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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教主难为全文阅读

作者:扬秋     穿越之教主难为txt下载     穿越之教主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二章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因为要试探小蒋氏,平亲王难得半个月都待在她屋里,也不知是小蒋氏天生好生养还是福运旺,竟然又让她怀上了,侧妃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看人家怀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那么难呢?

    长孙姨娘这回也跟交好运,怀上了!两个孕妇常常一起在季瑶深屋里闲坐聊天。

    这天,长孙姨娘绣了两针,便抬头看向坐在榻上看书的季瑶深,转头对坐在炕桌另一边的小蒋氏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小蒋氏抬头看看女儿,摇摇头,她哪知道平亲王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微叹口气,她不敢奢望女儿高嫁,但是也不能比其他庶女们差吧?

    可是,那也不能把她嫁给一个江湖人吧?江湖人朝不保夕,谁知道女儿嫁过去后,有没有安稳日子过啊?

    但她在平亲王面前,向来是不多话的,尤其最近,平亲王明摆着是在试探她,她也不知平亲王想从她这里探查些什么,只能更加小心谨慎,深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平亲王给惹火了,把眼下好好的日子给毁了。

    长孙姨娘看她不说话,便也不提了,改说起黎经时父子班师还朝的事情。

    这个话题其实她们两个也不好多说,因为一个是黎经时元配的庶妹,初时进京来,就是有意嫁姐夫做继室的,一个曾占了黎经时妻子名头好些年,为免平亲王多心,这话题自是不提最好。

    长孙姨娘也是没话找话说,不然这日子实在是枯燥烦闷。

    也就莫怪这后宅女子,成天要斗成乌鸡眼了,因为实在是没啥事做,一点点小事就让她们当成天大的事情来看。

    正妻们名正言顺管着家务,一家子大大小小的琐事,忙都忙不过来了,不过她们一样有闲空对付丈夫的妾室们,平亲王妃这回被禁足,家务全交由侧妃们打理,算是狠狠的打了向来以贤良著称的平亲王妃的脸。

    季瑶深拜她所赐,躺在床上养伤好几个月,她是早待不住了,可是大夫和丫鬟们都盯着,除非必要,根本不敢让她下床走动,季瑶深原以为他们是碍于父亲之命,不得不为之。

    可现在想起来,似乎,他们听命的对象,是那个傻呼呼的家伙啊?只是他怎么跟到京城来了?不是说他和一酒庄的千金交好,好日子就近了吗?

    她轻叹一声,可惜黎浅浅现在不在京城,否则她还能有个人可以打听,现在,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啊!

    他到底是为什么上门求娶她的?云天堡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虽说他是江湖人,可她没想到,父亲竟然会答应他的求娶,把她许过去。

    平亲王允婚的消息,传到水澜城,黎浅浅知道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蓝棠不解的问,“平亲王不是对季瑶深很好,怎么会把她许给商少堡主啊?那家伙很不靠谱的,而且那个商堡主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儿子娶侄女儿,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要是平亲王都允婚了,商堡主夫人方跳出来反对,那可就闹笑话啦!

    黎浅浅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商堡主夫人这会儿自身难保,怕是没空管儿子的婚事了。”

    蓝棠和章朵梨微愕,“这是怎么回事?”

    黎浅浅把商堡主大展雄风,将妻子连同嫁妆全都捆巴捆巴的给送回娘家去的事说了,蓝棠听了只笑着摇头,章朵梨则愤然道该。

    高灵儿过来时,章朵梨还在为商堡主喝采,高灵儿听说是为这事,便忍不住把最新消息说给她们听。

    原来商堡主夫人已经和她大哥商量好了,侄女儿再拖下去,确实不妥,毕竟她底下还有几个妹妹。

    本来商堡主夫人还想着,大侄女订亲,她可以从她底下的妹妹挑人做媳妇,一开始这几个侄女儿,也确实不时上门拍捧她,只是她待在娘家的时日一长,难免就有些闲言闲语传出来。

    之后她那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别说侄女们不上门,就是侄媳妇们也不见人影,每天一睁眼,就是独自枯坐到天黑,商堡主夫人身边向来不离人,侄女、侄媳妇不来,还有侍候的丫鬟、仆妇哄她开心啊!

    然而这回,就是这些丫鬟、仆妇也哄不了她。

    “听说她已经向商堡主屈服了,同意商少堡主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她不再插手,底下几个孩子的婚事,她也都不管了。商堡主却不放心,要她当着父兄的面写下保证书,言明再不插手儿女们婚事。”

    身为嫡母,不止不能管庶子女的婚事,就连自己嫡亲儿女的婚事也不能管,还写保证书,这个,商堡主还真狠啊!

    不过这也侧面证实了,商堡主夫人这些年的作为,令商堡主忍无可忍,只能祭出这样的手段来。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可悲。

    几个姑娘家唏嘘一阵便翻过页,等季瑶深日后进门,再来看婆媳大斗法吧?不过她以一宗室女的身份,下嫁商少堡主为妻,只怕商堡主夫人在她面前,端不起婆婆的架子来吧!

    “对了,对了!你那位舅公,不是说被人掳走吗?现在怎样了?”

    “蒋老太爷那张嘴可巧了,三言两语就把大哥那伙人给哄得服服贴贴的。”黎浅浅不以为意的说道。

    蓝棠却道,“就这样让他过关了?不能吧?”

    “自然是不能的,这回他好歹也得出一次血才成,否则岂不太便宜他了?”

    大哥也许是不介意,可是他底下的人都不是傻的,一样是为蒋老太爷做事,凭什么另外那些江湖人,每个月的供奉就比他们多?

    他们这些人的住处全是蒋老太爷安排的,他们住的地方龙蛇杂处,份子复杂得很,就是他们这样的人,都忍不住要为自家老小忧心,但另几拨江湖人住的可好了,三进大宅院,还有下人侍候,美酒不断美女如云,他们看了怎能不眼红。

    因此逮着机会,就狮子大开口了。

    蒋老太爷心里有气,但为了小命着想,也只能老实应下,心里却在想,回头就把统统给收拾掉,让你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许诺了一大堆好处之后,他便开始问问题了,如,蒋十七老爷夫妻两那去了?

    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杀人放火烧屋的?

    大哥不觉得这有必要隐瞒,便老实交代了,蒋老太爷气得直咬牙,“你们没有把他们两个给杀了?”

    “是想,不过,突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很厉害,我们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那,十七老爷他们呢?”

    大哥摸摸脑袋,摇头憨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逃出来的。”大哥把他们惊险经历说给蒋老太爷听,蒋老太爷听完之后,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你们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这个总该知道了吧?“

    “我们一逃出来,就在山里头,到处都是树,摸索了好久就找到路下山。”

    一进城就听说蒋老太爷去了郡王府,他们心里存着事,想要问个明白,便也往郡王府去,他们本没想掳了蒋老太爷,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老太爷的马车就让他们劫过来了。

    既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掳出城。

    蒋老太爷没想到,妻子派蒋公子去掳黎浅浅,未果,自己反倒被自己养的狗给掳了来。

    老太爷气极了,可他也是会怕的,大哥古春这个人,他好拿捏,可其他人,他没怎么接触过,连人和名字都对不上,什么性情全然不晓,怎么谈?万一谈崩了,他不觉得古春一个人护得住自己,所以他一直避免触怒他们。

    完全不敢端出平常的架子来,反正先把人安抚住,回头怎么收拾,不都由着自己。

    只不过想到自己手里这仅剩的一批江湖人,也要折在此处,心里难免有些难过,日后要办事,可就有诸多不便了。

    他这时还不知靖亲王一家,都被当今皇帝派人盯住了。

    大哥以外的其他人,都想揍老太爷一顿,无他,就算是补偿他们这些天,被人关押起来所受到的惊吓。

    不过大哥把他们拦住了,理由一,老太爷年纪大了,他们一人一拳,他老命就不保,他可不想因为杀人去坐牢,以前他们若错手杀了人,有老太爷在背后为他们收拾善后,他们要是把老太爷弄死了,可没人再为他们收拾残局。

    理由二,老太爷答应他们的事还没办到,他们眼下揍人是很痛快,可事后,他家里的人可会认账,把老太爷答应的事实现?他觉得不会,他们把老太爷打死了,蒋家人只会把他们所有人送进监牢去,怎么可能给他们换屋、每家给一笔厚厚的供奉,还要供他们一家老小吃穿用度。

    连大哥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其他人怎会不懂,蒋老太爷便是因此保下命来。

    大哥一行人没把老太爷直接送回家,而是带到酒楼包厢,让人传信去蒋家给蒋大老爷,在没有拿到蒋老太爷答应给他们的东西之前,老太爷是别想回去了。

    蒋家正人仰马翻慌成一团,还是大奶奶提了一句,大老爷才反应过来,派人去黎家请两位表老爷过来。

    黎二老爷不在,出门赴宴去了,黎大老爷倒是过来了,得知舅舅从郡王府出来,当街被人掳走,不由骂了几句,这世道是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公然劫人?

    又问可报官了?一件件问得仔细,又都在点子上,蒋大老爷听了之后,心便定了下来,这才有了主心骨啊!忙吩咐人照着去办,其他几位老爷有的暗翻白眼,有的不以为意,有的则是黑了脸。

    黎大老爷提的事,他们兄弟刚刚都有人说了,可蒋大老爷听而未闻,他们也没辙啊!全家人慌成一团,蒋老太太得知丈夫被掳,急得昏过去,好不容易醒来,问了情况,得知人还没回来,又晕过去,如此往复几回,大夫看了直摇头。

    直言,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禁不起打击,倘若再醒过来,问起老太爷的事,便瞒上一时是一时,总好过老实告知,老太太听了就晕的好。

    大太太等人唯唯,二太太几个心说,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她哪是真晕啊!不过是不想担事儿,趁机逃避罢了!

