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天地转换
一早起来,黎浅浅发现外头很亮,还不等她起身,春江就笑吟吟的进屋来,“外头下雪了。”
“哦。”春江侍候黎浅浅更衣洗漱,外头在下雪,不过黎浅浅一样要练功,春寿和杨柳几个也已起身,候在庑廊下,见黎浅浅出来,齐声请安后,便各自散开练功。
待黎浅浅收功进屋更衣,她们也退下洗漱去了。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黎浅浅看着就有点不太想出门,不过,还是得到主院去用饭,毕竟昨天可安排了不少事情,得去看看成果如何,明知得去,心情却很忧郁啊!所以她今儿挑的全是靛蓝织锦小袄、及玄青色毛里长裙,春江本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得作罢,想法子在配件上给黎浅浅戴上鲜艳亮丽的色彩,腰带虽也是玄青,不过上头绣着的是大红牡丹。
脖子上的红狐狸毛围脖,和发髻上系着的是大红牡丹缎带,尾端还缀着两络红狐毛。
黎浅浅往镜里瞧了两眼后,朝春江笑了下,就让她帮自己披上斗篷,留叶妈妈和杨柳看家,带着其他人一起去主院。
主院里头,黎漱他们也才练完功,准备去洗漱,黎漱让人先上早点,叫黎浅浅先用,等他和蓝海出来,蓝棠也来了正和高灵儿不知在讲什么悄悄话,章老带着章朵梨刚进门,互相见礼后,一起坐下用早饭。
才让人把早饭撤下,商少堡主就来了。
蓝海看着他,冷哼两声,把他叫到身边,给把了脉,确定情况良好,才放他去跟黎浅浅说话。
“刘二呢?”黎浅浅问春江。
春江道,“奴婢去外头瞧瞧。”
话声才落,刘二就到了。
就见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得很。
“赢了多少?”
“不多,不多。”刘二笑了下,把银票掏出来给黎浅浅瞧。
黎浅浅接过来一数,赫,这一迭银票面额都在千两之谱,足有二十多张。
“不敢多赌,怕引人注意,还是派人跑了好几家下注。”
黎浅浅把银票还给他,道:“得厚赏他们。”本就是无本生意,赚了,都是多的,黎浅浅大方的交由刘二作主。
黎漱看着没说话,蓝海则问,“赌什么了?”
“跟人赌,季四小姐能否顺利出嫁。”
季芳宜顺利出阁,所以他们赢了,其实各个庄家都有不同的赌法,黎浅浅下注的是最普通的,听说还有人赌季芳宜是几时出王府,什么时间进得高家,高家会不会在她进门时刁难于她等等。
种类繁多让人眼花乱,也亏得负责介绍让人下注的那些混子记得清楚了。
黎浅浅和黎漱交换一眼,黎浅浅抿嘴轻笑,问,“昨儿安排的事,如何了?”
“教主放心,都已经传开了,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商少堡主起身团团道谢,黎漱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在意,却又道,“回头让你媳妇给棠姐儿重礼添妆就是。”
“是。”商少堡主笑着应下。
此时街头巷尾已经传开,原来啊!这季芳宜并不是平亲王的真闺女儿,而是她奶娘的女儿,奶娘那个歹命的女儿成姝,才是顾侧妃所生的亲闺女儿。
本来这姑娘一直不知真相,只晓得自己真是命苦,一般来说,奶娘的闺女会到奶娘奶大的姑娘身边做丫鬟,甚至跟着当陪嫁丫鬟,若是生得好,性子柔顺,主子会给她开脸,给丈夫做小,奶兄弟则可能帮着打理主子的产业,或当庄头或为掌柜。
反正呢,奶娘一家的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
可是季芳宜的奶娘并没有让女儿到季芳宜身边侍候,而是把女儿留在家里,帮忙打理家务,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奶娘就这么一个女儿,丈夫死得早,两个儿子又不成材,长姐如母,留她在家照看弟弟,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女儿家十五及笄,也该相看着人家了,当初不少人看奶娘在季芳宜身边当差,有心求娶她女儿,只是都被奶娘拒绝,就有人酸言酸语,说奶娘心气高,一心要让女儿成人上人,瞧不上他们这些人云云。
其实奶娘不过就是想,女儿懂事,让女儿帮管着儿子们,等他们成亲后,有老婆管着了,再把女儿嫁出去不迟,只要自己在主子面前得脸,给女儿求个恩典,求主子把女儿指给姑爷家有出息的管事,不是难事啊!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婚事是定下了,可惜男方福薄,没两天就意外身亡,后来奶娘又相中一个,只这回,主子的婆母动作太快,不等季芳宜开口,就把那管事的婚事定了,对象是季芳宜前夫长嫂身边的丫鬟。
由此可见此人着实炙手可热,可惜,她们出手太慢没能抢到手。
后来成奶娘又看中一个,好容易定下亲事,成姝就等着嫁过去时,季芳宜和婆家闹翻了,姑爷也死了,季芳宜不愿在婆家待着,要回娘家去,成姝这门亲事是结呢?还是不结呢?
不等成奶娘母女下决定,准女婿退亲了,而且动作超级迅猛,季芳宜主仆还没归家,他已经把新妻抬进门了,对外说是,东家有丧,他得赶着在热孝期完婚,不然就得等到东家出孝才能迎娶。
这个话有点不伦不类,主家爷儿们过世,他赶什么热孝啊?又不是他老子,季芳宜只觉脸被打肿了,气鼓鼓的回了亲王府,没几日就接到消息说,那管事的老婆竟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成姝气昏过去,然后就一直缠绵病榻,本来家务一把抓的她,因要备嫁,早把家事交给弟媳们去管,也是因为这样,才让她从弟媳们的口中得知,原来她不是她娘的亲生女儿,季芳宜才是,而她则是顾侧妃的女儿。
当她知道此事后,气恨不已,也是从她们口中得知,原来她的婚事不顺,全是因为季芳宜暗中作梗,她不想让成姝嫁出去,只想叫她亲娘把成姝扣在手里攒着,以防她脱离掌控。
成姝大恨,只觉天地变色,一心要报仇,见季芳宜名声尽毁,她暗喜不已,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能嫁入高家当正室?叫她怎么能忍?
她发现季芳宜临要出嫁,还拚命要把季瑶深弄过来,心知有鬼,便从中搅和,最后是她替季芳宜上了花轿,不过她也没把季芳宜落下,而是把她装在随轿过去的箱笼里里带进高家。
黎漱听到这里,不禁要问,“这事,是真是假?”
“您觉得呢?”黎浅浅反问,黎漱又问,“拜堂的是成姝?”
“是。成姝其实长得可比季芳宜漂亮多了,又没她那臭脾气。”黎浅浅笑着回答。
其实成姝就是成奶娘的亲生女儿,只是成奶娘重男轻女,她对季芳宜是百般呵护,因那是主子,对女儿动不动就是又打又骂,她把生活中遇到苦难,全发泄在女儿身上。
成姝从小就得照顾弟弟们,他们算是她一手拉拔长大的,可是她是歹竹出好笋,她两个弟弟就像足了他们过世的的父亲,整天游手好闲,她怎么教都教不好,但凡她有所不从,两个弟弟等着老娘回来就告状,成奶娘不分青红皂白抄起棍子,冲着女儿就是一阵猛打。
老实说,成家的邻居们早就怀疑,成姝不是成奶娘亲生的闺女儿,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待女儿呢?
这则流言一出来,成家邻居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亲生的啊!有邻居们的证实,成奶娘趁职务之便,把亲生女儿和顾侧妃的女儿调包一事,真实性就越发高了。
高家也一脸蒙逼啊!!
怎么家里会有两个新娘子???
而且最离谱的是,高家女眷都见过的季芳宜,竟然是奶娘的女儿,顾侧妃真正的女儿则是季芳姝,她原是季芳宜奶娘的女儿成姝。
成姝,也就是季芳姝面上不显,可双腿直抖簌,幸亏她身边的嬷嬷扶得稳,才没让她丢脸。
就听那嬷嬷道,“高老太爷您要是不信,大可去看婚书,上头写的清清楚楚,我们家小姐才是真正的宗室女,顾侧妃所出,她呢!则是成奶娘的闺女儿,因慕荣华,趁小姐幼时常随她归家之便,强行把两人调换。”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顾侧妃生下女儿后,就急着恢复身材,好重新再战,四五天不见女儿一面也是正常,若遇上女儿染了风寒,那母女两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也不奇怪,毕竟顾侧妃着急着要再怀孩子,若被女儿过了病气进而染上风寒,那她就无法侍寝。
所以嬷嬷的话,似乎颇为可信。
“我们亲王看在疼惜她多年的份上,且这门亲事,也是她求来的,便允她作小姐陪媵。”
高家上下全都傻眼,就是季芳宜自己也都傻住了!这,这,这是真?是假?她竟然也分不清楚了。
就是顾侧妃这头得知消息,母子媳三人也都呆了,良久,三爷方问,“娘,这事难道是真的?我姐,真不是我姐?”
成奶娘?三爷对此人还真没什么印象,三奶奶对成奶娘母女,倒是印象深刻,在季芳宜院中,见到成奶娘不知在跟身边的女子说什么,原本和善的脸竟然扭曲变形得让人不忍直视。
女子好像回了奶娘的话,成奶娘生气的用力拧了女子的腰间,那时是夏天,穿的是轻薄短衫,三奶奶看着成奶娘那手劲儿,都不禁要替那女子生疼。
原以为是奶娘在训斥季芳宜院里不听话的丫鬟,谁知竟是她闺女儿,当时她就觉得那女子肯定不是成奶娘亲生的。
没想到竟然被她料中。
顾侧妃听儿媳这么一提,也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根本不是她教女无方,而是这女儿根本就不是她生的,所以她做了坏事,都是因为她底子不好,要怪,就得怪她亲生父母的种不好!
平亲王府中,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不过因顾侧妃被禁足,使得大家心痒难耐,却无处着手,当然,是无人敢问平亲王,您是否早就知道这事,所以才在婚书上写了季芳姝,陪媵季芳宜的?
不过不敢问是不敢问,却可以去问侍候的下人啊!
然后大家才想起来,侍候顾侧妃的下人昨儿全领了罚,当场吃不住的就死了,扛下来的也都被发卖了,想问?问那个去?至于侍候季芳宜的人,得用的都陪嫁去高家了,留下来的都是不得用的,问她们?一问三不知,反惹了一肚子气,因为她们知道这事后,都不愿留下看季芳宜婚前的院子,纷纷想另谋出路,有人送上门来,哪有不死命巴着的理。
平亲王听总管说起外头的情况,气得吐血,把总管吓得脸色发白,就要去请太医,被平亲王叫回来。
“把那秘药拿一丸来给我。”
总管面露忧色,“王爷,那药吃多了不好。”
“叫你拿来,拿来便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平亲王从总管手中接过一枚如大姆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放到面前闻了一下,清香如故,这才放入口中,以温水服送。
“王爷,您真……真要开祠堂……”
“兴许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丫头从此老实下来。”平亲王难道就乐意不认亲闺女?可谁让季芳宜母女做的太过呢?
原以为处置了顾侧妃院里的下人,以平息准女婿商少堡主的怒火,谁知道,人家嘴上说知道了,转头就给你来个斧底抽薪,直接就把祸头子季芳宜的身份给换了。
不是自以为是顾家嫡女所出,就瞧不上季瑶深这外室女吗?那就直接让你摇身一变,变成下人的女儿,顾侧妃不是总不老实吗?她女儿都已经和高见琛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老想把他未婚妻截过去送人当老婆,然后拿她女儿塞给自己,当他商程涛是好欺负的?
他求娶季瑶深,是因为他心悦她,不是因为她是平亲王的女儿,以为随便塞一个女儿给他当老婆,他就得感恩戴德?哼哼!既然人家不要脸,咱也就不客气了。
女婿有本事,是好事,可是,太有本事,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平亲王想到一早,欲取收在书房的婚书来看时,却发现婚书上放了张纸条,上书呈岳父大人,他打开一瞧,还觉得商少堡主实在是大言不惭,世人皆知他四女是季芳宜,他要如何给季芳宜改换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嘴里苦涩得很。
婚书上季芳宜的名字上写明是成奶娘之女,为平亲王四女季芳姝陪媵,就这么几个字,便把季芳宜从天之娇女打落凡尘,平亲王真没想到,竟然让他办成了。
“王爷?”
“走吧!去开祠堂。”平亲王脚步沉重,心里却想,好在女儿手里还握有初次出嫁时的嫁妆,就算成芳姝这个假货是正室,应该也不敢欺凌她才是。
第八百二十八章 天差地别
眼看着明天就是季芳姝三朝回门,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瞧,想要看看平亲王府怎么看待这对新人。
全城的庄家这两天忙疯了!不断有人下注,还有人提高赌资,平亲王府和高府的下人,多是住在两府的后街,这两天也是人来人往,不少人想找人套消息,好决定自己是要换个赌法下注呢?还是在原来的赌法上下重本。
也有人往顾家去打听,不过顾家早闭门谢客了,顾家人也对此事感到惊异与不解,怎么顾侧妃竟连自己生养的女儿也认不出来?他们也想问个明白啊!
可是顾侧妃如今被夺权禁足,他们前去平亲王府探望,不知道吃了多少回闭门羹,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到后街上找顾侧妃的陪房们,也都没找到人,问了邻居,只知季芳宜出阁那天,这些人连夜搬家,也不知搬到那里去了。
他们说的吞吞吐吐,后来还是顾家派来的管事祭出银钱**,才撬开他们的嘴,顾家人方知,顾侧妃和高家人合计,在季芳宜出阁时动手脚,来个偷天换日把季瑶深嫁过去,如此一来,季瑶深的未婚夫就只能接受季芳宜代妹嫁过去。
谁知功败垂成事迹败露,平亲王震怒,顾侧妃一系就彻底歇菜了。
顾家人听得大骇,之前和高家合作,他们是牵线人,双方往来密切,他们居中也得了不少利益,万想不到顾侧妃会撇下娘家,直接和高家合作,瞧,这就是不跟他们说的后果!有他们在外头帮衬着,多少可以帮忙打听事儿,不让高家占便宜。
这回若有他们帮着,顾侧妃的人手也不会尽折于此!可惜啊!
顾家人当下就在平亲王府门房抱怨起来,除了怨怪顾侧妃不跟他们说,不让他们分好处,也埋怨高家人过河拆桥。
来平亲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听闻他们是顾家人,纷纷打起精神,竖起兔子耳朵想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好回去交差,谁知他们说了老半天,除了抱怨还是抱怨,大家纷觉没意思就散了。
顾家人却毫以为意,骂骂咧咧的赖在门房这里喝茶吃点心。
平亲王府门房处热热闹闹,府里暗潮汹涌,明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平亲王妃虽被禁足,但消息还算灵通,得知顾侧妃所出的季芳宜,竟然是假货,她先是震惊不信,随后就放声大笑,直拍着坐席嘲讽道,“哎唷!真是报应啊!就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被人偷换了女儿,却不自知,还把奶娘的女儿疼得跟什么似的。”
把个低贱的丫头宠上了天,结果自个儿的女儿被奶娘薄待!哈!
王侧妃忙得脚不沾地,对此流言不予置评。
有那闲功夫捉摸此事,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世子近日十分愉悦,对季芳宜到底是不是自家妹妹,他是不在乎的,高家虽出了个高贤妃,但高贤妃的亲生儿子已死,虽留下三子,但没了父亲,这一支已与帝位绝缘。
养子荣亲王出身低,又体弱多病,一看就不是个出息的,既然高家出个嫡子来迎娶,他们出个庶女,还是个二嫁庶女,也算占便宜了,还计较什么?至于季芳姝是真,季芳宜是假?管她们是真是假,反正都是平亲王府的女儿,她们有出息,就是他们得利。
他现在一心都在别的事情上,就算世子妃跟他说,亲王妃有机会很快就出来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要他说,他娘要是不改其性,硬要犯蠢,那还是继续关在院子里好了,免得给他扯后腿。
高家这厢是里里外外一样热闹,不过所有的热闹,都在高见琛的院门口止步。
高见琛娶到了一个比季芳宜还漂亮的新娘子,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这他这新娘子可初婚,这新婚之夜让他有了意外之喜,且新妇的脾气比季芳宜好,人美性情佳,唯一不好的是,才情似乎不怎么样,不过不怕,高见琛自己也是十窍通了九窍的人,夫妻两半斤八两,正好一起学习,红袖添香啊!
季芳姝先是战战竞竞,就怕被人掀了老底,不想丈夫喜欢她得很,她身边那位严嬷嬷似看出她想对丈夫坦白,把她拉到内室,让丫鬟在外守着。
然后才对她说,“成姝,你要记得,从今往后,你就是季芳姝,是平亲王和顾侧妃的女儿,只要你对人多说一句,我们就会立刻消失,此后你是生是死,都不关我们的事,但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们便会护着你,直到你能自保为止,不过,就算我们离开了,但只要你对人吐露实情,我们就会来取走你最看重的人的命。”
说着,严嬷嬷抓起桌上的茶杯,手一捏,茶杯当即粉碎。
季芳姝早知严嬷嬷不是普通人,可她没想到是这样不寻常!她被吓得浑身直发抖,严嬷嬷冷哼一声,又道,“我家主人既然能抬举你,成为亲王女,便也能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嬷嬷,嬷嬷,你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我不想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他,还不自知。”
严嬷嬷伸手拍拍她的脸蛋,“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做个高家媳,记得你是宗室女,是元配正室,把那个季芳宜压制住就是。”
严嬷嬷虽不愿直说她的主人是谁,可是季芳姝还是猜到了,季芳宜路上遇劫,被平亲王当场逮住,她和高见琛有私,方才有了这桩亲事,侍候季芳宜的人也许不是个个皆知,她思慕商少堡主,几次三番想要抢妹婿,但成奶娘是知情人之一。
身为成奶娘的女儿,自然也知道了,自己能成功上位取代季芳宜,便是因为季芳宜还妄想以季瑶深替嫁。
严嬷嬷能够捏碎茶杯,可见是会武功的,且武功不弱,平亲王身边当然也有这样的人,但,平亲王就算恼怒女儿行为不当,却不会给她换个身份,倒是季瑶深的未婚夫大有可能。
一来他是江湖人,二来季芳宜三番两次对季瑶深出手,三来,他对平亲王不处理季芳宜一事不满,因此把季芳宜一巴掌拍落地,让她不再是平亲王的女儿,却又把她圈在高家内院里,行动从此失去自由。
就季芳姝看,这人是个狠的,她不禁有些羡慕季瑶深了,有这样的丈夫在,相信她婚后的生活定是一帆风顺才是。
反观自己,虽然一跃飞上了枝头,可她到底只是只小家雀,再怎么变也变不成凤凰,所有宗室贵女该知道的该会的,她统统不懂也不会,不过她有信心,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学会的,纵使丈夫是个贪花好色的,她也相信能够慢慢攒住他的心。
至于季芳宜?有严嬷嬷她们在,怕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三朝回门之日,高见琛领着娇妻美妾一同去了平亲王府,季三爷夫妻早早就在二门上候着了,看到春风得意的高见琛和一个美丽却陌生的女子并肩而行,季三爷略失神,眼睛不由自主的滑向他们身后,那脸色灰败的熟悉脸庞,不过才几日不见,没想到季芳宜竟消瘦至斯。
他几乎要一旋身,去找高见琛麻烦了,不过被管事拉住了,“三爷,您的亲妹子是芳姝小姐,芳宜小姐虽在府里长大,但她其实是成奶娘的女儿,您可别弄错了!”
要是他为身为高见琛小妾的季芳宜出气,要将正室季芳姝置于何地?他是想要宠妾灭妻吗?没看到三奶奶在旁虎视眈眈吗?
以前三爷关心四小姐季芳宜,那是姐弟情深,可现在嘛!又不是亲的,还是避避嫌的好,可别忘了,季芳宜是怎么被平亲王活逮,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要是污了自家三爷的名声可就不好。
季芳宜暗抹泪,一心只想往顾侧妃跟前告状去,却没想到,自己根本进不了院子,更论见到顾侧妃了。
她不是顾侧妃的女儿,所以没资格进院子去见她,季芳宜得知后,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平复,王侧妃派来的嬷嬷领她去招待客人的小院歇息,她拉着嬷嬷时,不忘往她手里塞了个镯子。
“嬷嬷帮帮我的忙,让我去见见我娘吧?”
“成姨娘要见你娘?行,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你家,把你娘叫过来。”
你娘?你家?叫过来?季芳宜乍听有点蒙,然后才反应过来,“我,我,我不是要,不是要见成奶娘。是要见我娘,我母妃。”
季芳宜激动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王侧妃就是怕会出事,所以派来侍候她的,是她的亲信心腹王嬷嬷,王嬷嬷和王侧妃一样,虽不清楚此事是真是假,但看平亲王的态度,是承认季芳姝的身份的,那么她们就不能对季芳宜太好,免得让这位才凤还巢的天之娇女心有不适。
因此不管季芳宜怎么哭闹哀求,王嬷嬷都不为所动,如今是王侧妃当家,内院里一人独大,她的人也水涨船高,处处受人拍捧,不等王嬷嬷交代,已有人机灵的去叫成奶娘进府了。
成奶娘原是跟着去了高府,不过昨天下晌,有人去高府通知她,她儿子的腿被人打断了,成奶娘便赶回家来。
这会儿得了消息,她又急忙往府里来,原以为会见到成姝,没想到会是季芳宜。
季芳宜一看到她,立时气狠了往前冲,当头就是一挠,直把成奶娘的脸给挠伤了。
纵是王嬷嬷见多识广,也忍不住震惊不已。
这是嫡亲的母女啊?竟然一见面就挠上了??
而顾侧妃院子里,顾侧妃看着成芳姝,却是哭嚎着扑过去,嘴里嚷嚷着,我可怜的女儿啊!那杀千刀的老货怎么忍心这么待你啊!
哭得很有节奏感,不过季芳姝略尴尬,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忽然在她面前哭成泪人儿,让她突然觉得对方很有亲和力?尤其她嘴里嘟嚷的那些话,令季芳姝忍不住鼻头一酸跟着落泪。
她一跟着顾侧妃哭,屋里诸人也跟着拭泪,最后还是世子妃帮着安抚几句,才把人劝住了。
用过午宴后,顾侧妃挽着季芳姝的手,进了内室,把自己珍藏的一些首饰给她,季芳姝受之有愧,几次想开口婉拒,不过严嬷嬷就在门口守着,她不敢贸然行动,直到高见琛从前院派人来接,顾侧妃才依依不舍和女儿告别。
当小夫妻两离开平亲王府时,不少人守在门外看着他们离开时是什么时辰,等确定时辰后,门外立刻响起一阵欢呼,这些是赢钱的,垂头丧气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输钱了。
赌,本就有轮赢,季芳姝不知这些人在干么,只知坐上马车后觉得有点空,不过她也没想太多,高见琛喝了酒,一张脸红通通的,靠在她肩头就不老实,大手老往她衣襟里滑,探向她那高耸的玉兔儿,直把她揉得要冒出火来。
两人新婚燕尔,再怎么亲近都不为过,季芳姝不懂礼仪,对丈夫在马车里如此亲近自己,虽觉害羞,可就没想过拒绝他。
在车里被翻红浪一番后,脸蛋羞红的被丈夫搂在怀里。
高见琛就喜欢她如此温顺,不讲什么虚礼规矩,吩咐车夫,到府里后,直接驶进院子去。
他素来得宠,车夫无有不从,再有,他也听到了车里暧昧的响动,觉得见琛少爷成亲后,真是懂事了,没想到还懂得护着老婆咧!
