知道他的发现。

    然后他向亚历山大微微一笑说:“很高兴从你这里知道了很多事情,大概你自己都想不到你给了我多大的帮助。”看到亚历山大鞠躬行礼回应,凯撒又很欣喜的笑着继续说“正如你看到的,王后陛下在我妹妹这里很舒适,这至少能让某些人放心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的回去等着,一旦罗马城平静下来,我会派人通知你迎接王后陛下回她居住的马力诺宫。”说到这,凯撒看了眼亚历山大“至于说我的兄弟乔瓦尼那里,我想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亚历山大默默点点头,他知道最后一句话应该才是凯撒今天把他叫到波提科宫来要对他说的关键,甚至之前告诉他关于格罗根宁对莫迪洛的指控,都只是为了这最后的要挟。

    很显然,凯撒猜到了乔瓦尼对乔安娜的目的,这引起了凯撒的注意,毕竟因为有了夏桑的帮助,乔瓦尼对乔安娜可能会有更深的影响。

    波吉亚家兄弟之间的冲突,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毫不掩饰,更矛盾重重的地步。

    当离开时,看着逐渐远去的波提科宫,亚历山大暗自解嘲,这次拜访倒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们已经获准可以离开加洛林宫回到马力诺宫。

    而且这也让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从乔安娜那里得来的那笔的钱了。

    之前跟随乔安娜觐见教宗的时候,马力诺宫留下了几个留守的士兵,只是这些人显然不知道这两天在梵蒂冈都发生了什么,而且罗马城里忽然暴发的骚动也让这些来自阿格里的农民触目惊心,所以这些人很老实的和乔安娜留下的仆人们紧紧守着这座宫殿,一时间这里倒似乎成了他们赖以依靠的坚强堡垒。

    而且说是堡垒也并不为过,当亚历山大他们出现在街口时,走在最前面的卡罗敏锐的发现了马力诺宫二楼那些竖长的窗口里面闪动的人影,而且随着靠近那些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更多了,卡罗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在示意队伍停下来后,他首先催马跑在了前面直到冲到马力诺宫外,然后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一阵欢呼声。

    紧闭的大门刚刚打开,一群仆人就叫喊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些乔安娜带来的随从们急匆匆的从卡罗身边跑过去,向着缓缓走来的队伍奔去,同时每个人嘴里都大声喊着,就像生怕王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似的。

    可让这些人失望的是,队伍里没有乔安娜,当听说王后还要留在波提科宫一些日子时,这些人脸上的神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大人,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我们就得找人告帮求助了。”

    “蒙泰罗枢机大人派人来看过,可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现在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些乔安娜的随从立刻七嘴八舌的向亚历山大诉起苦来,

    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知道,这些人看到自己回来会这么欢天喜地,只是因为他们没钱了。

    之前那些歹徒袭击马力诺宫的时候,除了专门针对乔安娜带的那个木箱里众多的杜兰特之外,也趁机随手抢劫了他们携带的其他财物。

    而随后出现的亚历山大的人同样没有放过这些东西,除了侥幸逃走的几个歹徒,其他被打死俘虏的歹徒身上的东西已经被他们洗劫一空,而且不知道是否有意,亚历山大的人趁机还把一些并不容易浑水摸鱼带走的值钱东西破坏得很是彻底,这么一来,这些乔安娜身边的随从们顷刻间就变成了群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这个结果其实正是亚历山大需要的,只是当初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乔安娜不得不依靠自己,可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了亚历山大的预料。

    现在看来,要想再利用穷困控制乔安娜,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当走进马力诺宫时,看到那些挡在窗子后面的桌椅时,亚历山大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等上了二楼看到两支放在窗口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火枪,他不由稍感意外。

    很显然,那几个留下来的阿格里火枪兵把马力诺宫暂时变成了个虽然并不坚固,却依旧被加以利用的临时要塞,这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大人,罗马城里晚上有点乱,”一个阿格里火枪兵挤到亚历山大面前“就在昨天晚上,罗马人和法国人在这里交了手,好像还死了几个人。”

    “哦?”亚历山大稍稍皱眉,马力诺宫在罗马城的位置稍微偏远,很显然很快就在城中心被控制的局面,在这里就变得有些失控了。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上了心,他向卡罗望了一眼,猎人立刻走过来跟着亚历山大走到一角。

    “那些钱。”亚历山大压低声音问。

    “放心大人,我们把它们藏得很安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卡罗先是得意的一笑,看到亚历山大斜瞥过来的古怪眼神,卡罗的神色略微变得尴尬了些“当然,索菲娅看到了,不过您知道这应该是个意外。”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卡罗也许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但是很显然有些事他却未必能胜任。

    “找几个不大的箱子,”亚历山大低声吩咐“我们得把这笔钱分开,这样用起来才方便些。”

    “您是说我们要花那笔钱吗?”卡罗眼睛开始微微放光。

    卡罗并不真的清楚被他藏起来的这笔钱究竟有多少。

    那一大箱子金晃晃的杜卡特给他带来的震撼虽大,但是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却并不是很清楚。

    毕竟对一个来自阿格里的猎户来说,5000杜卡特这个数目实在是有些太过遥远了。

    而据亚历山大所知,当初阿方索二世给他的女儿夏桑的嫁妆虽钜,也才3万金弗洛林而已。

    格罗根宁居然肯给乔安娜这么大的一笔钱来罗马游说,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亚历山大不禁又想起了白天与凯撒的见面。

    虽然看似对莫迪洛的指控并没有引来什么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亚历山大六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而是只告诉了他最宠爱的儿子,可亚历山大却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个罪名随时都可能会成为针对莫迪洛的严厉指控,或者如果需要,亚历山大六世未必不会和腓特烈一起打击莫迪洛。

    而现在亚历山大和莫迪洛早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伯爵的地位如果不稳,对他来说是有害无利的。

    “我有种预感,”亚历山大看着窗外因为初冬早早降下的夜幕“也许我们很快就需要用到那些钱了。”

第二十六章 圣古弗拉

    循着台伯河向下,在靠近罗马城西南的地方,台伯河的河面骤然变宽,原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河对岸的景致也因为距离远了显得模糊不清起来。

    在这里,台伯河有个不算很大的转弯,一座纺锤形的河心小岛把台伯河暂时分成了上下两个支流,然后在岛的另一端又重新合流,继续向下游滚滚而去。

    这座小岛就叫台伯岛,虽然岛的面积不大,上去却有一座很出名的建筑,圣古弗拉安眠地。

    在罗马城的历史上,并不缺乏为了信仰而殉道的圣人,从最早的圣保罗到后来无数为了传播教义而不惜牺牲生命的先贤们的故事有很多,其实有些激人振奋,有些令人神往,而有些却有让人觉得惆怅无奈。

    在这些早期的殉道圣人中,圣古弗拉算是个很另类的人。

    这个人的前半生几乎是一无是处,甚至还是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甚至就是在他成为个修道士后都不那么安分守己,所以他很快就受不了修道院里的清苦生活,以传道的名义从修道院里逃了出来,然后依仗着有着一张漂亮面孔到处勾引有钱人家的贵妇。

    这样一个人原本是怎么也和成为令人敬仰的圣人搭不上关系的,但是很多的奇妙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在快40岁的时候,这个游手好闲的修道士忽然好像大彻大悟般的变了个人,他摒弃了那些放荡的生活,与所有女人断绝了关系,然后开始虔诚的修道,聆听上帝的意志,而在10年之后,他在一次为了祈祷之后忽然声称得到了上帝的启示,然后他决定在这座台伯河的河心小岛上建造一座修道院。

    而且当时他发誓这个修道院一定是要由他自己想办法筹集来的善款,而不愿意接受任何大笔的捐赠。

    他这个愿望明显不那么现实,毕竟这么一座修道院不可能靠他自己已经被挥霍一空所剩无几的财产,和他一点点的筹款兴建,但是古弗拉却好像着魔了似的真的开始到处筹备款项修建这座在旁人看来永远也不太可能建成的修道院。

    古弗拉的后半生完全是在近乎彻底清苦中度过的,很多人提出帮助他,但都被他拒绝了,而最终到死他也没有能建成这座修道院。

    到他死去,修道院也只是建起了一个看上去遥遥无期才能出现的地基。

    但是他却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人们那他安葬在这个没有建成的修道院的地基中心,竖起了一座墓碑表示对他的追思,很多人把他当成上帝挽救一个在世堕落者的明证宣传,正因为如此,在古弗拉过世后的一个多世纪后,他被封为了圣人。

    至于台伯岛上的修道院,原本是有人愿意出资继续修建的,但是这个建议最终却没有得到同意,这是因为教会认为没有修成的修道院似乎更能真正表现出圣古弗拉的目标虽然穷其一生依旧无法实现,但是他最终能被安葬在这里,依旧能够得到上帝宽恕和荣耀的意义。

    不过在距圣古弗拉安眠地不算太远的岛的另一端,倒是建起了另外一座修道院用以纪念这位浪子回头的典范。

    台伯岛的地势,是圣古弗拉安眠地的北端要比修道院的南端高一些,从修道院的门口可以隐约看到远处边缘的一些地平线,但是因为地势低,所以其他东西是看不到的。

    几天的冰冷的天气之后,罗马城陷入了连续的阴雨连绵之中,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站在修道院的门口,一股股的冷风就直接灌进衣服领子,这种时候是没有人愿意出门的。

    台伯岛上有些土地,不过是属于修道院的,地里种了些菜可以供人数不多的修士们的日常生活,剩余的就会拿到市场上去卖。

    每天会有人划着船从城里到岛上来照看那些土地,再把菜运到城里市场上去卖,除了修道院里的修士,岛上没有其他人。

    因为下雨,河面上有些不稳,两个每天划船上岛的人把身子尽量缩在不算厚实的毛毡袍子里,握着船桨用力划着,四周水面被茫茫水幕打出无数浅坑,雨水溅在脸上显得很冷。

    “那是谁?”

    船上一个人忽然指着远处的水平,他的同伴回头看去,透过水幕可以看到远处河面上正有一条和他们划的差不多大小的木船正随着水波荡漾着向台伯岛上驶去。

    “这种鬼天气还有谁到岛上来?”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嘟囔着。

    “也许是因为圣古弗拉纪念日快到了吧,”同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但愿圣古弗拉保佑,这些日子罗马城里实在是太不安宁了。” 一流小站首发

    “是呀,总是出事,但愿那些该死的法国佬快点滚蛋,他们在罗马城呆的依旧够久了。”

    两个人一边向修道院的方向划去,一边开始咒骂起法国人来,很快就被在河上见到了一条船这种事忘的一干二净。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那条船沿着岛岸边一直向岛的北端划去,直到找到了个适合停靠地方,船上的人才跳到冰冷的水里,把船拖上了岸。

    这个人踩着湿滑的泥泞一直向圣古弗拉安眠地那片永远不会建起来的修道院地基走去,当他爬上由大块大块的石头夯砌而成的修道院地基的平台后,他看到了正站在地基正中央那座圣古弗拉墓碑前的一个身影。

    刚上岸的人迈过一道道的沟沟坎坎纵横交错的石头地基,来到了距那人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圣古弗拉一生都在追求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之前已经等着的人慢慢转过身,他把头上戴着的帽兜摘掉,露出了克立安那张与坤托极其近似的脸“那么谁能告诉我,他真正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吗?”