    不管几个媳妇私底下如何腹诽婆母,总归在人前,装也要装出孝媳的样子来。

    等官府派衙差来了,说要问那些护卫话,三老爷颇为不悦的,跟带队的捕头起了冲突,蒋大老爷好不容易等来官差,三弟却在这里扯后腿,真是被气得不轻,可又不好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了老太爷的安危在忧心,他这个大哥真不好责怪三弟。

    蒋大老爷想了想,对黎大老爷说,“是否能请黎教主派人帮忙?听护卫们的说词,掳走我爹的那些人身手不差,应该也是江湖人。”

    同是江湖人,才晓得他们会躲在哪儿吧!

    黎大老爷暗哼,这种时候,你就想到要去麻烦我家侄女儿了!哼,他可还记得,蒋老太太曾意图掳走黎浅浅呢!现在被掳走的是她丈夫,可真是现世报啊!

    “我派人去分舵看她在不在,如果在,也不知她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帮忙,要是不在,那就别麻烦人家了。”

    “这怎么是麻烦呢?我爹好歹也是她的舅公嘛!”蒋大老爷说完,脸就不由自主的臊红了,黎大老爷看着他直呵呵,好一会儿,才道,“行啦!我走了,回头有什么消息,记得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蒋大老爷应声,看着黎大老爷离开,二老爷这时才开口,“大哥怎么不把表弟留下来?”好歹也多个帮出主意的。

    “不都听到了,他去看看黎教主在不在,好请她帮忙找人。”

    “那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大能耐,要我说,不如去请郡王帮忙还实在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说话的五老爷,五老爷愣了下,似不解为何大家看着他。

    蒋大老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以为郡王不晓得吗?父亲是从郡王府出来后被劫走的,郡王怕是早就知道了。”

    可是郡王府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人家是没打算帮忙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郡王愿不愿帮,是他的事,我们身为人子,就该尽一切力量,想办法营救父亲回来,就算郡王不愿帮忙,咱们也得走一趟。”

    四老爷和二老爷都觉五老爷说的有理,遂一起起身往外走,他们平日可难得有机会见到郡王爷,自然是要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好好到郡王面前露脸。

第七百五十三章 蒋家不怎么样嘛

    大哥派来的两人并不是接了差事,就匆匆赶来蒋家,而是先到酒楼附近的小酒馆吃了顿饭,还喝了点小酒,酒足饭饱之后,才悠悠哉哉的一路晃悠而来。

    “牛哥,咱们拖了这么久才过来,蒋家人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咱们是来通知他们,他们家老太爷的事情的,又不来做客的,你管他们高不高兴干么?”牛哥哼哼道,“再说了,大哥让我们通知他们家,不过就是让咱们来看他们家热闹的。”

    一直高高在上,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蒋家老太爷,现在可是落在他们手里了,任由他们搓圆捏扁,蒋家其他人只有老实听命的份,不然就等着他们家老太爷被剁成一块块的给送回来。

    嗯,他们之前没做过这样的行当,头一回做,大概有点困难,他记得新来的老头以前是杀猪的,叫他做应该没问题吧?

    牛哥一路胡思乱想,另一个揉着吃圆了的肚皮,满足跟在牛哥身后,直到他发现,牛哥似乎走错了路,他赶忙上去把人拉回来,只是牛哥好像心不在焉,连连走岔,最后他只好把人拉着走。

    接下来倒是就顺利多了,只是,还不等他们上蒋家门,蒋家门就大开,一时间涌出数骑呼啸而过,跟在他们身后是一串护卫,也是骑着马,呼啦啦的从他们身边过。

    “那几位是……”

    “是蒋家的爷儿们。”牛哥愣了下,想了下领头的几位骑士的样貌,然后就确定的跟同伴说。

    蒋家的爷儿们怎么会在他们到之前就跑了?这是赶着去哪儿?不会是发现他们带着蒋老太爷进了酒楼吧?

    疑心生暗鬼,因为有此疑,所以他们就没有贸然找上蒋家,而是在旁边打探,后来才从个碎嘴的婆子嘴里听到,原来蒋家爷儿们齐齐出动,去水澜郡王府了。

    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会儿,他们已不敢大摇大摆的上门去了,去街边寻了个帮人写书信的穷秀才,帮着写了封信,然后两人也不敢直接上门去送信,而是花了一根糖葫芦,找了个在街上玩的小孩,帮他们把信送去蒋家。

    蒋大老爷没有去郡王府,所以信一送到,就被门子送到他手里。

    展信一看,竟是通知他去酒楼商议他爹的事情,还交代他带上银票若干,这是要问他拿钱好赎回他爹?

    不过他不敢大意,命人去账房取银票,带上护卫就匆匆要赶往酒楼,出府前,他的心腹管事上前来说了几句话,蒋大老爷顿了下朝他点点头,一行人出府前往酒楼,只是,半道上,那名心腹管事带着两名小厮,策马往衙门狂奔而去。

    牛哥二人看着他出门,然后才快跑回酒楼,他们是走惯小路的,和蒋大老爷这出门只会骑马坐车的人不一样,虽然小路七弯八拐,但比蒋大老爷走大路要快上许多。

    他们回到酒楼,刚和大哥他们说信已送到,蒋大老爷也到酒楼了。

    不多时,蒋大老爷就带着护卫进门,一进来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父亲,他整个人就蒙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的看向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个人,那个人叫古春,人称大哥,是他父亲养得打手头子。

    双方坐下后,便开始展开谈判,为了救父亲回来,蒋大老爷几乎是有求必应,大哥这方见状,也悄悄的提高了价码,蒋老太爷在旁边听着是又气又急,可嘴被堵住了,就算想说话也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当成肥羊宰。

    双方你来我往的,中间还吵得口干舌燥,又唤人重新沏茶送进来,如是来回往复数回,方谈好条件。

    不过蒋大老爷身上带的银票不够,又打发人回去拿,等人把银票取来,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总算把父亲换回来了,蒋大老爷便扶着父亲走人,留着护卫们殿后,老太爷却不怎么乐意走,拖着脚不肯走,蒋大老爷心里急死了,可又不能明言,只能强行扶着父亲往外走。

    “你急什么!我说你啊!你……”蒋老太爷正想把自己跟大哥他们谈的交易说出来,就见几名捕快从楼梯下飞身上楼,然后一闪身进了他们才刚刚离开的包厢,里头传出打斗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刚刚进去包厢的捕快们押着人走出来,大哥一伙人个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一伙人经过蒋老太爷父子时,还气愤的想跳过来揍人,不过被捕快们用刀托狠狠的敲了几下,便老实了下来,推推搡搡的下了楼。

    “他们这是……”蒋老太爷不解的问儿子,蒋大老爷道,“他们当街把您掳走,郡王早就放话,抓到这伙人要严惩。”

    方才他要出府时,心腹管事上前来就是提醒他这事,所以他们才会在半道上离开,好去通知衙门派人来酒楼。

    蒋老太爷愣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成,不成,他们不能被抓。”否则他们肯定会把自己以前吩咐他们做的事给抖出来。

    然而现在在外头,他也才刚脱险,真不好跟儿子说这些,便想着一会儿上了马车,再跟儿子说吧!

    谁知一上车,闻到车里点着的安神香,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昏过去了。

    蒋大老爷愣了下,还是心腹管事过来,帮忙他安置老太爷,才没让老太爷摔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爷刚刚脱险,老人家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小的便自作主张点了安神香,想说让老太爷好好睡一觉,回去之后才有精神处理接下来的事。”

    大老爷想想也是,抓到了当街掳走父亲那伙人,衙门肯定是要请父亲去问话的,也不知父亲在歹人手里受了多少罪呢!

    却不知,如此一来父子两便错失了最佳沟通的机会,等老太爷醒来,不止大哥他们把做过的事全抖出来了,蒋十七老爷也上衙门状告老太爷夫妻,老太太指使他儿子绑架黎浅浅,老太爷指使大哥一伙人意图对他们夫妻杀人灭口,还放火烧屋。

    大哥等人本就是市井混混,他们说的话,知府大人并未认真当回事,只当是他们和蒋老太爷有私人恩怨。

    要不然怎么会把他们以前犯的事,全推到蒋老太爷身上,更把当街掳人的事,说成是为了要向蒋老太爷讨回公道,不得已才为之。

    但蒋十七老爷状告老太爷的事,就不一样了!大哥他们放火烧屋前,还杀了蒋十七太太身边侍候的一个嬷嬷和丫鬟,两条人命!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不是蒋老太爷指使的,大哥他们都是犯了杀人重罪,现在问题只在于,他们是听命于人被指使去杀的人?还是他们自己做的主?

    对此,知府大人觉得,应该是受人指使的,因为他们和蒋十七老爷只是数面之缘,双方无冤无仇,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们下此毒手?

    等知府大人请蒋老太爷去问话时,心里已有定见,说是请蒋老太爷去问话,实际上就是到了衙门就直接收押了。

    蒋老太爷整个人都蒙了,就更不用说蒋家其他的爷儿们。

    蒋家的几位爷儿们一起去见水澜郡王,不过他们根本连门都没进,只在门房处坐等里头的人传唤,后来蒋大老爷接老太爷回府时,便派人去通知他们,本来他们不怎么想放过见郡王的好机会,不过老太爷都被救回来了,他们这个时候不赶紧回府表孝心,待在郡王府枯等郡王接见,似乎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就跟着回府了,一群人等着老太爷醒来,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没想到人才醒,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知府就派人来请了。

    一群人只得跟着官差来到衙门,不想平日里,对蒋家人十分友善客气的众衙差们,这次却一反常态,对他们态度强硬起来。

    蒋家的爷儿们自小养尊处优,什么苦都没吃过,更没看过人脸色,乍然被如此对待,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实就算他们反应过来,也不知怎么办!这是官府,不是他们能撒泼的地方,而且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统统被请出衙门了。

    蒋大老爷一出衙门,寒风一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就叫着弟弟们,要去黎府找黎大老爷商量,只是二老爷他们不想去,他们想去找郡王,在他们看来,郡王比黎大老爷有用得多。

    黎大老爷不过一介白身,他能有什么用处啊?