直到小夫妻顺利进了院子,进房后高见琛忍不住拉着妻子抵着浴间的墙又来了两回,这才放过累到睁不开眼的妻子。
夫妻两累极,草草喝了燕窝粥就一起滚上睡着了。
直到隔天,都没人想起被遗忘在平亲王府里的季芳宜。
刘二回报消息时,自然是把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给省略掉了,不过听到季芳宜竟然被人遗忘在娘家时,黎浅浅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芳宜肯定很生气吧?”
“这是自然的,不过王侧妃派人问过她,是不是要派车送她回高家,她不要,王侧妃也没勉强她,只说明天再送她回去。”
蓝棠剥了颗橘子,橘香四溢,“她今天晚上肯定会偷偷跑去见顾侧妃。”
“应该是。”然而顾侧妃已经相信,季芳姝才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到时母女相见,季芳宜肯定要失望了!
“对了,不是说商堡主一家已经到京城了,怎么,都没来看看商少堡主啊?”黎浅浅问刘二,刘二笑了下道,“商堡主送了拜帖,说明天会上门拜访,并道谢,至于商堡主夫人和她几个侄女,她们忙着大采购,根本没空来。”
第八百二十九章 何去何从
“商堡主夫人不知道儿子走火入魔过?”蓝海在医治商少堡主时,蓝棠就跟在一旁学习,自是最了解个中凶险,因此对商堡主夫人竟舍多时不见,且之前曾陷危险的长子不见,而选择带着侄女们和小儿子夫妻去购物,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刘二面带嘲讽的笑容回答,“这等大事,商堡主怎么可能瞒着她,可是商堡主夫人说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还是别去提醒他,免得又刺激他复发,所以她们就不来打扰他,让他安心好好休养就是。”
刘二没说的是,商堡主的小儿媳一进府,看到安排给她夫妻住的院子,当场就闹起来了,商堡主夫人也由着她闹,管事不知她想干么,只得由着她去选,没想到她一挑就挑中,正准备中的新房。
京城商府是商少堡主私宅,虽说没分家,但他早已弱冠,商堡主拨给他不少产业,毕竟长年在江湖上行走,手里没钱可不成,纵使如此,他还是把正院留给父母,自己选了东院居住。
商程仪的妻子华氏挑中东院,管事苦笑告知,东院是少堡主择定的新房,现在刚粉刷完毕,正晾着呢!若他们夫妻真要住,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得忍受那股气味,而且眼看少堡主夫人就要进门,总不能叫长嫂一进门就没地方住吧?
华氏便想鸣金收兵,不想堡主夫人天外飞来一句,那就把新房改了,将之前安排给他们小夫妻住的院子改成新房,长媳进门不就有地方住了吗?她喜欢小儿子夫妻跟着她,所以她坚决要求,让管事把东院让出来,给商程仪夫妻住。
幸亏堡主知道后,骂了他们母子一顿,然后把他们带走,去了云天堡在京城另置的宅子住下。
不过,别以为他们会厚道的为商程仪夫妻留颜面,只要他们夫妻再敢叽歪,他们就立刻把这事传出去,哼!兄长要成亲,他们夫妻两不说帮忙,还扯后腿,连人家准备的新房都要抢去住,这算啥?
偏生堡主夫人还护着他们两,真当他们年纪还小不懂事?都有孩子了,还小咧!
以前只是听说,不是亲眼所见,感受没那么大,这回亲眼所见所闻,大家不止对堡主夫人和商程仪夫妻印象大坏,就连商堡主,也同样形象大跌。
长子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做父母的来的迟,那也就算了,弟媳妇要抢长嫂新房住,做婆婆的竟然允了,公爹虽是骂了人,可最后却带着一家大小,搬到别处去住,这让人看了做何感想?
是不是对长子未因此事表态,心有不满,所以才带着家小移居别处,反正就是不乐意和长子长媳同住?
刘二嗤笑一声,对黎浅浅说,“本以为商堡主是个明理的,没想到在他心里,也是看幼子较长子还重的人。”
“这有什么?毕竟人家就守在父母跟前,什么话都让他说了,他哥就算不曾抱怨,也成心怀怨恨之人。”黎漱嗤笑一声,“你要以为这些老江湖是明理之人,那可就把自己坑了!要知道,这些老家伙混迹江湖多年,要真是讲理的,也就不会在江湖上混出名堂来了,尤其是像商堡主这种成名多年的老家伙,哼!那就是个护短的。”
全天底下最护短的人,竟然也有脸说别人护短,还直接把人说成是因护短而不讲理的家伙!黎浅浅真是长见识了,好吧!虽说一直都知道黎漱护短,可是因为她自小就性子平和,从不曾仗势做过什么欺人的事,表舅的护短,在她身上好像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别说黎浅浅如是想,就是黎漱,偶尔也会和谨一及蓝海抱怨,徒弟太省心,彰显不出师父的能耐,对做师父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痛啊!
黎浅浅从小就不熊,相反的,还是众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少人颇羡慕黎漱,怎么运气这么好?
他自小也是长辈们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对这些与他同辈份或同年纪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个超级讨厌鬼,当初他未婚妻失踪,父亲骤逝,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跌落凡尘,可让这些被他光环压着长大的人们额手称庆。
终于啊!你小子也有今日的下场!然后全江湖的人都在看好戏,就看着大长老逼婚黎漱,一老一少搞得满江湖鸡飞狗跳好不热闹,直到大长老年纪老大,没力气追不动了,眼看黎漱还是不肯成亲生子,索性就决定给他开个收徒大会,满江湖挑人给黎漱当徒弟,否则要是他一个不小心,步上他老子早逝的路子,却后继无人,没人继承教主之位咋办?
大长老是很想用自家儿孙,取代黎家人成为教主,可惜,他不敢,他怕自己若真这么做,不用黎漱人出面,护法们就会先灭了他。
所以他弄个收徒大会,也只是想名正言顺,让自家的儿孙成为下任教主的人选。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失算!
也是他活该,因为顺遂多年,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不足,难免有所疏忽,原本他是一直让人瞒着黎漱,不让他的人查到长孙氏的下落,黎漱也没有想到,长孙氏竟然在自己附近。
当然,这不排除长孙氏不愿再见故人,所以刻意低调之故。
黎漱后来能查到长孙氏所在,应该是长孙氏故意放出消息,引他前来吧!丈夫和两个儿子生死未卜,三子下落不明,四子夭折,她就快油尽灯枯,一旦她死了,小女儿怎么办?她不相信小蒋氏和黎大太太会善待她,所以她只能托孤。
可惜的是,黎漱到得到晚,长孙氏已死,不过不算太迟,总算救到了黎浅浅。
当黎漱宣布收黎浅浅为徒,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那么一个小姑娘,听说还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啊!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还是未知数,想她接任教主?瑞瑶教的教众们还是趁早打算为妙。
只是没过多久,就让所有人吓掉了下巴,跟黎漱纠缠不休的大长老一家,竟然被清出瑞瑶教,二长老也老实了,四长老管的矿山常年入不敷出,没想到经黎浅浅点拨之后,竟然转型经营起货栈和商队。
南楚西南隅的百姓,生活一直颇困苦,虽有不少商人来此寻求商机,可是他们大都是走马看花,不曾真正帮到百姓,还是从四海商队及货栈的兴起,百姓们的生活才开始有了改善。
虽然黎漱他们保护得紧,不过黎浅浅的出色还是多多少少传了出去,只是大家只知她曾帮着出谋策划过一些事情,并不知她武功如何,不过想到她是早产,大家便对她的武艺不抱期待了。
这其实也是,直到她及笄,又是侯府千金,却没人上门求娶的主要原因,因为她先天不足啊!
朝臣和权贵们不敢贸然求娶,唯恐皇帝不高兴他们跟江湖人联姻,就算她爹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一样,所以当初派孩子们去对黎浅浅示好的那些人家,后来都不了了之,便是为此,那会儿,她爹还不是侯爷呢!
当然还是有不少精打细算的人家,觉得求娶黎浅浅是桩好买卖,不过这会儿她还在孝期,不急不急。
眼看着瑞瑶教的铺子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家家生意兴隆,让人不得不说,黎漱真他娘的运气好,自己从小就是个欠揍的别人家的小孩,收个徒弟也是个别人家的小孩。
还超会攒钱的,这让不少为钱发愁的江湖人艳羡不已啊!
商堡主也是其中之一,早些年也是为钱愁得发慌,当时云天堡里,会经营生意的管事、掌柜老的老,少的少,老的精力不足且多病,少的经验不足虽胜在冲劲十足,可惜也往往因冲劲太过考虑太少而亏钱。
看到瑞瑶教从谷底渐渐爬起来,是又羡又妒,亏得长子性子虽张扬,却是个有能耐的,在掌柜和管事青黄不接时,大胆学了瑞瑶教的方法,建了个学堂,把年纪老大精力不足,却经营丰富的老管事、老掌柜调过去栽培人才,等人从学堂学了本事出来,云天堡的生意才渐上轨道。
黎漱感受不到大家对自己的鄙视,满心满眼全是对商堡主的鄙夷。
大家不知道的是,黎漱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小时候也常常被他爹拿别人家小孩来跟他相比一事气得半死,在他看来,那些同伴明明笨得要死,怎么到他爹嘴里,就成了千好万好,样样比他好的家伙了?
所以他后来闯荡江湖时,遇上这些人就开涮,誓把他们全踩下去吃土否则决不罢休。
有了谨一的科谱,黎浅浅她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黎漱和商堡主之间,还曾经有过这样的纠葛啊!
黎浅浅想了下,问黎漱,“表舅,明天我陪你见商堡主?”
“那是自然,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教主。”
黎浅浅摸摸鼻子笑了下。
商少堡主这厢,吃过早饭后,就接到他爹派人送过来的消息。
得知弟媳华氏吵着要住东院新房,他不禁冷笑,“真不知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
最奇怪的是,他娘竟然纵着她。难道不怕华氏的名声因此变差?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他只在乎,“东院没被破坏吧?”
“没有,您放心,兄弟们守着呢!”
“那就好。”
商少堡主又和心腹们商议了平亲王府的事,得知季芳宜没回高家,高家竟也毫无反应,不禁冷笑,“高家人还真是现实!”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季家千金,就待她如此冷淡,由此可见其一家子为人皆凉薄。
就不知那些曾支持高贤妃亲子争太子之位的人家,得知高家人禀性如此,会否庆幸,高贤妃之子早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人已经死了!就算留有皇孙,皇帝又不是没有儿子,太子之位哪轮得到孙子们来争。
季瑶深得知季芳宜被遗忘在娘家,不禁替她感到悲哀,同时也为未婚夫的手段感到心惊,季芳宜三番两次要把她和高见琛送做堆,应该是真把他惹毛了,他让她如愿以偿嫁入高家,还是以陪媵的身份,连平亲王之女的身份都失去了,她从此就只能被动的任人宰割了。
婆家人忘了她,她就只能待在原地不敢妄动,娘家嘛!亲娘不认她,兄弟也不是她的兄弟了!虽然手上还有之前出嫁的陪嫁和嫁妆,但她上头有正室压着,出入都得正妻点头,她要不同意,她就不能妄动。
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素来随心所欲的季芳宜怎么受得了,如此的生活?
要知道,当初她会和前婆家人处不好,就是因为她无法适应角色的转换,从一个天之娇女,变成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生吞隐忍下去的小媳妇,出入都得请示婆母,若她不点头,她就不许出门,每天天一亮,还得到婆婆跟前去立规矩。
吃饭的时候,她得立在婆母身后,为婆母布菜,等婆母用过饭,她方能去吃饭,而且还不是在婆婆用饭的餐厅,只能去旁边的厢房草草用几口,就又得转去婆母房里侍候。
她亲娘顾侧妃纵使是侧妃,也从不曾如此侍候过亲王妃!亲王妃也不曾要求儿媳如此立规矩,凭什么她婆婆可以这样对她?
她会想抢商少堡主为夫,除了相中商少堡主的美色,再有就是,以宗室女下嫁商家,商家人敢不供着她?
到头来她的算盘一一落空,自己更是落得要侍候正室的地步!这个正室还是她奶娘的女儿!这叫她怎么忍!
所以她趁夜去找她娘,季芳宜一心以为,只要她见到她娘,把事情跟她一说她娘肯定要心疼死她的,只要她娘站在她这边,相信她爹也会被劝回头,相信自己才真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个什么季芳姝,才是假货啦!
可惜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娘,却被她娘狠狠的赏了两嘴巴,“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的姝儿好不容易终于回到我身边,却得代你嫁给高家那个混球!”
季芳宜被打蒙了,她娘竟然相信,成姝才是她的女儿?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娘,您是老糊涂了吗?我才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季芳宜啊!那个成姝,生得獐头鼠目,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我和你,和舅舅长得那么像,我才是你亲生啊!”
季芳宜生气、痛苦、失望,种种情绪混杂一气,前一天被丈夫冷落在新房的情景浮现眼前,今天一早他和成姝那贱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让她作恶,一整天下来接连的打击,到亲娘的不承认她才是亲女,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几欲疯狂。
她原就被顾侧妃宠得极其娇纵,稍有不顺动辙打人要不就砸东西,这会儿她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更加不会控制自己,直把顾侧妃的屋子砸得稀巴烂,最后因为太过激动而昏过去。
等到她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捆着,塞着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不知要往何处去!
第八百三十章 忧心的父亲
宫里高贤妃记得昨日是侄媳妇三朝回门的日子,一早就召宫女来问,她还不晓得,她娘家人不甘心高见琛娶个二嫁女,和顾侧妃约定在迎亲当天,再次动手换新娘子。
也不知道,他们再次失败,虽是如愿换了新娘,但换来虽才是平亲王和顾侧妃的亲女季芳姝,但此女以成姝名义长大,大字不识一个,什么礼仪全都不通,虽然没嫁过人,可这样的媳妇怎么带出门?
宫女心说,不管怎么样,高家还是赚了,新娘子可是带了一个陪媵呢!见琛少爷这是坐享齐人之福哪!
高贤妃宫中消息并不怎么灵通,所以宫女也不知昨日季芳姝回娘家是否顺利,只能笑着安抚高贤妃,“娘娘放心吧!见琛少爷福气大,肯定是一切顺利的。”
高贤妃可不认为那小子的福气大,福气最大的那个人,应该是她的儿子才是,可惜,她的儿子死了,都是咏亲王那个混蛋害的!
宫女们看高贤妃面露狰狞,皆知她又想到儿子骤逝的事,纷纷低下头不敢抬头。
“派人去高家,我做为姑母的,自该关心一下侄子夫妻才是。”
“是。”大宫女应诺,又问是否要赐些东西给小夫妻两。“去库房挑柄如意送去。”
大宫女忙曲膝应下,转身离去,其他人看着她离开,都有些羡慕。
高贤妃看看时辰,起身去小佛堂诵经,这是为儿子来世祈福,她一天都不曾间断。
一个太监脚步飞快的往高贤妃宫中而来,不一会儿,就来到殿前,得知高贤妃在小佛堂诵经,他呼了口气,央着宫女给他倒杯热茶取暖。
宫女很快就捧来热茶水,还端了一盘点心红豆酥,他先喝了杯热茶,觉得一股热流从肚子漫延到四肢,整个人松快了许多,便一口气把所有的点心吃完,又再灌了两杯茶,这才缓过来。
“多谢姐姐们,我从昨儿就没吃东西,可饿坏了。”
“你在外头当差,就没在身上带些吃食,逮着机会就赶紧垫肚子啊!”
“带了带了,可,昨儿事多,身上带着的吃食,早就吃完了,也没空补啊!”
太监叹气,又道,“你们不知道,昨儿高家新媳妇回门,听说,把那个陪媵忘在娘家了,今儿我进宫时,听人说,平亲王府把那陪媵送回高家,不过高家似乎不让进。”
“高家也真是的。”宫女们为自家娘娘抱不平,这宫里的娘娘日子过多的有多苦,宫外的人是不晓得的。
也就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侍候的,才知晓其中艰难,高家人以为娘娘在宫中一切顺遂,却不知娘娘能有今日,是她绞尽脑汁苦熬得来的,可是纵使如此,王爷还是被人害死了!让娘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高家人遇事不思自己解决,而是进宫来请贤妃帮忙打点,王爷还在时,娘娘要帮娘家人,不过一句话的事,有时甚至不用她开口,自有人抢着帮忙,王爷过世之后,人走茶凉,娘娘在宫中举步唯艰,宫外也失了臂膀,那些大臣勋贵支持的是王爷,王爷死了,他们自是寻下家去了,谁会记得娘娘曾经给他们的恩惠?
荣亲王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那些宫人们谈论着养母的艰难,听到他们数落以往支持皇兄的那些人,是如何的忘恩负义,他就奇怪了,贤妃何曾给过这些人恩惠过?
“殿下?”荣亲王身边的内侍轻声提醒,得进去跟贤妃请安了。
荣亲王不发一语,提脚往正殿去,出来倒残茶的宫女乍见到荣亲王一行人,吓了一大跳,慌张行礼还差点把残茶洒到荣亲王脚上,被荣亲王身边的内侍以拂尘扫了下,整个人便往后退了一大步,踩在自己的裙上,最后跌坐在地。
“没规矩的东西。”一个老内侍看着啐她一口,便是侍卫上来把她拖走。
茶房里方才还在替贤妃不平的宫女们,躲在屋里簌簌发抖。
一脸圆小宫女拉着另一宫女的袖子,“姐姐,他们可以这样处置人吗?”她们可是娘娘宫里的人啊!荣亲王的人怎么敢越过娘娘,处置她们呢?
“你傻啊?刚刚没看到,婉婷她,差点就把残茶洒到荣亲王的脚上了。”
这是不敬,就算贤妃知道了,也得处置她,就算是贤妃再倚重的宫女,也及不上皇帝的亲儿子重要。
小宫女听了之后,对婉婷的下场感到忧心与同情,对她们在宫里的处境感到害怕,宫女扯回自己的袖子,安抚的拍拍小宫女的头,“放心吧!只要你做事本分,别像婉婷那样冒冒失失,就算那些人想收拾你也无处下手。”
荣亲王不知茶房里的对话,倒是他身边的老内侍站在茶房外听了一耳朵。
高贤妃对荣亲王只有面子情,压根就没有半点母子情份,她不过白担了养母的名罢了!听到荣亲王说起高家的喜事,高贤妃不觉高兴,反觉得他是来戳自己痛处的。
草草应付几句就把人打发走,荣亲王一走,高贤妃整个人就软了下来,问,“他那天也去赴宴了?”
宫女们哪晓得啊!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里却在抱怨那个奉命去高家送礼的大宫女怎么还不回来,高贤妃见无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颇不痛快,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就不再理会她们。
前去高家送礼的大宫女择好了如意,便往高家去,高家这厢得知高贤妃给新婚的小两口赏赐皆大喜,高见琛夫妻出来道谢,大宫女看着他们笑容满面的说了不少好话,听得季芳姝满面红光喜形于色,高见琛也很高兴,不过不像季芳姝那么表露于外,大宫女看在眼中,心说,看来这位真正的天之娇女像是个没城府的,也不知能否在高家立足?回去得跟娘娘说一声,在宫里挑两个沉稳知礼的嬷嬷过来,一来可以防着那位假货使坏,二来平日也能点拨这位礼仪规矩,不让出错,也算交好平亲王。
虽说平亲王府肯定会对这位多加照顾,不过这也是娘娘的心意,平亲王不能不领情。
大宫女又问季芳宜何在,高家人这才匆匆派人去把季芳宜找回来,季芳宜得知大宫女是贤妃派来的,大喜过望,一个箭步扑过去,大宫女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旁边侍候的高家仆妇忙上前拦住她,高大嫂等女眷则是高声叫嚷着,现场一阵急乱,根本听不清高大嫂她们叫嚷什么。
大宫女被吵得脑仁儿生疼,直到高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出来吼了一声,大家才安静下来。
季芳宜见大家安静了,眼中一喜张嘴就要陈述自己的冤屈,就被抓住她的仆妇甩了两耳光,力道之大直让她两耳嗡嗡,大宫女同情的看她一眼,便起身告辞。
高家人挽留不住,只能送上厚厚的红包,再三请她在贤妃面前美言几句。
大宫女应下,转身离去。
未几高贤妃赐给两位新侄媳各两教养嬷嬷,给正室季芳姝的两嬷嬷,脾气温和,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季芳姝在她二位的陪伴下,礼仪教养皆进步神速,以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季芳宜那里,则陷入凄风苦雨,季芳宜打出生就是娇养大的,纵使庶女,可有顾侧妃这亲娘护着,压根不曾受过苦,哪知道有朝一日竟从天之娇女跌落凡尘。
季芳宜在这两位嬷嬷严格教导下,不敢再大剌剌的了,因为她如今的身份是妾,每日到正室面前立规矩是正经事,不能因为她性子上来就不去。
虽才再嫁不过短短几日,季芳宜已大变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她,衰老得厉害,一头青丝竟已白了大半,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商少堡主得知后,满意的点点头,“让人不时把季芳宜的情况,透露给顾侧妃知晓。”
“她们妻妾争风,也要通知她?”
“当然,就是要让她为季芳宜操一辈子心,她以前有多疼她,知道她是怎么和季芳姝争宠后,她就有多恨她,顾侧妃越心疼季芳姝,季芳宜就越恨季芳姝,顾侧妃便越发痛恨季芳宜。”
却不知,季芳宜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为着假的亲生女儿去对付季芳宜,季芳宜岂有不恨之理。
他就是要让这对母女互相斗起来,她们不是很爱算计人吗?他就让季芳宜尝尝被她亲娘算计的滋味。
等到时机成熟,他再让人告诉顾侧妃事实的真相,相信顾侧妃肯定会喜欢他这份大礼的。
黎浅浅对商少堡主的这个手段不予置评,只对蓝棠她们不满的说,“亏他之前还批评我妇人之仁,哼!他这手段,与我相比又强到哪儿去?”
蓝棠是医者,忍不住忧心,“有顾侧妃亲自指导,你们说季芳宜有机会生孩子吗?”
“不知道,不过她们两人身边,都有高贤妃赏赐的教养嬷嬷在,想来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只是子嗣一事,就难讲啦!
“我只盼她们别找我爹的麻烦。”
黎浅浅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凤庄主的能力比商少堡主强,他要机灵,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得太过分。”
商堡主来探望长子,见他气色还算不错,不由抱怨起儿子,怎么不回商府去养伤?