    “一个花花公子会追求什么,金钱,美酒,漂亮的女人?”上岛的人也把戴在脸上用来遮寒的围巾摘下来,,只是他的脸上还戴着副面具,如果纳山见到这个人,就可以认出这人正是之前袭击马力诺宫时劫持乔安娜的那个面具人。

    “圣古弗拉用了四十年的时间才知道自己究竟要探究的是什么,然后他才能抛弃他之前痴迷的一切尽心尽力的侍奉上帝,那么这之前的四十年对他来说就是上帝对他的考验,其实所有人都在经历这种考验,可是能像圣古弗拉那样真正经受住之后终于明白其中意义的却并不多。”克立安稍显感慨的说着,他伸出手抚摸着在雨水中冰冷异常的墓碑,然后看了看面具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警告你的,”面具人先前一步,目孔里透出森然的光“你干的太过分了,这里是罗马不是西西里,可你居然敢在这里随便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法兰克福大主教,难道你不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吗?”

    克立安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个人,他的手掌在墓碑上又轻轻拍打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面对对方:“那么说是那些老人让你来的了?”

    “对,是‘老人’们让我来的,”面具人先前走了几步来到克立安面前“我们知道你一直很在意你兄弟坤托的死,但是你必须记住这里不是西西里,而且你那个傻兄弟也不值得你为他念念不忘的,你自己很清楚他对很多事情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所以他死的也是糊里糊涂的。为了这个值得吗?”

    “他是我兄弟,”克立安握住拳头用力在墓碑上砸了一下,溅起的水珠跳进了面具人的目孔“我知道你们在巴勒莫都干了些什么事,也许巴勒莫主教阿方索不了解你们,可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有多贪婪,你们就是一群没有任何信义的家伙,比那些放高利贷的还要让人恶心,否则你们也不会出卖坤托。”

    “我们没出卖你兄弟,是他自己不小心,这只能怪他自己蠢,”面具人眼中显出了怒火,他再次走上去两步,目孔后的双眼紧盯着克立安的眼睛“听着,坤托已经死了,而且‘老人’们也没准备再追究你在西西里干的那些事,所以这些事就这么算了,可如果你在罗马城还不老实而是到处杀人惹祸,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你应该知道法国人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他们不可能帮的了你,而且据我们所知你只是为奥尔良办事,难道你认为查理的人会那么轻易的帮你吗?”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克立安的回答不置可否的说“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现在也越来越可悲了,我听说你们一群人袭击那个乔安娜,不但一分钱没抢到,甚至还让被对方杀掉了不少人,甚至连你自己都显现被乔安娜的那些人留下是吗?”

    面具人默默的看着克立安,他目空后的眼睛眨了眨,用透着压抑愤怒的声音闷声说:“如果你想讽刺就尽管讽刺吧,不过如果当时你在那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知道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而且也从没见到过有人能那么熟练的使用马刀,我是说哪怕是在地面上,那个人的马刀用的也那么好。”

    “看来你遇到了对手啊,”克立安皱了皱眉“我认识那个保护乔安娜的人,而且对他很熟悉。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离开西西里的,不过我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居然找到了这么几个有本事的手下,我听说他们居然在很近的距离随意使用火枪而不用提前点燃药捻,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吗,可我的人有很多就是被他们冒出来的火枪突然打到的,我们离他们那么近,可居然没有看到他们点药捻,否则也不会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人。”

    “可是据说乔安娜还是被抢走了不少东西,”克立安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可你告诉我你们实际上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你是说我在瞒着别人独吞了那笔钱吗?”面具人不满的反问,看到克立安一副‘的确如此’的神色,面具后传出声冷笑“听着,哪怕我再贪心也不会这么干的,因为我知道‘老人’们的厉害,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那些想要私吞的家伙,以前不是没有人这么干过,下场我们都很清楚,台伯河里已经淹死不少这种人了,所以我不会去干那种蠢事。”

    “那乔安娜是在虚张声势?”克立安有些疑惑的问“她的钱实际上并没有丢?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见过她,看不出那个女人能有这么聪明。”面具人不以为然的说“当时我的人的确是找到了一大笔钱有满满一箱子,可那个西西里人突然带着他的人出现了。”

    “你是说那个贡布雷?”克立安奇怪的问“他是后来才出现的,不是之前就保护着乔安娜?”

    “当然不是,否则我的人可能都来不及冲进马力诺宫,他那些手下看上去并没不是很厉害,可我的人却偏偏让他们打的那么惨,”面具人说着时不由摸了摸手腕,他还记得那个古怪的波西米亚人手中马刀的厉害,而且到现在他的手腕还隐隐作痛“除了那个波西米亚人。”

    面具人的话,让克立安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自从离开西西里后,他原本以为和那个叫亚历山大的青年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罗马再次相遇。

    巴勒莫的挫折对克立安来说不但是失败,更是让他愤怒和痛苦的。

    他不得不抛弃了家人从岛上逃出来,而当他在罗马看到亚历山大时,却意外的发现那个令他落到如此境地的年轻人却已经成了那不勒斯的领主。

    只是现在,他心里除了痛恨,却又有了新的疑惑。

    乔安娜声称丢失的那些钱,如果是真的,要是没有落在眼前这个人的手里,那么究竟落在谁的手里了?

    克立安心里暗暗琢磨,然后他对面具人说:“回去告诉‘老人’们,我会遵守当初圣古弗拉创立我们这个古老行会时候定下来的规则,不过我也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克立安说着扭头看着墓碑后半沉式露在地面上墓穴那两扇紧闭的石头墓门“如果我没有猜错,也许你没成功的那件事,我们还能继续把它做完。”

第二十七章 伦巴第来信

    虽然天气冷得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当一场大雪忽然在深夜不期而至时,还是让罗马城里的很多人既意外又兴奋。

    地中海特有的气候使得意大利的天气并不是经常下雪,如今这忽然变得一片白蒙蒙的世界,令很多人感到兴奋莫名。

    只是这个天气对于在罗马城里的法国人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

    法兰克福大主教的遇刺让法国人变得很难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主教是帝国皇帝的支持者,当查理入侵意大利之后,这位大主教就立刻到处游说,在他的演说中法国国王就是与魔鬼签署了密约出卖灵魂的恶魔,而皇帝马克西米安就是帝派来拯救世界的天使。

    大主教对法国国王这种近乎公开的敌意,让查理对他同样恨之入骨,甚至有传言说,查理在生病的时候没有食欲,于是吃饭之前就要让人给他背诵一遍他那些敌人的名字,这样他就会感到愤怒,然后胃口大开的一通胡吃海塞,而这个“开胃名单”,法兰克福大主教名列前茅。

    就因为这样,所有人自然都认为大主教的遇刺是法国人干的,这彻底激怒了罗马的教士们,哪怕是那些与法国人关系不错的教会人士也觉得这做的未免太过分了,至于原本就都会法国人充满敌意的牧师们,干脆有人联名给亚历山大六世写信,要求教宗惩治凶手,胁迫法国人交出真凶,否则他们就会拒绝给予法国人聆听布道和领圣餐的权利。

    这个要挟实在是有些要严重了,以至亨利德夏尔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听错了意思。

    这样的提议一旦真的被亚历山大六世同意,其实已经和消除教籍没什么区别。

    历史的确有被消除教籍的贵族,他们最终往往不得不向教会妥协认错,不论之后是否又能趁机报复,但是这些人在面对绝罚的时候哪怕是位高权重也不得不低头服软。

    这些人还是些大贵族甚至是国王。

    如果换成一群普通法国人又会怎么样?

    一支身在敌人国家,原本已经到处都是敌意,而在这个时候还受到绝罚的占领军,难道还能坚持下去?

    也许在教皇答应这个请求的消息刚刚传出去,整座罗马城就可能会发生暴动了!

    德夏尔仑不得不再次要求觐见教皇,不过这次教皇的秘书给他的答复却是因为教皇觉得时机不到,所以这次的觐见就免了。

    夏尔仑真正感觉到了面临的危机,他在严令法军严阵以待的同时,不得不再次要求与凯撒波吉亚会面,他知道教皇的这个儿子就是亚历山大六世在教廷里的代言人,很多事情完全可以通过他把话带给波吉亚家的当家人。

    这一次夏尔仑并没有失望,凯撒很顺利的与他见了面,不过令法国人没想到的是,凯撒虽然没有再提出要交出刺杀大主教的凶手这种要求,却提出了个让夏尔仑同样为难的条件除了用钱购买,法国人不得向罗马人征收任何额外的供应补给。

    这个条件让夏尔仑几乎当场爆发。

    作为占领军,法国人在罗马的日子明显不如当初在那不勒斯,甚至不如在佛罗伦萨时候惬意。

    尽管萨伏那洛拉以法国人的盟友甚至称呼查理为父,可法国人在佛罗伦萨照旧没怎么手软,除了搜集了大量的艺术珍品之外,为了保证法军的供给充足,法国人依旧对佛罗伦萨采取了很严厉的征收行动。

    至于在那不勒斯就更不用提,完全以征服者自居的法国人大肆搜刮金银财宝和艺术杰作,甚至在他们临走前还差不多搬空了那不勒斯城里储备的粮食。

    可是这些举动在罗马却不能不收敛起来,因为他们虽然占领了罗马,但是这座城市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可以被他们征服的城邦,而是属于罗马主教的辖区,也就是说属于教皇。

    法国人不得不在这座城市里谨小慎微,这种占领甚至比在敌人的底盘作战还要难受。

    他们不得不随时注意是否触犯了教会的利益,侵犯了教会的地盘,更糟糕的是他们担心如果真的激怒教会,会不会引来其他国家的反感和愤怒。

    这也是为什么查理在从亚历山大六世那里得到那不勒斯王冠后就立刻离开这座城市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如果留在这里,势必会因为种种顾忌而令他束手束脚,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可现在夏尔仑的处境不但不比他的国王好些,甚至情况更早。

    在来梵蒂冈的时候,看着道路两边人们对着法国旗帜吐口水和扔烂苹果,夏尔仑不由担心也许不等第二天暴动就会发生。

    这让他在路已经下定决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亚历山大六世拒绝那些教士提出的对法**队绝罚的建议。

    可凯撒的条件让夏尔仑同样觉得难以接受。

    如果只靠花钱购买军粮,那就意味着为了在这个冬天喂饱这几千法军,必须付出的钱是夏尔仑想想都要觉得身发冷的数目。

    对凯撒的条件,夏尔仑没有立刻回答,他借口需要考虑告辞离开。

    不过就在他刚刚离开梵蒂冈,穿过台伯河的大桥时,一个信使带来的消息不由又狠狠打击了他一下。

    法军主力在进入伦巴第地区后,得到了短暂的修整。

    依仗着伦巴第地区富庶的条件,原本已经因为补给显得处境窘迫的法军暂时得以缓了口气,而且说起来也许是因为运气不错,法军在伦巴第地区右翼的一支军队依仗着罗维雷家族在热那亚的影响得到了足够可靠的消息,然后一举袭击了紧追不放的联军的前锋部队。