    蒋大老爷也不跟他们噜嗦,带上自己的侍从上马走了。

    其他人也急急上了车,赶往郡王府。

    黎大老爷这厢早接了消息,正等着蒋大老爷来。

    黎二老爷也被找过来,他一进门就朝大哥问,“怎么回事?舅舅怎么会被官府抓起来?”

    被舅舅算计的事,让他对蒋老太爷印象大打折扣,不过到底是亲舅舅,乍然得知他犯了事,心里头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黎大老爷便把刘二跟他说的事,跟弟弟说了一遍,黎二老爷听得直咋舌,“真是看不出来啊!舅舅他……可他为什么派人去做这些事情?灭门……怎么做得下手?”

    黎二老爷一脸不敢置信,黎大老爷苦笑,他原也不信,不过刘二拿出蒋十七老爷交上来的册子,还把解读的方法告诉他,他破解了一段,对蒋十七老爷的才智很是佩服。

    不过也相信刘二所言了,如果不是事关重大,蒋十七老爷为何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编码来写册子。

    他就住在南城,他破解的那一段,说的正是数年前,发生在南城附近的一起灭门血案,这桩案子到现在还没破,行凶之人究竟是何人,无人知晓,官府通缉了数年,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不想案件的细节,就在他方才破解的那一段里面。

    也不知这蒋十七老爷是替蒋老太爷做什么的,怎么会把这些用暗码写下来,这本册子又是怎么落入黎浅浅之手?

    刘二并未为他解惑,只是让他透露这个消息给蒋大老爷,蒋家毕竟是他的舅家,蒋老太爷对他们兄弟不仁,他们却不能对他不义,他暗暗叹气,等着蒋大老爷过来。

    且不提他们这厢,蒋家女眷们还不知蒋老太爷被收押,不过却接到京城平亲王府送过来的消息,季瑶深订亲了。

    可让蒋家人想不到的是,平亲王竟然把女儿订给了一个江湖人,这是怎么回事?问来送信的婆子,婆子只笑嘻嘻说,自家十二小姐和这位商少堡主有缘,还是托蒋老太太的福呢!要不是老太太病了,十二小姐从京里来探望外祖母,也不会和商少堡主结缘云云。

    蒋家人听得是一头雾水,后来还是二太太惊呼一声,道,“世子爷之前不是纳了一个小酒馆的女儿为妾?听说那姑娘在进府之前,就和一个江湖人牵扯不清,那个江湖人好像就是什么少堡主。”

    她这么一说,大家总算是想起来了,“是了!听说世子再娶之前,不是把屋里的妾都遣了吗?这姑娘归家后,听说又追着那个少堡主,之前她给人做妾前,是那个少堡主追着她跑,后来却是反过来,不少人等着看她家笑话呢!”

    “对了!那个姑娘后来呢?”

    “后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去关注这么一个小人物。

    “难不成这位少堡主被这姑娘给吓着了,所以远遁去了京城?”五太太若有所思道。

    来送信的婆子面上笑着,心里则在1给这猜到真相的太太点赞,看大家都转头看着自己,婆子呵笑一声,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晓得我们这位准姑爷对我们家瑶深小姐可好了,时不时就送些小玩意儿,给我们家瑶深小姐解闷,后来知道我们姨娘又有喜了,也不忘送些零嘴孝敬姨娘呢!”

    老太太听到女儿又有喜了,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其他人也跟着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一位都几岁的人啦!竟然又传出喜讯了!真是好命啊!

    蒋家媳妇里,有人进门十年都没传出喜讯的,听闻消息,不免酸溜溜,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谁也不敢说什么。

    “老太爷呢?怎么还没回来?”老太太看看一屋子媳妇、孙媳和孙女,一个个脸上虽带着笑,却都不真诚,她就想跟老伴分享这个喜讯,至少老伴知道女儿传出喜讯,会跟自己一样开心。

    然而,她左等右等,却只等来老太爷被收押的消息,老太太一听整个人就昏过去了,所有人慌成一团,来送信的婆子见状,便悄悄退了出来,外头不断有人涌向正房,赶往老太太这里来,婆子不断与人擦身而过,等她走出蒋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这就是蒋姨娘的娘家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第七百五十四章 热闹极了

    牢房里,知府大人并未因蒋老太爷年纪大了,就对其予以宽容,因其罪行重大,不止给他上了脚镣,连手上也上了炼条,因此他在牢房里头,行动并不方便,他打出生就没受过苦,更没受过这种罪,那张向来亲善和蔼的脸上,现在因为恼怒而变形,脸色更是出奇的差。

    “我自问待你们不薄,你们先是擅作主张,闯入我族侄家中杀人放火,之后又当街掳我要挟我儿,支付你们大额赎金,这就是你们的义气?”

    坐在另一间牢房里的大哥被他说的脸一红,支支唔唔的就要张口自辩,不过被同牢房的伙伴给扯住,不许他开口。

    “老太爷,你几时待我们不薄了?我们兄弟为了您老人家,也不是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情,怎么?轮到您族侄头上时,您就缩啦?哈哈,您老人家只不过是还没张口,我们兄弟就先替你办了,还省了您老人家开口呢!”

    “可不是吗?不过老太爷您是怎么对我们的?您派来侍候我们的下人,月月在我们的吃食了下毒,您,可别撇得一乾二净的说您不知道这回事啊?就连您那好侄儿,也跟我们一样,您老人家要是发狠,不给他解药吃,他也活没几天了,是吧?”

    大哥身边的伙伴纷纷开口,把蒋老太爷暗中给蒋十七老爷,及他们一伙人下毒的事,全都抖了出来,蒋老太爷脸色一白,他自问此事做得隐密,就连之前那几拨江湖人中了招,都没能查觉出来,这些个没啥本事的混混,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然后,他就想到了蒋公子,是了!温泉客栈里有大夫,听说还是瑞瑶教教主特地从药王谷请来的,蒋十七老爷因为儿子受伤,夫妻两一起去温泉客栈看儿子,因缘巧合被药王谷来的大夫诊出来,他们体内被下了毒,似乎说得通。

    那么,他们呢?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也被下了毒?

    “你们……”蒋老太爷想到自己还没问过,他们那天杀人放火之后,到底去了那里?还有蒋十七他们夫妻人在哪?是死了?还是被人救了?若是被人救了,又是被何人所救?

    他很急切的想问个明白,可惜脚镣限制住他的行动,他朝牢房前的栅栏扑去,却因脚镣所限,整个人直扑地面,砰地一声,直接撞掉了两个门牙,疼得他蜷在地上缩成一团,只见他满嘴鲜血淋漓。

    狱卒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看到他这幅样子,不免有些着急,听说这个犯人,可是指使人犯下好几起灭门血案,要是人在他们手里出了什么差池,上头怪罪下来,他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赶着要去请大夫,急急转身就往外跑,不过太急了,两脚还绊到一块,整个人跟着扑倒在地,不过幸而他年轻反应也快,手脚也没被铁链束缚,所以没有像蒋老太爷那样灾情惨烈。

    踉跄的爬起来,又继续往外跑,还不忘嚷着有人受伤了。

    随着他叫嚷的声音越来越远,杂沓的脚步声却由远而近,看来是其他狱卒跑来查看了。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大夫和狱卒们是老相识了,所以对蒋老太爷四肢上的铁链视而不见,他手脚麻利的给蒋老太爷清了伤口,上过药后,就起身走人。

    狱卒们见没事了,没好气的数落了蒋老太爷一番,便相偕离开,等到大牢铁栅门远远传来锵锵声,蒋老太爷才重提之前的问题,因为刚上过麻药,其实说的话很不清楚。

    不过大哥他们都知道,他想问什么,大哥终究有些不忍,毕竟是照顾他多年的老人家,虽没看到他的惨样,但听到了动静,猜也猜得出老太爷现在的窘况。

    他老实的跟老太爷抖了个干净,只是他根本不知,那批黑衣人是谁,任老太爷怎么问,他都摇头道不知。

    其他人却计上心头,道,“我们虽不知那伙黑衣人是谁,不过其中有人的身手,和老太爷从前养着的一个江湖人很像,只是我们当初也没跟他们有往来,单凭多年前偶然见到印象来猜测,应该就是那人没错。”

    “是谁?”老太爷激动的追问,按他们的说法,竟是他以前养着的那几批人中的一个?是那一个?是谁?他们不是全都死了吗?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如果是他们侥幸活了下来,然后回头来伺机报复……

    蒋老太爷生平头一遭,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手脚都被绑住,挣脱不开,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念头刚起,蒋老太爷就觉眼前一片黑,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大哥在隔壁牢房,久久不闻老太爷再有动静,不由有些害怕,可他不敢高声叫嚷引来狱卒,他们可不像老太爷,就算犯了重案,上头的人对他还是挺客气的,没看他刚刚受了伤,狱卒还给他找了大夫吗?

    这要是受伤的是他们,肯定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毕竟人蒋老太爷纵是犯了重罪,可还没过堂,也没定罪,家资丰厚,那些小卒小吏一个个精着呢!知道回头能从蒋家人那里捞一笔,所以对蒋老太爷客气着,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泥腿子,身无一两银,有那功夫巴结人,自然是挑有利可图的人巴结去。

    蒋家的几位老爷们垂头丧气的回了府,得知母亲因父亲被收押而急昏了,个个脚步加快,赶往正房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这时已经醒了,正握着长媳的手,在哭诉着,只是老人家边哭边说,情绪又很激动,话说得不清不楚,可她又频频要求众人表态,搞得大家很头大,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啊!要是贸然应承下来,日后大概会后悔莫及,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点头,老太太看得气极,可也拿她们没办法。

    看到儿孙们回来了,老太太满怀期待的往他们身后张望,谁知就是不见老太爷的人影。

    “爷呢?你们父亲呢?人呢?”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含糊不清,大老爷一愣,心里一咯噔,抬眼看过去,正好与妻子对上眼,大太太看丈夫满脸犹疑,回以肯定的苦笑。

    老太太确实是中风了!不过她的情况还算好,不是大中风,但赶在这个时,也够呛的了。

    大老爷他们其实没能从知府衙门那里问到太多细节,只大略晓得,老太爷养着的江湖人就是犯下数起灭门血案的凶手,只不过那些人早就不见踪影,官府不知他们是逃了,还是死了。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因为,知府大人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蒋十七写的册子,上头把老太爷这些年,交代他去办的事全都记了下来。

    “他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啊?”老太太重重拍着床道。

    “不知道,知府大人也不可能给我们看。”蒋大老爷叹气,二老爷随即道,“这蒋十七真是个祸害,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躲在那儿,看咱们家的好戏。”

    人蒋十七老爷能不看好戏吗?好好的一个儿子,被老太太教唆去掳人,结果反被找来掳人的混混给打成重伤,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他们夫妻两个老老实实的,没上门找老太太理论,却被人闯入宅邸,意图杀人灭口,这算什么事啊?