辩解的话就用不着商少堡主自个儿来说了,自有心腹为他代言,虽没说明走火入魔的原因,但商堡主听了心腹的话之后,自动把顾侧妃母女和高家的作为,当成了是儿子走火入魔的原因,知他当时着实凶险,这才消了气。
原本他还以为,儿子是故意给他们夫妻难看的,所以才留在黎府养伤的,得知儿子情况一度危急,还是托了蓝海、凤公子的福,儿子才能好得这么快,心里还剩留的些许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蓝神医和凤公子可在,老夫要亲自去向他们致谢。”至于黎漱师徒,他就权当没看到了,甚至也忘了问,儿子为何会是在黎府走火入魔的。
黎漱认为自己是个大方的人,不跟小肚鸡肠的商堡主计较,不过他没直接回他,而是由谨一作答。
“蓝神医进宫去了,凤公子自然是在凤家庄京城分舵忙着,蓝神医的闺女儿的婚期就在几天后,跟您长媳进门就差十天。”
商堡主颌首,“既他二位不方便,等有机会我再当面与他们道谢。”
商少堡主还在调养中,黎漱与商堡主客套几句,就带着黎浅浅先行离去,人家是两父子,商少堡主婚期将近,父子两肯定有不少事要谈,他们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商堡主等黎漱他们离远了,才拉把椅子,坐到儿子床边来,“你是怎么跟那家伙混得那么熟?”
那家伙是谁?似从儿子眼中看到疑问,商堡主不耐的挥手道,“还能有谁,黎漱啊!”
商少堡主不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直接了当的问他爹,“听说弟媳闹着要住进儿子迎亲要用的新房,母亲还答应了?”
“我没答应。”
“是。”
后头的问题虽没出口,商堡主自己也知当时自己的作为不妥,然而面对儿子,他是绝对说不出自己有错的话来的。
商少堡主也没想他爹会承认自己作法不妥,只要表个态罢了。
要不然那个女人还真以为,他这大伯兄是个好拿捏的?
商堡主对妻子偏疼娘家侄女的行为甚表头疼,小儿媳虽不是妻子娘家侄女,但也是大姨子的女儿,妻子偏心娘家人,却对小姑子的一双儿女薄情至极,商堡主偶尔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底一阵刺骨寒风盘旋不去。
商少堡主不欲与老父多谈此事,改说起生意经来,商堡主也不想儿子纠结在这事上头,见儿子转移话题,他也乐得照办。
只不过,儿子为什么要跟瑞瑶教合作呢?不都早早告诉他了,黎漱,那就是只老狐狸,就是他那小徒弟黎浅浅,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可,是,老狐狸带出来的小狐狸能有好的?
他就怕儿子被黎漱师徒连手给骗了,被大小狐狸卖了还帮着他们数钱!
商少堡主这还是头一遭,在父亲脸上看到了气急败坏,由此可见,父亲有多忌惮黎大教主,他不禁暗暗称奇。
第八百三十一章 吐血
商堡主尚不知他这长子,方才伙同小狐狸及凤公子,坑了他准岳父一把,生生把人家亲生女儿给换成个假的,偏生他准岳父吃了闷亏,还说不出口,叫他怎么说?
是,准女婿是坑了他一把,可人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坑岳父呢?平亲王能说,是因为他这个四女儿和她亲娘算计女婿和他准媳妇,把人给惹毛了,所以人家报复回来?
肯定不能说,所以平亲王只得吞了准女婿给的回报,面上还不能跟女婿翻脸,因为人家做的巧妙,一点痕迹不露,若真要细究,也只能追究到动手的季芳姝身上,但为何她能有机可趁呢?无非就是季芳宜母女自己先存了歹心,要算计季瑶深,遣走了身边的仆妇和丫鬟,才让季芳姝有可趁之机。
从头到尾,商少堡主的人就不曾露过脸,平亲王能知道,还是因为商少堡主告诉他的。
摆明了告诉他,你处置季芳宜母女的方式,我不满意,你下不了手,没问题,我代妻尽孝,我帮你出手,不用太感谢我。
平亲王生生被逼得吐了口老血,还不得对外声张,只能隐忍下去。
当商堡主这位准亲家上门拜访时,平亲王还得装出亲切的笑容来招呼亲家。
短短一叙,平亲王对商堡主的精明有了初步的了解,大概可以明白准女婿的精明从何而来,商堡主对平亲王也有了认知,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得让儿子小心,别被他带进沟里去。
双方微笑握手道别,平亲王送走商堡主之后,便令人去查商堡主一家的事。
商堡主策马返回住处的路上,交代亲信们办事去,一行人走到半道,已有大半分别办事去,带着剩下的人,都来到门口了,门房奔来相迎,笑吟吟的喊着老爷回来了,小厮们也跟着上前,准备接过主子和管事、侍从们的马,孰料商堡主停了半晌,又策马前行,不知往何处去了。
门房和门上的小厮全都看傻了,有个小厮手还举在那里呆站着,还是他旁边的小厮扯他一把,他才免于被要跟上堡主的侍从的马撞上。
府里商堡主夫人早得了消息,正等着丈夫回来,谁知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正要派人出去问,二门上的婆子来了,她嚅嗫的向堡主夫人说,“本来都已经到门口了,小子们也上前侍候着要下马,谁知堡主突然又策马走了,小子们全傻住了,也没人想起来问一句,所以门上没人知道堡主上哪儿去了。”
商堡主夫人手里绞着帕子,下首坐着的几个侄女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张口,倒是才进门来的小儿媳华氏笑吟吟的上前来,道,“这还用得说吗?父亲肯定是想着,出了趟门,回来也没给您带东西,所以去给您买好吃的了!”
商堡主夫人虽知丈夫不是那么心细的人,却还是因小儿媳的话有了笑模样。
“就你嘴甜,你在家也是这么哄你娘的?”
“我娘哪有您命这么好。”华氏笑吟吟,心里却在想,她爹是个风流的,和舅父有得比,她们姐妹自小就知道,想过好日子,就得把娘给哄好,华家子女众多,偏生她娘就只生她姐妹两,华家虽不许子弟宠妾灭妻,可一个没有儿子的正室难免底气不足,不敢命丈夫不许纳妾,面对有儿子的妾,心里不平却也只能宽厚待之。
华太太的心情不好,就靠两个女儿哄着,只是看着贴心的女儿们,就想起她们没有一个同胞兄弟,等她们出嫁了,在婆家若受欺负,谁能替她们出头?
因此考虑,华太太把长女华萍嫁回娘家,次女嫁到姨表妹家做儿媳。
商堡主夫人与华太太是姨表姐妹,对小儿媳华娇那是宠爱有加,让华太太看着都替小女儿高兴,说她是掉到福窝里了。
华氏便是因此底气十足,也才敢提出,叫商少堡主的新房让出来给他们夫妻两住的要求,她有这胆子提要求,并不足为奇,奇的是堡主夫人竟点头答应了,堡主夫人知不知道,他们少堡主要娶的,是谁的女儿啊?
那可是宗室女啊!是平亲王的闺女儿啊!新媳妇还没嫁进门,准婆婆和妯娌就已经准备着要给人难看了?问过人家老子答应不?
商堡主策马往长子的私宅商府去,负责筹备婚礼的总管匆匆过来见礼,商堡主与他细细问了情况,又百般嘱咐千万不得怠慢了亲家云云,总管心说,哪能等到您这会儿来说才做,早就备的妥妥当当的了。
只是面对着东家他爹,总管也只能唯唯。
好不容易把人应付走了,他方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早有机灵的,从商堡主身边的人下手打探了。
待知商堡主今儿去见了准亲家,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了,冷不防有人问,“平亲王妃被禁足,堡主夫人去了平亲王府,是谁招待的她?”
若是王侧妃出面,堡主夫人保不齐会给人脸色瞧咧!嫌弃人家是做妾的呢!
总管忙看那去打听的人,那人急忙摆手,道,“放心放心,夫人没去!”
放心?放什么心啊!长子要成亲,做亲娘的这样啥事不管,成吗?不过回心一想,似乎,她不管事还好一点,否则,她一露面,那位小少奶奶华氏就得跟着来,想到她来的头一天,就要人把新房让出来给她们夫妻两住,总管脸就黑一半。
当家主母不靠谱,少堡主夫人的妯娌也不靠谱,叫他们这些下人都忍不住要为她提心吊胆,这样的婆母,这样的妯娌,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黎浅浅这厢自有刘二早早就把此情禀报了,蓝棠与季瑶深虽往来不多,但好歹也是好些年交情的,听到此,同为准新嫁娘的她,忍不住要为她担心起来。
“放心放心!商少堡主早知他娘是这么性子的人,他能没有准备吗?”
“准备什么?”蓝棠正在试嫁衣,闻言忍不住转头要问,云珠忙把她的头转回来,才免了绣娘一针戳到她眼睛里,绣娘被吓得不轻,腿都是软的,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你安份点,在试衣服呢!”黎浅浅想了想,索性给她点了穴,叫她再不能妄动,蓝棠苦笑,就听黎浅浅安抚绣娘,“好了,她不会再乱动了,赶紧做事吧!”
绣娘勉力点头,腿还是软得跟面条似的,还是云珠撑着她,才把事给做完。
蓝棠等绣娘把衣服弄好,收拾好走了,才开口道,“可以给我解穴了吧?”
黎浅浅的回答是,一道指风弹过,蓝棠随即松了口气,坐到炕边坐下,双手伸到在熏笼上取暖。
“你还没回答我,他准备什么?”
“人手啊!”黎浅浅笑了下,递了杯热茶给她,“你觉得,能一下子就把季芳宜母女挑翻,还让平亲王只能隐忍下来,商少堡主会是个傻的?”
当然不是嘛!不过商堡主夫人是他亲娘,孝道压着,他不好做得太过。
“如果他娘己身不正呢?”黎浅浅早知其中猫腻,只不好对众人言。
蓝棠看着她良久,问,“你知道些什么?”
“没有证据,只能说是谣传罢了!”黎浅浅避重就轻,蓝棠却是郑重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只盼他家的事情,别在我婚礼那会儿闹出来。”
“放心,放心!商少堡主的人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这个月就赶回来。”
他们人虽赶不回来,但送消息回京却无碍。
不过黎浅浅做主让人卡住,刘二问她,“您打算卡到何时?”
“至少等棠姐姐出阁后再说。”
刘二算了算时间,商少堡主迎亲的日子就在三天后,也不差这一时了,便亲自带人去把消息给卡住。
商少堡主倒是没想太多,迎亲这天,循例又问了身边小厮,小厮摇摇头道,“还没传消息回来,兴许是路上耽搁了。”冬天嘛!天冷的要死,就算用鹰鹞来送信,也得看天候状况如何,是不是适合它们飞行。
凤家庄和瑞瑶教真是有钱人啊!竟然用鹰鹞来传信!小厮心里暗道,一边侍候着商少堡主更衣。
商堡主这头气氛却有些古怪,商堡主夫人婆媳看过季瑶深晒的嫁妆后,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商堡主夫人的侄女们如今没了敢撺掇着主子的丫鬟后,就老实的如鹌鹑一般,就算看过季瑶深的嫁妆后,心里是又羡又妒,也不敢再往商堡主夫人跟前凑了。
商堡主知妻子的性子,昨天晒嫁妆后,妻子竟然不声不响,让他大感意外,后来他让人把长媳的嫁妆单子取来一瞧,立刻就明白,妻子为何一声不吭了。
她大概以为长媳就算是宗室女,也是庶出,平亲王再疼她,又能给她多少嫁妆?日后她这个婆婆还是能压她一头的,谁知,平亲王给季瑶深的嫁妆,竟如此丰厚,还有不少古董珍玩及孤本。
他在心里略估算了下价值,也不禁要为之咋舌,商堡主夫人当年的嫁妆,竟不到季瑶深嫁妆的十分之一!
原以为自己出身豪门,财势便可压媳妇一头,没想到被人反压得喘不过气,而且季瑶深的嫁妆里头,竟然有皇上御赐的如意一对,宫中太妃、各宫娘娘都有赏赐,可以想见从平亲王府出来之后,这嫁妆队伍引起多少人关注。
商堡主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等妻子知道长媳的嫁妆,竟成京中话题后,八成又要气上十天半个月!
京中近来不少人家婚嫁,平亲王府就连办了两场!可顾侧妃所出的女儿,婚礼可比今儿这场要逊色许多,有人就说啦!顾侧妃的女儿都二嫁了,还想要如何风光?
立时就有人提醒他,顾侧妃的真女儿才初嫁啦!二嫁那个是假的,是真女儿的奶娘之女,旁边的人便讨论起来,堂堂亲王之女能被个小小的奶娘偷换掉吗?这要怎么做才不会被发现?
一时间,路边看客们就歪了楼,还有人吵了起来。
季瑶深坐在花轿里头,手握平安果和宝瓶,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倾听外头的人在说什么,很可惜的是,喜乐声大响,沿路还不断放鞭炮,更有喜僮沿路洒喜糖和喜钱,看客们捡到喜钱和喜糖,不由发出欢呼声,让季瑶深也忍不住被染上喜色。
商家的喜事进行顺利,下轿跨火盆到拜堂,一路顺畅无比,商堡主夫人是想使坏,不过她的人只略略一动,就立刻被人拿下带走,纵使她坐在喜堂上看得再清楚不过,却苦无人手去拦一拦。
商堡主夫人对皇权的认识不深,她又没见过几个官,再说了,云天堡所在地的父母官,为了辖内平安,对地头蛇云天堡堡主夫妻,不说百般巴结,也得低声下气的讨好。
商堡主夫人是无知无畏,商堡主却不同,见妻子心急如焚,他倒是老神在在,小儿子见事不妙,派自己的人去捞他娘的人,不想,连他的人也一并栽进去。
府里正热闹着,不少武林人士上门贺喜,他们此来,不止是喝商家的喜酒,还有十天后,凤庄主成亲的喜筵要去。
商堡主一时没想到此节,只见贺客盈门,心中大喜的同时,不由拿小儿子成亲那时的情景来和今日相比。
这一比,可把商程仪的婚礼给比到泥地里去了,幼子长年承欢膝下,外界几乎不知云天堡还有这么一位少爷在,他们那时去云天堡参加喜筵,是为云天堡堡主儿子成亲而来,今日嘛!是为商程涛,云天堡少堡主娶妻而来。
这念头一闪而过,并未在商堡主心中停留,但商程仪看了今天的盛况,再对比当日自己成亲时,心里不免有些愤懑,都是父亲的儿子,他还比兄长早成亲呢!可为什么自己的婚礼那么冷清,大哥的婚礼就这么热闹?
他却忘了,他成亲的时候,是在云天堡,云天堡远在水澜城附近,而他大哥却是在京城成亲。
就算是江湖人,也得谋生吧?京城贵人多,路子多,京城中的江湖人本就比别地方多,再有凤庄主也将成亲,外地来的贺客们来都来了,自然是两家都不落下,于是乎,商少堡主的婚礼才会如此热闹。
此外,他也不看看,他哥要娶的,是谁家的女儿,平亲王之女,皇帝的侄女儿,虽说皇帝自己的儿女都看顾不过来了,压根不记得季瑶深这侄女长得是圆是扁,可人家亲爹都来说了,他做为皇帝伯父的,当然要给点东西,好彰显他与侄女的亲爹关系良好。
皇帝都表态了,宫里的太妃们、嫔妃们自然是不落人后,云天堡宴客是来者不拒,所以才会让商程仪觉得他哥的婚礼稳稳的压了自己一头啊!
他娘可是说了,绝对不会让他哥比他更出风头的!结果呢?气得他五内俱焚,只是他爹在边上镇着,他什么都不敢做,这口气憋得他简直就要得内伤了!
直到礼成,新郎牵着彩带领新娘回了新房,他爹也离开去招呼宾客,他才匆匆跑到僻静处,扶着参天大树的树干,想深呼吸来平息怒火,不想一张口就哇!地吐了一口老血。
吓得侍候的小厮和侍从脸都白了,“爷,爷儿,您,您没事吧?”
“我去请大夫。”
“我去跟夫人说。”
“我去找奶奶过来。”几个小厮要分头行事,商程仪张嘴要阻止他们,不想嘴一张开,又是一口老血,小厮们更着慌了,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般,飞快跑走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自知之明
季瑶深新婚头天晚上,婆家是一团乱麻,小叔子竟然吐血昏头,婆婆忧心小儿子,竟然就一晕了事,而那个很自以为是的弟媳妇华氏,她还以为对方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丈夫吐血,她就只会坐在旁边哭,还要人去安抚她?这是嫌添乱的人不够多,所以硬要来凑一脚吗?
不过她只是她丈夫的嫂子,年纪比她小,才不惯她的臭毛病呢!
换下嫁衣,把脸上的妆卸了化了个淡妆,长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正红牡丹小袄,毛里云纹橘红长裙,髻上插着小衔珠凤头步摇,耳上一对红珊瑚珠耳环,整个人看起来粉嫩嫩喜气得很。
外头宴着宾客,谁也不知后头乱成一团,季瑶深领着丫鬟过来,看了一眼就迅速接手把情况稳住。
侍候的仆妇和丫鬟见来了个拿主意的,心中大定,待季瑶深分派事情让她们做后,她们就有了主心骨,一个个跑得飞快。
华氏坐在丈夫身边抹泪,其实偷偷瞧着,她本来在心里估算着,等会儿要是婆母再不醒来,她就把事情接过来,也好让公爹和大伯子瞧瞧她的本事,反正新娘子今儿不会露面,就算她再能干,今儿这场子也轮不到她出风头。
乍知这亲王女不按牌理出牌,竟然跑来了!?
细品季瑶深理事的有条有理不慌不乱,华氏便知自己及不上人家,心里难受极了,本就哭嘤嘤,也就哭得越发起劲了!
季瑶深朝身边的嬷嬷看过去,那嬷嬷会意,上前柔声劝着华氏,“仪少奶奶,今儿是您兄嫂进门的好日子,可不好这么总哭触人楣头啊!而且仪少爷现如今情况不明,您这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触他的楣头吗?”
这嬷嬷是平亲王特意寻来给女儿的,因搞不清楚商程仪在家中排行,商少堡主不喜这弟弟,没跟季瑶深说太多他的事,只说了他的名字而已,所以嬷嬷称华氏为仪少奶奶。
而这嬷嬷的话才说完,那头商堡主心头就一咯噔,本就对只会啼哭却毫无作为的小儿媳不满,尤其她那嘤嘤哭声着实恼人得很,听到嬷嬷说她啼哭不止,在这大喜的日子是触人楣头时,不禁皱紧了眉头。
可不是吗?
亏妻子还老在自己面前说,小媳妇懂事贴心云云,结果真遇上事情,便只会不管不顾的哭唧唧,啥事都不管。
瞧瞧长媳,虽然今天是新婚,按说是不该出新房,可谁让家里有事,当家主母倒了,小媳妇只会哭,她是长媳,自是要担起这个担子来。
他刚刚也看见季瑶深的手段了,当然,她爹给的人够强大,才能帮衬她理好事,反观小儿媳,她成亲时,华家不是没给陪房,不过那能力……不提也罢。
今天遇上事情了,不该劝着华氏先别哭,赶紧请大夫来,给商堡主夫人母子看病,要知道华氏在云天堡之所以能立足,靠的就是这两位,他们要是有个万一,她也落不着好。
华氏的陪房们什么都没做,只会跟着主子一起哭!
要商堡主说,这帮子没用的家伙,还是趁早换掉的好,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被这些人的哭声给恶心到了。
商少堡主全程袖手旁观不掺和,他知道他爹早注意到,华氏其实哭得并不真心,或许该说,她是以哭为武器,借此为自己换取时间,好思量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是她没想到,季瑶深能力比她强,人家只看一眼,就直接决断如何处置。
季瑶深是真没想要惯着华氏,别说她是小媳妇,拜托!她年纪比自己大,又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难不成遇到孩子跌倒受伤或生病的时候,她也要先哭一场,再来处理吗?
要是孩子伤得重,他有那么长的命,等他娘哭得尽兴之后,再来为他请医诊疗?
还是说因为吐血的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儿子,所以她才有那个闲情逸致?不成,再想下去,她会忍不住越想越多,季瑶深扶着头暗暗叹气,她的人也许不会武,但她们有自知之明,且短短时间就已经和商府的人混个脸熟。
所以很快就有人请了大夫回来,大夫一瞧商程仪的脸色,再一把脉,道,“这位爷是性子急,且思虑过重……”大夫说了一堆话,商堡主听得眉头皱得死紧。
大夫看过商程仪,又去给商堡主夫人把脉,这母子两的情况其实差不多,就是受不得气,把自己憋出病来,大夫诊疗完自有总管请他去开方子。
商堡主叹口气,对长子说,“行了,这里有下人侍候着,你们今儿新婚,外头还有不少宾客要你去招呼。”
“是。”商少堡主也不想在商程仪这里多待,交代人好好侍候母亲,便奉父亲去外面招呼客人了,至于季瑶深,她等人把药熬好,亲自给婆母灌下去,这业务之熟练,看得商堡主夫人的人全都呆住了。
这这这,大少奶奶实在太强了!没想到夫人昏着呢!大少奶奶竟然也能把一碗药给她灌下去,这不算顶厉害的,人家厉害的是,这药汁一点都没漏出来啊!这手段才叫厉害!
华氏看得是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婆母是真昏还是假晕,但能把药一点不漏喂完,这不叫厉害是什么?要她来,她可没办法。
转头看丈夫,她就想,要是大嫂也能帮忙给丈夫喂药就好了!
不等她开口,季瑶深已经先开口问了,“弟媳怎么还不给小叔子喂药啊?这药要是冷了,不知会不会失了药效。”
华氏嘴角翕翕,似不知要怎么开口,季瑶深看她一眼后,就直接点了华氏身边的一个仆妇和大丫鬟,“你们一个把小少爷扶半坐起来,另一个喂药,小心点,别把药洒了。”
仆妇还好,倒是大丫鬟有些羞怯,季瑶深也不说什么,就看着她们把药喂完,她们业务不熟,喂药时,商程仪不张嘴,她们就傻了,还是商堡主夫人身边的嬷嬷看不过去,张嘴指点一二,方才让她们顺利完成任务。
两个病人都喝了药,便要休息,商程仪虽与商堡主夫人是母子,但到底年纪不小,不好同待一室休养,季瑶深让人去请示商少堡主,请他派几个仆役过来,好把商程仪挪到东厢暖阁,商堡主夫人则继续留在正院内室里。
华氏几次想开口,不过都被季瑶深无视,直到丈夫被仆役以厚被包裹,抱出内室时,她才着急拦阻。
“等等,把小少爷放下。”华氏不想让丈夫离婆母太远,因为她不会照顾人啊!她从来只需动动嘴说几句好话就行,几曾摊上这种大事!吐血!昏倒!刚刚大夫说的话,她听的是云里雾里的,完全的听不懂,又,大夫交代如何侍候人时,她也没仔细听,反正有婆婆在嘛!到时交给婆婆就行了!