    虽然这场战斗规模不大,而且联军见机不妙立刻撤退所以损失并不很大,但是对自从进入9月后就连连失利的法军来说,却是个振奋人心的胜利。

    法国人借此认为伦巴第地区显然是自己的吉祥地,而且因为已经邻近皮埃蒙特,法军将领们也认为很快就可以解决补给奇缺的困境了。

    当看到信使送来密信的这一部分时,虽然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夏尔仑还是很喜悦的,因为到这里为之法国人的出境还算不错,所以哪怕后来再次遭遇了挫折应该也不会真的太糟糕。

    可当他看到信中接下来的描述后,他的心情就开始滑落下了谷底。

    在遭遇法军的忽然反击受到挫败后,联军没有急于报复,而是迅速拉开了与法军之间的距离,这就让法国人不由产生了联军畏惧了的错觉。

    而在这期间,作为联军指挥的贡萨洛却开始派遣他的军队对法军展开了长期的骚扰。

    不论法军去哪里,联军都会派人远远跟着,如果法军转身追击他们就会立刻逃走,可只要法军掉头继续前进,他们就会立刻趁机进攻。

    这种举动开始令试图迅速补充补给的法国人苦不堪言,而进入十月后,联军似乎觉得已经有了把握开始对法国人主动出击,在一连串的战斗之后,法国人不得不被迫远离原本可以为他们提供很多便利的热那亚附近,向西北地区渐渐撤退。

    而就在几天前,贡萨洛终于抓住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向法军发动了猛烈进攻。

    战斗是在距波河北岸大约一百多法里的一个叫帕维托的地方展开的。

    战斗开始的时候法军的人数要比联军多一些,但是当战斗结束后,哪怕只是看看战场的死尸,也知道法国人吃了大亏。

    而更糟糕的是,米兰公爵斯福尔扎在这个时候狠狠的在背后捅了法军一刀!

    米兰人突然截断了皮埃蒙特与法军之间的通道,在抢劫了所有从皮埃蒙特给法军送去的补给物资的同时,斯福尔扎的军队从米兰出发一路向着西南前进,同时在沿途不住鼓动各地的领主,大有要彻底阻断法**队后路,把将近四万法军全歼与伦巴第平原之势!

    这样的劣势终于彻底打击了原本还想与联军一较高低的法军将领们,到了这时他们才知道,自己面临的已经不是是否能再次击败敌人,而是是否能活着重新翻过阿尔卑斯山回到故乡去。

    这时的法军将领们不得面临一个艰难决定,是在依仗现有的辎重继续与联军作战,还是干脆扔掉所有带不走的笨重东西,趁着米兰人还没完全截断退路迅速撤退。

    至于是先退到皮埃蒙特以西伺机待动,还是干脆就一溜烟的翻山越岭跑回法国去,这些他们还没有想好。

    而且即便是不惜扔掉这些辎重立刻撤退也未必就做对了。

    因为他们携带的火炮对联军的威慑还是很大的,而且依靠征集的粮食,即便被包围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可如果把这些东西扔掉只带着能吃几天的干粮路,一旦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不能成功逃脱被包围的命运,那就意味着几万法军将要面临弹尽粮绝的绝境。

    夏尔仑不知道如果他是那些法军将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是他知道最终法军的将军们做出的决定显然是这个选择中最糟糕的。

    法国人没有扔掉大炮,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们还需要靠这些威力巨大的家伙对联军造成威胁,可他们还是扔掉了些东西。

    他们扔掉了大批的粮食以便减轻负担。

    这个决定无疑是所有选择中最糟的。

    要么原地拒守,以法国人的大炮和依旧还算充裕的补给,足以造成能让联军因为担心损失惨重而有可能谈判的局面。

    或者是干脆扔掉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只管一路向西的逃回去,哪怕是赤身**狼狈不堪,只要能逃回法国总是还有机会回来找场子赢面子。

    可是法国人却偏偏选择了这么条四面不靠的路。

    这个决定的结果,就是在法国人终于快要看到皮埃蒙特城的时候,被问询而来的米兰人截了个正着。

    斯福尔扎家族是佣兵出身,对这个家族的人来说,哪怕他们已经获得了米兰公爵的头衔,可他们骨子里那股争强斗狠的劲头依旧不是其他意大利贵族们能比较的。

    查理在入侵意大利之前对米兰是客气而又有理的,他提出借道而绝不会对米兰有任何觊觎之心,而且他还可以成为正与威尼斯发生冲突的斯福尔扎家族强有力的后盾,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米兰公爵路德维克斯福尔扎的同意。

    可是一旦带领大军进城之后,查理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查理不但宣布米兰同样做为他治下的臣属城邦,甚至还宣布瓦卢瓦王室对木兰公爵的头衔有足够的宣称权。

    这就意味着将来也许有一天他或他的子孙完全有权把米兰公爵的冠冕戴在自己头。

    这是斯福尔扎家族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当确定联军的确有把握击败法军后,一直态度暧昧的米兰人忽然对法军发起了进攻,而且在这场关系到整个法军主力是否能逃回法国的追逐中,米兰军队起到了关键作用,一举堵死了法军西撤的退路!

    一场战斗在皮埃蒙特远郊不可避免的展开了。

    法军33000人,联军29000。

    这是一场兵力悬殊不大,但不论是士气还是军队力量都已经不能相比的战斗。

    面对乘胜追击的联军,法**队因为一路撤退变得混乱彷徨的恐慌感迅速在士兵间蔓延,而军队中大量因为之前的战斗负伤的士兵又成了更多人的累赘。

    更糟糕的是,因为几天的雨雪交加,大部分火药因为缺少辎重车辆不是被抛弃就是已经废掉不能再用,这时候那些原来以为可以对联军造成威胁的大炮,几乎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拖累废物。

    总之,这是场任何一个参加过这场战斗的法国人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可怕经历。

    “我们失去了很多好朋友和优秀的骑士,现在我们不得不退守一处距离皮埃蒙特城不远的地方,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食物,所以我的朋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为我们送来足够多的给养,这是一个而濒临全军覆没的法国贵族对你的恳请,你忠诚的……”

    看着这封即便是到了最后,依旧讲究个措辞华丽声情并茂的求援信,德夏尔仑瞬间有种想要大骂出声的冲动。

第二十八章 罗维雷的野心

    法国人在皮埃蒙特城郊失败的消息,并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就被挡住,就在德·夏尔仑接到那封让他恼火的来信不到半天,整个罗马城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关于法军的惨败。

    即便是不用走上大街,德·夏尔仑也能察觉到四周气氛的变化,他甚至觉得那些平时小心翼翼的女仆似乎在他面前也变得昂起了头,再也看不出面对征服者时的小心谨慎。

    让德·夏尔仑感到最糟糕的,是这个消息显然让那些原本还在观察风向的罗马人发觉到了法国人极其不妙的处境,这其中就有几个对他来说显得很重要的商人。

    因为凯撒的条件是不许法国人在罗马征收粮食,这让德·夏尔仑对那些平时不是很在意的商人变得重视起来。

    在夏尔仑看来,这些商人不止是可以成为他提供军粮的渠道,更重要的是还有可能允许他赊欠一部分的欠款,因为他显然没有那么多钱支撑到让几千人度过整个冬天。

    但是现在随着法国主力在伦巴第惨败的消息,那些原本可以为他提供帮助的商人也渐渐变了态度,当他派人向他们试探着提出要求时,得到的回复却是各种借口的推诿,甚至有些人还隐约露出不愿意再与法国人有什么牵扯的意思。

    德·夏尔仑意识到这是个很危险的兆头。

    显然,罗马人因为法军的惨败变得躁动了起来,也许一些之前隐藏下来的敌人已经开始鼓动城里的罗马人反对法国人的占领。

    或者哪怕事情还没坏到这种地步,可只要罗马人不肯合作对法国人来说都是很糟糕的,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冷,罗马城正面临着一个历年来最寒冷的冬季。

    德·夏尔仑觉得迄今为止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罗维雷家了。

    做为曾经出过一位教皇,而且自己也是热那亚大主教的豪门打族,罗维雷家影响在罗马是毋庸置疑的,这从哪怕是亚历山大六世也没有敢直接对公开的回到罗马的罗维雷家的人贸然动手就可以看出来。

    而且让德·夏尔仑对能获得这家人支持有信心还有个理由,他与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儿子康斯坦丁,算是很好的朋友。

    虽然很多时候朋友的关系并不能真正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而且夏尔仑也相信,如果罗马有谁不希望法国人在意大利遭受惨败,那罗维雷家肯定是其中一员。

    德·夏尔仑当然不知道,他这个猜测还漏掉了一个人。

    当关于伦巴第战事的消息传来时,整个罗马城几乎为之沸腾,很多罗马人即便当着法国人的面也欢欣雀跃兴奋不已,这种情绪尤其感染了正驻在马力诺宫的那不勒斯人。

    说起对法国人的痛恨,那不勒斯人比法国人更加深重,所以当听到消息之后,那不勒斯人就显得也更加的激动异常。

    所以在这些兴奋莫名的人当中,亚历山大的淡漠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只是没有人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的亚历山大,不但没有感到丝毫高兴,反而有些烦恼了。

    在伦巴第的惨败无疑会促使占领罗马的法国人更快的因为绝望选择投降,再想想如今法国人面临的处境和越来越冷的天气,亚历山大甚至怀疑法国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

    亚历山大不希望法国人过早的失败,这不只是因为莫迪洛给他的任务,从他本人看来,法国人过早失败也对他不利。

    可是怎么才能帮到那些法国人呢,亚历山大觉得头有些大。

    虽然关于法国人在伦巴第失败的详细情况他没有像夏尔仑那样从来信当中了解的更详细,可他隐约记得法军主力的将领们很是走了几步臭棋之后才落到那种田地的。

    亚历山大怀疑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即便他能想办法把城外的粮食送到法国人手里,可他们是否能守住罗马城也值得怀疑。

    毕竟一旦法军主力真的全军覆没,等待罗马的法国人的就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难道还要把粮食送到伦巴第被围的法国人手里不成?