    换做是他们兄弟几个,一旦脱身,得知蒋老太爷身陷囹圄,肯定也要在旁看戏的。

    “就不知知府大人是打那儿弄来那册子的?那真是十七写的?”不是蒋三老爷要小看这个族弟,实在是打小这个族弟就不出挑,可是父亲却爱带着他到处跑,还因此惹老太太大吃飞醋咧!

    “谁晓得,搞不好不是他写的,而是常年跟在父亲身边的人写的。”蒋二老爷不认为蒋十七老爷那个怂货,有那个胆子把他爹交代他做的事都记下来,不怕被他爹知道了,先把他灭了吗?

    他们万万没想到,被他们瞧不起的蒋十七老爷,不只有胆子,还有脑子,他记的册子就算真落到老太爷手里,老太爷也看不懂,就更不用说他们了。

    老太太才不管这些,她只在意丈夫何时会回来?

    这个,谁也不敢说实话,教唆杀人灭人满门,这可不是轻罪,就算动手执行的人找不到,只蒋十七老爷记的册子,指向蒋老太爷的证据犹嫌薄弱。

    知府大人也不急,动作慢悠悠的,似乎胸有成竹。

    他表现得越不着急,蒋老太爷那些管事、总管们便急了,蒋十七老爷是曾为蒋老太爷做过不少事,但他一个族侄不可能包办所有事情,如那些江湖人出行时,蒋老太爷可都派了心腹总管及管事们跟着去照料他们的所需,打点住宿及车马,办完事之后,又是如何收拾善后的。

    可以说蒋十七老爷对那些江湖人的下场,是猜测,他们却是动手送他们最后一程的人。

    真要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见官府迟迟没有动静,他们心里却极不平静,在他们看来,官府不是迟迟没动静,而是在等待,等着最佳出手的时机。

    等不到官府动作,他们就已经有人忍不住动了,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以为顺利逃出城,正准备远走高飞时,就被衙差们一举成擒,本来他们若不动,知府大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动了,反倒让知府大人知道他们心虚啦~

    否则为何要跑?

    蒋老太爷因为那天昏倒在地,被冻病了,狱卒们不想侍候他,便将大哥关到蒋老太爷的牢房里,让他去帮忙侍候病中的蒋老太爷。

    这天蒋老太爷刚吃完饭,正喝着药,忽地看到自己几个心腹管事和总管被衙差押进来,吓得把嘴里的药给喷了出来。

    他们,他们怎么会被抓?知府大人每天都会派人都牢里审问,他只死咬着不认他们问的每一件事,统统推说是蒋十七挟怨报复,骂蒋十七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他慢慢也想明白了,不管蒋十七写了些什么,自己交代他办的事,都是属于前期挖坑准备埋人的事,他只要咬紧不认账,官府挺多只能定他一个意图谋害以夺取人钱财的罪,却不能说他唆使人去杀人放火。

    可是眼前这些人,他们……他们和蒋十七不同,蒋十七虽是族侄,但到底是族人,不是他的奴才,就算是被自己使唤,他不能也不敢令他去盯着那些江湖人动手,并在他们完成差事后,送他们上路。

    这些人是他蒋家的家生子,所以他在命他们做事时,就能放心大胆的使唤,而不怕他们胆敢违背自己的意思,因此那几批江湖人的下落,他们要比自己更加清楚。

    如果他们被知府哄了,将自己供出来,那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蒋老太爷想到这儿忽地心头一定,对,他们一家老小的命,可都还拿捏在他蒋家手里,他们不会也不敢把那些事情给供出来的。

    再说了,他们就算识字,也没蒋十七那么鬼,还会用什么码把他交代他们做的事给记下来。

    对,没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已。

    蒋大老爷一早起来,身边的小厮就匆匆来报,侍候老太爷的几位总管和管事竟然都不见了,蒋大老爷正疑惑着,就见蒋二老爷兄弟几个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大哥,我们刚从账房过来,账房里的现钱竟然被提领一空,而且父亲身边那些管事都不见了,你看他们会不会是卷款潜逃啊?”

    蒋大老爷愣愣的看着说话的弟弟,感觉脑子似乎不太够用啊!要不然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为何会听不懂?

    蒋大太太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这才让蒋大老爷回过神来,“你们查过账了?是谁支领的?”

    “查过了,是父亲支领了一部份,大哥你又派人回来支领走一些,可是账面上剩下的也还有四、五千两银子,现在都没有了。”

    没有了?这怎么可能?兄弟几个正在疑惑中,还有人提议报官时,外头传来吵杂声,几个婆子满脸惊慌的跑进来,蒋二老爷正要开口骂人,谁知当中一个婆子吼道,“官差来了。”

    官差来了?他们来干么?

    蒋大老爷忙领着弟弟们迎出去,就见打头的是跟他交情不错,常常一起喝酒的捕头,只是这会儿,此人板着张国字脸,很有威严的朝他一拱手,“蒋大老爷对不住了,奉大人之命,前来贵府搜索,还请几位老爷们管束家下人及家眷,别妨碍我们办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也不等蒋大老爷开口,手一挥,就冲入各房搜索,也不知他们要找什么,女眷们不时大呼小叫,叫得人心烦意乱,蒋大太太忙派嬷嬷们去约束众人。

    蒋家内宅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一念之差

    蒋老太爷事前并不知坏事了,所以他的书房还是之前的模样,他自认自己和靖亲王府往来极其隐密,否则当年靖亲王出事时,他这里也不会丝毫不曾被波及,虽然接头的人曾百般告诫他,与王府往来的书信,看完就要烧掉,重要的凭证及书信,最好是找个隐密之地藏起来。

    一开始与他接头的那人,还曾送了两个非常精美的机关木匣给他,不过一个被蒋茗婷要走了,另一个则是被长孙拿去玩了。

    所以来家里搜索的衙差们几乎什么都不用做,证据就摆在桌子上,任人拿取,这大概是他们当差以来,最轻简的一桩差事了。

    “头儿,您看!”一个衙差把一迭书信递过来,信封的背面有一方大印,竟是靖亲王府,这是怕人家不知道,信是来自靖亲王府的吗?

    “先带回去,让大人看过之后再说。”

    “是。”

    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呢?

    不少衙差在搜索的时候,便顺手挟带了蒋老太爷放在书房里的珍玩,搜查的范围除了书房,还有各房各院,他们速度很快,在蒋大老爷兄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搜查完毕。

    黎大老爷兄弟赶来时,衙差们还没走,他们被堵在府外,等衙差们扬长而去,他们才进得府中,看到蒋府一片狼籍,黎二老爷悄悄在黎大老爷背后嘟嚷了声该,被黎大老爷瞪了一眼,才缩头缩脑的朝黎大老爷讪笑。

    黎大老爷心里叹气,面上却严厉的道,“你给我收敛一点,一会儿到舅母面前,给我老实些,别作怪。”

    “知道了。”

    蒋家下人个个一脸惶惑,看到黎大老爷兄弟也不似平常那般有礼,问明蒋大老爷等人现在何方,黎大老爷就带着弟弟过去。

    正房里头,一片愁云惨雾,堂屋里坐着的是小辈们,看到黎大老爷兄弟来了,急急起身见礼,黎大老爷安抚了他们几句,就打发他们出去了,外头一片狼籍,他们不去收拾,也不怕底下人趁机作怪?

    这种时候家里刚被祸害,下人伺机挟带一两件好东西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事后发现东西不见,也能推说是被衙差们搜查弄坏了,或挟带走了,责任落不到下人身上。

    蒋家豪富,家里吃的用的尽皆精品,摆设更是价值不菲,只要拿出去一两件,转手卖了可就发了笔财啊!这财有大有小,若是大些,说不定还能把一家老小给赎出去做良民。

    就算小,也能贴补家用,不无小补嘛!端看他们的眼光如何了。

    像蒋家这样的人家,平安顺遂的时候,都有下人会伺机偷盗府中用物出去卖了,更何况今时,不趁机做点手脚的不是傻吗?