完全忘了婆婆也晕倒了,也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侍候。
季瑶深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就这样看着她,看得华氏直发毛,正当她要开口时,季瑶深先说话了,“弟媳放心,知道你放心不下婆婆,不过小叔子一日不好起来,婆婆就一天放心不下,婆婆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就安心侍候小叔子吧!他早一日好转,婆婆也能放心养病。”
季瑶深把华氏想将病中丈夫甩锅给别人去的路堵死,还给扣上个大帽子,华氏想不亲自照看丈夫都不行了。
然而季瑶深还是小看华氏了,就听华氏道,“大嫂既知婆母会忧心幼子病况,又怎好让人把他挪去东厢暖阁?暖阁虽暖和,却远不及婆母这里温暖。”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婆母的下人在,丈夫若留在这里,根本就用不着自己侍候,自有婆母和她的人,把丈夫侍候的无微不至。
“母亲这里虽暖和,但弟媳是否忘了,此间还有父亲在?难道弟媳要让父亲受累?”照顾两个病人?
华氏一噎,她竟忘了公爹。
季瑶深并不得理不饶人,笑吟吟的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知道你担心小叔子,所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说话之前,可得先过过脑子才好。”
她们两说话间,商程仪已让人送去东厢暖阁了,奉命来把人挪过去的,是商少堡主的人,他们可不会听华氏的,所以当华氏回过神来,自己己经被季瑶深送到东厢暖阁里了。
正房和东厢之间只有庑廊相连,并无室内通道,不过季瑶深早让人取了厚厚的皮毛围成步障,护着商程仪过去,她带华氏去东厢时,不想浪费时间穿大衣裳披斗篷,便比照办理。
她这一手,可把商家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上好的皮毛云天堡也不是用不起,可是拿来做步障?华氏的下人更是暗咋舌,华家也是富户,但到底不如亲王豪富,瞧瞧人家这一手,华氏的下人不得不服啊!
季瑶深的这些上好皮毛,其实都是商少堡主送的,亏得商堡主夫人不知晓,要是知道了,肯定对季瑶深这长媳更加厌恶。
季瑶深把华氏送进东厢后,便又回正房去了。
这一待就待到商堡主父子把宾客送走,商堡主因妻子和小儿子情况都不太好,席上不免有些借酒浇愁,商少堡主不放心老父,亲自送他回来,不想,竟在母亲这里看到新婚的妻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放心不下,就待在这儿侍候母亲。”季瑶深回道,商堡主听了暗点头,商少堡主却心疼她累了一天,还在这儿待着没得休息。
“用过饭了吗?”
“没。”累过头了,吃不下,而且这里是婆母和公爹的屋子,叫她在这儿用饭,她还真有些别扭。
商堡主让长子夫妻赶紧回房去,看他们离去,方才扶着丫鬟的手进浴间洗漱去。
等他出来,就看到妻子半坐靠在大枕头上。
“你醒了?”
“嗯。”她就没昏好吗?她只是不想面对长媳,一来就把她心爱的小儿媳给比下去了,她能高兴?
商堡主怎会不知她是装的,不拆穿她,只是想给她在长子夫妻面前留点面子而已,再说了,以长子的功力又怎看不出来他娘是装昏?
新进门的长媳不会武,应该是看不出来,不过他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不过人家嘴上不讲罢了!
家里大概就只有吐血后昏倒小儿子,以及只知道哭的小儿媳不知妻子是假装昏倒的了。
也不知是不是前一天发生的事,让商堡主夫人觉得丢脸,所以在新妇敬茶时,她半点夭蛾子都不敢整,老老实实的接了茶,还给了长媳一份厚厚的见面礼。
华氏就更不用说了,开口闭口就是长嫂如何,长嫂怎样,话里话外都是好话,令一早过来认亲的亲戚们有些无法置信,这娘两儿不是一直说要给新妇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怎么什么威都没下,反倒如此老实?
商堡主夫人的侄女们早知姑母和华氏要破坏婚礼,可是她们只看到,姑母的人还没动手就被人押走,吓得她们观礼后,就溜回云天堡公中的宅子,更别说按姑母说的,去勾引表兄了。
早上过来的时候,听说前一晚小表哥吐血昏倒,姑母也昏倒,可把她们吓得半死,以为是商少堡主出手整治的,想想看,连对亲娘和亲兄弟都如此不留情面了,她们要真敢破坏他们夫妻感情,不知表兄会怎么收拾她们?!
因为如此,认亲礼上,她们对着季瑶深,那是再巴结讨好不过。
看到此情,商堡主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暗骂侄女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看到人家给的见面礼丰厚,就没了骨头,对着她讨厌的人诸般讨好,眼皮子也忐浅了!
却不知她娘家侄女们,是知道她们母子机关算尽却样样失算,不敢再听从她的话,免得被她连累,才会对季瑶深示好。
要知道商堡主夫人再怎么作死,都是季瑶深的婆母,商少堡主的亲娘,她们只是商堡主夫人的侄女儿,若有错处,他们夫妻未必会看姑母的份上,轻易放过她们,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别听姑母的话为妙。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该她们掺和的事,还是别掺和的好。
第八百三十三章 热闹的三朝回门
这天是季瑶深出阁三朝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平亲王府就忙碌起来,门上的小厮忙里忙外,不过他们也不用怎么忙,毕竟十二小姐出阁的时候,他们才打扫过一回,才过三天,喜气犹在,比之日前四小姐再嫁,哦,不对,四小姐出嫁那会儿,这府里的气氛是完全的不一样。
四姑奶奶嫁去高家那会儿,府里根本没人知道,她才是正主儿,都以为不过是再嫁的,顾侧妃都失势了,王侧妃当道,府里不免对她的婚事有些敷衍了事,后来知道原来四姑奶奶的奶娘胆子那么大,竟然拿自己女儿偷换了主子,也亏得真正的四姑奶奶聪颖,方能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回门的时候,大家不免要上心些,然而就算她是正主儿,那又如何?她都出嫁了,三爷夫妻和顾侧妃都被拘在院子里头,她不曾在府里待过,所以大家虽表现得比她前一天出嫁时略好些,但也没好到那儿去。
谁让四姑爷没什么出息呢?
要不然,那个假四姑奶奶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跟十二姑奶奶换夫婿了。
小厮们边打扫边聊着八卦,不过当邻家的小厮过来套近乎时,他们就闭口不言了,毕竟这是自己主家的八卦,虽然已经传遍京城,但到底是主家的事,他们不好提。
然而他们不说话,不妨碍邻居家的小厮们自行交流啊!
大伙儿从平亲王府的真假千金聊起,高家虽娶了季芳姝,但和高见琛苟合的季芳宜也成了他的妾啊!大伙儿对此表示不理解,季芳宜可是当真千金养大的,一朝地位下滑到谷底,成了家生子成奶娘的女儿,让她同当了二十几年成奶娘女儿的季芳姝共侍一夫,平亲王到底是疼这假女儿呢?还是疼这真女儿?
疼假女儿,不是该让她成正室吗?让她变成妾,不怕被真女儿欺凌?要是疼真女儿,才成亲就让她丈夫纳小,还是纳跟她交换身份,享受了二十多年富贵的奶娘之女,这是打她的脸吗?
邻居家的小厮们半大不小,说的闲话多是从家里仆妇那里听来的,这边听一点,那边听一点,然后再加上他们自己的见解,胡乱拼凑出来的,当不得真,不过大家也都聊得很起劲。
直到太阳高升,他们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愣是没能从平亲王府的小厮们口中,套得一些新消息。
看样子下回得祭出**,带些好吃的好喝的去哄他们。
满京城都在等着看,平亲王府相隔不到半个月连嫁二女,两个都是庶女,原以为是后头嫁的这个,身世较离奇,毕竟她是在外头长到十岁才认祖归宗的。
谁晓得这顾侧妃所出的庶女四小姐,身世才是真,离奇。
本朝不禁寡妇再嫁,不过这一位也太豪放了,未婚苟合,还被亲爹逮个正着?!简直了!不过呢!只要跟她厮混的男人愿意把她娶回去,这事也就算掩过去了,这世上多少荒唐事,不都是这么处置的?等到生了儿女,十几二十年过去,谁还会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遇上这一位,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可以想见这位四姑奶奶的故事,可以在闲话圈里停留很久很久。
季瑶深和商少堡主并坐在马车里头,夫妻两小声的讲着悄悄话,攸惠则和车夫坐在车辕上,车夫抬眼问她,“少堡主夫人对你可好?”
“好。”攸惠笑,商堡主夫人这两天受到不小打击,先是心爱的小儿子吐血昏迷,她假意昏倒,想要把小儿子和自己都昏倒的事,推到长媳头上去,想制造少堡主夫人克亲的假象。
她清楚小儿媳的能力,一旦自己倒下,小媳妇肯定是要作戏一番,直到确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她才会开始表现,当然,这跟她不是很聪明也有关系,她得花些时间去思考,要如何处理,及下一步要怎么进行。
她不介意往长媳头上泼脏水,一来可以压长媳一头,二来可给小媳妇表现的机会,为小媳妇扬名。
只是一旦她昏倒之后,情况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虽然她是当家主母,但她的人可不是当家主母,季瑶深出面掌控局面,她们无法反抗她的命令,商堡主夫人这两天后悔莫及,因为一时大意,竟使得季瑶深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局面,几乎是把她这个当家主母给架空了。
当然啦!这与她们待着的地方,是商少堡主私宅也有点关系。
商堡主夫人虽是少堡主的亲娘,不过她又不会在京里长住,再说云天堡又不是没有公中住处,商堡主夫妻在此之前,不就是住在那吗?他们是少堡主的人,对堡主夫人只需面上恭敬就是,无需对她忠心耿耿。
于是商堡主夫人就面临到一个难题,她的命令根本没人听,尴尬的是,她的人也不太听她使唤了。
因为,少堡主夫人说了,夫人有恙得静养,任何人都不得令夫人劳累,违者杖责二十后送到庄子上去。
没有人愿意去当出头鸟,大家都怕被冠上不顾夫人健康,故意令夫人劳累的罪名,杖责二十是还好,只消贿赂执刑的人,下手轻一些,也就过了,但送到庄子,这条才是叫所有人忧心的。
因为一旦被送去庄子,若夫人身边还有与她们交好的人,事后见缝插针未必不能有回来的一日,但是,问题就在于,商堡主夫人不会在京城久住,他们夫妻除了是来主持长子的婚礼,还要去凤家庄吃喜酒,然后就会回转。
在堡主夫人未离开京城之前,她们若不能重回夫人身边,这辈子很可能就只有待在庄子上的份了。
她们在堡主夫人身边侍候,都是在堡中有头有脸的人,待遇不说是顶顶好,但至少要比一般富户强得多,可庄子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在夫人身边,连条手绢儿都不曾自己动手洗过,去到庄子上可不会有人侍候她们了!
光想,就叫她们胆寒,所以商堡主夫人这两天过得苦不堪言,从她嫁进商家之后,从没受过如此待遇。
她想跟丈夫告状,丈夫和长子却都在她面前,说长媳考虑周到,还说,有媳如此,她大可安心养老了!
气得商堡主夫人差点真的昏过去。
攸惠等人为此高兴不已。
华氏也是有口难言,丈夫是真的吐血,不是假的,是真的昏迷,不是装的,所以侍候起来是格外吃力,虽然婆婆派人过来帮忙,可是还有长嫂派来的人在旁盯着,说什么帮忙她早点学会如何侍候丈夫,免得委屈了小叔子!
华氏气得半死,可她一个人真的没办法侍候还在昏迷的丈年,所以她只能忍着嫉妒,把自己的陪嫁大丫鬟推出去,帮忙侍候商程仪,谁知长嫂又有话说。
要她给大丫鬟一个名份!
什么名份啊!不过是帮忙侍候男人洗漱,这样就得给名份?
她本来要闹到婆婆求个公道的,谁知那贱人竟然先她一步,把这事捅到公爹那里去,公爹竟然认同贱人的说词,认为她该给大丫鬟一个名分。
华氏简直要气疯了,可是没用啊!倒是大丫鬟们很开心,因为她们本来就是预备给姑爷做姨娘的,华氏婚后来小日子,是安排她们侍候姑爷了,可事后却不给她们通房丫鬟的名份,她们失了清白不说,还得忍受主子时不时突如其来的妒意。
夫人疼华氏,明知她们**于商程仪,却不曾为她们说话,只是在华氏暴怒时,温言劝几句罢了,可那根本没有用,华氏还可能因为她开口,反对她们出手更为狠厉。
没想到为她们出头的,竟然是主子口中说的贱人。
因此,几个升格当了通房的华氏大丫鬟们,都悄悄向季瑶深的人示好。
人家也许无心拉拢她们,但她们得了人家恩惠,总得有所表示才成。
所以华氏意图在季瑶深回门的礼上作怪一事,就被她们捅给了攸惠,攸惠一查一个准,她去请示季瑶深,季瑶深只让她把那几匣有问题的礼收起来,“等着,总有咱们回礼的时候。”
也是。
攸惠见她有主意,便依言收好,等机会回报给华氏。
王侧妃在二门上亲迎,商少堡主下车后,就被大小舅子们簇拥着去见平亲王,季瑶深扶着攸惠的手下车,看到她姨娘小蒋氏牵着幼弟站在王侧妃身后,她露出笑容,对她们微点头,季耀珏看到她开心的叫姐,接着就想挣脱小蒋氏的手,不过小蒋氏把儿子的手扣得死紧。
她嘴角的微笑有些僵硬,本以为顾侧妃可以帮她把女儿留在京城,谁知顾侧妃竟然失势,连带着三爷夫妻也被拘到顾侧妃身边去了,小蒋氏怎么也想不到,顾侧妃身边那些眼高于顶的仆妇、丫鬟,竟然全都被杖毙了!
顾侧妃大概都不知道,那些人被杖责后,送回去不久就死了!她们的家人也都不知去向,最让小蒋氏害怕的是,季芳宜的身世了!
府里对真假四小姐的事议论纷纷,小蒋氏因为娘家不显,又远在水澜城,往来的人不多,为她接生长子耀珏的王产婆难得和她投缘,时不时会趁进府时来看她。
王产婆悄与她说,那个成姝确确实实是成奶娘的女儿没有错,因为是她接生的,至于季芳宜,那也确实是顾侧妃所出,她不懂,怎么会突然传出这样子的消息来,还生生把假的当成真,真的贬做假。
因是回门,虽然平亲王妃被禁足在正院里,但她仍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也是平亲王众子女的母亲,所以季瑶深回门,还是得去正院外给她磕头。
王侧妃掌家,自是要招呼娇客,季芳姝也回娘家来了,季瑶深在王侧妃的引介下,与这位才认祖归宗的姐姐见礼。
季芳姝出手颇为大方,在一众姐妹中,她给的见面礼算是蛮丰厚的。
几位嫡姐看到季瑶深,仍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不过看在她们亲娘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的份上,季瑶深也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其他几位庶姐妹,因从季瑶深这里得了好处,言词上颇为亲近她,这让嫡姐们看了更是恼火,不过她们都知道季芳宜婚前几次谋算,顾侧妃还跟小蒋氏说好,两人的女儿易嫁,只是没想到顾侧妃和季芳宜的手段如此低劣,竟然让季瑶深一次次的逃了过去。
她们是旁观者清,且这段日子以来,她们无数次反思当初的失败,这让她们得到了一个结论,商少堡主,她们的十二妹婿早在那时,就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季瑶深了吧?
那回能让季瑶深折了腿,简直就是撞大运了!
顾侧妃和季芳宜之所以会失败,应该也跟他有关系,毕竟有哪个男人会乐见自己的相中的未婚妻被人换掉,然后把一只破鞋塞给他?想明白这点后,嫡姐们就算看季瑶深再如何不顺眼,也不敢明着对上她了。
不过顾侧妃她们没成事,也算好事,只要季瑶深远离京城,相信假以时日,父亲总会消气,到时想把母妃救出来就不再是难事了。
她们还不知道,她们的好兄长世子马上要再坑娘一回,宋家已和他搭上线,宋渺渺即将进门。
宋渺渺一进门,就将引爆平亲王父子之间的战争,平亲王府从此永无宁日,平亲王妃想解禁,无异是缘木求鱼,难如登天了!
好不容易用过饭,季瑶深终于有时间去见亲娘了。
小蒋氏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到女儿,她泪如雨下,美人总是较旁人占便宜些,跟着季瑶深回娘家的丫鬟和仆妇们,几曾见过这似水做的美人儿,看到她哭,都心生不忍。
季瑶深却是摇了摇头,拉着亲娘的手,说:“姨娘,我们时间不多,你要哭,等我话说完之后,你再哭吧!”
小蒋氏被女儿如此不贴心的话一噎,差点没噎死,扫了女儿身后那些人一眼,见她们看向女儿的眼隐含着怒气,小蒋氏心一松,一个不防便让女儿拉到炕上坐定。
“打水来让姨娘梳妆。”季瑶深边交代边让侍候的人退下,然后才对小蒋氏道,“您女婿待我很好,姨娘不必担心,我不知几时会离京,也许是开春之后,但女儿总归是已经嫁作人妇,不好回娘家来,所以有些事,要交嘱咐姨娘。”
“嗯,我知道。”
小蒋氏边抹泪边听着,季瑶深幽幽低语,也不知亲娘听进去多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一会儿再交代她放在姨娘身边的人便是。
临行依依,母女两终需一别,等告辞出来,上了马车,商少堡主就看到新婚娇妻红红的眼眶,心疼的拉了她的手,道,“如今亲王妃和顾侧妃已然失势,王侧妃当家,相信有她在,你姨娘的日子会好过些。”
“也是。”
他们还不知道,平亲王府风暴即将来袭。
第八百三十四章 舍不得
黎浅浅对平亲王府即将掀起的风暴,一点也不在意,假的,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思?这可是平亲王世子自找的,可不是她算计的,难得有这么个好机缘,怎能不帮搭把手呢?
所以一心思再嫁给凤公子的宋渺渺,就在娘家人撮合下,让平亲王世子给纳进门了。
随她回宋家来的婆家侄子侄女们,虽跟着她来了京城,不过却没跟进王府,而是在京城买了座宅子,宅子不小,还附带了一座庄园,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庄园的佃农。
高家家资丰厚,不需旁人出钱,只是主子们到底年幼,需要一个长辈镇着,不让外人欺凌。
虽说宋渺渺是女流之辈,但宋家庄在江湖上有些名望,现在宋渺渺又攀上平亲王世子,之前算计着高家,想从中谋好处的人,就得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格对上平亲王世子了!
黎浅浅之前就派鸽卫去和宋渺渺婆家子侄交好,其中一名鸽卫年纪与高家大房长子相近,借着带人出游时,让对方听到市井间对高家之事的议论。
那孩子也聪明,听闻后竟不动声色,回去之后,他不敢派他爹娘留下来的人去查,而是亲自去凤家庄分舵买消息,他果然在凤家庄给的消息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如此,他对舅家颇为冷淡,不过他舅舅们不曾起疑,在他们心中,他们还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却不知骤失双亲的孩子一夜成长,本就聪明的他们将查到的线索拼凑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查清楚,他们的祖父母、父母因何而亡。
现在不发作,只是在等待时机。
宋渺渺如愿来到京城,可惜她已非自由身,初入王府的她,甫进府就被平亲王府的富贵给眩花了眼,她再嫁,并没把闺女带进门,而是留在京外高府,小姑娘身边不止有奶娘丫鬟,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派来的嬷嬷和管家。
有这些人侍候着,又有堂兄弟姐妹们陪着,小姑娘就没想过她娘。
宋渺渺也不是个顶称职的娘亲,每旬会有人进府来,跟她禀报京外高府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已足够,她现在想的是,尽快生孩子,尤其是生儿子,好让自己能在平亲王世子的内宅立稳脚跟。
进门没几天,宋渺渺就发现世子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因为他亲娘平亲王妃,竟然被拘在正院,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王府中,当家主母被夺了当家大权,她的儿媳都已进门,且育有子女,按说这当家大权理应交到世子妃手里吧?平亲王却把掌家权交到侧妃们手里,最近,另一名侧妃不知何故中箭落马,也被拘起来了,连同她生的儿子和媳妇一起,最奇怪的是,这位侧妃身边竟然只有儿子和媳妇侍候,原本侍候她的人全都不知去向。
宋渺渺的人打听许久,只打听到这些事,让她不禁有些灰心,想当初她甫入高家门,她的人不到一天,就把高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底全都摸透了。
没想到才短短几年,她们的功力竟然退步如斯,真是太叫她失望了。
她却不想想,高家是什么人家,能和平亲王府相提并论?想当初黎浅浅不过想安插人进来,就已经不好办了,她一个世子的妾,带进府的下人,又有几人放在眼里?能打听到这些事情,全是拜送出去的银钱所赐,宋渺渺出手大方,让人不禁想到才出阁的季瑶深。
然而她们两的身份可是天差地远,一个虽是外室所出的庶女,但人家亲爹是平亲王,一个则是世子才纳的妾,还是个二嫁的,前头的丈夫、公婆和丈夫的兄嫂们,全都是被她克死的,这摆明了就是个扫把星,就算长得再美,玩玩也就是了,世子何需把人给纳进门哪?
宋渺渺大概想不到,她的人去打听,所得的消息虽不尽人意,但她的人也被人套了话,把宋渺渺的老底都给揭了。
宋渺渺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听人说起季瑶深的事时,不免好奇,毕竟瑞瑶教天宝坊、锦衣坊中卖的衣服首饰可都不便宜,不想平亲王府的这位姑奶奶竟然和瑞瑶教的黎教主相熟,熟到跟季瑶深去铺子买东西,竟然可以享有优惠折扣。
后来又听说,季瑶深代母返乡探视重病的外祖母,黎教主作陪护送时,宋渺渺不由把手中罗帕绞了又绞。
如果她早一点到京城来,是不是就能和季瑶深打好关系,然后借此攀上黎浅浅,或许她就不会被世子纳进门了!她和凤公子也能成双成对了!
宋渺渺如今是妾,出入不似以往自由,黎浅浅交代刘二,派人盯着她,时不时喂点消息给她。
宋渺渺人美心思灵巧,偏生时运不济,她看上的,人家压根不知有她这个人,她看不上的,偏偏爱凑到她跟前来,要是在她尚待字闺中时,就遇上平亲王世子,那也就没凤公子什么事了!