    亚历山大在暗暗咒骂那些法国将军无能废物的同时,却也一时间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来自康斯坦丁的邀请。

    乔安娜因为留在波提科宫里,所以她已经把她身边的几个亲随都叫了过去,而为了不至于让人怀疑那不勒斯王后为什么一直以来没有露面,驻在马力诺宫的亚历山大俨然成了王后在罗马的外交官。

    在见过凯撒之后,蒙泰罗枢机曾经派人来过马力诺宫,虽然很清楚如今乔安娜实际上等于已经被凯撒暗暗控制,但是为了做给外人看,蒙泰罗枢机依旧通过亚历山大表示了对王后的关心,还有就是传达了教宗决定再次召见乔安娜的消息。

    在这期间,乔瓦尼也派人来给亚历山大传递过消息,不过消息只是乔瓦尼希望能与亚历山大见见面,至于为什么却没有说明。

    亚历山大知道这其实是乔瓦尼在向他暗示,想想波吉亚家几兄弟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亚历山大倒是有些怀疑不久后乔瓦尼的死可能与凯撒的关系更大,而不是那个因为妻子与乔瓦尼有染嫉妒发疯的杰夫里。

    康斯坦丁的邀请来的很及时,其实这段时间一来这位年轻浪漫的骑士始终没有放弃对乔安娜的攻势,只是紧接着法兰克福大主教的遇刺让很多人一时间乱了手脚。

    罗维雷家显然因为这件事一时间陷入了困境,罗维雷家与法国人的关系让他们注定在这件事上备受关注,甚至有人传言说罗维雷家与刺杀事件有关。

    这让罗维雷家一度很是狼狈,甚至连推荐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成为而枢机这么大的事都不得不被迫暂时停了下来。

    不过康斯坦丁显然始终惦记着乔安娜,所以当事情刚刚过去了几天,他就终于忍耐不住派人邀请亚历山大到他位于罗马城北的别墅。

    很显然,这位深陷爱情的骑士为了急于了解乔安娜的近况,已经顾不上旁人如何看待他了。

    康斯坦丁的别墅在城北最高的奎纳丘上,从这里向下看,几乎可以俯视大半个罗马城。

    别墅外墙由大片的无数不规则的云母石片镶嵌点缀,看上去颇有些别出心裁,而别墅的主体则是一栋典型的带着东方萨拉森风格的建筑,这让这栋房子看上去显得很有些与众不同。

    康斯坦丁显然很急于知道关于乔安娜的消息,所以当亚历山大他们刚刚出现,他就已经从仆人那里听到了消息,于是急匆匆的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康斯坦丁无疑是个看上去很爽朗的人,热情,奔放,而又敢于追求他所向往的东西,这完全就是个典型充满浪漫色彩的完美骑士,甚至在亚历山大看来,如果他追求的不是乔安娜,也许他的爱情故事将来还有可能会成为某位戏剧大师UU小说的经典之作。

    只是如今看来,这出戏剧究竟是以喜剧还是悲剧收场,就有些让人不得而知了。

    波吉亚家那两兄弟无疑都盯上了乔安娜,至于是他们准备亲自操刀上阵还是找各自的替身还不清楚,可眼前的康斯坦丁显然和这对兄弟的实力还有些差距,这从他如今只能从亚历山大这里打听些消息就能看出来了。

    “我真是有些忍耐不住了,也许我该冲进波提科宫去把可怜的王后救出来,”康斯坦丁用充满怒气的声调对亚历山大说“我知道波吉亚家的人对她没按什么好心,甚至那场所谓误会的刺杀都可能就是波吉亚家的人在演戏,这样一来才有借口趁机软禁王后。”

    亚历山大对康斯坦丁的话不置可否,他因为是亲历过那场刺杀的人,所以很清楚那绝不是演戏,不论是不是误杀,那个刺客都毫无疑问是要杀死他的目标。

    至于说冲进波提科宫,亚历山大很怀疑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救出乔安娜,还是为了去见上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一面。

    不过这他这次应邀来见康斯坦丁,固然的确和乔安娜有关,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关系到法国人。

    只是一时间他还想不出该怎么让康斯坦丁相信他,毕竟在这种时候罗维雷家同样深陷麻烦,显然就更加会变得小心谨慎。

    “这个冬天看来一定很冷,我有些担心王后的身体,毕竟罗马和那不勒斯不同,”康斯坦丁用略带焦虑的语气说“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一些好的裘皮,这些都是我从北方买到的,希望你能转交给王后陛下。”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亚历山大点头应允。

    然后他就是听到康斯坦丁似是无意的说:“这样的冬天北方一定更难受。”

    “关于法国人在伦巴第的失败您听说了吗?”亚历山大决定试探一下。

    果然,说到法国人,康斯坦丁变得谨慎起来,虽然没有露出什么戒备神色,可看着亚历山大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些。

    “当然听说了,这件事对法国人来说的确是个灾难,”康斯坦丁没说什么这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之类敷衍的话,因为整个罗马甚至意大利都知道罗维雷家是最大的带路党,如果真那么说不但显得虚伪而且还会被人视为没有骨气的墙头草而嗤笑“他们的将领太愚蠢了,看来没有查理指挥,法**队就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康斯坦丁说的没错,虽然查理因为最初胜利被冲昏头脑,以致在后来的指挥当中的确犯了不少错误,但是他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军事天才,哪怕是面对由众多国家组成的联军,倒也打得有声有色,甚至即便是面对贡萨洛那种厉害人物,也没有在战场上完全失去主动。

    可他偏偏回了法国,而他手下那些将军显然没有国王的本事,在把查理之前为他们打下的那些好处消耗殆尽之后,就只剩下一路败退。

    以至在关键时刻,他们还因为瞻前顾后而失去了能够安全撤出联军包围的可能。

    这大概让正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罗维雷家头痛不已吧。

    亚历山大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又想起了康斯坦丁邀请他来的目的。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乔安娜?

    “您认为法国人会彻底失败吗?”亚历山大继续问。

    “如果没有得到帮助,他们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这人人都看的出来,”康斯坦丁摇摇头,见亚历山大似是露出诧异神色,他微微一笑“你也许会奇怪我怎么会这么不看好法国人,毕竟如果他们失败了对我的家族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亚历山大没有否认,他这么想原本就很正常,罗维雷家与法国人的关系人尽皆知。

    “大主教,”康斯坦丁顿了顿,看到亚历山大点头明了他说的是谁的样子,才继续说“大主教并不认为法国人能真正彻底征服所有的城邦,要知道这不只是因为这些城邦本身就有着很强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帝国和阿拉贡人不会愿意看到出现这种局面。”

    “那么大主教认为应该怎么办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呢?”亚历山大觉得似乎已经摸到了某个门道,显然康斯坦丁找他来并非完全是为了展示他坠入爱河的样子,而且之前提到北方的冬天也绝不是无心之言。

    “和法国人谈判,要求查理让出不该属于他的王冠,而他可以要回他的军队。”

    康斯坦丁很爽快的说出了他的目的,这让亚历山大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人倒是和凯撒在某些地方有些近似。

    显然他们都是那种认为一旦需要坦言相告,就立刻切入主题不会拖泥带水的人,这种人,要么是真的直爽得可爱,要么就是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坚定决心,一旦决定就不易动摇。

    就显然,这两个人都属于后者。

    “法国国王似乎不会这么容易答应这样的条件,而且现在联军已经取得了优势,您认为双方谁会答应这样一个建议。”亚历山大看着康斯坦丁,他并不担心这么直接质疑会令对方不快,因为他已经猜到康斯坦丁能对他说这些话,肯定是有目的的。

    “的确是这样,这个建议看上去对双方谁都没有好处,”康斯坦丁果然对亚历山大的质疑不以为意“不过,如果我成为乔安娜的丈夫,而做为同样有着法国教区主教身份的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大主教家的人,又能向法国国王宣誓效忠,你认为这样的建议查理还会反对吗?”

    康斯坦丁的话让亚历山大有些默然,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建议的确可以说是别出心裁。

    如果康斯坦丁能成为乔安娜的丈夫,而腓特烈又没有继承人,那么将来康斯坦丁完全有资格为他的妻子提出对那不勒斯的宣称权。

    而如果他又向法国国王宣誓效忠,那么查理就完全有理由介入未来那不勒斯的王位之争。

    至于说腓特烈还有个阿尔弗雷德那么大的儿子,是否会真的没了王嗣,反而没有人真的去关心这个问题了。

    只是亚历山大有些奇怪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康斯坦丁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他,虽然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好像看出了亚历山大的疑惑,康斯坦丁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封已经拆封的信,看着蜡封上那个熟悉的徽章,亚历山大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很高兴能认识莫迪洛伯爵的外甥,说起来咱们两家还是表亲呢。”康斯坦丁微笑着对亚历山大说。

第二十九章 交情还是生意?

    不论哪个国家的贵族,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亲戚多。

    如果有人闲暇无事专门制作一张贵族谱系关系图,就会愕然发现这种亲戚关系,至少在欧洲,是不但贯穿古今,更是连接世界的。

    有时候很难说清楚一个家族与另一个家族之间究竟是从哪一代开始就成为了姻亲,更困难的是有时候根本分不清楚这些亲戚是从哪一代就乱了辈分。

    譬如乔安娜,做为短命的斐迪南的妻子,她是那不勒斯的王后,可随着费迪南的死,如果她再婚应该已经没有了对那不勒斯王位的诉求权力,但是这只是从她破甲的角度这么说而已。

    如果从乔安娜自己来说,因为她本人也是阿拉贡后裔,所以又被称为阿拉贡的乔安娜,论起辈分来她甚至还是比她大了几岁的丈夫姑姑,这么一来即便只是她本人对那不勒斯王位提出宣称,也是完全有这个正当权力的。

    而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依旧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

    而这种贵圈略乱的关系,在整个意大利不但普遍,甚至被视为一个家族是否有着足够傲人的历史和能够令人敬佩的地位的象征。

    所以当康斯坦丁说与亚历山大还是表亲的时候,亚历山大并不认为他说了假话,只是这个表亲究竟表出多远,他就有点怀疑了。

    而且就因为这样亲戚关系未免十分普遍,所以也就不那么太受重视了,所以亚历山大真正关心的是莫迪洛究竟给罗维雷家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见康斯坦丁并不介意,亚历山大打来信封,先是看了看下面莫迪洛的署名之后,他才开始认真看起了那封信。

    对莫迪洛的笔迹亚历山大并不熟悉,或者即便熟悉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辨别真假的能力,不过从这份信上他倒是渐渐看出这应该的确是莫迪洛的真迹,因为在信里莫迪洛特意提到了一两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情,很显然莫迪洛在信里写这些不是给罗维雷家看,而是为了让他放心。

    伯爵很谨慎,在信中没有说任何可能引起旁人怀疑的话,除了说了几件自己的事情,就是回忆两个家族之间悠久的友谊和亲戚关系吗,这样这种纯粹联络感情的信件即便落在不相干甚至是敌人的手中,要想从其中找到攻讦他们的理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唯一可能会引起怀疑的,就是这两家都多少与法国人有着某种关系,特别是罗维雷家,是有名的意奸带路党。

    只有在信的最后,莫迪洛用很殷勤的语气向罗维雷家的人提到了他“那可怜的外甥”,说他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漂流在外,这早成了自己妹妹乔治安妮的一块心病。

    好在终于把这个“可怜孩子”找到了,而他现在因为要帮着自己照顾一份很重要的生意前往罗马,所以如果方便希望能得到在罗马的罗维雷家表亲们的帮助。

    “所以我说,我们是表亲,”康斯坦丁看着看完信后望着他的亚历山大“让我想想,好像这门亲戚是从我母亲那边论起来的,她的一个堂兄弟似乎与你的舅舅是连襟,这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至于第二任妻子娘家那边似乎和我们两家都有点远,就不提了。”