    蒋家这些小辈们也不是不通俗务的,黎大老爷这么一提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一个个急匆匆的往外赶,别说,还真叫他们逮到不少现行犯。

    这些下人当即就被杖责,然后被发卖出去,动作之快,让他们家中的老子娘完全反应不及,等到反应过来了,家里孩子也已经被打完卖走了。

    他们是又气又急,可自家理亏,能怪谁?怪主子们?纵使蒋老太爷入了监牢,可蒋家根基还在那!姻亲也是不容小觑,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相信黎家一门三爵还是护得住他们的。

    下人们自是晓得,蒋家和黎经时不亲,但黎经时是黎家庶子,黎老太太就算已死,她也还是黎经时的嫡母,更是蒋家的姑老太太,这层关系是推不开的。

    因此不少人对蒋家如今的处境并不担心,蒋老太太是晓得利害的,但她现在病倒了,口齿不利索,虽有心叫儿子找黎家人帮忙,可是黎经时不在,黎大老爷兄弟是白身,官场上的事情,他们插不上手,可别没帮上忙反扯后腿就好。

    黎大老爷没进去看老太太,可他又不傻,光站在门口,听到里头蒋老太太支离破碎的声音,急切的要跟儿子说些什么,他大概就猜出来了。

    而且他们在外头,和小辈们说了不少话,蒋大老爷兄弟几个,却都不曾出来,必是老太太拉住了他们。

    他也不急,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蒋家下人兴许因刚刚被搜检过,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这里是老太太住的地方,经年的老嬷嬷的管着,丫鬟的规矩还是不差,看到他们兄弟坐下,便上茶上茶点,侍候的周全,全无一丝慌乱,倒是让黎大老爷颇为惊叹。

    蒋大老爷兄弟在内室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黎大老爷看他们一个个眼眶红红的,彷佛才哭过,识趣的没开口,等他们兄弟坐定,丫鬟重新上茶水退下后,蒋大老爷方才开口,“家里有事,招呼不周,还请表弟见谅。”

    “表哥客气了。”黎大老爷含笑回道,接着便问起蒋老太爷的事情,因案件还在审理中,知府大人不可能泄露案情给他们兄弟,因此他们只知父亲被关,似乎是牵扯到了几桩悬案。

    “是何悬案,知府大人可有说?”

    “没有。”不过他们从旁去打听了,是附近几个州府中的悬案,清一色是灭门血案,案件发生经年却都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凶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他父亲呢?

    那几家遭灭门的,都是做生意的,他们做的生意,也都和蒋家没什么交集,就算遭灭门,他们的产业不是由族里的人接手,就是被对手买下了,与他们蒋家真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怎么会牵扯上他们父亲的?

    到底是那个混蛋搞的鬼?还有知府大人,没有证据,他该拿人吗?那么所谓的证据又是打那儿来的?谁给的?

    蒋二老爷他们个个一头雾水,蒋大老爷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父亲之前稍稍跟他透了底,说的不多,但光知道那一星半点,就足够叫他心惊胆颤的了。

    黎大老爷虽同蒋二老爷他们说话,但一直留着蒋大老爷,看他神色不定,知他心里有事,当面也不说破,只跟他说,改天到家里坐坐,就告辞走人了。

    蒋大老爷本来还想留他的,不过看到自家一片凌乱,只得苦笑送客。

    黎家两兄弟出了蒋家,就直奔温泉客栈,找黎浅浅去了。

    黎大老爷接过丫鬟上的茶,抿了一口,就问,“浅浅日前不是说,我那大表哥应是不知情的,可我今儿看他神色,不像是不知情的。”

    “老太爷大概跟他提过一些,老太爷是精明人,当年靖亲王出事之后,靖亲王府上下一团乱,与他接头的人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这头,他应该是有所觉,所以才没让儿子掺和进去,而是选择拉族人下水。”

    蒋老太爷对自家儿孙是一片慈心,但对族人就没么好心眼了。

    以为不让儿孙掺和进去,日后就算被揭破了,也只是他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却忘了不管是那个时代,只要家中有人犯法违纪,其他人就算没被论罪,名声还是一样要受损,遭受世人议论抨击的。

    蒋老太爷还自以为是英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咧!他的家人享受了他犯法所得的利益,又怎么能在事发时,将自己撇得一乾二净呢?

    黎浅浅心里暗摇头,听到黎大老爷问,靖亲王府现况,方才回过神来。

    她扭头示意刘二回话,刘二忙上前道,“靖亲王自出事后就一蹶不振,不管王府内外之事,靖亲王妃倒是个能干的,不止内外一把抓,还把丈夫手里的人,拢到了手里,世子及长,便母子同心将手中的人经营得不错。”

    黎大老爷愣了下,才张口问,“这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他转向黎浅浅寻求解答。

    黎浅浅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靖亲王本就有心问鼎大位,只是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先残了,他的妻小接手后,自然也野心不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靖亲王妃有此野心不算错,谁让她的丈夫在兄弟之间是那么优秀而杰出的一个人?只可惜造化弄人,他早早因双腿皆残而黯然退场,本来就同那大位仅一步之遥,不止靖亲王受不了,就是靖亲王妃也受不住,丈夫指望不了了,尚幸她还有个好儿子,儿子不比丈夫差,甚至还比有些天真的丈夫强多了。

    靖亲王自小就是备受尊宠长大的,所以遇到挫折,他的承受力就比别人差。

    而靖亲王世子不然,他小小年纪就从准太子人选的儿子跌落下来,成为可怜双足俱残的废人之子,这个中冷暖非当事人是难以理解的。

    靖亲王世子比其父心性更加坚毅,行事作风也较其父凌厉,一些不怎么样的线,蒋老太爷之所以一直被保留下来,除了他不过是一乡绅之外,其女竟然与平亲王有旧,且还帮他生了一女。

    这让靖亲王世子觉得颇为有趣,再加上蒋老太爷并未掺和太多,属于外围的边缘人士,如果接头的人死了,上头没再派新的人来,基本上蒋老太爷就连络不上他们的人了。

    当初如此设计,是打算若出事,好歹也能保全一些实力,等到有能力了,再重新指派接头人去接洽即可。

    没想到靖亲王还真的出了事,幸而靖亲王妃能干一肩扛起来,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不过现在嘛!“靖亲王府已被皇帝派人看起来了,靖亲王世子再能干,也难以辩解自家这些年来的作为。”

    黎浅浅摇摇头,“靖亲王世子大概以为自家低调行事就没事了,却不知,他自己低调,可他的姻亲们却都不是省油的灯,虽不在京城,但在封地上,以为天高皇帝远,又是靖亲王的地盘,行事张狂不说,还处处惹事,若非此次皇帝心血来潮,命人去查探,只怕他们起事后,才会知道靖亲王这些姻亲们,比正牌外戚还要张狂。”

    正牌的国公、国舅为了皇后的名声,行事上多多少少都会收敛着些,免得给皇帝夫妻丢脸,可靖亲王家的姻亲因在封地上,靖亲王妃又管得严,什么消息都很难传出去,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压根不知什么叫低调。

    “所以我说啊,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黎浅浅评论靖亲王世子的姻亲们。

    那真的就是猪一样的队友!不坑对手专坑队友,有这种队友,真的,谁还需要对手啊!光应付这些猪队友惹出来的祸事,就已经够忙的了,还有精神和精力去搞什么谋反大业?别开玩笑了!

    “你们总说靖亲王世子的姻亲是猪队友,他们到底是怎样坑队友啊?”蓝棠和章朵梨正好把厨房刚做好的点心送过来,听到这里,忍不住要问一声。

    黎大老爷兄弟也颇为好奇,黎浅浅便让刘二举例说明。

    靖亲王世子的姻亲,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世子妃娘家的兄弟和姐夫与妹夫等四人,这四个大男人就是那种专业坑队友一百年不动摇的那一种。

    去酒楼吃顿饭,他们也能跟人起冲突,起冲突的对象也不是别人,恰恰好是世子好不容易才拉拢来的大儒,大儒嘛!总是有些讲究的,这一位什么都不爱,唯爱杜康。

    这家云客来酒楼专卖自家酿的酒,名唤梦仙,号称是喝了之后令人飘飘欲仙,恍如置身梦中一般,这等好酒,每天只卖三坛。

    大儒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坛,正想好好的品尝一番,谁知就被这四个混蛋给撞了,酒坛砸了,老人家心疼不已,还没说什么,这四个混蛋就先开骂了,骂得还挺难听的,不用说,老人家心里自然不痛快。

    这四个混蛋还把世子的名头拉出来,想要仗势欺人,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啦!老人家本来就不怎么乐意来,是家里儿孙连哄带骗,才把人哄了来,谁知才到地头,都还没看到世子呢!就被人拿世子名头欺压上了!

    老人家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他是大儒,门生遍地,不止在南楚,就是东齐、赵国也都有他的学生在。

    老人家受了气,他就算不说,侍候的人回去也要告状的,这下子可惨了,一下子就传遍各地,连南楚承平帝也有所闻。

    本来他没把靖亲王放在眼里,不过因为此事,靖亲王一下子就入了承平帝的眼,要清查皇亲国戚,自然就没把他家给漏了,靖亲王妃母子向来低调,以为自家不会被关注,行事虽隐密,但自觉不会被注意,因此日子一长难免有些松散,谁会想到,承平帝会突然发作呢?

    “不过他们家,似乎并不知道,皇帝会盯上他们家,除了他家和咏亲王一样低调之外,就是因为他的大小舅子和连襟们得罪了那位大儒所致,听说靖亲王世子得知此事时,还想追上去描补一番,他母妃和妻子却把他劝住,说不过一个老头子罢了,得罪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黎浅浅补允道。

    “他们母子大概没想到,就因这一念之差,便把他们多年努力给曝了光。”

第七百五十六章 迎刃而解

    因从蒋家搜来的书信文件太多,又接近封笔的时间了,所以知府衙门天天加班整理,由于案件牵扯到附近州府中未结的重案,知府大人眼看忙不过来,只得派人前往相关州府借人过来帮忙。

    接到通知的州府中,有人是欣然派人前来,不过也有人不怎么乐意,想想看,自己地盘上未结的重案,犯人竟然被水澜城的知府给抓了?皇上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们太无能啊?

    这么一想,就觉得水澜城的知府管太多,手伸得太长了。

    只是人家都派人来请求支持了,他们要真不派人来帮忙,回头那家伙往皇帝面前告上一状,他们这些破不了案的,就只有等着被削的份了!

    在官场上混的,就没有傻子,心里头再不高兴,脸上还是得露出笑容来,装也要装出一幅欣然同意的样子来。

    蒋家的姻亲故旧众多遍布各地,得知蒋老太爷竟被牵扯进灭门悬案中,大家都傻了,纷纷派人前往蒋家求证,一时间蒋家宾客往来众多,虽然蒋家人否认,但谁看不出来有问题,再说了,若真没关系,蒋老太太病得要死不活的,蒋老太爷怎么都没露脸?