她前婆家虽说不定能逃过一劫,但可以肯定的是,被人说成是红颜祸水扫把星的,就不会是她。
可惜,她是在丧夫后并对凤公子起了心思想再嫁时,遇上了平亲王世子,面对霸道强悍又有权势的平亲王世子,宋渺渺无法拒绝,如果他后宅里没有那么多女人,也没有儿女成群,或许她真能定下心来,好好与他过日子。
偏偏他不止有妻有妾,还儿女成群,最可恶的是他风流成性,招惹她把她纳进门后,他便又撒腿追逐府外偶遇的一清纯少女去了。
这让她甫进府门,就传出不得宠的消息。
再加上不时听说世子在外头的消息,这真是让她又急又气又恼,想找人商量,就只有跟进府的一个陪房媳妇一个大丫鬟,其他不是还小,就是啥也不懂,只有一把力气的粗使媳妇。
纳妾进门和娶妻可是不同的,这妻进门时,有陪房数房,陪嫁丫鬟数名,还有粗使丫鬟、仆妇,妾嘛!亲王府的妾又有分可上玉牒的侧妃和夫不上玉牒的夫人和美人。
但那是亲王,世子又不一样了,宋渺渺是嫁过人做元配正室的,她最清楚两者之间的差距和不同,可是她又不能拒绝世子,只能在进门前,与世子谈条件,世子乍见美人儿,心痒难耐,对她所提条件那是无一不应的。
所以宋渺渺带进门的丫鬟仆妇看起来虽不多,但实际上,她利用世子帮她弄了不少人进门。
但这些人不过是下人,办事、打架是行,却没个能帮她出主意的,想要有人帮出主意,还得找娘家的父兄。
高家那些小鬼,她是瞧不上的。
黎浅浅一边忙着蓝棠的婚事,一边留意着宋渺渺在平亲王府的情况。
刘二忙得脚不沾地,幸好刘易带着人赶过来帮忙了。
蓝棠出阁前两日,便搬进御赐的蓝府去住,嫁妆自然也都备好了,黎浅浅让章朵梨和高灵儿陪蓝棠住过去,自己则是直到出阁前一天才过去相陪。
换地方住之后,蓝棠总算表现出新嫁娘忐忑不安的情绪来了,章朵梨看了直笑,高灵儿却被来催妆的护史公子们拎回分舵去,开什么玩笑,就算她是新娘子的好友,但她可是凤家庄的人啊!是凤公子亲娘收的义女耶!凤庄主成亲的大好日子,她怎么可以赖在新娘子这里,不回去帮忙招待客人?
高灵儿就这么被拎回去了,她的侍女们个个掩嘴窃笑,紧跟在主子身后回了凤家庄分舵。
当黎浅浅赶过来时,就发现蓝棠身边少了高灵儿,一问方知原由,不由也笑,“这样也好,至少明儿有人能在新房里帮着你。”
蓝棠嘴角微抽,完蛋,她肚子开始作怪了,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忙拉着黎浅浅问,“那位宋大美人情况如何?”
“很好啊!”黎浅浅笑,让春江把她准备给蓝棠的镜奁交给云珠。
云珠接过手一瞧,黄花梨木制的镜奁很是大方简洁,上头的龙凤呈祥刻纹线条简单利落,每一个细节都精心打磨过,没有一丝棱角,触手温润圆滑,放到桌上打开一瞧,最上层摆了一套金累丝牡丹镶红宝头面,是天宝坊新出的。
最上层一挪开,底下的几层分左右展开,每一层摆的都不同,第二层放的是步摇,有云头、凤头还有仙人楼阁的,第三层放的是玉制簪子,有牡丹、百合、莲花等各种不同的花,第四层则是镶宝花簪,有金制也有玉制,第五层则是耳环,再下一层是手镯,第七层则是项圈,第八层摆的是项圈上的小饰品,有整套瓜果、有百蝶,还有各式吉祥寓意的小饰物。
最后一层则是戒指,加上装有镜子的顶盖,共十层意寓十全十美。
章朵梨见蓝棠看怔了,开心的拉着她的手,道,“这是浅浅和我,还有灵儿一起设计的,你瞧瞧好不好!要是好用呢!浅浅说她让人再做来送我和灵儿。”说话间,倒似要逼她赶紧说好用,然后好催黎浅浅赶紧让人做她和高灵儿的。
“好看,真是好看。”蓝棠细瞧里头的首饰,每一件尽皆精品,且都是之前她们去天宝坊看样图时,她说好看的那几样,不过天宝坊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她只挑了几样,便把这几样搁下了,倒是没想到,黎浅浅竟然不声不响的备下来给她添妆?
章朵梨看着她眼眶微红,忙岔开话题,云珠把镜奁收起来后,和春江、春寿去厨下准备饭菜,今天的晚食是蓝棠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明天虽是午后才来迎亲,但用早食和午食时,蓝海都在外招呼客人,根本不可能来陪女儿一起用饭,所以晚食,算是蓝棠在娘家,与父亲共享的最后一餐了。
自然不可能等闲视之。
蓝府的厨子好不容易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自是要好好发挥一下,只不过主家用的不多,让他颇为失望,还是把食盒送回来的小杨柳安慰道,“明儿棠姐儿就要出阁了,蓝老爷哪有心思用饭啊!就算你给他送上龙肉,他也没心情吃好吧!”厨子这才开怀。
离了厨房,青儿忍不住说她,“你跟他说那些干么?”
“自然是为了咱们的肚皮着想呗!棠姐儿明儿出嫁,但咱们几时回黎府,可还不晓得,要是要一气住到棠姐儿回门,你算算咱们得在这府里吃几顿饭,要是他今儿受了打击一蹶不振,连着几天做的菜都不怎么样,岂不是委屈了咱们的肚子?”
青儿一听,有理,便不再抓着这事不放。
因蓝棠的亲娘去世多年,出阁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不得不由叶妈妈代替她来教蓝棠,饶是叶妈妈年岁已大,可说到这洞房花烛夜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虽然她说的语焉不详,交给她的画册也简单到粗暴,幸而蓝棠懂医,所以她不止听懂了,也看明白了,蓝棠便捧着红的滚烫的脸蛋上床睡觉。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被人叫醒了。
全福人是黎漱出面请来的,是福清山庄的少夫人,她父母双全、公婆也双全,且一双儿女聪明可爱,她自己又是个和善可亲的,黎浅浅她们与她一见如故。
蓝棠紧张到胃痛的情绪,都在她温婉笑语下得到了缓解,黎浅浅直到这会儿,才知她竟然紧张到胃痛,急忙让春江去找蓝海拿药,却被蓝棠给拦下。
“药我这儿有,只是不太敢吃。”
“所以才让春江找蓝先生拿药。”黎浅浅瞪她,让春江快去。
春江轻功不错,很快就从蓝海那儿拿药回来,她递给蓝棠,云珠忙倒水给她送服,这会儿春江才道,“蓝先生听我说新娘子紧张到胃痛,紧张得不得了,当下就要跟我过来,还是大教主把他拦住,叫他看那瓶药适用,让我送过来就好。”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棠姐儿你服了药之后,有什么反应,要立刻告诉我,我好立时去跟蓝先生说。”
“没事了。”蓝棠笑眯了眼,“我就是紧张过了头,我爹这药合用,胃不痛了。”
福清山庄少夫人听了大感好奇,她是知道今天的新娘子,是蓝神医的闺女儿,却不知新娘子也通医理。
忍不住开口请教一二,蓝棠大方回答她,说到她擅长的医理,再加上刚刚已经服过药了,因此一聊起来,她就忘了不适。
黎浅浅等人看新娘子如此有精神,心下大安,她朝春江打了个手势,春江会意离去,不一会儿就又回来,在黎浅浅耳边小声道,“大教主说没事就好,等蓝先生醒过来,他就立刻告诉他。”
原来方才春江去找蓝海求助,没想到蓝海一听女儿紧张到胃痛,竟然就嚷着不嫁不嫁了,我女儿不嫁了!并要阻止婚礼,结果被黎漱一掌给劈昏,春江目测大概醒过来时,正好赶上送棠姐儿出嫁吧!
第八百三十五章 心有戚戚
凤家庄这厢喜气洋洋,贺客盈门个个笑容满面,这种日子谁敢挂着脸,就等着秋后算账吧!幸好来贺喜的都很识相,唯独凤庄主那些所谓的亲人们有些尴尬。
与凤庄主有仇的那些人,都让他收拾了,如今是小辈们当家,他们年纪有比凤庄主大的,也有比他小的,但,论辈份全都比他小,有的小一辈,得叫他叔叔,有的小两辈,得喊他叔祖。
初始他们犹如惊弓之鸟,唯恐他会灭了整个家族,幸而当初做决定害死凤庄主一大家子的族长、族老等长辈们过世之后,凤庄主就撒手不管他们了。
不过他们如今的名望早已跌到谷底,族人中就没有半个优秀的后生,别说要振兴家族了,想保住族产不被外人掠夺,就已经让他们绞尽脑汁,本来他们曾经想,凤庄主年纪老大尚未成亲,不若从族里亲戚女眷中,择一而嫁,先把这个大靠山牢牢抓住了,再谈之后。
结果不等他们行动,就听说凤庄主订亲了,准新娘还是新进成名的神医之女。
他们急啊!匆匆赶到凤家庄新址,却遭冷脸,他们亲戚的女眷里头,偏生找不到适合的人选,要相貌出众,又温婉端庄,最重要的是,得让他们拿捏得住,老实说,人是有,年龄倒不成问题,问题是辈份。
若凤庄主不乐意,只消提出这一条,就能打发他们了。
最后只得祭出近水楼台这招,想着先住进凤家庄,然后再谋其他,结果住进去之后才知道,凤家庄招待客人的客院,离主人们住的地方,竟然隔了一座山头?!于是他们又想辙,邀约凤庄主来饮宴,想借此动手脚,好生米煮成熟饭。
没想到人家的理由再正当不过,他忙着呢!就要成亲了,又有凤家庄的事情要管,他能不忙吗?彼时凤老庄主和凤公子兄弟,可都还在莲城的瑞瑶教总坛呢!
他能不忙吗?
本来以为没关系,撑到他成亲,到时候把他们相中的女子送过来作妾也成,反正只要他身边有他们的人在,等到那女人生了儿子,他们就有了新的靠山啦!打小慢慢教,总能跟他们亲近的。
浑不觉他们的作法有何不妥,只一心想着要依仗凤庄主这座靠山,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凤庄主对他们冷淡,凤家庄的人对他们自也冷待之,这让他们很不满,不过凤庄主成亲在即,他们真不敢这个时候找上门去。
而这两天才找上门的,是他亲娘的娘家人,这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要不是凤老庄主当年查过他们的底,乍看他们这皮相,被骗还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当年凤庄主家会惨遭横祸,他们功不可没。
因为如此,凤庄主没搭理他们,这家人想着凤庄主这里不好入手,没关系,这不还有新媳妇吗?
得亏蓝棠父女直到婚前才住到蓝府来,否则早就被他们堵上门了。
蓝府的下人们就成了他们巴结示好的对象,这些下人虽是从内务府出来的,眼皮子应当不浅,可谁让蓝海这主子是个不管事的,黎漱他们进京后,他就很少回府来。
让蓝府这些下人们没油水可捞不说,平时也没啥机会在主子面前刷好感,难得有人送钱上门,不拿白不拿啊!只是拿人钱财,就得帮人办事啊!主子不在,他们也难为无米之炊。
等到蓝海父女回府,他们想尽责,替凤庄主母亲娘家人说些好话,可惜他们别说开口帮忙讲情了,就连他们自己,想凑到主子跟前露脸都难。
也不知这些人是打那儿冒出来的?主子父女怎么就对他们如此信重咧?
吉时到,凤庄主领着凤公子及凤家庄的数字公子、护史公子们亲迎,蓝海没儿子,药王谷是派了人过来,不过都是年纪老大的老大夫们,叫他们的徒子徒孙背蓝棠出阁,蓝海不乐意。
最后由黎韶熙提前实习背妹子上花轿的业务,黎茗熙和黎令熙两个全程傻笑陪同,看得黎浅浅嘴角直抽,因为这两位没抢过大哥,便找她商量,等她出嫁的时候,得从他两之中挑一个背她上花轿。
黎浅浅笑而不答,他们两便又找章朵梨和高灵儿,要求她们两认他们爹做义父,这样她们出嫁时,他们就可以背新娘子上花轿了。
为了这事,这两货闹一天了!
章朵梨有点小尴尬,章老倒是很开心的跟他们谈条件,叫他们两帮忙给章朵梨寻婆家,至于高灵儿,她做为迎亲者之一,却被缠着谈这事,可把凤家庄来迎亲的护史公子和数字公子们笑翻了。
开什么玩笑啊!高灵儿是他们凤家庄的人,她要出嫁,自然是由他们凤家庄的人背她上花轿嘛!这还用得着说?他们只差没指着黎茗熙兄弟鼻子说他们捞过界了。
因为有此事搅了气氛,喜堂上的蓝海依依不舍女儿出嫁的情绪,没了,送女儿女婿出门,他方才又升起不舍之情。
黎漱和黎经时看着也忍不住了,虽然离黎浅浅出孝还有段时间呢!可是日子过得很快啊!黎漱和黎经时不约而同长叹一声,两个人难得同时感到心有戚戚!
暮色四合,凤家庄迎来了新嫁娘,鞭炮声响彻云霄,做为娘家人,黎浅浅等人全都留在蓝府,不过凤家庄分舵那方天空,在鞭炮声响起时,也燃起五颜六色的焰火,黎浅浅带着章朵梨飞上屋顶,春江带着叶妈妈,春寿和杨柳几个则是端着酒菜上房,她们就坐在屋顶上,对着凤家庄的方向举杯遥贺。
正房屋顶上,黎漱、蓝海及黎经时父子也远眺着凤家庄,黎韶熙兄弟喝着酒,章老坐在院子里喝茶,蓝海则是一边抹泪一边喝酒,黎漱看他这模样就来气,转头和黎经时说,“先说好啊!等浅浅出嫁时,咱两儿可不能像他这怂样。”
黎经时笑,拎着酒葫芦对嘴喝着酒,点头应诺。
黎令熙闻言悄与两个哥哥咬耳朵,“我跟你们赌,他们两到时候,肯定要哭得比蓝先生惨。”
“你看爹哭过?”黎韶熙睨他一眼。
黎茗熙也好奇的看他,黎令熙笑得眼弯弯,“肯定的嘛!”
切,原来是瞎猜的!
新房里头,蓝棠端坐在婚床上,高灵儿在一旁作陪,不少江湖友人的女眷也想来作陪,不过全都被凤家庄的人婉拒了。
能进到新房的人,大概就只有高灵儿一个。
至于凤庄主亲生父母这厢的贺客,全都被排拒在新房外,高灵儿悄与蓝棠咬耳朵,她虽才回来不到一天,不过对这些人的底全都了如指掌,谁让凤家庄是卖消息的专家呢!
昨天她会老实被同伴们揪回来,也是因为要回来探这些人的底,她原本以为凤庄主为了喜庆,会让他亲爹族人和亲娘娘家人的女眷进新房,没想到人家疼娇妻啊!压根不在乎因为拒绝让她们进新房,而可能产生的流言。
不过这样也好,谁晓得那些人会整出什么夭蛾子来。
沿路跟着凤庄主来京城的江湖女侠们,本来很想进新房来,瞧瞧打败众人,赢得胜利的女人长什么样子的,可是没想到凤庄主如此霸道,竟然不让她们进新房瞧新娘子,这也就算了,晚点等他们去闹洞房时,她们跟着进去闹腾,就能看到新娘了!
可惜,等来等去,女客这厢都散席了,男客那头还热闹得很,有些女客不胜酒力,离席走了,有些则打定主意要等着去闹洞房。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她们醒来时,竟是在厢房里,凤家庄里侍候的丫鬟们见她们醒了,笑着端来热水侍候她们洗漱。
这厢房里的床是通铺,一间厢房可以容纳十位女客,其中一人忍不住问,“昨儿,有人去闹洞房吗?”
“没有。”丫鬟笑嘻嘻,“听说我们庄主夫人都准备好,只要有人去闹,她就好好招待一番的,可惜没人去,庄主夫人早上还在抱怨,她准备的药丸子无用武之地。”
女客们这时才浑浑噩噩的想起来,凤庄主的新娘子,她爹是神医啊!知道东齐神医是个怎么样的人吗?这位蓝神医跟他,会不会跟他一样,也爱钻研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啊?
要真是如此,他肯定不会吝惜给女儿备上一份,一旦惹毛了蓝神医的女儿,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药丸惩治人?
因酒席上喝多了酒,这会儿,她们虽知道了一个大消息,反应却有点不尽人意,反应忐慢了,让侍候的丫鬟们颇有点失望。
不过她们如此,想来别的女客也这样吧?那她们就不算输!
蓝棠不知道,庄里这些丫鬟拿她去吓人,还为此下了赌注,她刚一起身就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觉得酸软无比,披上衣服双腿踩到床前脚踏时,她只觉膝盖是软的,脚是抖的。
凤庄主一身清爽的从浴间出来,看到她皱成包子的脸蛋,忍不住就笑了,蓝棠抬眼看到他,先是被丈夫的男色所惑,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动,直到他俯身,唇瓣被人衔入口中,密密的辗压许久,她才因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他一把,当然是没能动摇他半分,直到他主动离开,她方大口喘气。
“累了?”
腿软了!腰酸死了!喉咙刺痛,全身酸痛啊!不过她一句抱怨都没说出口,只拿一双眼委屈的看着男人。
凤庄主笑,伸手给她倒了杯热茶,蓝棠一喝就知,这是润喉的,然后就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昨晚上的放肆,她好像喊了一晚上啊!难怪喉咙刺痛啊~~~
羞得没脸见人啦!!!!!
等新人出现在正厅,要给长辈敬茶,和亲戚们认亲时,厅里等候的人们,已经等得都没脾气了。
对,凤庄主生父的族人们,生母的娘家人们全都在座,他们都想着要巴结凤庄主,可这家伙不好控制,没关系,他们可以从他新婚妻子这头下手,只要他看重她,就有了弱点,他们只要拿捏住她,也就有了拿捏他的法子。
至于那些江湖侠女们,则再次被告知凤庄主的妻子是神医之女后,起了畏怯之心,要知道,人家对那些想闹洞房的人丝毫不惧,还想了辙收拾他们呢!对他们没有出现,还颇感失望呢!
这表示什么?表示人家有底气,她们有吗?
所以用过早饭之后,她们就陆续离开凤家庄了。
凤老庄主看义子和儿媳妇进来,脸上笑意掩不住,再一瞧,他们两掩在袖子底下的手,十指紧扣,他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深了,连道三声好,数字公子们也跟着叫好,护史公子们虽没那么外放,不过从他们脸上的笑意看得出来,他们都很高兴。
凤家庄几年没有喜讯传出了,如今终于有喜讯,可真叫人等累了!
凤庄主带着妻子一一敬茶认亲,到他生父族人这里,蓝棠原以为要下跪行拜礼呢!不想却是他们对凤庄主夫妻下跪见礼。
蓝棠吓着了,大大的退后一大步,还差点因腿软趔趄跌倒,幸好凤庄主扶住她的腰,才没让她当场出丑。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他们是小辈,见了我们,下跪见礼是应该的,你可别失礼了。”
他们是小辈?“可是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
“那是。”凤庄主为妻子介绍,“这是新上任的族长,他得管我叫叔祖,这一位是大长老,是我大堂兄的儿子。”所以得喊他一声叔叔。
一通介绍下来,蓝棠总算明白了,他亲爹家来的,全是小辈的,不是喊他叔叔,就是喊叔祖,还有人得喊他曾叔祖呢!这辈份大的让人咋舌。
另一边则是他舅舅家,来的不是他表哥就是表弟,倒都是平辈,不过面对他,却都是一样巴结讨好的表情,嘴上说得十分客气有礼,不过蓝棠一听就感觉出他们的心口不一。
当年凤庄主家出事,他们全当他一家死透了,他们没敢对凤庄主家的财产下手,有他父亲的族人在,也轮不到他们拿好处,但他亲娘的陪嫁及嫁妆呢?全都被他们拿走了。
凤庄主亲娘是嫡女,来的这几个表兄弟的父亲是庶出,嫡女出嫁时,嫁资丰厚可谓十里红妆,一朝出事,这些产业就全落入他们父亲之手。
坐享富贵十多年,谁想得到,姑太太的小儿子竟然没死!
想当初,他们拿了好处,还想讨得好名声,对外说的很好听,是怕自家姑太太的产业凋零,方才不避嫌的出面为她经营产业。
现在人家儿子活着回来了,他们能不把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吗?他们来巴结凤庄主,也是想要从他手里,将这些产业给弄回来。
只是他们和凤庄主亲爹的族人一样,对这位一点也不熟的表兄弟,真不知要如何下手啊!
双方交换了个眼神,不禁心有戚戚,这货如此难搞,老天爷当年怎么就没把他给收了去?
第八百三十六章 胡话
凤公子对大哥的这两家亲戚颇关注,凤老庄主冷眼瞧了半晌,对侄子说,“不用理他们,他们就会自己作死了!”没必要浪费时间搭理这些人,凤庄主如今是他儿子,跟那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初凤庄主回去处理的时候,就趁机分宗,这些嘴上喊着他叔叔、叔祖的家伙,其实和他已是旁人,就算凤庄主认祖归宗,也同他们没有关系,再说他现在姓凤,他分宗是将他祖父母、父母叔伯和兄长们另成一族,虽然他们都已过世,不过凤老庄主和他说好了,日后次子可归宗,延续他亲爹一门的血脉。
至于他生母娘家,他娘在世时,他们就不曾帮衬过,他家会出事,也是拜他们所赐,现在还想从他这里讨好处?当他傻呢!
凤庄主夫妻两去给凤老庄主夫人、凤老公子夫妻上香,凤老庄主由凤公子扶着离开,把凤庄主那些欲言又止的亲戚晾在脑后。
不过凤公子到底多了个心眼,命玄衣派人盯着他们,交待完,玄衣领命而去,凤公子转回头见凤老庄主似有不满,轻笑道,“侄儿知道您的意思,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使得万年船。”
“也罢!既如此,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
凤老庄主回到住处后,让凤公子把庄里送过来的信给他,凤公子知他真正想看的是什么,也不多言,径自从多宝格上取来一桃木匣,匣子里摆的全是关于凤乐悠儿子的信件。
他二哥大概是闲得很,信里不止写那小家伙的事,还每封信都画了小家伙的画,像是长牙了,小家伙发烧哭个没完,还特爱咬人,虽会叫人了,不过他懒,就是不肯叫,得拿他想要的东西逗他才肯叫人,但还得看他心情,好呢!他就多叫几声,还赠送大大的笑容,并讨抱抱,心情不好呢!就算亲亲抱抱举高高,也不肯叫人。
总之,是个超有个性的小孩。
凤二公子信里偶略怅然的表示,有时,会在小家伙身上,看到了他娘的影子,记得凤乐悠幼时略傲娇的要人哄,她若心情好,就理你,心情不好,连甩都不甩人。
偏偏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居多,凤公子对她的印象并不好,他们那个不是爹娘手里娇宠的宝贝,个个都是要人哄着的,爱发脾气要人捧着哄着的凤乐悠,是所有小伙伴都讨厌的对象。
他以为大家都这么想,倒是没想到,他二哥竟然会从小家伙身上,看到凤乐悠的影子,这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小家伙既然是凤乐悠的儿子,像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只要把孩子教好,不让他像他娘那样,脑子不清楚就好。
凤公子却不知,他二哥这信是写给他们大伯父看的,不是给他。
凤老庄主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浑,无知,好骗,是,她是做了很多错事,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他心里能痛快?现在手里有事要忙,但等事情忙完了呢?
他对义子和两个侄儿有责任,要看着他们成家,但多的,就没有了!