    亚历山大很想大喊一声,这都哪门子的表亲啊。

    不过他也知道,康斯坦丁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让明白,他们是“自己人”。

    而且亚历山大也能猜到,人家如此大费周章的说明这些关系,可不是真的只为了认亲来的。

    “那么,你这次帮伯爵做的生意,还算顺利吗?”康斯坦丁忽然问,他的目光也变得迥然有神起来。

    亚历山大略微恍悟的看着康斯坦丁,到了这时他已经了康斯坦丁真正关心的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莫迪洛对他这次往北方运粮并不真的放心,所以他才会给在罗马的罗维雷家的人写信,虽然他未必能猜到恰恰这时候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本人和他儿子会忽然回到罗马,但是很显然只要罗维雷家在罗马城的其他族人收到那份信,也会来和亚历山大联系的。

    “不顺利,我正为这个事情发愁。”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就决定不再隐瞒,说起来他也正在为如何把留在城外的那些粮食送到法国人手里发愁,虽然已经见过了法国占领罗马的将领,但是那个德·夏尔仑显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不说能不能顺利的从手里赚上一笔,大概那个法国人还会以为他的粮食里有毒呢。

    另外从伦巴第传来的消息也让亚历山大觉得,即便这个时候能为罗马的法国人提供足够过冬的补给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毕竟只要法军主力溃败,罗马的法国人自然不战而降。

    “的确是不顺利啊,”康斯坦丁也略显感慨的轻叹一声,他显然也明白了亚历山大话里的含义,在看着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后,他用稍带试探的语气轻声说“如果,那些粮食能送到伦巴第……”

    “那是不可能的,”亚历山大甚至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康斯坦丁“联军已经把法国人包围了,这时候还有谁能把粮食给他们送过去。”

    “但是如果法国人失败了,这对我们大家都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见亚历山大把话挑明,康斯坦丁也变得干脆起来“波吉亚家的人正准备看着我们罗维雷倒霉,而据我所知那不勒斯的腓特烈和你们莫迪洛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

    看到亚历山大听到这个面露无奈,康斯坦丁心中暗暗喜悦,然后他才继续说:“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而且毕竟这是法国人的事情,总是他们自己的更着急,所以我觉得不如把这些事交给法国人去办也许更好。”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了沉思,似是在琢磨康斯坦丁这话的用意,可他心里却闪过个念头:果然如此。

    从康斯坦丁流露出对亚历山大带来的那些粮食的兴趣时,亚历山大就在想他要干什么。

    很显然,康斯坦丁是受了法国人的委托在他的运粮队的主意了,只是他应该也很清楚这么冒险的事也不可能会得到亚历山大轻易许诺。

    现在看来,被困在皮埃蒙特远郊的法国人处境大概真的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否则他们也不会直接向罗维雷家求援了。

    毕竟尽管是带路党,可为了能侧身枢机的高位,总是不能做的太过分。

    可现在法国人似乎已经是不惜一切也要罗维雷家出手帮忙了。

    只是罗维雷家的人显然不想因为法国人断送了自己在罗马的大好前程,所以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法国人自己想办法把那些粮食运到伦巴第。

    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暗合心意,随着进入罗马,他如今关注的已经是如何在这座城市趁机有所作为,至于那些粮食,反而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累赘。

    而且随着战局变化,亚历山大也开始怀疑如果莫迪洛知道了现在法国人的处境是否还会坚持要暗中帮助他们。

    毕竟如今法国人的形势太过不妙,搞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买卖,是没什么人愿意做的。

    只是如果要在这里就把粮食扔给法国人,难免会多少有些损失,而且即便这么想,也一定要对方先主动提出来才好。

    “你有这样的人选吗,可以让我们与法国人联系而又不会受到怀疑?”亚历山大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要知道这批粮食太重要了,伯爵对这件事很重视,如果我把事情办砸了伯爵可不会在乎我是不是他的外甥。”

    “当然有合适的人选,而且还是你很熟悉的一个人,”康斯坦丁稍微放低声音“你认为菲歇老师合适做这个中间人吗?”

    亚历山大有点意外,他倒是没想到康斯坦丁会提到那位有名的菲歇大师。

    在他印象中,哪怕是直到很多年后成为了巴黎大学建校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位校长,这位对法国人来说在艺术和哲学上有着深远影响的学者,也和买空卖空的掮客或是到处挑起动乱的间谍搭不上关系。

    可这个人偏偏就真做了这些事,先是在西西里险些因为一个染血之夜把巴勒莫搅得天翻地覆,接着居然又要在罗马干起投机倒把买空卖空的生意来了。

    而当他看到得到康斯坦丁暗示,从别墅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熟悉微笑的菲歇时,亚历山大倒也就释然了。

    想想也是,连今后注定伟大非凡的米开朗基罗都能为了他提供的30个弗洛林对他感恩戴德,未来的巴黎大学校长做点买卖似乎也就没什么了。

    而且他也相信,菲歇应该不只是为了从法**队那里大赚上一笔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

    果然,菲歇很快就用虽然带着歉意,却十分明白态度告诉亚历山大:“很抱歉,我们没钱。”

    “能够为将近3万军队提供面包的数量,请原谅我无法向你支付这么一笔巨大的费用。”

    虽然这么说,可菲歇丝毫没有为自己手头窘迫感到为难的意思,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丝笑容,那神态倒似乎像是手里捏着一副别人没有的好牌。

    “那么尊敬的大师,您准备用什么支付这笔款项呢。”亚历山大平静的问,他这个时候扮演的是个真正的生意人,所以哪怕站在面前的是奥尔良公爵或者干脆就是查理八世,他也会毫无顾忌的讨价还价。

    甚至亚历山大心里琢磨,如果面前的真是查理八世,鉴于他之前有说话不算数的劣迹,说不定还得让他先付款后提货呢。

    “我以国王的名义向您保证。”菲歇微笑着说,他的神态慈祥而又真诚,很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至少亚历山大觉得这位大师在说这些话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没准备赖账的。

    只是,查理的名声太臭了!

    “抱歉大师,我可以感觉到您的诚意,而且也相信以您的德望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良心和契约的勾当。但是,”亚历山大坚定的摇摇头“请原谅我无法相信您的国王,毕竟米兰的斯福尔扎的遭遇让我们都很清楚您的君主并不是个能让人相信的人,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查理国王实在不能信任。”

    康斯坦丁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他这时候真想吼着问亚历山大:“你发疯了吗,居然敢这么质疑法国国王?”

    连始终一脸笑容的菲歇都稍显意外,他也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这么毫无顾忌的当面评论一位君主。

    不过亚历山大显然不在乎他们的眼神,因为只有他知道,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看上去多福多寿的查理八世,已经没有多久好活,最多也就一年半之后,这位野心勃勃让整个意大利都视为灾星的法国国王就要去见上帝了。

    所以即便他这么公开质疑那个人的品行,查理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只要这一两年期间自己不没事找事的主动跑到法国去找死,难道他还会因为被骂了几句,就兴师动众大老远的派人到意大利来刺杀自己?

    要知道自己的阿格里也是大大小小不少张嘴要吃饭,虽说得了笔很丰厚的外财,可如果精打细算下来,手头还是很拮据的。

    一定不能小富即安,要会过日子,亚历山大反复叮嘱自己。

    这么想着,亚历山大更加坚定了信念。

    “或者您可以找罗马城里的犹太人,他们肯定愿意为您贷款。”

    在亚历山大‘热心’的提出建议时,菲歇已经从最初的意外中清醒过来,他用略带有趣的目光打量着亚历山大,琢磨一下后,他微笑着说:

    “如果,我以奥尔良公爵的信誉保证呢?我保证绝对不会拖欠您应得的那份货款,而且我们可以付给您足够满意的利息。您刚才提到了犹太人,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些放高利贷的,相信我们大家都知道但丁是如何描述这些高利贷者在地狱里的惨相,我可以保证您能够得到不比犹太人放贷低的利息,但是这绝对不是高利贷,而是您应该得到的。另外,”菲歇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意“除了这些,我还可以保证您能够得到来自奥尔良公爵的友谊,鉴于您之前与公爵之间的‘交往’,我想这份友谊也许在将来对您会变得很重要呢。”

    看着菲歇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再看看旁边康斯坦丁不由露出的急切神情,亚历山大二话没说一点头:“成交!”

第三十章 果然还是生意

    做成了一笔说不上是不是赔本的买卖是什么心情,亚历山大觉得如今自己就是这样。

    菲歇不会为了一磅上等小麦或是一磅下等燕麦值几个银戈比纠缠,这些事自然由亚历山大粮队里莫迪洛派的那些会计去做。

    事实上他在这庄买卖上真的像个掮客,等到亚历山大答应下来之后就立刻闭口不谈这些东西,而是开始对意大利诸城邦中的那些伟大的珍品杰作和创造这些奇迹的艺术大师们表现出了羡慕,同时也为法国如今恰恰缺少这些伟大的东西表示感叹。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波提切利和达芬奇这样的大师是出现在巴黎,而不是佛罗伦萨,而最古老的大学同样是出现在巴黎而不是博洛尼亚,至于热那亚,那可真是能把一切都变为财富的城市,如果这些地方都在法国,也是国王会更热衷于在法兰西的国土上展现他的雄才大略,”抚摸着面前酒杯精美的花饰,菲歇用毫不掩饰的嫉妒口吻对亚历山大说“不能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羡慕,和这里的城市相比巴黎就显得太落魄了些,哪怕我对那座城市更加热爱,可这的确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康斯坦丁露出了笑容,对菲歇的羡慕他感到很光荣,甚至还有些得意,毕竟这位老人不止是他父亲的友人,更是一位在法国颇有声望的学问家,而且他还颇受国王和奥尔良公爵的敬佩重视,能得到这么一位人士对自己家乡的赞赏,哪怕只是客套,也足以让他觉得荣幸了。

    在菲歇不停的赞美意大利的时候,亚历山大一直默默看着这位大师。

    他能感觉的出来这位老人的赞美的确是出于真心,对意大利浓厚的艺术氛围更是充满敬仰和羡慕,可他知道,正是因为这种由衷的羡慕,导致法国人始终对意大利念念不忘。

    所以在查理死掉之后,奥尔良公爵不但坐了他的王位,睡了他老婆,而且还坚定不移的继承了他对意大利那永无休止的野心。

    或者,这种野心就是从现在开始的,至少面前这位大师,对他那个学生的影响是很深的。

    康斯坦丁对能促成这么一笔买卖也很是高兴,在他看来法国人是罗维雷家坚定的后盾,特别是在他的父亲正在谋求枢机的关键时刻,如果法国人遭受惨败,也许不等波吉亚家的人动手,梵蒂冈其他那些家族可能就要找他们的麻烦了。

    “大主教现在还在热那亚,不过我已经得到消息他很快就会亲自赶到罗马来,毕竟现在的是关键时刻。”

    康斯坦丁开始这么说的时候,亚历山大多少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才知道所谓大主教说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和亚历山大六世公开承认他与自己子女的关系不同,罗维雷显然还没有那个魄力承认自己生了一群私生子,所以他的孩子们只能称呼他主教,而波吉亚家的人,特别是卢克雷齐娅,往往是公开以亚历山大六世的孩子为荣的。

    “所以,如果这批粮食能尽快运往伦巴第,我是说如果能尽快帮助到我们的朋友,这对于主教的到来是大有好处的。”

    康斯坦丁说完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显然他希望能尽快从亚历山大那里得到回应。

    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知道为什么康斯坦丁似乎对帮助法国人如此热衷。

    很显然,这关系到罗维雷是否能顺利升任枢机。

    看着康斯坦丁那略显期待的神色,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

    千辛万苦运来的粮食难道就这么为别人做了人情?