    众人猜测纷纭,只蒋家人什么都不说,他们也没辙,只是当中有两家才跟蒋家订亲的人家见状,便兴起了退婚之意,其中一家因拗不过儿子喜欢蒋家姑娘,勉强答应不退婚,另一家则是直言自家闺女体弱,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便一直卧病在床,也不知何时会痊愈,为不耽误准女婿,只能含泪退婚。

    没有给蒋四老爷和蒋四太太有反应的机会,退还了婚书,以及当初给女方的礼,人就跑了,只留下媒人等着拿回女方的婚书及信物。

    蒋四老爷还有些怔,蒋四太太的心腹嬷嬷已反应过来,把女方的东西还给了媒人,还没来得及给赏银,对方拔腿就跑,好像蒋家是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的逃走了。

    蒋四太太反应过来后,气得直跳脚,只是此时再破口大骂又有何用?

    有了其他知府、知县派来支持的人帮忙后,知府大人如虎添翼,处理事情来更加得心应手,很快就把从蒋家搜罗来的文件、书信给整理出来了。

    几位大人看了之后,都有些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身为乡绅的蒋老太爷究竟是怎么和靖亲王有交集的。

    一个是甚少出京,一个自小就没怎么出过远门,他们是在那里认识的?蒋老太爷怎么会为靖亲王做事?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一连串的问题莹绕心头,搅得大伙儿睡不好,索性就一起去了牢里,审问蒋老太爷。

    蒋老太爷如今早已不复之前样貌,他曾重重扑倒在地,摔掉了牙,脸上还有淤伤,牢里不可能给他梳洗,因此曾经打理的水滑光亮的美髯,现在都打结成团,还有食物的渣渣残留其中,他被抓进来时,身上穿的宝蓝团寿纹锦袍,早就绉成团。

    他眼下的形象,早已没了那光鲜体面,阶下囚,能有多体面?几位大人们也不在乎他身上脏乱难闻,命狱卒搬来桌椅,几位大人团团坐下,让人把蒋老太爷叫醒。

    接下来便是连串的问题轰炸,蒋老太爷本已入睡,突然被叫起,任谁脾气都会不好,不过向来稍有不顺遂就大发雷霆的蒋老太爷,如今已不敢随便发脾气了。

    这是在牢里,可不是在蒋家。

    面对诸位大人的问题,他只有老实回答的份儿,只是之前受了伤,年纪老大,又是被人从梦中吵起来的,回话时颠三倒四的,声音还有些含糊,回的什么东西,坐在牢房外的几位大人们根本听不清,还是坐在蒋老太爷身边的大哥帮着回话,外头的人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混迹其中的鸽卫很是机灵的,不时上热茶给几位大人们暖手,让大人们对这个看起来有点呆,其实很机灵的狱卒很是欣赏。

    这么会来事的一个人,怎么会待在牢里当差?有如此本事的,早就爬上去了!几位大人纷纷看向水澜城知府,这位王知府笑,“这小子才来,听说是家里的老小,自小就是机灵嘴甜的,他家里看他大了,觉得不能让他老在家游手好闲,才把他补进来,可正逢年底,别处没什么好缺,就先让进牢里来当差,好歹不必出去吹寒风。”

    众人一听都笑了,家里长辈疼孩子是这样子的,他们家长辈不也是如此,几位大人就闲聊开了,蒋老太爷此时已慢慢清醒过来,看到牢房外几位大人,心头一悚,这是什么阵仗啊!

    大半夜的这些贵人不睡觉,跑到他牢房外头来闲聊话家常?

    还是鸽卫适时提醒了几位大人,您几位要审就快,可别把犯人审出毛病来,眼下天寒地冻的,别以为在牢里吹不到寒风就不冷啊!这间牢房盖在地底下,本就阴凉,时值隆冬,这阴寒指数又更加高几分,牢里的犯人可没有厚褥御寒,夜深露重的,还要应付大人们的审问,可别没两天就扛不过去一病呜呼!

    他们这些狱卒可是得吃挂落的。

    连着几天夜审,几位大人们很满意蒋老太爷的回答。

    蒋老太爷每回从睡梦中被吵醒,会有一段时间不甚清醒,这时的他对所有的问题,几乎都是直觉反应,也最真实,但等他慢慢清醒过来,他已不记得之前的回答,对问题也会有所排拒,这时再问他,他的回答就得打折扣了。

    不过好在他年纪大了,从被吵醒到清醒,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够他们问话了。

    黎大老爷这头与衙门也有相熟的人,没几天就把问话的内容都弄到手了,看过内容后,他不由一惊,抓着这些东西就直奔温泉客栈找黎浅浅,不过丫鬟们说,教主和凤公子在说话,他只得先去见刘二。

    刘二看到他来,顺手将正在看的文件,用其他文件盖上,笑脸迎人的站起来道,“大老爷怎么来了?”

    “你看看,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刘二,刘二一看,乐了,这不是他刚刚在看的东西吗?不过记载的不如他家鸽卫写的清楚,一目十行看完后,他递还给黎大老爷。问,“大老爷是打那儿弄来的?这东西可不好流出去,得小心些。”

    “我知道,我是跟衙门的捕头相熟,他知道蒋老太爷是我舅,怕我家被他连累,所以才特地弄出来给我瞧瞧,看看有没有把我家扯进去。”

    刘二闻言笑了,“大老爷可真是交了个好朋友。”

    “那是。”黎大老爷轻叹,“高捕头自小就是个聪明讲义气的,自他爹过世后便家道中落,为了生计,才不得不去衙门当捕快,不过他也厉害,在知县衙门里当差没几年,就因为做事认真,被高升的县令带着,一道去了任上,周周转转回了水澜城来,已经从县衙的捕快,转到知府衙门当捕头了。”

    刘二点头,这位高捕头他听说过,是个能人,跟在王知府身边做事,办了不少差事,身手也不错,似乎是什么武学名门出身的,倒是没想到,他竟和黎大老爷是发小。

    “听说那个大哥,就是那个叫古春的,是少林俗家子弟,他的身手很好?”刘二问,“当初逮人的时候,肯定是这位高捕头逮着他的吧?”

    “虽是他领人去抓的,不过听他说,大哥他们似乎都被人下了药,他原本还以为能跟古春对打的,可惜古春的内力不济,跟他打没两下就趴了。”

    “是吗?”刘二打了个哈哈,他们当时确实是在茶水里下了药,不过古春的同伴们似乎是把这笔帐,记在了蒋老太爷身上。

    能够不动声色,把人给拿下,真是再好不过了。

    刘二他们才不在乎,外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功劳,只要教主知道就成。

    “这几桩灭门血案,真是蒋老太爷让人去做的?”

    “本来证据就不是很充足,不过他自个儿都招了,虽说是靖亲王那头下的命令,可是他是执行人,所以……”而且也还不知皇帝对兄长一家是何态度,因此知府大人他们,还不知要如何判蒋老太爷的罪。

    黎大老爷叹气,不管皇帝对靖亲王一家是什么态度,对蒋老太爷大概都没什么影响,因为他自己都招了,是他派人去执行这几桩血案的,杀人偿命,这么多条人命,与他无冤无仇,他就这样让人杀他们全家,连襁褓中的幼儿都不放过,心狠手辣的程度令人咋舌。

    别说旁人了,就是他这做了蒋老太爷几十年外甥的人,都不敢相信,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竟然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不过再细想想,其实也不应该这么惊讶,因为他老人家对他们两兄弟不也一样很狠吗?他们还在孝期,他就设计他们兄弟两个与人苟且,亏得他们兄弟运气好,躲过去了,否则叫他们兄弟两个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园子里八角亭,因八面门扇都关上了,所以虽在湖边,倒也不觉得冷,黎浅浅和凤公子正在看刘二送过来的消息,这是潜在牢房中的鸽卫送来的。

    凤公子看完后,道,“其实我还蛮怀疑,那几桩灭门血案,真都是靖亲王的人授意的?”

    “咦?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这时间,还有这些人,你不觉得像是有人在挟怨报复吗?因为对方跟他们抢生意?”凤公子顿了下,伸手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黎浅浅,然后才把自己这杯拿起来抿了一口。

    黎浅浅本来还没注意,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时间确实有些问题,“从这些人家与人起冲突,到被灭门,这点时间似乎只够把消息送回京里,却不够靖亲王府让人送信回水澜城。”

    “说不定,这下令让蒋老太爷派人去杀人的,不过是靖亲王府派来和他接头的人罢了!根本就不是靖亲王或靖亲王妃母子下的命令。”

    可那又怎样?在蒋老太爷眼里看来,都是靖亲王下的命令,他可不知靖亲王早已颓废多年,当年与他相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靖亲王早就因酒色淘空了身体,还因双足皆残,成了行动不便之人,没人帮忙抬着,他那里也去不了,就更别说到水澜城来了。

    “不过靖亲王世子、世子妃和亲王妃,都有亲信或亲人从这些案子里获利,所以要说他们不知情,应该也只有事前吧?事后应该都晓得了。”

    “也许吧!”凤公子面上表情有些复杂,“这倒让我想起来,我们凤家庄分层许可证管理,应该不会出这种事情吧?”要知道,就算是在凤家庄里当杂役的,也都身怀武功,也许不怎么强,但跟孔武有力的市井混混相比,也都还能扛得住,他们若像给靖亲王当接头人的那人一样存有私心,所造成的伤害绝对会比那人给靖亲王带来的危害,要强上数十倍以上。

    “所以才要时时留心,最好再设个监察类的单位,他们平日就是走访各地分舵,看看有没有人存私心,意图危害凤家庄。”黎浅浅拍拍他的手。

    “其实我们瑞瑶教以前设立护法,就是让他们做这样的事,不过后来他们的心思歪了,本要监察别人的人,却反了过来,成为存私心意图用瑞瑶教的公中,来满足他们的私欲。”

    凤公子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说完,才道,“这些人不代表所有的人,你可别因为这些人存有私心,就把所有的护法全算进去了。”