凤二公子觉得得让他心有挂念,还有谁比凤乐悠留下的孩子,更适合来牵绊住大伯父呢?没有。
只是这孩子还太小,得有人帮着敲边鼓,才能让凤老庄主对这孩子的感情日复一日变深,终至牵挂不已,他们就只剩这么一个长辈了,凤二公子不想让他早早丢下他们,想让他活得长久一些。
凤公子不知他二哥心中所想,只是觉得奇怪,他们跟凤乐悠的关系没那么好,他哥怎么可能从小侄子身上,看到他娘的影子。
凤二公子这封信,确实是奏效了,凤老庄主心里存了几件事,他想着办好后,就跟弟弟夫妻谢罪去。
至于妻子,他一时半会儿,真说不出来是希望与她再续前缘呢?还是从此别再相见?女儿嘛!他只希望来生,她别再来做自己的女儿了,太辛苦了!
倒是没想到,二侄子存了这份心,看着外孙的画像,凤老庄主不禁回想女儿小时候,才发现女儿的童年,似乎都被他忽略过去了。
彷佛前一天,还在丫丫学语的女儿,隔几天再见到时,她已会走会跑了,再来就又长大了些,会顶嘴了!会跟她娘发脾气!
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现在回想起来,才赫然发现,那不是一天一个样,中间间隔了数月、数年。
凤老庄主记忆力超群,这事,凤公子兄弟、凤庄主都知道,凤二公子祭出小侄子的画像时,就知他会想起凤乐悠幼年的事。
凤公子见大伯父看着二哥那封信出神,不禁要怀疑,他二哥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难道大伯父真因二哥说的,在小侄儿身上看到他娘影子这种一看就知是假话的话出神?
要是黎浅浅晓得此事,就会告诉他,凤二公子写这些,是希望凤老庄主对凤乐悠的儿子起移情作用。
凤公子伸手点了点桌子,抬起头对凤老庄主道,“大伯父,我去黎府看浅浅,您有没有话,要我转达给黎大教主的?”
凤老庄主回过神,笑着朝他摆摆手,“他们不在黎府,在蓝府,你忘啦?”
凤公子略郁闷的道,“没忘!”没忘才怪,看小侄儿那副表情,凤老庄主自然知道他是真忘了,厚道的没嘲笑他。
凤公子从凤老庄主这里告辞离去,来到蓝府时,他还是满脸郁闷,黎浅浅知道他来了,看到他那张脸,好奇的问,“怎么了?是棠姐儿婚事不顺?”话声方落,脸已经沉下来。
凤公子笑着安抚她,“没事,大哥护她护得紧,就连他生父族人和生母娘家人来,都没让他们烦到她跟前去。”
这不是应该的吗?黎浅浅瞪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凤公子笑着把事情交代了,就是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意全到她脸上去了,凤公子看她笑得灿烂,心情更加郁闷了。
还是浅浅善解人意,三言两语就把人开解了。“我在想,你哥大概跟你一样,也不太记得凤乐悠长什么样儿了,只不过是想借此让你大伯父心生牵挂罢了。”
“你是说……”凤公子惊讶的看着黎浅浅,“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阵子你和大哥忙坏了,那有心思想这些,你二哥离得远,看得反而清楚。”由此可知凤二公子怕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能早早在你大伯父身边安排人,一旦他们查觉你大伯父有异,就通知你二哥。“
“也许吧!“凤公子还是有点不太爽,“他可以事先告诉我一声的。”
“你二哥大概也不太确定吧!”黎浅浅看他还板着脸,索性不再说这事,问起其他的事情来,果然不提这事,他的脸色就好很多了,黎浅浅心说,果然,这小子还是孩子脾气,虽然父母双亡一事,让他受了打击,长大了许多,但在她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暴露出原本的性情来。
凤公子说起了今天一早敬茶认亲的事,嘲讽的说起凤庄主生父生母的不靠谱家人们,“我让玄衣派人盯着他们,我怕他们两家会串连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做得很好。”黎浅浅看他的脸瞬间迸发出光彩,不禁失笑,然而还是得提醒他一声。“回去之后,就去跟你大哥说一声,毕竟那是他的亲人,得让他知道,你派人盯着他们,是为他好。”
“我懂。”
黎浅浅和凤公子这里如沐春风,谈得投契,却不知平亲王府内院风暴渐生,第一个遭受池鱼之殃的,就是小蒋氏。
这事说起来真是乌龙,宋渺渺进王府之后,就被世子冷落,世子后院女人众多,世子亲娘失势,世子的位置也不知稳不稳,世子妃和世子感情不睦,世子风流,三天两头的就打外头给她们带新姐妹回来。
宋姨娘生得绝美,羞人答答怯生生的娇模样,别说世子见了心疼,就是女人看了也会心生怜惜。
然而越是这样的女人,世子的女人们防得越紧,谁都不想跟这样的女人争宠,因为肯定争不赢,没想到宋姨娘甫进门就没得宠过,世子回府就没进过她的房,这让不少人私下耻笑不已。
宋渺渺暗恨,这男人逼迫她的家人,把她送上他的床,这男人得到她之后,就将她抛到脑后,把她圈在王府里,令她从此只能在平亲王府里老死。
这让一心思嫁凤公子的她如何能忍,世子又空着她,她又是江湖中人,自小自由自在长大的,会武,虽不精,但这满王府的女人,还真没一个是她对手。
世子既然让她不痛快,那么就别怪她让他也不痛快了!
世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并吞高家财产,才纳进门的宋渺渺是个狠角色,王府护卫们压根不知世子这位新姨娘的来历,当向来平静无波的内院,突然窜出个黑衣夜行人,可把当日值司的护卫给吓坏了!
这谁啊?王府内院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赶紧逮人啊!
一阵鸡飞狗跳,把内院搅得风云变色,王侧妃脸都绿了,跟在平亲王身后,气得不住发抖,一行人来到黑衣人最后落脚的地方,抬头一瞧,竟是小蒋氏住的院子。
平亲王正要喊人去开门,小蒋氏抱着孩子出来了,侍候的下人簇拥着她们母子,看到平亲王等人,小蒋氏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王爷,王爷,儿子,儿子……呜呜呜呜……”
平亲王只得问旁边的人,这才晓得,原来那个黑衣人被府卫撵着,一路狂奔最后慌不择路,跑到小蒋氏的院子来,小蒋氏正哄儿子睡觉呢!突然跑个人进来,全身穿黑,连脸都抹成黑色,小蒋氏还在想,这人脸都黑的,旁人看不到他,这走夜路,岂不要跟人撞一块儿。
才想着呢!人家咻地一剑抽出来抵着她的胸口,吓得她差点把怀里的儿子给扔出去,幸好及时想起来,怀里抱着的是儿子,不能扔,得顾好。
就在那人要开口说话时,季瑶深留给她娘的丫鬟们超常发挥了,一个拿了桌上的茶就往人身上扔,另一个就拿茶盘打将过去,还有一个丫鬟拉了小蒋氏就往外跑,她们这一跑动,其他人也跟着跑,一群人逃到门上,守门的婆子不知究理还不想开门,被一个嬷嬷怒斥一声,才急忙要开门,可门栓锁着门,她一急手汗湿了手掌,这门就更打不开了。
幸好听到了平亲王他们的动静,婆子总算冷静了些,把手在身上用力抹了抹,把手汗擦干,这才把门栓拉开。
护卫们在平亲王示意下,冲进院子里,不过都没见到黑衣人,想来当小蒋氏她们逃往门口时,那黑衣人就从后头逃走了。
王爷都亲临了,竟然还让人逃了!这还了得?护卫统领脸都白了,现在没时间究责,先把黑衣人逮回来再说。
蓝棠出阁这天晚上,平亲王府闹腾了一晚上,季瑶深得了消息,连忙和丈夫一起回娘家探望亲娘和弟弟。
小孩子其实不是被黑衣人吓着的,而是被大人的反应给吓到的,他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全看大人的反应来做反应,小蒋氏被吓得厉害,被她抱着,还差点被扔出去的季耀珏,自然也被吓得不轻。
虽然第一时间就被灌了安神汤,不过还是没睡好,一整个晚上一惊一乍的,极不安稳。
小蒋氏就惨了,就算待字闺中的少女时期,被人针对挑刺,乃至于后来狠心长孙氏下手,她都不曾因此病了,因为如此,才从不曾有人怀疑长孙氏是死于非命。
这次不然,这回小蒋氏是真确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胁,所以安全之后,孩子一交到奶娘手里,她就昏倒了,然后发起高烧说了一堆令人听不懂的胡话。
虽然让人听不懂,但近身侍候的丫鬟们还是感到害怕。
季瑶深回来,丫鬟们一合计,便把这事说给她听,毕竟小蒋氏话里不时出现长孙氏三个字,而且结合她那些胡话,她们很怕,小蒋氏是不是曾对长孙姨娘出手过,听她那意思,似乎还得逞了!
要知道小蒋氏在王府中,最合得来的,莫过于长孙姨娘了!要是因为她这些胡话,而令长孙姨娘对小蒋氏心生嫌隙,那小蒋氏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秘密
季瑶深乍然一听,也是一悚,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们娘两儿认识的长孙氏,可不止一个长孙姨娘,还有一位侯夫人呢!只是她早在丈夫封侯之前就过世,现在不过是追封的。
季瑶深先严令侍候小蒋氏的人不许多话,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要敢说出去,她就剥了她们的皮。
其实不用她交代,众人也不敢往外说,小蒋氏之前所忧,她们也晓得,小蒋氏软弱,能在王府里立足,全靠眼前这位十二姑奶奶,十二姑奶奶前些日子去水澜城探望小蒋氏亲娘时,小蒋氏就全靠长孙姨娘帮衬着,不过长孙姨娘还是中了招。
亏得长孙姨娘不是个多心的,要不然那时就得跟小蒋氏生嫌隙了。
如今十二姑奶奶远嫁,小蒋氏母子必得长孙姨娘帮衬着,现在虽说是较以前好了,至少平亲王妃和顾侧妃都被禁足,也不知何时才会被放出来。
平亲王世子自己后院一团糟,听说前几日才纳回一个再嫁的寡妇,美是够美的了,可惜没本事,没能把世子留得长一点,甫进门就失宠。
平亲王妃想靠嫡子们,让平亲王改变心意,将她放出来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至于顾侧妃?连女儿都被换了,儿子媳妇都关进去陪着了,想翻身?难如登天啦!
至于王侧妃,如今是她当家,小蒋氏女儿远嫁了,儿子还小着呢!她只需要把小蒋氏捧着就好,她不需要也没必要去为难小蒋氏。
除非是平亲王新纳的女人不安份,否则小蒋氏往后的日子,应该再安稳不过了。
季瑶深等人却不知,平亲王的女人们没不安份,是世子大哥的美妾搅出事来,小蒋氏就是被宋渺渺给吓出毛病来的。
季瑶深忙着派人延医,务求赶紧把人弄醒过来,她好问她娘,她昏迷时说的长孙氏究竟是那个,还有,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侍候的人心生不安,连她问,她们都不敢答。
侍候的丫鬟仆妇谁敢说啊!
小蒋氏烧得迷迷糊糊的,说的胡话也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可就她们听到那只字词组去猜测,小蒋氏应该是对她口里的长孙氏下了毒手,她们只知长孙姨娘,可看长孙姨娘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被下了毒手,那遭小蒋氏毒手的长孙氏是谁?
最重要的是,小蒋氏曾喊对方是鬼,说对方已经死了,她女儿本事大着呢!叫她别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些人虽同黎浅浅相处过,可压根不知黎浅浅的亲娘就姓长孙,所以大伙儿猜测,小蒋氏口中的长孙氏,应该是她进王府前认识的,看小蒋氏平日怯弱无能的样儿,谁想得到,她竟会对一个母亲下毒手,尤其明知对方身边还养着一个女儿,听小蒋氏说的,她出手的时候,似乎正值隆冬。
大伙儿光听就觉得脚底直冒寒气,隆冬,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身边带着女儿,一旦这个女人出事,她那孩子能活下来吗?
她们理清小蒋氏的只字词组后,面对小蒋氏时,心里都不由生出惧意,谁想得到,小蒋氏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竟然能狠心如斯!
因此季瑶深问话时,她们谁也不敢说,唯恐漏了口风,会被要保护小蒋氏的季瑶深灭口,所以早在季瑶深来之前,她们就商量好,可以透露些,但真正要紧的就推说她们没听懂便是。
原本她们的举动会引起季瑶深的怀疑,但季瑶深听到长孙氏后,因想到了黎浅浅的亲娘,而忽略了她们的异样。
季瑶深对当年半夜离开黎家小院的事,已经不复记忆,也许是因为那会是半夜,她睡得正熟吧!总之,等她醒来时,发现已经不在黎家小院,而是在南城黎府。
黎府中,姐妹众多,她不愁没有同伴一起玩,很快她就把黎浅浅和黎家小院给忘了,甚至也没想太多。
直到,现在。
当年她娘带她离开黎家小院时,长孙氏是已经死了,还是还没死?长孙氏体弱多病,好像是如此吧?季瑶深抬手抚额,老实说,她真不怎么记得长孙氏的事情了,就连当初住在黎家小院的事,也记不清了,现在叫她回想,她还真想不太起来。
得知小蒋氏是被人吓出毛病来的,商少堡主自然是关心一二,虽知平亲王府的护卫武功不弱,不过他还是特地拨了两个武婢,过来帮忙保护小蒋氏。
平亲王对此虽不满,但女婿也是好意,拒绝不了,也就只能忍下来。
季瑶深担心亲娘,想要留宿,商少堡主自是不会拒绝的,连他都住下了。
就是消息传回去后,商堡主夫人气得直跳脚,可是她又能说什么?不许长媳回娘家住?人家又不是无缘无故跑回去的,她姨娘也不是故意生病,是被人吓到病的,她能反对吗?不行,相反的,还得派送药材、送补品过去给亲家母。
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嫌弃起长媳是庶出的了!
长媳是庶出,表示她亲娘是妾啊!叫她同一个妾室往来,真是让她深感没面子。
不过商堡主可不这么想,要知道,就算他再以长子为荣,他们云天堡到底是江湖人,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许一个女儿给你家作媳妇就已经很瞧得起你了!你还嫌人家给的是庶女?你就不知足吧!
因为这,商堡主再次拂袖而去,把商堡主夫人晾在脑后,将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莫可奈何。
小儿媳还在照顾小儿子,商堡主夫人满腹心酸无处诉,只能揪着丈夫唠叨,可惜,丈夫外头事务多着呢!根本没功夫听她唠叨烦心事。
宋渺渺因大晚上无聊,穿上夜行衣在府里闲逛,竟惹出这件事情来,说她倒霉还真不冤了她,谁没事会大晚上穿夜行衣满府乱逛呢?摆明了要生事,不是吗?可惜没人知道,所以让她逃过一劫。
她却不晓,她从小蒋氏院里出来时,鸽卫的人帮了她一把,另弄了两个穿夜行衣的人,朝不同的方向,把追兵引开了,这才让她能安然无恙回到住处。
鸽卫们对平亲王府比宋渺渺熟悉,他们还曾混到护卫里头过,因此引开追兵后,很快就脱身溜了。
刘二接到消息,立刻就去通知黎浅浅,“我就说她安份不了几日。”黎浅浅摇头轻笑。
刘二却有些担心,“她不得宠,就敢闹出事来,要是得宠,岂不……”
“你高看了她,也小瞧了平亲王世子。”
什么意思啊?刘二不解的看着黎浅浅,黎浅浅却不欲多说,只道,“盯紧她就是。
黎浅浅虽对平亲王世子不熟,不过想象得出来,以他的地位看过的女人多了,宋渺渺美则美矣,但自小就受人追捧,心性脾气肯定都不小,生平唯一受到的挫折,大概就是思嫁凤公子不果。
那会儿她还委屈折腰交好凤乐悠和方束青,想要她们帮忙她,如愿嫁给凤公子,偏偏凤乐悠和方束青姐妹,自己都没落着好,当然也没法子帮她。
之后嫁入高家,虽说高家妯娌众多,可也没人敢委屈她。
所以宋渺渺虽有心机,但不会隐藏,她没机会也没必要学,心里想什么就统统坦露在脸上,偏生自个儿还不自知,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平亲王世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伎俩?
若不是想要取得高家的产业,他会委屈自己,纳个寡妇作妾?他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可得?偏生要纳她?宋渺渺是美,美绝人寰,但,那又怎样?能及得上权势令人迷醉吗?
再美,所有的算计全都写在脸上了,所以,还是算了!他宁可继续去追逐最近吸引他目光的那个小官之女,也懒得回府看宋渺渺那张脸。
至于高家的产业,高家的孩子都跟着宋渺渺到京城来了,老家的产业自是顾不到了,想弄到手,再简单不过了,他纳了宋渺渺,原本会为高家人守护产业的宋家人,自是不会为了高家人,和他对着干。
现在他正愁要如何对高家那几个孩子施恩,好将这几个好苗子,全纳归己有,至于宋渺渺,他还真没心思去管她。
刘二听黎浅浅说完,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倒是不曾想过,平亲王世子会没把宋渺渺放在眼里。”
宋渺渺好歹曾是武林第一美女啊!竟然被平亲王世子如此嫌弃?
“要吸引平亲王世子这样的人,要嘛!是心思真的极单纯,但又不能单纯到蠢,要是有心机,那就得隐藏得极好,至少要让他看不出来,否则就会如宋渺渺一样被他嫌弃。”黎浅浅道。
刘二摇摇头,“倒是没想到,平亲王世子是个这么挑剔的人。”
反正不管怎么样,宋渺渺都已经进平亲王府了,平亲王世子宠不宠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被娘家人逼着进门的,偏还不得宠,这叫自视甚高的宋渺渺如何受得了,受不得委屈,自然就要搅风弄雨。
瞧,这才进门多久,就已经开始不安份了。
刘二除了向黎浅浅回报宋渺渺的事,还有小蒋氏的事情。
“……说胡话?跟我娘有关系?”黎浅浅是原主在大风雪时,被小蒋氏遗弃在小院里亡故后才来的,在此之前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此外也许是因为原主年纪还小,所以有很多事情,长孙氏是瞒着她,不让她晓得。
却不知,她年纪虽小,但人聪明,瞒着不让她知,反而让她更加恐惧跟害怕,人,最怕的事情,莫过于无知。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样的,长孙氏怕孩子知道得多了,会心生恐惧,却不知她越瞒着女儿,反而让她胡思乱想,反倒更加害怕,尤其长孙氏后来还突然死了,这让原主除了恐惧、害怕之外,还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这也是后来,她真被小蒋氏遗弃在黎家小院后,就失去求生意志,放任自己毫无挣扎的死去的主因。
黎浅浅进入时,完全感受不到原主残存灵魂的排拒,因由也是在此。
她不知道,长孙氏的死,是小蒋氏动的手脚,因此在得知季瑶深竟然在新婚期间留宿娘家,不禁对小蒋氏说的胡话颇感兴趣。
“让人去查,看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刘二颌首自去安排不提。
事涉长孙氏,黎浅浅不敢自专,派人去把黎经时父子请过来,刘二把事那么一说,黎经时的脸黑如锅底,黎韶熙问,“确定她说的长孙氏,不是平亲王府里那一个。”
平亲王府里的长孙姨娘,还是他们亲娘的庶妹呢!只不过她和她们亲娘年纪相差老大,长孙氏离家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呢!所以就算知道她是他们亲娘的庶妹,他们也不想跟她认亲。
“应当不是。”黎浅浅看向刘二,刘二便将鸽卫们问出来的话跟他们父子说了一遍。
黎茗熙气愤捶桌,“就知道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
黎令熙沉着脸,看着黎浅浅问,“要不,我去问?”
只要小蒋氏没死,他就有法子从她嘴里问出实情,只不过,若只是要小蒋氏的命,不用人帮,他自己就能搞定,但问话得花时间,而且小蒋氏是被吓出病来的,现在平亲王府肯定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商少堡主夫妻两守着小蒋氏呢!此外,商少堡主为保护岳母,还拨了两个武婢过去保护。
这不啻是给他增加难度。
“咱们不急,不急着这会儿去凑这热闹。先冷一冷,等季瑶深夫妻离开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黎令熙靠上前,道,“这个时候动手,正好浑水摸鱼,不趁这个时候动手?”
“那也不必正热的时候往前凑。”黎浅浅安抚他,“再说了,有宋渺渺在,还怕没机会吗?”
黎令熙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现在去质问小蒋氏了。
反正宋渺渺要不闹事,他们多的是手段撺掇着她闹,黎韶熙则问,“商家人何时离开京城?”
“这不好说。”商程仪吐血后昏迷了几天,虽是醒来了,不过大夫说他气血两虚,得好生将养着,就不知他几时能启程回去。
“我觉得就算他能走了,商堡主夫人也未必答应。”黎韶熙道,这位商堡主夫人偏疼幼子,偏疼到满京城的人都听说了。
黎浅浅看父亲一眼,见他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好吵他,便转过头跟兄长们道,“管他走不走,就算他要赖在京里,也不关我们的事。”
第八百三十八章 揭开
夜深人静的平亲王府,两个打着呵欠的护卫,手按在腰刀上,半拖着带睡意的沉重步伐,缓缓走过王府里长长的夹道,略高的那个嘴里嘟嚷的抱怨着,旁边那个则打了个老大呵欠后,用肩头撞同伴一下,“行了!要不是那个贼,咱们还捞不到这差使。”
年底到了,他们两被催债的人逼得都要上火了,本以为得向其他同僚周转一下的,没想到突然冒出的小贼,让平亲王暴怒,下令加强巡逻戒备。
这是在正常职司外的差使,自然要多算钱给他们,有了这笔钱,他们大概不用跟人借钱,就能把债还上了。
思及此,就对那个贼没那么憎恶了,反对对方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啦!不过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的,小打小闹的小贼,他们还应付得来,要是来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他们可就没辙了!
当然啦!那种强匪又不是傻子,那里不好去,偏要来他们王府送死,他们两武艺是不怎么滴!但其他的同僚武功可都不差啊!
就盼这小贼能经常的露一下脸,让加强巡逻的时间延长,让他们把债给还上就好,再长,他们也吃不住啊!
边美滋滋的想着,边踢踢踏踏的往前巡逻去。
才走没多远,在他们身后就陆续有人从外墙飞跃进来,来人甚至不曾落到夹道里,只在两个墙头略点了下,就飞掠进内宅去了。
两个护卫压根就没发现,继续悠哉的晃悠过夹道,转进另一条夹道去了。
那几道人影才落地,就有人在隐蔽的屋角朝他们朝手。
他们迅速朝那人而去,会合后,内应还没说话,就又有人从墙头掠入,前一拨人略惊讶的相对一眼,后一拨来人倒是没有停歇,他们似乎知道要去的地方,脚步不停的在屋子的阴影和树影中飞掠。
大概是因为之前夜行人闹了那么一场,把平亲王的妾室给吓得不轻,所以虽然月色明亮,府中四处还是点了灯,以利护卫们巡逻,内院是粗壮的仆妇六人一组在巡视,人数虽多,但到底不会武功,只能凭蛮力,真要遇上会武的,那还真是不堪一击啊!
不过内宅,不用仆妇们,难道还用护卫吗?