    先给货后付款那是为了卖将来的法国国王一个人情。

    就如菲歇说的那样,因为之前和奥尔良公爵之间的关系搞的有点僵,为了防止将来他成了路易十二之后杀回意大利先找自己麻烦,亚历山大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罗维雷家凭什么占这个便宜,他可不欠罗维雷家什么。

    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心里就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我想可能你要失望了,粮食不会那么快送到,”亚历山大的话让两个人都露出意外,菲歇只是灰白的眉毛微皱,康斯坦丁的脸色却不由沉了下来,亚历山大并不理会他们而是继续说“既然法国人已经被包围,难道联军会允许这么一大批粮食送到他们手里,据我所知贡萨洛可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康斯坦丁微微一愣,他当然不可能不清楚亚历山大说的是事实,可法国人是否能摆脱困境却关系着他父亲是否能顺利成为枢机,这显然让这个年轻贵族一时间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那么我的朋友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菲歇耐心的问,这位奥尔良公爵的顾问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看着亚历山大“我想你也许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

    “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亚历山大笑了笑“我想如果这些粮食能由商船直接运到热那亚,然后由热那亚的商人运到伦巴第,也许要用车队运输快的多,而且更加安全。”

    康斯坦丁微微张嘴开口要说原本就应该这样,可见菲歇做了个手势让亚历山大继续说下来,他立刻意识到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对亚历山大来说,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但是您应该知道,因为你们还没有支付这笔粮食的货款,所以在送到法国人手里之前,这批粮食应该还是归我所有的,”亚历山大这才不紧不慢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我身边并没有携带这么一笔为这些粮食额外支付给热那亚的运费和入港的税金。”

    “运费和税金可由罗维雷家支付,”康斯坦丁立刻接口,他心中多少有些暗暗鄙视,觉得亚历山大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你可以把这个视为罗维雷家的一个善意。”

    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康斯坦丁,这时候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为什么有人说他曾经试图追求卢克雷齐娅却被波吉亚家拒绝了。

    “我想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菲歇显然比康斯坦丁沉稳的多,或者说经过在西西里的那些事,他对亚历山大的了解也要更深些“请说出你的条件吧。”

    “是这样,我希望能与热那亚建立某种关系,”亚历山大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目的“准确的说是热那亚的港口,我希望那不勒斯能与热那亚形成一个联盟,当然这只是商业上的联盟,所以我们完全不必有什么其他顾忌。”

    “你说的是什么样的联盟?”康斯坦丁微微皱眉“我得声明我无权签署任何条约,而且我觉得你也没有这种权力代替那不勒斯签署任何条约吧。”

    “事实上,我说的只是我的领地与那不勒斯的商会与热那亚当地码头商会之间的一个条约,是真正纯粹的商业条约,”亚历山大对康斯坦丁怀疑的目光恍如不见“而且这个条约我已经和塔兰托人谈好,他们也愿意加入我的这个计划当中来。”

    说到这,亚历山大向康斯坦丁微微一笑:“我希望签订一个我对我们三方商会来说都有利的约定,我把它叫做‘自由贸易协议’。”

    康斯坦丁谨慎的看着亚历山大,不过当他听着亚历山大讲述关于自由贸易计划时,年轻骑士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疑惑和不解。

    而随着亚历山大的描述,菲歇苍老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凝重的沉思。

    渐渐他的神态之间显出了些许凝重,原本放在桌子上无意识轻轻敲打的手指不由逐渐放慢。

    “你要你的商人可以在热那亚的码头免除税金?”

    “热那亚的商人在那不勒斯和塔兰托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

    “还要可以在港口附近的地方能自由的存放周转的货物,而不缴纳过船税?”

    “这样可以让我们大家都能赚到比原来多得多的利润,据我所知罗维雷家的商会每年单是缴付这种过船税就要花费一大笔吧。”

    “还有那个……”

    康斯坦丁不住询问着亚历山大提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条款,直到最后他终于问了个让他最奇怪的问题:

    “告诉我这都是谁教给你的,莫迪洛伯爵吗?”

    “不,这都是我自己想的,而且相信我,很快就会有很多地方同意加入我的这个条约了,所以好好想想吧,等到将来别人的商品因为可以剩下一大笔费用蜂拥着挤垮热那亚人生意的时候,你觉得罗维雷家的商会应该怎么做?”

    看着康斯坦丁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的奇怪神色,亚历山大微微一笑。

    当亚历山大从康斯坦丁的别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从高丘上向下可以看到被灯光映照得璀璨夺目的城市。

    罗马城的夜晚无疑十分美丽,特别是当这座城市被包裹在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里时,整座城市就好像古代童话中那些美丽的仙境。

    不过亚历山大知道这纯粹只是表象,在那些洁白美景之下掩盖的究竟都是些什么堕落糜烂的东西,大概即便是罗马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至少他在这次看似亲戚来往当中毫不遮掩的狠狠敲了罗维雷家一把。

    按照他最后提出的条件,罗维雷家需要答应他提出的那个自由贸易协议,他才会同意用罗维雷家的船队把那些粮食运到热那亚,否则他宁可让运粮队一路走到伦巴第去。

    不论是菲歇还是康斯坦丁,都肯定不会答应亚历山大这么做。

    不说这么走一路要延误多少时间是否来得及,即便一切顺利,就如亚历山大之前说的那样,如何把粮食交给已经被联军包围的法国人也是个很大的难题。

    可如果由热那亚人运送就不同了,以他们与双方错综复杂的关系,热那亚人是有把握能完成这件看上去颇为困难的工作的。

    只是亚历山大近乎固执的坚持让康斯坦丁感到恼火,他想不到这个莫迪洛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找回来的私生子不但固执,甚至胆大包天的用这件事来威胁他们。

    而让康斯坦丁恼火的是,虽然知道这是要挟,可因为关系到他父亲能否顺利登上枢机宝座,他却不得不认真对待,甚至不敢贸然激怒压力山大的。

    “也许那位少爷现在已经后悔和我称兄道弟,或者干脆正惦记杀了我呢。”

    坐在马车上,亚历山大低声自语,他当然知道康斯坦丁这时候肯定恨他入骨,不过他也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法国人应该比他还急。

    事实也是如此,在看到康斯坦丁似乎因为愤怒即将爆发时,菲歇及时阻止可能会出现的冲突,他借口想要看看别墅花园的雪景把康斯坦丁带了出去。

    然后在过了好久之后两个人才又回到房间里。

    亚历山大还记得康斯坦丁那阴沉的脸,和看着他时那种不满的眼神,这让他更加相信表亲这种关系,大多时候其实还真有些不靠谱。

    “你提出的建议关系到所有热那亚商人的利益,我无法答应你提出的这些条件。”

    康斯坦丁先是很坚决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就注意着亚历山大的神色,很显然他希望能从亚历山大脸上看到失望沮丧或者是愤怒,这样就可以知道这些条件对亚历山大来说有多大的分量,这对接下来他该怎么说是很重要的。

    可惜亚历山大只是认真的看着他,完全是一副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的表情。

    这让康斯坦丁既愤怒又无奈,但是想想自己父亲那垂涎许久的枢机位子,康斯坦丁决定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这个条件转告给能够做出决定的人,”不知道是否错觉,亚历山大觉得康斯坦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艰难“你可以把这个建议和她谈。”

    “她?”亚历山大奇怪的问。

    “她,”康斯坦丁露出个无奈神色“我的妹妹,巴伦娣·德拉·罗维雷。”

第三十一章 行刑!

    对巴伦娣·德拉·罗维雷,亚历山大没有太多印象。

    不过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三个私生女之一。

    和亚历山大六世不同,罗维雷虽然也有好几个情妇,但是偏偏子嗣不旺,除了康斯坦丁之外,他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女儿。

    而且因为没有亚历山大六世当初的强势,罗维雷也就没有公开承认那些孩子与他的关系。

    不过康斯坦丁忽然提到他这个妹妹,这让亚历山大着实有些意外。

    虽然和东方女性几乎完全没有地位不同,在整个漫长的中世纪当中,女性的地位其实也并不如何崇高。

    虽然在很多国家女人可以继承爵位领地,甚至王位,但是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男人的,所以除了如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那样少数女人中的强者,或是如弗利的母老虎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那样的强势女人,绝大多数女性都是在父兄与丈夫的安排与羽翼下度过一生,而很少有人能表现出与众不同地方。

    罗维雷家当然和绝大多数家庭不同,他们地位崇高,权势赫赫,但即便如此女孩子得到更好教育培养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将来有一能给她们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而给她们选择丈夫的条件,往往是要看是否符合她们父兄或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所以,即便是如罗维雷家这样的显赫家族,女孩子也依旧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所以当听康斯坦丁是否接受他提出的条件要由他的妹妹决定时,亚历山大是真的有些感到意外了。

    亚历山大倒是并不认为康斯坦丁是在找借口推诿,因为他很快就提出会把这些消息转告他的妹妹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同时他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建议亚历山大转能再次光临这座别墅,到时候可以由巴伦娣和他细谈。

    既然这样,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借口。

    这倒是引起了亚历山大的一丝好奇,想想掌握罗维雷家经济大权的居然会是个女人,亚历山大不由来了兴趣。

    回到马力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可让亚历山大感动的是马车刚刚在门口停下,索菲娅的影子就从宫殿大门里闪了出来,看着不顾脚下踩着积雪一走一滑奔跑过来的女孩,亚历山大不由张开两臂,然后一个热乎乎的身子就猛的撞进他的怀里。

    索菲娅抬着头双手几乎是停不住的对着亚历山大比划着,虽然绝大多数手势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意思,可亚历山大还是能看出她似乎充满了担心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吗?”亚历山大双手揽着索菲娅的腰把她向上抱了抱,然后就有些尴尬的略微放开手,不能不承认哪怕隔着几层衣服还是能感觉到眼前女孩和她年龄绝不相称的那种雄伟,特别是自从再次相遇之后这段时间,索菲娅因为贪嘴而吃了太多的甜食之后,原本还略显稚嫩的腰肢也略微摆脱幼嫩而开始向着丰满发育,这么一来抱在怀里就难免有种让人心猿意马了。

    纳山应该不会反对吧,亚历山大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赶紧捏断,然后望向跟在后面从马力诺宫里出来的老丈人。

    “上次那个叫德·夏尔仑的法国人派了个使者过来要找你,索菲娅担心你出事就一直等着,”纳山看看女儿摇摇头,对着亚历山大低声嘟囔了句“我觉得她还是不要留在这儿好些。”

    亚历山大立刻向纳山使了个眼色,他不想让索菲娅为这些事烦恼,不论是为他的安危还是纳山决定要带她离开,想想索菲娅要因为这些事不愉快,他就觉得有些隐隐心疼。

    “放心我当然会心的,这可是罗马,”亚历山大声安慰着索菲娅,在向马力诺宫里看了看之后低声问纳山“知道法国人来找我什么事吗?”