    黎浅浅笑着斜睨他,“你说的是,不过,我们那些护法们,还真的全都有私心,瑞瑶教在这方面,其实也有不足之处,因为,不止长老,就连护法,也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的,除非前一任护法或长老无子女可继承,否则几乎全都按照这个模式传下来的。”

    凤公子想了下问,“这该不会是因为,创教教主是前朝贤太子的儿子之故吧?”换句话说,瑞瑶教其实就是创教教主的私产建立起来的,就像是他家的产业一样,父死子继,因为教主是这样传承下来的,所以长老和护法等职位,也都照这个例比照办理。

    “应该吧!”黎浅浅道,“不过这样做,其实不太好,虽然说如此一来,很多传承才能延续下来,但也因为如此,很容易让这些人依老卖老欺凌幼主。”

    曾经的大长老便是如此,二长老虽未逼迫黎漱,但因大长老忙着和黎漱这位幼主斗法,让他有机可趁,捞了不少公中的钱财,做为自家私产,还有三长老,此人的做为也很可议。

    看起来,他似乎是为妻女之故,才会迁居离开总舵,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的行为也有意图逼迫黎漱娶他女儿,否则他这个长老就不干事。

    四长老与黎漱一起长大,交情不同,他是一路帮着黎漱撑过来的,只可惜,娶的老婆跟他不同心。

    “回头我得和大哥他们好好商议一番,看看有没有办法,避免我们的人犯下和那个接头人一样的错。”

    黎浅浅本想纠正他,还不确知是不是那个接头人有问题呢!不过再想想,不管那人有没有问题,都和凤公子想做的事没关系,她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这个接头人会是谁呢?”

    “谁晓得?”

    第一代接头人早在靖亲王出事时就遭了难,后来补上来的接头人,则是个富商,借与蒋老太爷做生意之便,传递消息给他,就连第一批江湖人也是由他带来,交给蒋老太爷安置的。

    不过这个人似乎手脚不是很干净,后来被靖亲王妃给处置了。

    第三代接头人的身份就很神秘了,因为蒋老太爷说到他的时候,态度很是奇特,似乎处处都在维护对方,并不想对他们坦白相告。

    王知府对此人很感兴趣,总觉得只要搞清楚此人的身份,就有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然而他们试过不少法子,但蒋老太爷就算刚从睡梦中被吵起来,一问到这个问题时,防备就特别深,几乎就等于在告诉大家,这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只是他们迟迟无法突破蒋老太爷的心防,问不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其他人不知王知府在纠结什么,蒋老太爷供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多到砍蒋老太爷几次头都不为过啦!他还在纠结那个接头人干么呢?

第七百五十七章 神秘的接头人

    真要王知府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出来,只能说是他的直觉吧!

    他就是觉得,这个接头人很重要,兴许能挖出一些东西来。

    只是蒋老太爷咬紧牙不肯说,他一时之间还真拿这老家伙没办法。

    “大人,您看要不要对他用刑?”幕僚见王知府为此苦恼,不由建议,王知府摇摇头,“不好,我怕他死扛也不肯说。”

    幕僚想了想,又道,“您看,要不要跟他身边那个古春讲,让他想办法套他的话?”

    让那个叫古春的帮忙套话?王知府沉吟半晌,“行,就试试看吧?”

    “学生这就去办。”

    也不知幕僚是怎么跟古春说的,反正隔天下午,牢里就传来消息,古春套出话来了。

    怎么做到的?王知府很是好奇,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接过幕僚手里的口供,打算先迅速看过一遍,只是看到中间一段时,他微微愣怔了下,抬头看幕僚,“这,是真的?”

    “是。”幕僚点头,虽然他也不怎么相信,不过那个叫古春的问过三遍,蒋老太爷都是给予一样的答案,不由得他不信。

    “可是这……”王知府深吸口气,问,“他长子与长媳怎么可能同意?”

    “这个……蒋老太爷不是都说了,他长子夫妻并不知情,就是蒋老太太也不晓得。”幕僚提醒他,“蒋老太爷是家主,只要他一声令下,底下这些人怎敢不照办?”

    大概是太过匪夷所思了,王知府还是无法相信。“但是就这样把孩子给换了?虽说一样都是女孩,可是把外室生的女儿当成嫡长孙女来养,然后把真正的嫡长孙女交给外室,养在青楼里头,这也未免……”

    同一时间,接到消息的黎浅浅也愣住了,蓝棠好奇靠过来看,当看到口供上说,第三代接头人竟然是水澜城里最出名的花魁娘子时,她也愣住了。

    “蒋老太爷和她之间肯定有私情。”章朵梨也靠过来看,不过她倒是没愣住,反而第一时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高灵儿托着腮,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章朵梨扬眉看着她回道,高灵儿失笑,这可真是个好答案呢!

    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幕僚让古春去问,古春又是怎么问出来的?

    黎浅浅已经往下看,看到花魁娘子生有一女,不过她让蒋老太爷把女儿抱回去养,自己带在身边的,是蒋大老爷夫妻的嫡长女。

    “这也太狗血了一点吧?”黎浅浅忍不住道。

    “什么?”蓝棠还在看口供,听到她的话,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黎浅浅忙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蒋老太爷也未免太狠心了吧?孙女就不是他的血脉了?竟然把孙女交给花魁娘子,让她在青楼长大?”

    高灵儿听到这儿也好奇了,凑过去瞧,黎浅浅一看,大家都对这事很感兴趣,索性让蓝棠念出来给大家听。

    听完之后,大家的脸色都有点微妙,虽说她们几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亲人都有一种渴望,但是,她们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种祖父!

    想想看假蒋茗婷在蒋家的生活,再看看真正的蒋茗婷,竟是在青楼长大的,真是……

    “让刘二去查查这位真正的蒋家大小姐,过的好不好?”

    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千金大小姐,却在青楼长大,而那个顶了自己身份的女子,却过得那般无拘无束,恣意妄为,没来由的,屋里的姑娘们全都替这位真正的蒋家大小姐感到难过。

    尤其在刘二把查到的数据送过来时,大家一看,就更觉蒋老太爷真不是人!

    花魁娘子花名金含柳,其实她年纪不小了,只是手腕很好,又有人捧,所以一直称霸水澜城的烟花界。

    大家一直在猜她的金主是谁,不过老鸨不肯说,底下的人也难得的不松口,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这金主太过有权有势,所以大家才都不敢说?还是有别的原因?

    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金含柳才是这间名为花满楼的青楼幕后大老板,楼里的龟公、打手及老鸨都是她培养出来的人,他们都知道她的手段,谁也不敢违逆她。

    也是因为如此,大家虽很同情金含柳的女儿,却没有人敢跟大老板作对,就算私底下偷偷帮忙的也没有,因为他们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了,会不会悄悄去跟金含柳告密。

    “金奴儿今年二十岁,是金老板与蒋老太爷生的女儿,不过她虽是金老板的独生女,在楼里的待遇,却连打杂的杂役都不如。”

    “金老板对她是动辙打骂不休,脾气一上来,不是拿热茶泼她,就是拿茶盏砸她,还不能躲,只要她躲了,就会招来更重的处罚,三天两头不许吃饭,是司空见惯的事。”

    黎浅浅问,“蒋老太爷就不管?”

    “他不知道。”金含柳怎么可能会让蒋老太爷晓得,他的宝贝长孙女,过得比青楼杂役还不如的生活?

    “那位金老板可神了,也不知从那找来个女孩子,长得跟金奴儿有八分像,蒋老太爷来,她就带那孩子去见他,说是他的孙女儿金荟萃,蒋老太爷从不曾起疑,又看金老板请来名师教那孩子琴棋书画,就以为金老板是好的。”

    花满楼里所有人都知道,那金荟萃是金老板从外头带回来的,根本不是蒋老太爷的女儿,他和金老板生的女儿是金奴儿,但没人敢跟蒋老太爷说。

    蒋老太爷把金老板生的女儿和家里的长孙女交换一事,楼里的人不晓得,大家都以为金奴儿是他们两生的女儿,虽对金老板的作为觉得不解,可也没人敢去戳穿这一切。

    他们可都是亲见看过,金老板就那样维持着绝美的笑容,看着一个胆敢跟她顶嘴的女子,被灌了药,然后扔进有十几个壮汉的屋子,等到三天后,那些壮汉离开,他们进去收拾时,那女人体无完肤早已气绝身亡,脖子上那道勒痕让人触目惊心。

    那女人被那十几个男人轮了,最后更是死在他们手里,听说那些人,全是金老板的手下。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金老板一个青楼女妓,怎么把那些人拢在手里的?那些人临走时,就是称呼她金老板,所以后来大家都称呼她金老板。

    那女人生前凄惨,死后,还被金老板命人将之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然而刘二也从这些叙述中,窥探到一些事情,金老板这个第三代接头人,不止心狠手辣,手底下还有批强人听其使唤。

    就不知她是何来历?

    “怪不得蒋茗婷那女人,小小年纪就一幅烟施媚行的模样,原来是得自她亲娘真传。”高灵儿拿出瓜子儿来嗑,章朵梨点头同意,春江忙去沏茶来,春寿则是在旁热切点头。

    云珠因去检查绣娘们给蓝棠绣的嫁衣,还没回来,暂时无缘参与其中,不过她特地交代春寿,等她回来要跟她仔细的说,春寿因为专心在记,所以没空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们说,蒋老太爷奉命派人犯下的灭门血案,会不会是她让他做的?靖亲王夫妻和世子根本就不知情?”章朵梨把所有的东西都想过一遍后,忍不住张口问。

    “动机呢?”蓝棠听完直接问。

    是啊!动机呢?所有人都安静了,虽说商场上的竞争确实很激烈,但激烈到灭门?这似乎有些过头,感觉应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这样做才对。

    黎浅浅拿了张纸,在纸上写了金老板,青楼,蒋老太爷,靖亲王府,及那几家苦主的名字,再把他们经营的生意写上。

    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关连性,正想提笔把它们全抹了,不想高灵儿靠过来,见她要提笔抹了,忙拦住她。“等等,如果他们都去过花满楼呢?”