也不是不行啦!就是几个重点,还是用护卫,毕竟主子的命不能等闲视之。
后一拨进来的人,似乎知道这些仆妇们巡逻的路径和规率,所以每次都掐着点,在前一批人离开,下一批人还没到的空档从容走过。
前一拨飞掠进府的人当中,有人忍不住道,“这谁啊?”这么大剌剌的,好像在向他们示威,让人看了很想把对方拍扁。
“云天堡的人。”黎浅浅回答她三哥。
商少堡主还没把季瑶深娶回家之前,可是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季瑶深,要不然攸惠一个丫鬟,怎么护得周全?
此外,他们夫妻才新婚,就回娘家住过夜,商堡主虽在妻子面前护着长子夫妻,但私心里也觉不妥,所以派了人过来,跟儿子说,住一晚表表心意就好,明儿一早就回来吧!
黎经时父子四人,除黎令熙武功不错,其他三人战场上拚搏可以,这个飞檐走壁就完全不行,所以他们分别是由黎漱、谨一和刘二带着,黎浅浅带着春江,怕一会儿要是需要掳走小蒋氏,有人可以帮忙扛。
因审问时,需黎令熙出力,所以他一身轻松,啥也没带。
只是一靠近他,黎浅浅就敏锐的嗅到了血腥味,黎令熙也没瞒她,当着她的面,把腰间看似装饰用的长方形荷包解开来,里头全是刑求时用的工具。
怪不得血腥味这么重。
“这套家伙已有数年不见天日,这回难得派上用场。”黎令熙伸手爱怜的轻抚过每一样工具,黎浅浅有点不忍直视,黎令熙看妹妹的表情,轻笑一声,将东西收起来。
黎浅浅想到他身上这套工具上的气味颇重,偷偷靠上前,“三哥,你那气味不会引来注意吧?”
黎令熙正担心这个,“你有什么建议?”
“哪,给。”黎浅浅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在外头洒上这个粉,应该一会儿就没味道了。”
“行啊!”黎令熙笑着接过去,打开荷包洒了一点在里头,果然就闻不到味了。
领路的鸽卫瞧着好生羡慕,黎浅浅一扭头,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直盯着黎令熙手里的药瓶,黎浅浅想了下,对春江示意,春江点头,从腰里荷包掏出一样的药瓶,“给。”说着就往鸽卫怀里扔。
鸽卫接过喜滋滋的谢过,然后继续领他们往小蒋氏的院子去。
当他们到的时候,接应的鸽卫拍着胸口,尚有点惊魂未定,“刚刚有一拨人,我还以为是教主你们,正想出来接应呢!突然发现不对,就没冒头。”
“幸好。”领路的鸽卫拍拍他的狗头,黎浅浅对刘二使了个眼色,刘二会意,回头给两只红包压压惊。
小蒋氏尚在病中,季瑶深衣不解带贴身侍候,她那小弟本要赖着不走,结果让姐夫一哄就老实走了。
商堡主派来的人悄悄溜进来和商少堡主说话,商少堡主颇不耐烦,听完之后道,“知道了,办完事就回去。”
商堡主的人面对他,不敢太强势,唯唯应诺后便退下了。
商少堡主的人则不在小蒋氏院子这里,他们四散开来,打算揪出那个夜行人。
商少堡主白日时就询问过,事情发生当晚值班的护卫们,得知黑衣人一出现就在内院之中,这有好几个解释,但当中最靠谱的,大概就数黑衣人就在内院当中,那天是出来探路,目的为何?不得而知。
要抓黑衣人,就得从他出现的地方找起。
他也许就在那附近。
商少堡主之所以不知会岳父大人,而选择自己来,无非就是不相信泰山大人,谁让他对季芳宜母女的处置,那么的温和。
他忘了,季芳宜好歹也是平亲王的闺女,所以明知她有错,可见被害的季瑶深没事,他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是人之常情。
商少堡主与季芳宜仅一面之缘,对方就想拆散他和季瑶深,然后自己嫁过来,当他是什么?比他娘更可恶,他娘是很自以为是,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硬把侄女许嫁给他,季芳宜凭什么敢这么做?无非是仗着有算她犯错,也不会处她。
要不是他和黎浅浅做局,让她们母女自己坑自己,想来平亲王也不会对她们处以重罚。
有此前例在,商少堡主自是不相信平亲王这个岳父,所以就算黑衣人是打内院冒出来的,他也没和平亲王打商量或通知他一声,就径自做决定了。
不找出此人,此事不算完。
季瑶深这厢,则是把侍候的人全数屏退,至于攸惠,她把对方留在外间,内室里就只有她和小蒋氏。
小蒋氏服过药之后,高烧是退下来了,但仍然低烧中,也没再说胡话,这让季瑶有点失望,又有些庆幸,她知道亲娘是个任性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做出未婚怀孕,眼睁睁看着姑祖母欺压长孙氏,逼她给她们母女腾位置,但她会毒害长孙氏吗?
她真不知道,想到当年,她蒙懂无知,和黎净净为抢一张请帖而伤害黎浅浅,来到京城后,黎浅浅对她和她娘的诸多帮助,不仅出钱出力,还付出不少精神帮她的忙,如果,长孙氏真是死在她娘的手里,她要如何面对黎浅浅?
季瑶深长叹一声,支着颐看着桌上的羊角宫灯发呆。
床上的小蒋氏似乎有些躁动不安,不过季瑶深没有发现,忽地屋里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香气,季瑶深才反应过来好香,人就已经昏过去了。
屋里的灯光一阵摇曳,屋外守着的人悄悄到窗前往里察看,见桌前仍然坐着季瑶深,只是看那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屋外守着的人去喊了攸惠,叫她进去看少堡主夫人。
攸惠进去一看,少堡主夫人竟是坐着睡着了,忙把人扶到窗前的炕上,帮她盖上被褥,又去看小蒋氏,见她脸微红,忙伸手探她额头,见只是低烧,暗松口气,走到洗脸架旁,拧了条帕子给小蒋氏敷在额头上,又拿了干帕子给小蒋氏拭去身上的虚汗,然后才回到外间,跟外头守着的人说明情况。
“你留心,可别大意了。”
“我知道,少堡主他们可找到人了?”
“哪那么快。”那人叹气,“也不知那人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在惹出事情之后,就溜掉了。”
要是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我听蒋姨娘身边的人说,世子新纳进门的小妾,家里可是武林之家,那女人是再嫁的,前头的婆家也是武林中人。”
守在院子的那人听了,不禁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攸惠一脸无辜,那人不禁气得跺脚,“我这就去跟少堡主说。”
说完就见她急匆匆的跑走了,攸惠抬手挠挠鼻子,走回外间铺着被褥的大炕,奇怪,鼻子怎么感觉痒痒的。
一坐到炕上,眼皮子就忍不住往下掉,打了个大呵欠后,她再也忍不住了,踢掉脚上的鞋,缩起双脚,拉开铺在炕上的被褥钻了进去,几乎是头一沾枕立刻就睡着了。
“这是……”春江第一个窜出来,抬手在攸惠鼻间测她的鼻息,又看了她的眼皮子,确认她确实是睡着了,黎漱不放心,干脆点了她的睡穴,一行人转进内室,分别点了季瑶深和小蒋氏的睡穴。
“要在哪里问话?”
“就在内室?”黎浅浅问。
黎令熙两手一摊道,“我在哪里问话都行,若要在这里,就得小心留意着,别让不相干的人听到。”
言外之意就是,相干的人最好是让她听见喽?
嗯,这主意好。黎韶熙暗点头,相信要脸的人若知道了,她姨娘害死了他们的娘亲,应该是不好意思再上门找他们妹妹,帮忙这个帮忙那个了。
黎漱和黎经时也同意,黎漱解开了小蒋氏母女的睡穴,小蒋氏本就不适,全身瘫软无力,不过哑穴没点,季瑶深则是全身不能动弹,还被点上哑穴,所以她只能听只能看,却发不出声音来。
小蒋氏一脸茫然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男男女女,这都什么人啊!她好像都没见过!啊!不对,她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黎经时,当过她名义上的丈夫好些年,只可惜她一时胡涂,生生放过他,否则她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了,是正室!
可惜,他回京的时候,她已经入王府作妾了!再也回不了头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长孙氏,小蒋氏吓得不轻,抬手要指黎浅浅,却没力气,两手疲软的抬不起来,她害怕的嚷着鬼!鬼啊!
黎经时转头看女儿,女儿越大越像她娘,女儿长得比她娘还要漂亮,也比她娘有威仪,想到女儿手底下管着多少人,黎经时就觉得心疼女儿。
谁家女儿不是娇惯着长大的,有谁家的女儿像他闺女,小小年纪就要扛起一教重担,别人家的闺女兴许要帮衬父母,挑起养家活口的担子,他女儿却是让教众有钱赚,有钱吃饭,帮他们挑起养家活口的担子来。
小蒋氏已有多年没见过黎浅浅,会把她跟她娘搞混,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我不是有心要害你的,我只是,只是寂寞。”小蒋氏病得迷糊,之前就曾把侍候的下人当成是长孙氏,现在把她女儿当成是她,对她诉说着自己心事,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小蒋氏絮絮叨叨,像是在对长孙氏倾诉,抑或是解释自己的作为,当然不乏美化自己的言词,季瑶深听得肝胆欲裂,她娘怎么敢?怎么敢?怎么可以……怎么……
黎令熙在旁边引导她说出更多秘密,偶尔还故意激怒她,当她说到她们母女进王府之后,她发现黎浅浅出钱出力,帮她们母女在王府立足时,她那得意的口吻,让季瑶深恨不能地上有个洞,好让自己能钻进去。
黎令熙闻言则是狠瞪黎浅浅,就有你这么蠢的,瞧,这害死咱们亲娘的女人,多得意啊!因为你竟然帮她在王府立足,还帮着她生了个儿子。
黎浅浅面无表情,她帮季瑶深母女,不单只是为了她们两个,她最终目标是平亲王,只是这个话不好在这里说。
小蒋氏越说越得意,看向黎浅浅时,还带点得意的朝她示威似的扬起下巴。
黎令熙没说什么,只是抓起小蒋氏,让她看到躺在炕上泪流满面的季瑶深,小蒋氏愕然,整个人陷入慌乱之中,她挣扎着想要跟女儿辩解,可惜的是,季瑶深不愿再看她,颓然的闭上眼。
将小蒋氏摒弃在她的心门之外。
第八百三十九章 生隙
回到家,黎浅浅才对黎经时父子说自己的打算,“我决定帮季瑶深母女在平亲王府立足时,并不知她害死了我娘。”
“你是脑子进水了?她们母女害了我们一家,害死你四哥,害你早产,害娘早死,你竟然还帮着她们娘两儿?”黎令熙恨不能打开妹妹的脑袋,瞧瞧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黎韶熙瞪他,“听浅浅把话说完。”
“听她说完,等她说完了,你要骂再骂。”黎茗熙也很气,尤其在知道亲娘是被小蒋氏毒死之后,他恨不能把小蒋氏给拆了,可是转头又想到,他尚且这么生气,那妹妹呢?
她打生下来就和娘相依为命,突遭丧母之痛,复又被遗弃濒死,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又差点因为一张请帖,被两个毛丫头给弄死,再见季瑶深,她怎么心这么大,竟然还能和她平静的来往?
“且不说季瑶深和小蒋氏,你们都忘了,要不是平亲王风流,小蒋氏怎会未婚生女,她姑母又怎会叫娘给她腾位置?”
始作俑者是平亲王好吗?擒贼先擒王,难道要放过他,不收拾他,光收拾小蒋氏?平亲王是宗室,是亲王,身边有不少护卫,她可不想为了收拾个仇人,把自己填进去。
“王府不好进,我那时在京城根基薄,想派人潜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借助季瑶深和小蒋氏之手,进入平亲王府之后,看是要收买人,还是就此扎根待下来都成,没看今天能顺利潜入,全靠这些人吗?
黎经时父子听到这话,都不禁安静下来,是黎令熙也收了声,他略不安的看父亲和两个兄长一眼,见他们都安静不语,便也跟着安静下来。
黎经时和黎韶熙、黎茗熙是因为在外打仗,没办法照顾家里,是情有可原,他呢?当年顶撞祖母,激得老妖婆一气之下把他远卖,母亲找不到他肯定伤心欲绝,娘那时怀着妹妹,又要照顾小弟,担心父亲和两个哥哥,又添他这事。
如今回想,黎令熙不由痛恨起当年少不更事的自己,为何要去顶撞老妖婆,为何让她有借口处置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他忍下来,他就不会被卖掉,老妖婆逼娘退让时,他就能待在娘身边保护着她和小弟,就算小蒋氏不要脸的进门来,他也能帮娘去侍候她,不用小弟做这件事,兴许,他就不会溺水身亡。
想到这些,黎令熙忽然觉得,自己有何资格骂小妹,没有,因为他们回到南楚,回到京城之后,直到现在,他们父子都不曾想要报仇,就更别说做些什么了。
小妹是帮了小蒋氏和季瑶深,但同时也安插人进平亲王府,她一直都在计划着要为娘报仇。
他呢?仗着好身手让人不知不觉的收拾了老妖婆后,就得意了,以为不曾引人怀疑,很了不得?
如今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脸**辣的生疼。
他对老妖婆下手,之所以未曾引人怀疑,是因为黎浅浅早就派人在黎二太太和黎老太太身边,逮着机会就从中挑拨,黎二太太早在黎令熙动手之前,就先让老太太半死不活了。
黎令熙出手,说不定还让老太太高兴不已,因为她就此解脱了!
黎浅浅见他们都不说话,心里略感不安,黎韶熙抬眼看她,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平亲王确实不好对付,你打算怎么做?”
黎浅浅笑,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们听,黎韶熙他们听完之后,又添加删减了一些。
黎令熙这时已从自厌自弃中回神,问她,“小蒋氏,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光季瑶深对她生了隔阂就够她喝一了!哪还用得着我们做什么?”
再说,揭穿了小蒋氏害死长孙氏一事,日后就算小蒋氏母子出什么事,季瑶深都没脸找黎浅浅帮忙了,从此后,黎浅浅不会再让潜在平亲王府里的鸽卫,对商少堡主提供协助。
季瑶深想保护她娘和弟弟,得靠她自己和丈夫帮忙了!她是再也无法从黎浅浅这里借到力了。
而且,小蒋氏只要向她诉说自己在王府过得不易,就会让季瑶深想到初入王府时,母女两举步艰难,全是靠黎浅浅帮忙,出钱出人又出力,而她娘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背后嘲笑黎浅浅,小蒋氏说得越多,只会令季瑶深越感羞惭,母女两的感情再不复从前。
“季瑶深是远嫁,就算她们母女感情生变,对小蒋氏来说,应该影响不会太大。”
只要季瑶深在夫家立稳脚跟,王府里头就没人敢瞧轻小蒋氏。
“她有儿子呢!王侧妃都有孙了,小蒋氏的儿子对王侧妃的儿孙影响不会太大,但对新入府还没有儿子的人呢?只要运作得宜,小蒋氏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再说,她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难道不能换她收拾别人吗?”
以前小蒋氏是求别人不要收拾她们母女,现在嘛!她女儿嫁的是江湖名门,没看她女婿出手收拾季芳宜母女,平亲王都不曾抱怨过吗?
人的**都是慢慢养大的,小蒋氏以前只求能平安把儿女养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就别无所求了。
可是随着王府中王妃和顾侧妃被禁足,王侧妃当家,小蒋氏的地位也跟着见涨,她如今是个姨娘,但能不能再升位份呢?这是很有可能的,谁让人家女儿嫁的好呢?
升了位份之后,她会不会想再往上爬?只要她想,就要努力把挡在她前头的人扯下去。
难说她会不会想让儿子取代世子,成为平亲王府下一任亲王。
只要她的**日益扩大,不用她们动手,她就自己作死了。
听到这里,黎韶熙给黎浅浅一个说的好的眼神,黎经时则是呆滞的看着女儿,她师父都教了她些什么啊?他乖巧贴心的宝贝女儿怎么懂这些啊?黎茗熙和他爹一样呆,是谁把他软萌软萌的妹妹给调包了,这不是他妹,他妹哪懂得搞这些东西。
黎令熙同情又怜惜的看着小妹,他家小妹行啊!可是小小年纪的她,又是经过些什么,才学会这些的呢?
一家子商量好要怎么隔岸观虎斗之后,就各自歇息去了。
黎经时和黎茗熙因孝期,并未领什么差使,平日就是和黎令熙去京外大营看人练兵,除此之外,就是皇帝心血来潮就会召黎经时进宫说话闲聊,至于黎韶熙,可是中书舍人,除非休沐,否则他天天都得到皇帝跟前报到。
所以当大家各自回房补眠时,他苦逼的得进宫开始今日的职司。
黎浅浅瞧着心疼不已,忙从荷包里掏了不少好东西给他。
等把他送走了,黎浅浅才回房补眠。
蓝棠回门之后,凤老庄主就安排请人看吉时,要移祖坟。
蓝棠是在凤家庄出生长大的,嫁给凤庄主,她完全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所有的人巴结她这位当家主母都来不及,更不会有不长眼的人给她找麻烦。
至于凤庄主生父的族人们,在得了凤庄主给的甜头后就离开了,再不走,难道要等他翻脸,把所有好处都收回去不成?
至于他娘的娘家人,走得更早,凤庄主很干脆的把他娘留给他的嫁妆铺子,统统照旧交给他们代管。
只是交给他们时,并不是如收回之前那样,谁管那家就把那家铺子交给谁管,而是由凤庄主看着给,这让他们心生不满,想闹,凤庄主让人警告他们,想闹,不是不可以,只要有人闹,他就把这些铺子收回来。
反正地契、店里掌柜、伙计的卖身契统统在他手里,他只是让他们代管,想吵?那就不用他们管了,反正他又不是没人手可用。
这么一来,他们反倒不敢吵了,缩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只顾自己的走了,把他们带来想塞给凤庄主做小的女人们留了下来。
或许还打着什么主意吧!凤庄主哪容得了他们算计,让人备车,将人塞进去,派人连夜赶车追上他那些好亲戚们,把人扔给他们的同时,不忘撂话,他好不容易才娶到老婆,要是谁想从中破坏,就别怪他搞破坏。
黎浅浅听凤公子说起这事时,忍不住笑问,“他们没再闹,就这样老实的走了?”
凤公子笑,“对啊!其实要我说,大哥只要把当初回去收拾那些仇人的狠劲儿拿出来,他们就再不敢上门了。”
“当初你大哥回去收拾人的时候,他们没看到?”
“你觉得以我哥的身手,会被他们看到他动手?”别开玩笑了!那些有野心,还有点能力的家伙都被他大哥收拾完毕,剩下的这些人,不过是留下来彰显他念情份的,他没想让他们大富大贵,只肯让他们不上不下的吊着。
当年他们虽未对他家出手,但也不曾怀抱一丝善心,既如此,凭什么要求他对这些人好呢?
至于他娘的娘家人,眼红人家家里富贵,就卖消息给人,让人家来对付他们,事后还抢占他娘的嫁妆图利自己。
既如此,就让他们做过路财神,让他们看到他的铺子有多赚钱,可惜这些钱他们只能看,不能碰。
“你们几时启程回去?”
“就过年了,总得等到开春。”凤公子道,想了下又道,“商少堡主昨儿找我买平亲王府的消息,他不是一向从你这儿得消息的吗?”半文钱都没付,凤公子都替黎浅浅不平。
黎浅浅便把小蒋氏遇袭高烧说胡话的事跟他说,凤公子听完之后,有点不解的问,“她是傻的吗?她在黎家小院能活得那么悠哉,全是靠你娘照拂,她是那根筋不对,竟然对你娘下毒手?”
“谁晓得?”黎浅浅不想知道为什么,反正做坏事的人总会找出无数的理由,来说明她自己这么做的正当的,是应该的,所以她完全不想知道小蒋氏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她只要知道,她下毒害死她娘,害死了长孙氏,害她爹死了妻子,他们从此再没有亲娘呵护。
凤公子长叹一声,也是,知道小蒋氏为什么这么做于事无补,反倒可能被她的理由给气到,还不如不要晓得为妙。
“你大哥那天还得去宫里当值?”
“是啊!可可怜了!”黎浅浅笑,“不过我给他不少好东西就是。”
凤公子回以一笑。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阳光从枯枝的缝隙洒曳而下,在他们两的头顶形成光晕,春江和春寿坐在庑廊下绣花,春寿听到笑声,抬头看过去,忍不住喟叹一声。
“你干么啊?”
“你不觉得教主和凤公子坐在一起,就像幅画一样好看?”
春江暗翻白眼,心说,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叶妈妈领着杨柳提着食盒过来,看到那一幕,也忍不住笑,“等教主出孝,就该她出阁了。”男孩子和女孩儿不同,男人呢,就算过了二十,行情还是一样好,人人追着嫁,女孩儿就不一样了,可不是人人都能像蓝棠一样幸运。
虽然凤公子和教主这门亲事,早在凤老公子夫妻还在时,就已经在谈,可到底不曾真的落实,叶妈妈总觉得心有不安。
当初好不容易谈到一个段落,就等凤老公子夫妻遣媒人上门提亲,结果他们夫妇遇到意外身亡,好不容易等到凤公子出孝,教主及笄,侯爷他们打仗去了,等他们凯旋归来,老太太死了!
真是一波三折啊!让叶妈妈感觉不安,也许等教主出阁,她的心才会安定下来吧?
“对了,听说小蒋氏是遭人挟持,才会被吓出病来?”凤公子抿了口茶问。
“嗯,我在想,那个黑衣人也许就是宋渺渺。”
凤公子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还是玄衣在旁说明,他才想起此人来。“那人心思不纯,偏偏还以为天下只她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凤乐悠她们以前就在背后笑话过她。”
要凤公子说,凤乐悠和方束青姐妹,跟宋渺渺不相上下,亏她们还有脸嘲笑人家。
黎浅浅很难得听他说起凤乐悠和方束青姐妹,好奇的问,“她们三个又是什么样的人?”
“全都是自以为是聪明人,旁人只配被她们当成是垫脚石来利用,方束青姐妹仗着是官家女,自觉高我们这些江湖人一等,却忘了,要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供养着她们一家子,他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他最瞧不上方家人这样的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还嫌弃人家给的饭菜不好,那时他想不通,为何大伯母对他们一家子这么好,他们还要在背后说大伯母的不是。
后来才晓得,方夫人是想鸠占鹊巢取代大伯母,成为凤家庄的当家主母,怪不得处处嫌弃大伯母做的不够好。
第八百四十章 得不偿失
“都过去了!”黎浅浅安慰道。不管是凤老庄主夫人还是方夫人,都已经死了,不管她们姐妹之间有何恩怨,都已经过去了。
“方束青姐弟现在如何了?”
“方信怀夫妻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平王和安王在东齐新帝登基后,意图造反,被新帝派兵清剿,新帝仁慈,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把他们圈禁在王府中。”
然一众支持他们的朝臣、勋贵则是被一掳到底,方束青被韦长逐出府后,就被程樵房带回卫国公府,但卫国公对她印象极差,和儿子谈条件,她要留在程家,可以,但他得听父母安排娶妻。
结果新娘子还没进门,平王和安王先坏事了,卫国公父子皆伏法,程樵房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拜卫国公之赐,方束青虽进了卫国公府,但她与程樵房不是夫妻,因此卫国公女眷被流放时,她却被踢了出来,独立街头孑然一身,韦家是不可能让她再回去的,儿子……想到儿子,她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这个亲娘不被程家承认,儿子却被认了,结果就跟着程家一家子伏了法。
她最后被方信怀接回去,平王坏事,儿女自不好过,方信怀的妻子安云郡主被掳了封号,从此被社交圈排拒在外。
骄傲的安云郡主哪受得住,就这么气病了,以前生病有韦神医和御医侍候着,现在,就连去外头的药房请坐堂大夫,都没人愿意出诊,谁也不想和逆贼扯上关系,就算方家并未牵扯在内,可没人相信!