    “好像是为了王后的事,”纳山眨了眨眼“他们那个被他们带走的女人,也就是王后的侍女交代有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做内应,至于是什么人她就不知道了。”

    亚历山大哦了一声,其实这个结果他已经想到,不论究竟是谁袭击的马力诺宫都是不会有个结果的,甚至如果不是紧接着乔安娜和法兰克福大主教相继遭遇刺杀,以至让嫌疑最大的法国人处境变得异常尴尬,大概法国人连这个消息都不会给自己送来。

    “这段时间罗马城里真是不太平,”纳山看了眼紧靠着亚历山大的女儿“为了不让索菲娅伤心我也得帮着你保住命,也许我该好好训练一下你了。”

    亚历山大露出个苦笑,虽然纳山的倒是不错,可他并不觉得学一手好刀法就一定管用,特别是随着火器的使用越来越普遍,亚历山大已经很难想象一个伸手敏捷的剑客刀手还能在将来有什么用。

    “那个女人呢,法国人准备把她怎么办了吗?”亚历山大问。

    “好像是要斩首,”纳山想了想“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法国人明要在市政厅的广场上执行死刑。”

    “又是明?”亚历山大不由微微皱了下眉梢,他觉得这两件事还真是有些凑巧,而且还都是必须得去。

    “对,他们要当着罗马人的面砍下那个女人的脑袋来,哈哈,”纳山发出透着讽刺的笑声“法国人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兴师动众的,如果这是在波西米亚,王后会命令人随便把那个女人绑到外面的栓马桩子上一刀砍了脑袋。”

    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看着纳山那透着鄙夷似的笑容,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确到处都是草菅人命的。

    至少那个女人似乎就没经过任何形式的审判,可法国人还是要砍掉她的头。

    “啊~”索菲娅忽然比划了两下,然后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你要去看砍头?”

    亚历山大刚要拒绝,纳山已经大声:“那就去看,要知道那个女人可是罪有应得。”

    见亚历山大露出诧异神色,纳山又压低声音:“你不会觉得索菲娅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要知道她可是从一开始就看到卡罗那个笨蛋藏钱了,所以我女儿也应该分上一份,不是吗?”

    亚历山大有些无语的看着纳山,他当然并不反对纳山为索菲娅争取属于她的那份好处,可想想就为这个让索菲娅去看砍人脑袋,却是多少有些心里别扭。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伙子,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个爷们,”纳山用力拍着亚历山大的肩膀“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好好用那笔钱。相信我,除了索菲娅该得的那份,我已经想好给她留多少嫁妆了,所以快活点吧等那个女人掉了脑袋,我们就可以把钱起出来发财了。”

    亚历山大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他倒是承认纳山的话的不错。

    不管法国人是不是为了急于摆平这件事,只要那个女仆死了,也就意味着袭击马力诺宫那件事有了个结果,这么一来他也就可以很顺利的使用那笔钱了。

    毕竟无法使用的财富就和没有一样,而他现在用钱的地方正多着呢。

    大概是因为要看砍头,第二很早索菲娅就起了床,在催促女仆洗漱之后她就急匆匆的闯进了亚历山大的房间。

    出乎索菲娅意料的是,亚历山大早就穿戴好了衣服,正在桌前不停的写着什么。

    看到索菲娅进来,亚历山大放下了笔伸出手,当女孩扑进他怀里时,看着索菲娅如沾了晨露般红润的嘴唇,亚历山大不由低下头在上面轻啄了一下。

    “我们得早点去占个好地方,”似是故意要破坏这短暂的温馨,纳山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别急着和我的女儿亲亲我我,她还是个孩子呢。”

    “你真的要让她去看砍头?”亚历山大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他始终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早点看看这种事对她有好处,别看她之前跟着部落到处流浪,可真正可怕的事她还没见过呢,将来到了波西米亚王宫里这样可不行。”

    一听纳山还没放弃要把索菲娅带走的想法,亚历山大不禁有些恼火,只是看到索菲娅露出询问的神情却又只能暂时把话题岔开,不过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纳山继续这么自以为是下去。

    罗马市政厅建在卡比多山上,是从古罗马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一处很大的建筑,虽然早年间罗马风格的大会场和两边标志性的凯旋门早已荡然无存,但是做为主厅的有名的大方楼却留了下来,而且还正在修缮。

    亚历山大他们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已经在市政厅广场上搭建起来的一个木台,木台上有个很大的原木墩,即便还没有看到犯人,看着那个木台就已经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森然感。

    虽然自认来的已经很早了,可到了广场之后亚历山大才看到早已经有更多的人聚集在了广场上。

    这些人有男有女,他们分别抢了自认最好地方当看台,有些胆大的干脆还挤到行刑台前扒着木台向上看,然后就被站在台上的卫兵用矛柄在脑门上戳上一下,栽进人群引起一阵哄笑。

    因为被人认出,亚历山大他们的到来引起了阵轰动,而这个时候,随着市政厅的四对大门同时敞开,一群法国人相继从市政厅里走了出来。

    人群先是一静,然后就又变得喧闹起来,人们的目光看向那些站在市政厅台阶上的法国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身黑色盔甲的德·夏尔仑。

    夏尔仑今没有戴头盔,所以亚历山大能很清楚看到他脸上那道疤痕,同时他也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夏尔仑向他望过来时那双发亮的眼睛。

    聚集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因为站得远看不清楚,有人跳上栏杆,有人踩着雕塑,有些干脆爬上市政厅对面正在修缮的大钟楼的脚手架。

    人们不停的发出叫声,而且叫声越来越大,仔细听就可以听到他们在喊着:“砍头!”“砍头!”

    法国人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卫兵维持秩序,他们把木台包围起来隔离人群,然后有个手拿文书的官员走上了行刑台,在他身后,跟着个上身穿着厚牛皮坎肩,下面一条很肥的麻布裤子的彪形大汉,他的头上戴着顶封得很严的硬皮头套,两个圆形孔洞中射出令人胆寒的目光。

    看着他手里提着的那柄乌黑的斧子,原本叫喊的人群不由稍微窒息。

    人们知道,这个人是刽子手。

    不过当官员打开卷起布告开始宣读上面内容时,听到查理“罗马的统治者”的头衔,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嘘声,只是当那个刽子手走上两步站到台子边缘时,他们的声音才了很多。

    “你们的国王是仁慈的,但是对罪犯却必须惩罚,只有这样才是真正赏罚分明的君主,这是上帝赐予国王的智慧,”那个官员大声念着布告“所以以国王赋予的权力和职责的名义,罗马总督亨利·德·夏尔仑伯爵签署以下命令……”官员停顿了下扫视一眼台下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人群,看着无数双露出饥渴般狂热的眼睛,他大声宣布“死刑!斩首!”

    “哦~~”

    人群中霎时爆发出一阵喊声,所有人沸腾了似的大叫着,他们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嘘台上的那个法国人,狂热的旋风瞬间赶跑了冬日的寒冷,所有人都亢奋起来了。

    而当两个士兵驾着那个乔安娜之前的女仆从市政厅的一扇门走出来时,人们的叫喊声更是高得好像可以冲破头顶依旧铅色的云层。

    “这个女人很年轻。”

    “看上去也还算漂亮。”

    “她干了什么,为什么要砍她的头?”

    “听是和人勾搭着要谋害她的女主人,还谋她的钱财。”

    “那一定是她的情人。”

    “这种女人该杀!杀了她,杀了她!”

    “砍头!砍头!”

    人们大声呐喊着,在被一路拖拽的路上,有人开始捡起地上被踩得污黑肮脏的雪泥向着那女人身上砸去,有的近的干脆伸出手趁机揪扯女人已经散乱的头发,士兵们不得不推搡着才隔出条道路,当女人被拽上行刑台时,人们看着她已经瘫软的身体和吓得快要变形的脸,一阵更加充满肆虐的欢呼声从四周轰然而起。

    “现在让我们给这个女人最后的仁慈,让她在死前忏悔%……”官员大声喊着,可他的声音却完全被台下人们的喊声淹没了,甚至连牧师走上台来时这呐喊声都没有停止。

    站在人群中的亚历山大皱起了眉,他不是对四周人们疯狂的情绪感到不适,而是隐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牧师走上了行刑台,他站在已经因为绝望完全呆滞的女人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亚历山大心中的不适感更强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事情要发生,而这时他觉得手臂被微微攥住。

    然后他看到纳山正向他示意什么。

    顺着索纳山目光看去,亚历山大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色法袍的牧师背影。

    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了那种不适从哪里来了!

    就在这时,那个牧师已经突然转身,随着他右手手腕抖动,宽大的袖子里露出了一截锋利的刀刃,随着寒光猛闪,尖刀已经瞬间抹过女人左边那个卫兵的咽喉!

    而惨叫声还没有从那个卫兵嘴里响起,正站在官员身边的刽子手已经突然回身挥起了可怕的斧头,随着一道漆黑光芒在空中闪过,另一个卫兵已经被从台上砍了下去!

    这一瞬间的变化是那么快,到了这时,亚历山大要发出的警告声这才出口。

    台下霎时一片大乱,人们疯狂的叫喊起来,包围在台前的法国士兵到了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他们转身准备冲上行刑台时,一声轰鸣忽然从市政厅对面的钟楼上传来。

    一个硕大的柳条篮被一根粗长的绳子带着从钟楼上一晃而下,向着木台上准确的荡来,而到了这时人们才发现钟楼与市政厅的顶楼之间正连着一根长长的绳索。

    “上去!”刽子手挥舞斧子砍倒一个最近的士兵,同时对正挣扎着爬起来的女人吼着。

    柳条篮一晃而至,女人和牧师几乎同时向上扑出!

    牧师一手紧紧抓住了柳条篮,另一只手抓住了女人!

    只需要再一用力,他们就可以跳进去!

    就在这时,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啸刺破了空气!

    牧师的手瞬间一震,当他转头看去时,看到的是从女人脖颈前面透出的一个锥形利刃!

    然后,他看到了下面人群中一个举着手臂的女孩!

第三十二章 起步罗马

    突如其来的绝杀!

    甚至站在旁边的亚历山大也没有想到。

    当看到索菲娅抬起手臂时,亚历山大的心头莫名蹦了一下,以前虽然也见过索菲娅杀人,但是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

    当看到随着一抹黑光掠过,那个女人前扑的身子骤然一挺接着就向台下栽去的同时,亚历山大也看到了那个抓着吊篮边缘,身子悬空逐渐远去牧师扭头望下来的目光。

    那是双亚历山大绝不会忘记的眼睛,透过遮面巾的上沿,刻骨仇恨和要撕裂一切的残酷与愤怒在这一刻都投射在了索菲娅的身上,那目光就那么紧紧凝固着,好像要在这瞬间把索菲娅的样子完全印刻下来。

    亚历山大不由伸手揽住索菲娅,同时用宽大的斗篷把她的身子紧紧拢在自己的怀里,同时他的目光也固定在那个逐渐远去不见的身影上。

    他知道,这是个危险的敌人,不论是他在刚才瞬间展现出的凌厉身手,还是那因为愤怒暴露出的誓死复仇的眼神,亚历山大都知道从今天开始,将会有一个真正的死敌随时在暗中紧盯着他们。

    没有妥协,没有和解,他们之间只有一种结果,消灭对方!

    就在亚历山大揽着索菲娅在几个卫兵的保护下迅速穿过人群向市政厅奔去时,纳山正追赶着那个刽子手。

    当混乱刚刚开始时,那个刽子手趁着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突如其来变化,完全被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法国人的混乱,居然在又砍翻了一个卫兵后从台上跳了下去挤进了慌乱奔跑的人群。

    紧接着就立刻有一群人相互拥挤着阻挡住了要追上去的卫兵。

    就在那些挡住了卫兵的人们还来不及第二次换个方向继续挡住去路时,纳山的身影已经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他手里的弯刀灵活的往挡在眼前一个人脸上一晃,就在那人吓得不由身子一顿时,纳山拿着弯刀的手肘已经狠撞在他的胸口,在那人疼得弯腰叫喊的时候,纳山已经从他让出的缝隙当中冲了过去。

    “抓住这些人!”

    站在台阶上的夏尔仑向着卫兵大声命令,他从旁边的侍从手里夺过佩剑,随着镶嵌着铁片的靴子踏着地面发出沉重脚步,整队的法国士兵举着武器向着那些忽然冒出来阻挡他们的人们逼去。

    纳山在人群中不住闪动,让过一个个眼前奔跑的人影,当他看到那个已经摘下头套,扔掉斧子正奋力在人群中穿梭准备逃掉的刽子手的背影时,他的嘴里吹出了个悠长的口哨,同时高高举起马刀晃动几下,然后向着那人方向指去。

    立刻就有几个人从不同方向向着那个人围了过去。

    不一会,那个刽子手就被包围在了一根柱子的下面。

    “哈,在纳山的面前你能够跑掉,”纳山手里灵活的甩动了下马刀,看着那个刽子手脸上露出的惊恐神色他摇了摇头“好了别让我费事……”

    “啊~”

    趁着纳山说话分神,刽子手忽然从怀里拔出把短剑,嘶吼着向纳山刺去。

    距离那么近,纳山的已经来不及调转刀尖,刽子手的眼中露出了誓死拼命前得逞的喜悦。

    噗!

    一声利刃刺透**特有的声音传来,刽子手的身子骤然盯住,他手里的短剑空空的指着前面,而他的心脏上却已经插着把深没至柄的匕首。

    “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们都是喜欢玩短刀的吗?”纳山把马刀扛在肩膀上,对呆呆的看着他的刽子手说。

    “纳山,他已经死了。”一个波西米亚人从旁边歪头看了看说。

    “那可太糟糕了,我女婿大概还想审问他一下呢。”纳山嘴里说着,却在转身离开时无所谓的随时一推,随着砰的一声,刽子手高大魁梧却已经僵直的身体向后倒去,在地上砸起了一片肮脏的泥水。

    亚历山大这时已经护着索菲娅进了市政厅,当他看到在一队卫兵簇拥下远远走来的德·夏尔仑时,脸上慢慢浮起了一层冰冷。

    夏尔仑的脸色同样难看,他那条原本不是很明显的疤痕这时却红得发亮,当看到亚历山大冷漠的神色时,法国人套在外面的盔甲肩甲很明显的向上一耸,然后才慢慢伏下去。

    亚历山大看着走到身前不远处停下来的夏尔仑,他知道至少现在自己是占了主动,不等夏尔仑开口他已经说:“大人,看来您对这座城市的统治还有待加强,或者说为了保护自己,我们需要考虑寻找更多的武装护卫了。”

    夏尔仑脸上的伤疤再次泛起一层红晕,当平息了外面的骚乱回到市政厅的路上,他已经想到了这次意外可能会成为那些罗马贵族们趁机扩充家族武装的绝好借口,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首先提出这个的居然会是亚历山大。

    “我必须承认发生的一切都无法解释,不过现在只能说这是个意外。”

    夏尔仑的声音粗重有力,配上他身上那比旁人显得更具压迫感的黑色盔甲,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远古巨人般矗立在亚历山大面。

    同时他的目光炯炯,紧盯在亚历山大的脸上,夏尔仑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这种令人畏惧的样子,否则一场意外的行刑就可能会带来他绝不想看到的恶劣后果。

    “将军,我要保护我的家人,这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亚历山大对夏尔仑的话置若罔闻,当看到正笑呵呵的向他们走来的纳山时,他向夏尔仑稍微点头然后揽着索菲娅迎着纳山走了过去“那个刽子手呢,你把他抓住了?”

    “不,稍微有点不顺手,”纳山挥挥手“那家伙死了,我知道你是想要知道点什么的,可没办法那家伙有点扎手。”

    “那就糟糕了,”亚历山大低声对纳山说“你知道那个牧师是谁吗,就是那天晚上袭击马力诺宫的那个人。”

    “是那天晚上那个家伙,”纳山的神色微微一怔,虽然早就猜到,可亚历山大的话后他原本的好心情也略微变得沉重起来“那家伙不好对付,我们得保护好索菲娅。”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对夏尔仑说的绝不是趁机要挟榨取好处,而是真心话。

    那双离去时的眼睛中的憎恨和仇视始终在他心头不去,这让明白那个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绝不容忍哪怕受到索菲娅受到一点威胁和伤害!

    看着在卫兵们的环护下保护着索菲娅离来的亚历山大的背影,夏尔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终于就在那些人消失在他视线之外的瞬间,随着嘴里爆发出一声由沉闷而凄厉的吼叫,夏尔仑拔出剑来疯狂的向着面前的一座大理石雕像用力砍去!砍去!

    直到碎片四溅,剑身崩裂,随着一声脆响,断裂的半截剑身旋转着飞出老远,在地上擦出一串火星!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德·夏尔仑慢慢停了下来,他扔掉手里的半截短剑,透过那些呆若木鸡的手下看着空荡荡的市政厅大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我会记住你的,对,记住你!”

    刚刚离开市政厅,亚历山大就亟不可待的派人给驻在城外的乌利乌下了命令,在留下能够确保粮队安全的足够护卫后,亚历山大下令波西米亚人进入罗马城。

    “为什么是波西米亚人?”对已经闻讯赶来的卡罗的疑惑,亚历山大这么解释“因为阿格里人毕竟也是那不勒斯人,法国人是不会允许他们进城的,而且阿格里火枪兵更适合保护已经驻扎好的粮队,而波希米亚人至少名义上都是波西米亚王后的卫队,法国人就不能阻止他们。”

    对亚历山大的话,卡罗似懂非懂,不过他已经决定在波西米亚人进城之前尽量有现有的人手加强对马力诺宫的守卫。

    只是不等他做出安排,当队伍回到马力诺宫时,看着已经被包围起来的宫殿和那些卫兵衣服上波吉亚家的徽章,卡罗一时间有种似乎没他什么事了的错觉。

    让亚历山大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派人来保护马力诺宫的是凯撒,可当他看到悠闲的坐在大厅石头椅子里的乔瓦尼时,不禁微微一愣。

    “我们的英雄回来了,”见到亚历山大乔瓦尼就站起来迎上去,同时他张开两臂给了亚历山大一个很用力的拥抱“让我们欢迎你的凯旋。”

    “公爵大人,您让我受宠若惊了,”亚历山大只能任由乔瓦尼拥抱之后才接着躬身行礼,微微向后退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可以被当成英雄的事。”

    “不,你的确是个英雄,特别是对罗马的所有贵族来说,你让那个德·夏尔仑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出了丑,甚至可以说是狠狠的羞辱了他,只是这一点你在罗马城里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乔瓦尼哈哈笑着,他用力拍打亚历山大肩头,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在宫殿里慢慢走着“你大概想象不到那些人听说了在市政厅门口发生的事情之后有多么兴奋,而且你也想象不到就是现在,已经有人如你说的那样为了保护自己在到处召集雇佣兵了,很快罗马城里的贵族们就有可能重新武装起来,法国人却只能看着,而这一切都是由你带来的。”

    “殿下,我只是为了自保,”亚历山大并没有打算承认乔瓦尼给他安排的这个英雄的角色,他当然清楚在当下这个时候过于冒头会有多么危险,不过他也没准备轻易放弃这个让罗马贵族们领他这份人情的机会“不过我想法国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允许罗马人重新武装起来,这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而且可能会有人就此趁机在罗马城里制造事端,所以我认为这个时候更应该有人站出来阻止那些过于盲目的举动,嗯,应该建立一个临时的安全会议,让一切都变得有序些。”

    乔瓦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原本显得爽朗的笑容缓慢的收敛了起来,他的目光在亚历山大脸上停留了一阵后,才缓缓的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现在当务之急,我想这个会议应该邀请你参加,虽然你并非是罗马人,但是这一切都是受到你的启发和推动才能实现的。”

    “十分感激您的信任,”亚历山大没有推辞,他的目光坚定,哪怕乔瓦尼望着他的眼神里不住不觉中已经多了些什么,但是他依旧没有移开双目,直到看到乔瓦尼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才继续说“事实上我在罗马城外就有一队波西米亚护卫,而且我已经命令他们进城,相信这些波西米亚人能帮助我们大家尽快变得安全些。”

    乔瓦尼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声调也略显冷淡:“真没想到你把一切考虑的这么周到,只是不知道法国人是不是会答应你的波西米亚人进入罗马。”

    “这的确是个难题,”亚历山大先露出略感为难的神色,在乔瓦尼刚要开口说话时,他接着说“不过我正要去拜访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我想这件事完全可以由他为我在法国人面前斡旋一下。”

    脸上终于露出了意外,他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在似乎是想了一阵的沉默之后,他才慢吞吞的说:“这的确是太出乎意料了,我甚至不能不猜测,这一切似乎都显得有些过于巧合。”

    亚历山大脸上挂起了笑容,对于乔瓦尼会这么想他并不感到奇怪,甚至回头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有如天助。

    乔瓦尼走时的心情绝对和来时不同,尽管直到坐进马车脸上都始终挂着笑容,但是那种已经变得僵硬的表情即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仆人也可以看出来,所以当马车刚刚行进起来,跟在车边的随从就不由稍稍扯住坐骑的缰绳略微落后几步远离马车。

    站在马力诺宫台阶上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想想乔瓦尼早早丢了小命,并非是那么偶然。

    一阵沉闷的钟声响起,亚历山大不由回头望去,看到不远处一座钟楼上大钟随着阵阵轰鸣不住摇摆,亚历山大向卡罗摆了摆手,让他为自己带过马来。

    按照约定,与巴伦娣·德拉·罗维雷会面的时间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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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8/ 第一时间欣赏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实心熊所写的《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为转载作品,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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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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