方信怀把方束青接回来,一是为照顾长姐,二也是想看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好药可给妻子用。
方束青手里是还有不少韦长炼制药丸,但是,她不通医理,哪晓得吕安云适合那剂药丸?
最后靠威胁利诱,才从韦家药房请了一名大夫,此人医术不佳,能在韦家药房立足,全是靠程樵房护航,但方家姐弟并不知晓,那人来到方家后,见方束青手里竟还有这么多药丸,不由恶从胆边生,从方束青那儿弄走了不少药丸,说是要研究,然后随意指了一种药丸,说是对吕安云有益,没拿诊金就走了。
方束青姐弟还当对方是好人,直到吕安云服了药之后,不但没有好转,病情还直转直下,最后还是吕安云的奶娘,不知去哪儿弄来个走方郎中,这才把吕安云的小命给救回来。
只是命是救回来了,人却只能缠绵病榻,再不能起身。
“不好过的也就只有方信怀的妻子吧?”
“方府一切开销都由吕安云支付,她出事,她的人自然不会乐意掏钱让方家姐弟享福,所以方束青姐弟现在天天和吕安云的下人斗法。”
黎浅浅撇了下嘴角,“方家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当年他们住在凤家庄,因为有大伯母护着,大伯母又只有凤乐悠一个孩子,所以她看方家姐弟,那是样样好。”
毕竟是官宦之家出身,凤老庄主夫人其实极看不上凤公子兄弟两个,在她的脑子里,只有读书考状元当官才是好出路,再说她压根不懂武艺,所以她不知道她看不上的凤公子兄弟是武学奇才。
她是当家主母,又是长嫂,凤老公子夫人懒得跟她争这些,只踩着一条,凤乐悠有的,她儿子们和蓝棠没有,她可以忍,但若是凤公子兄弟和蓝棠都没有,方家姐弟却有,那就对不起了,她肯定是要闹到底的。
凭什么凤家庄名正言顺的公子们和表小姐没有的,她庄主夫人的外甥及外甥女却有?
想要拥有份例外的东西?行啊!自个儿出钱就行。
凤公子笑,“她们死性不改才好,用不着我们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黎浅浅倒是没想到,东齐新帝都登基了,摆明了太上皇是支持这个儿子的,平王和安王竟然还想着造反?脑子呢?进水了?
她把疑问一提出来,就看到凤公子笑得别有意思,她想了下迟疑的问,“是你们留下的后手?”
“只有一半,另一半嘛!你觉得东齐的新帝会容忍他们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自然是不可能的。
“是新帝派人去挑拨的?”
“顶多只能算是加油添醋吧!”太上皇还在,新帝还得在太上皇那刷好感度,在朝臣和百姓那里刷声望。
平王和安王的野心不死,成就了他宽仁的好名声,太上皇因他没对两个弟弟赶尽杀绝,只把他们两家圈禁起来,觉得他把皇位交给这个儿子没错。
“东齐新帝实在很聪明,太上皇再活也没几年了,花些银子把二王圈养着,一应所需皆如故往,太上皇只会心疼他,觉得平王和安王两个辜负了他和新帝,朝臣对此也觉新帝太过仁厚良善。”
他顿了下又道,“等太上皇死了,还会有谁在意二王在王府里的待遇?”
到时,新帝要怎么收拾他们,谁都无话可说,求情?想被打入谋逆一派吗?等太上皇归天,二王也活不长了,至于他们的儿孙?圈禁起来的人,吃穿用度就算如常,这心里感受也大不同,根本不用人动手,他们自己就能自己憋死了。
没看那个吕安云,被掳了封号,再没人请她出席宴会,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气病了,这还是个没被圈禁的自由人,她尚且如此,平王一众儿孙又岂有例外的。
“其实我昨天才收到消息,平王世子、世孙都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平王妃早在得知娘家被灭,就已经吐血身亡,世子妃也病得七七八八,倒是平王还是健壮如昔,听说,他每天晨练的时间还蛮长的。”
黎浅浅愣了下,“他会武?”
“会。”凤公子也查觉不对了,“我这就让人去查。”
平王的姐姐长平公主如今是南楚瑞郡王的妻子,如果这个野心份子跑到南楚来作怪……
凤公子领着玄衣离开,黎浅浅让人去请刘二过来。
“季瑶深夫妻走了吗?”
“没有。”刘二道,“她虽然还是如常去看小蒋氏,不过从那天起,她就再没和小蒋氏说过一句话。”
黎浅浅点头,又问,“季芳宜……”
“那女人就是个窝里横,如今没有顾侧妃撑腰,上头又有个得宠的大妇在,她再没有嚣张的本钱,在高家夹着尾巴做人呢!高夫人看季芳姝和她都不顺眼,不过季芳姝到底是正经媳妇,又是平亲王的女儿,她不好明着折腾她,便全冲着季芳宜来,从她进门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高见琛本就是个好色的,季芳宜如今连美色都不存,又不是平亲王的女儿,他连看都懒得去看她一眼。
季芳宜现在大概很后悔,不该去惹商少堡主吧?
“教主,那个宋渺渺,您打算怎么做?”刘二苦恼的挠着头。
“商少堡主的人可查到她了?”
刘二皱着眉头回答,“是在怀疑她,不过什么证据都没有,只能就这么盯着。”而且没了鸽卫帮忙,别说想再多添人进去,现在是他们想出来都成问题了,更不用说吃喝了。
“嗯。”黎浅浅满意的点点头,“他要是找你谈,你就如实开价,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和他老婆又不是亲姐妹。”以前是优待他们,现在嘛!当然是要开宰啦!
刘二露出笑容点点头,教主现在是要收利息了!
“那宋渺渺?”
“咱们的人都在商少堡主的人面前露过脸了?”
刘二摇头,“咱们的人只有一个在云天堡的人面前露过脸,其他人都不曾出现过。”
黎浅浅噙着笑道,“派一个看起来呆傻的,去哄宋渺渺吧!”
刘二应诺,又问,“呆傻的?”
“宋渺渺初入王府,又因夜探王府惹出事来,心里肯定是忐忑不安得很,这个时候不好直接接近她,她会怀疑所有接近她的人,派一个看起呆傻笨拙的,也不用立刻就接近她,慢慢来就是。我要的,是世子和平亲王斗起来,她嘛!就是个导火线,不能太早被人拔掉。”
也就是说,不能让商少堡主的人查到她头上。
刘二了解了,退下后不久,就带了一个女子过来。
此女生得粗笨,眼睛混浊不明,看起来就是个反应不灵敏的,她跟着刘二向黎浅浅见礼,黎浅浅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刘二你本事越来越好了!”
刘二笑,对女子道,“行了,教主已经看出来了。”
女子愕然抬头看黎浅浅,黎浅浅笑看着她的眼,此时她的眼已不复初进门时的混浊不明,她身材虽粗壮,但其实行动很灵活,一双眼更是灵动,看得出来是个心思灵敏的。
“你的武功如何?”
女子羞赧的红了脸,“卑职很努力了,可是仍赶不上师兄姐们。”
“不碍事,天生我材必有用。”
“可是卑职不止赶不上师兄姐,还已经被好几个师弟妹追过去了。”
黎浅浅笑着安抚她,“宋渺渺会武,你武艺不佳反倒是好事,免得被她怀疑你。”
女子眼睛一亮。
“你在她面前不需要表现聪明,太聪明的人,反倒接近不了她。”黎浅浅顿了下又道,“你要小心她,我们不知她武功深浅,要是引起她怀疑,我怕我们的人会来不及救你,所以你记住,离了黎府你就是个普通人。”
女子点头,“我相信你比她聪明,肯定能过关的。”黎浅浅鼓励她。
刘二让刘易安排女子离开,自己则对黎浅浅道,“您确定能行?”
“自然。对了,小蒋氏那里别忘了也要安插人进去。”
“已经安插进去了。”刘二回道。
黎浅浅拍他的肩头道,“就知道交给你就行。”
刘二笑着应诺,然后忙去了。
明天就是除夕,还有很多事要忙,他没时间停下歇息,幸好刘易带了人手来帮忙,不然他迟早会累死。
商堡主和长子商量着过年的事情,商堡主夫人则是在和长媳说话,小儿媳华氏侍立在侧。
她们两本是要让季瑶深有自觉一点,往后用饭的时候,记得要侍候公婆。
只是她们一开口,就被季瑶深身旁的嬷嬷给堵回去,偏生商堡主夫人还不能生气,因为那是平亲王从宫里为女儿请来的教养嬷嬷。
宫中出来的嬷嬷,礼仪规矩自是无可挑剔,商堡主夫人拿婆媳之道来教训媳妇,宫里来的嬷嬷就把君臣之礼祭出来。
把商堡主夫人婆媳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商堡主夫人每说一句话,就被教养嬷嬷堵上十几句,气得她再说不下去,草草把季瑶深给打发走。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娶媳妇吗?这是请祖宗哪!”商堡主夫人抓着小儿媳的手抱怨着。
华氏心说,您要有本事,就怼长嫂说去,跟我说?我能顶什么用?
当然,面上她是一点都不敢露痕迹,还得笑着安抚婆婆,想到丈夫,华氏心头火就忍不住冒出来,她觉得肚腹间一片灼热,那股子邪火也不知她能压多久。
那个没用的家伙,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样一个绣花枕头,不不不,他连绣花枕头都称不上,绣花枕头好歹外表还顶光鲜亮丽,他呢?
再想到长嫂那丰厚的嫁妆,华氏抬手将额上冒出的青筋给按回去,以前真的不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她总觉得自己出身好,相貌好,多才多艺还嫁资丰厚,想想看,跟云天堡一样的武林世家,那家的女眷及得上自己?
没想到,竟然被长嫂给比了下去。
比出身,人家是宗室女,论相貌,就算她再看不上季瑶深,也不得不承认,季瑶深容貌妍丽,她是琴棋书画样样通,可人家是样样精通,至于嫁妆,她家再怎么富有,也及不上平亲王府。
原以为婆婆和她撂挑子,凭她一个新进门的新妇,肯定搞不定年前的种种准备。
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吭的,就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不止没请她们帮忙,甚至连跟她们来的仆妇们都被撇到一边去,原想着借机捞些油水的仆妇们,大老远跟来京城一趟,却什么都没捞着,还在堡主和少堡主哪里落下了无能的印象,想想还真是得不偿失。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一声不响
凤家庄这个年很不一样,因为他们在失去了凤老庄主夫人和凤老公子夫人,这两位当家主母之后,总算又有当家主母了!
有主母在,这感觉就是大不同。
庄里过年的事,在蓝棠进门前,就差不多都安排好了,他们也都是做惯了的人,自然是驾轻就熟,只是主母进门了,且难得是在京城分舵这里过年,机会难得,他们自是要向她表忠心和展现自己的能力。
倒是没想到,蓝棠还真给了他们不少建议,不论是奖惩的方式,还是奖惩的内容,都让他们惊艳。
退下来之后,几个管事一讨论,才发现似乎黎府和瑞瑶教就是这么做的。
“是了,黎教主和庄主夫人可是好友,之前黎教主走到哪儿,庄主夫人就跟着走的,这些事情应该是她们姐妹一起商量着去做的。”
管事们纷纷点头,“老公子夫人在天之灵肯定很欢喜。”
“那是。庄主夫人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至于他们老庄主夫人嘛!她连自己女儿都没教好,更别说她压根就没把庄主夫人放在眼里,老庄主把庄主夫人的亲娘当亲妹妹看,可是老庄主夫人对丈夫的这个表妹十分厌恶,认为她是来跟她抢丈夫的。
想到老庄主夫人当年如何刁难欺负表小姐,几位管事的脸黑如锅底。
老庄主压根不知妻子对表妹的欺凌,表小姐是个倔的,受了委屈也不向人诉苦。“老庄主夫人是个眼瞎的,表小姐和蓝先生一看就是一对儿,偏她觉得表小姐对老庄主别有居心。”
“表小姐当年若对老庄主有意,哪轮得到她进门啊?”
“就是。”众管事叹息,要是当年表小姐和老庄主凑一对儿,兴许也就不会出事了,可是表小姐若没和蓝先生成亲,又哪来的庄主夫人呢?
一头白发年纪看来最大的管事边走边说,“不说从前了,我现在啊!就盼着庄主夫人能入门喜,赶紧给咱们添个小庄主才好。”
“老姐姐说的是。”
“黎教主还有多久出孝啊?等她出孝,咱们庄里又该要办喜事了!”
“可不是。”
老管事叹气,“就不知二公子的姻缘在哪儿。”
说到了凤二公子,大家跟着叹气,本来大家都很担心,凤庄主年纪老大,偏偏咬死不松口,大伙儿连他心里是何打算都不晓得,就怕他不想成亲,打算日后从凤公子兄弟那里过继孩子。
他想过继,也得看凤公子他们兄弟允不允!要是人家就只生一个孩子,怎么过继?
凤公子倒还好,老公子夫人还在时,就已经帮他相中黎教主这个媳妇了,二公子的亲事却一直没着落。
没想到凤庄主竟然会把蓝棠给娶回来,这让凤家庄上下欣喜不已,蓝棠是在凤家庄总舵长大的,大家对她都有印象,那是个大方的孩子。
早在庄里时,她爹就想教她习医,不过她不肯学,结果跟在黎教主身边,才短短几年,竟然就让她改了主意,不止跟着她爹习医,还已经小有名气了。
随着凤庄主成亲,凤公子的好事将近,独二公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不叫她们这些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人心急。
“对了,大小姐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啊!”凤乐悠的事自然没瞒着凤家庄的人,大家虽对这位大小姐感觉复杂,但好歹也是她们凤家庄的大小姐!知道她婆家人如斯心狠,管事们个个气愤不已。
“幸好老庄主把小少爷接回来了,要不然再让他们家养几年,孩子肯定废了。”老管事摇头道。
其他人跟着叹气,心里却道,小少爷的娘亲是大小姐,大小姐的脑子可不好使,希望这孩子长大之后,不像他亲娘才好。
大家互换一眼,心照不宣。
蓝棠这厢没想太多,把事情交代下去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云珠笑着端了杯参茶给她。
抿了口参茶后,蓝棠活动脖子一下,“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回黎府去吧?”
云珠愣了下,问,“您要回娘家,不是应该回蓝府吗?”那可是皇帝御赐的府邸啊!再说蓝先生没有妻子,今年是开府后头一回过年,棠小姐该帮着热闹一番才是啊!
蓝棠反问她,“我爹自个儿都不在蓝府,我去那干么?”
“可老爷是开府后头回过年,肯定有不少人送拜帖来,或登门拜访,难道不理他们?”云珠这几天被宫里赐下的教养嬷嬷,塞了满脑子的礼仪和规矩。
蓝棠笑,“你傻啊!我爹是江湖中人,皇上赐宅,不过是方便他有个落脚之地,顺便让我有地方出嫁。”
她觉得皇帝肯定不知道,她们父女在京里,自然都是住在黎府,根本就不用赐什么宅子给她爹,那些提这建议的人,八成是想对她爹示好,然后趁机巴上来,毕竟她爹和东齐神医齐名,还和东齐神医一起治好了东齐新帝的旧疾,和太上皇的病。
东齐神医状况好的时候,可是炼了不少药,虽然被不肖徒孙卖掉不少,但他手中应该还有不少,蓝海和他交好,说不定手里就有他给的药,再不济,凭蓝海的名,说不定能从韦家药铺买到好药啊!
云珠不懂这些,蓝棠其实也不甚了解,不过这几天凤庄主不止和妻子枕边厮磨,还教了她不少东西。
“我们是江湖中人,我爹之所以被皇上召进宫,为的是给他治病,你觉得皇帝会很高兴见到,我爹和朝臣们来往密切?御医的医术若真的很差,也进不了太医院吧?既然有医术高明的人在太医院,皇帝为何舍近求远,大老远的把我爹找来?”
云珠想了下,惊讶的问,“难道就是因为太医院的御医,和朝臣往来密切?”
“大概。”
皇帝本多疑,又历经咏亲王那蠢货造反,就算无事,他都可能要把人疑上三分,就是因为怀疑朝臣和御医有勾结,才找和这些朝臣没关系的蓝海进宫的。
蓝海和黎经时的女儿很熟稔?那又怎样?皇帝若不信任黎经时父子,也不会让黎经时执掌金翎卫,任命黎韶熙为中书舍人。
“那老爷不理那些人,没关系吗?”那些人不会伺机在皇帝面前,给老爷上眼药?
“我爹是大夫,他们敢得罪他吗?”
说的也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日后要是遇上疑难杂症,就这大夫能救,可偏生之前得罪了他,那还有救吗?
大夫自然是不好得罪的。
云珠听明白了,点头如捣蒜,蓝棠想了下又道,“以后那位教养嬷嬷的话,你听听就算,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家不是官宦之家,不求高官厚禄,她教的那些东西,咱们家用不上。”
云珠点头,也是,蓝先生是瑞瑶教药堂堂主,又不是皇帝老爷的官,奉召入宫为他治病,病治好了,自然就要走了,开春之后,棠小姐也要随凤庄主回总舵去,又不会在京城久留,蓝先生日后肯定是瑞瑶教总坛和凤家庄总舵两边跑。
不对,若大教主还要带教主四处巡视,蓝先生肯定要跟的。
那现在勉强和京里这些权贵朝臣处好做啥?没的委屈了自个儿。
想到这儿,云珠总算是完全明白了。
“小姐,那白嬷嬷从宫里出来的,难道她不知道这些,咱们用不上?”凤庄主是江湖中人,小姐、老爷都是,除非皇帝特诏,否则他们根本就没进宫的机会,那学这些进宫才会用到的礼仪规矩做什么?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背点药方来得划算。
蓝棠摇摇头道,“白嬷嬷虽是皇帝指过来的,可谁又知道,她背后是否另有主子呢?”
其实还真让蓝棠猜中了,白嬷嬷背后是宫里的白贵妃,她年纪不小了,儿子早死,只给她留了一个孙子,她感觉近来身子越来越差,和皇帝一样,她对太医院的御医们也不怎么相信。
日前听媳妇信亲王太妃说,蓝神医的女儿也是个颇有名气的小神医,她就起了心思,想召人进宫为自己诊脉,不过那时正好蓝棠在备嫁,她想召蓝棠入宫,都被皇帝给否了。
他把蓝海召进宫,差点害人家姑娘婚期得延后,现在人家姑娘正备嫁,他小老婆又要召人家姑娘进宫给她看病?
白贵妃心想没关系,等她成亲之后,再召她进宫也成,然后就趁蓝棠出阁,赐下一教养嬷嬷,先教她礼仪,免得日后召她进宫时,她还得现学。
有的人一紧张就容易出事,她不知道蓝棠是不是这样子的人,不过礼仪这种事,早学早好,又不会坏,给她多点时间去学,进宫时就不会出错,也省得一紧张就诊错她的脉。
白嬷嬷是领了白贵妃的密令而来,奈何嫁进凤家庄后,蓝棠的身份成了凤家庄的当家主母,上无婆婆下无妯娌,后宅就她最大,白嬷嬷想压她一头,教她乖乖学习礼仪,谈何容易啊!
就如白贵妃说的,早学早好,蓝棠早同黎浅浅学过了,白嬷嬷要教的,还不如黎漱教的那些好,毕竟教黎漱这些礼仪规范的,是天盛帝国时,宫里负责礼仪规范的老太监们。
白嬷嬷想教给蓝棠主仆的这些礼仪规矩,远不如黎漱教的标准,蓝棠懒得跟她说她会,而且做得比她还标准,只推说年关将近,她这新媳妇进门后头一年,得起个好头,旁的事,她现在没精神去管。
白嬷嬷只觉这姑娘难搞,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对云珠下水磨功夫,云珠向来喜欢东家长李家短,这就被白嬷嬷逮着把柄,要求她跟着自己好好学习。
蓝棠只当不知道,可她没想到,白嬷嬷竟教云珠这些东西。
幸好云珠脑子还算清楚,蓝棠这么一讲,她就明白过来了。
“小姐,那白嬷嬷?”
“供着呗!”蓝棠气闷道,养着一个闲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闲人还给她生事,这就让人不能忍了。“皇上赐的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就当给她养老呗!”
既然是给她养老,那就不能拿事情去烦白嬷嬷啦!
蓝棠去跟凤老庄主报备一声,不想凤老庄主说,“正好,我也想去找黎大教主切磋切磋,你爹应该是进宫去了吧?”
蓝棠点头,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凤老庄主不以为意,反正他老人家是去和黎漱切磋武功的,凤老庄主本来要骑马去,不过蓝棠拦了他,“年关将近,街上人多,坐马车安稳些。”
其实她是怕这几位老人家一碰头,切磋完之后,大概又要喝酒,与其等他们喝了酒,才派人回来调马车去接人,倒不如一开始就坐马车过去。
凤老庄主笑了笑,没有异议的上车。
凤庄主得知消息,赶过来时,正好看到妻子准备上车,他忙过去,“你和义父可真狠心啊!”就这样把他撇下?
“你赶紧把事情办完,我和义父在黎府等你。”晚餐肯定是要在黎府用过之后才回来了。
凤庄主笑,“知道了,路上小心点。”又让人把给黎漱和黎浅浅,及他岳父的礼送上马车,当然,是另备一辆马车装这些礼盒。
蓝棠登车离去。
白嬷嬷得知消息时,蓝棠她们大概已经抵达黎府了。
“夫人离庄,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白嬷嬷气得跳脚。
侍候的丫鬟心说,给您老脸,您老还真蹬鼻子上脸了啊!虽是皇帝赐的教养嬷嬷,但是,他们家庄主又不当官,这嬷嬷是来做什么的?教她们家夫人礼仪?她们家夫人又不会进宫,学那劳啥子礼仪做啥?能当饭吃不?
夫人回娘家,老庄主都没说话,还兴高采烈的陪着回去,白嬷嬷一个下人凭什么管到她家夫人头上去啊?出门还得跟她说一声?她谁啊?当自己是夫人的婆母不成?啧!
“夫人是侍候老庄主去黎府的,庄主亲自送他们上车,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夫人要去黎府,自然要告知她一声,她好跟着去黎府啊!白贵妃的儿子信亲王早死,现任的信亲王是白贵妃的孙子,虽说是与皇位无缘,可是若能帮着俪妃的儿子康亲王拉拢黎经时父子,康亲王封太子指日可待,待康亲王登基,信亲王一个从龙之功跑不掉,就算她和皇上都过世了,也不愁她孙子日子不好过。
她等着机会好随夫人去黎府,没想到夫人今儿去黎府了,却把自己给撇下,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去了黎府,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