    咦?

    蓝棠抬眼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那些做生意的,不是都很爱去酒楼或青楼,有美女相伴,又有美酒美食,花满楼是水澜城最大最负盛名的青楼,金含柳是出名的花魁娘子,他们没去过花满楼才奇怪吧?”

    “所以只要查他们生前可去过花满楼,然后看他们在花满楼时,可曾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就能找到动机了。”

    黎浅浅说完后,刘二点头应诺,“我这就让人去查。”

    因为有些案子有些久远了,想查,就只能从最近的一桩查起,只是苦主一家都死于非命,就连侍候的人都没能逃过一劫,想查他生前行踪,似乎有些难度啊!

    接到任务的鸽卫都快哭了!

    要过年了啊!还要跑外头查线索,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休息放假啊?

    不过说起来,也算他们走运,就因为年关将近,很多去外地工作的人陆续返家,让他们的工作极为顺利的完成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放假了!

    刘二把资料送过来时,已是腊月十九,蓝棠一早就去看嫁衣,章朵梨虽怕冷,不过又嫌待在客栈里无聊,所以拉着高灵儿陪着一块去,倒是黎浅浅没去,她留在客栈里练功。

    黎漱觉得她最近练功不是很积极,所以她近来被盯得很紧,不过同样被盯的,还有凤公子,凤老庄主刚遭逢丧女之痛,极需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黎漱便把凤公子也拖下水,凤家三兄弟其实都是练武的好苗子,凤二公子如今不能练武,凤庄主又远在凤家庄,凤老庄主便把重心全放在凤公子身上。

    幸好凤公子天资聪颖,就算被加强力度训练,他依然游刃有余,除了他本就是习武的奇才,更因为他体内有父母灌在他体内的内力。

    刘二送鸽卫们查到的消息过来时,就看到院子里,东边是他家大教主正在盯教主招式对不对,西边,是凤老庄主在和凤公子过招,他也是习武之人,难得有机会看到高手过招,脚下不免迟疑了下。

    最后索性就站在庑廊下看住了,直到黎漱说停,黎浅浅才扬声和他打招呼。

    “大教主,教主。”他转过身,见凤公子还在和凤老庄主过招,就没出声打扰了。

    “怎么过来了?”刘二很忙的,黎浅浅大概已有五天没看到他了。

    刘二笑着把鸽卫们打听到的消息拿出来,“这是鸽卫们刚送回来的,您看看。”

    黎浅浅略惊讶,就是黎漱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年后才有消息。”

    “他们去花满楼附近打听消息时,正好遇见一个记忆力超群的大叔,这人是做苦力的,自小就住在大杂院里,吃百家饭长大。

    “第一桩灭门血案发生时,先帝还在位,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因为不曾听闻这么可怕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印象极其深刻。”

    “这一件血案发生时,应该还是第一代接头人的时候吧?”黎浅浅问刘二,刘二翻阅手头上的资料,点点头。

    第一代接头人死后,换了第二代,当时靖亲王的情况很不好,靖亲王府一团乱麻,第二代接头人见有机可趁,趁机做了不少事,包括中饱私囊,及改投另一位有可能出线的皇子。

    所以等靖亲王妃把王府稳下来之后,就把他给收拾了。

    至于这第三代接头人,“没想到会是女子。”

    “还是隐藏在青楼的花魁娘子。”黎漱和谨一一人一句,接的到是顺溜。

    “第一桩血案后,隔了很多年,才又出现类似的案子。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些奇怪?”黎浅浅把她的疑问抛出来。

    只是黎漱和谨一都没搭话,毕竟年代久远嘛!

    刘二却道,“那个大叔说,他家其实就住在那起案件被害者家附近。”这话一出立刻引起大家注意,就连凤公子他们也走过来了。“

    “难道他看到什么了?”

    “不,应该说,他听到什么了。”

    刘二遂把事情娓娓道来,原来这位大叔姓吴,他说他家住在被害者家附近,其实应该说,他就窝在被害家的墙根下一棵大树上睡觉,时至夏天,天气炎热,他刚从外地工作回来,之前住的地方早被人占去了,只要不下雨,在外头睡,还比在屋里睡凉快。

    那天他睡到半夜,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叫他从梦中醒来,不想醒来后看到的一切,比恶梦还恐怖。

    “他说那些人出来的时候,经过他所在的那棵大树,他听到当中有人气愤的追问着另外几人,为什么要灭人满门。被追问的那几人,被问得烦了,转身直接打了那人一掌,之后本来还要继续打的,不过被其他人阻止了。”

    刘二喝了口水又说,“阻止那人的人说,他们不是有意的,这是没办法了吗?他们都被人叫破身份了,不把对方都杀了,难道等着他们去向王爷告状不成?本来就只是想教训对方一顿,叫对方收敛一些,别老在王爷面前跟他们争功,没想到一时失手,就把人爹娘老婆给杀了。”

    所以第一桩血案是失手犯下的?

    “他怎么没跟官府的人说啊?”

    “他哪敢?听到王爷、争功的字眼,他想到的是水澜郡王。那可是水澜城的主子,这些人连王爷的人都敢杀了,难道会放过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第七百五十八章 久远的过往

    “第一起案子是在那里发生的?”黎浅浅问刘二。

    刘二赶忙翻阅之前抄录的数据,“在磉定城,磉定城也是水澜郡王的属地,所以,吴大树把他们口中的王爷,当成是水澜郡王,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靖亲王的封地在哪儿?他的人怎么会跑到水澜城这头来?”

    “靖亲王的封地……”刘二又再翻了一遍手里的资料,惊讶的抬头,“没有。靖亲王没有封地!?”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第一个封亲王的皇子……”说完,谨一也愣住了,对,靖亲王是先帝皇子中第一个封亲王的,但是,因为他双腿俱残,注定与帝位无缘,先帝心疼他,所以打算将他留在京中,而且想给他一处丰饶富裕的封地,因此一直在江楚城和海丰城两地摇摆不定,江楚城位于鱼米之乡,最是富裕,海丰城虽名有海,却是紧邻南楚境内最大的湖泊鄱阳湖。

    如此富饶之地,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先帝有心,诸皇子有意,想要为自己争得这两地为封地,他们的母妃为了儿子的前途,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尽办法想夺得此地。

    之后,诸皇子大乱,先帝被他们气得没有心思去管靖亲王了,等到当今登基,他不是不晓得靖亲王没有封地,但是身为新君,怕的就是还没掌握住整个朝堂,还要把权分出去。

    既然先帝没有给靖亲王封地,他当然不会傻得送上门去,毕竟先帝可是打算把南楚最大的两大粮仓,择一给靖亲王,难道日后粮食不济时,他这皇帝还得去求靖亲王帮忙?

    他和这位皇兄感情淡薄,登基之后,靖亲王也表现得不怎么热络,因此皇帝便以遵先帝之命不改其志为由,没给靖亲王封地。

    “也许这便是靖亲王要如此死命捞钱的原因?”黎浅浅若有所思的道。

    大家一脸茫然看着她,黎浅浅扯了嘴角笑了下,“哪,就因为没有封地,亲王妃母子就有很多事不能像别的亲王一样,因有封地做掩护,做的那么顺理成章。”

    “你是说,护卫军?”

    “嗯,王府在京里头,就算在城外有别院,庄子及其他产业,却没办法建靖亲王府的护卫军,因为皇帝不可能允许,靖亲王在他的地盘上建立私军,就算是按例亲王能拥有多少护卫军也一样,毕竟京城是皇帝的地盘。”

    因为没有封地,纵使有奉禄,靖亲王手头上也不会有太多余钱,如果靖亲王真的死心了,靖亲王妃母子也没有野心,那点进项想维持住靖亲王府的体面,是大大的不足,更何况靖亲王妃母子野心勃勃呢?

    另辟财源就成了靖亲王妃母子的心病,他们汲汲营营,不想被泯灭于众人之中。

    “如此看来,他们下手的地方,不止水澜城一地,别的地方肯定也有类似的案件。”

    黎浅浅意兴阑珊的把文件扔到小桌上,“要不是蒋老太爷那人太恶心,我也不想管这个事。”

    谨一心说,您现在也没怎么管啊!

    “金奴儿才是正牌的蒋家大小姐,那个冒牌货,虽也是蒋家人,可她到底不是蒋大老爷夫妻的女儿,让她一直顶着金奴儿的位置,你们不觉得很过份吗?”黎浅浅问。

    黎漱笑,“这关我们什么事?她亲祖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那个老头。”

    “那老头名份上,是你舅公。”黎漱提醒她。

    黎浅浅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种只会算计人得好处的舅公,还是没有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黎老太太的兄弟,就算黎经时和兄长们已分家,这个亲戚关系,也不是说断,就能完全断绝的。

    “要是三哥在就好了。”

    黎漱和凤老庄主暗暗点头,不过他们是长辈,可不好附和黎浅浅,凤公子倒是没这么多顾忌,“三哥在的话,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他啊?大概会直接潜进牢里,让我们那位好舅公伤势过重而亡,而蒋老太太则会因丈夫过世,伤心过度而跟着去了。”黎浅浅想都不用想,就把黎令熙会怎么做直接说了。

    黎令熙是清平门出身的,他们的手段,黎漱和凤老庄主都很清楚,因此对黎浅浅所言,黎漱只笑道,“你对令熙的手段倒是很了解。”

    黎浅浅撇嘴,这两人一个有伤一个有病,最好下手,而且还能不启人疑窦,就像她那位便宜祖母一样,说到黎令熙,便想到了清平门,黎浅浅想了下,忍不住问,“东齐有清平门这样的组织,南楚难道没有?靖亲王若真想灭人满门,找他们下手,不是比较保险?”

    一旦事发,也不太容易被牵扯出来,她三哥说过,接到任务的人,并不会知道委托人的身份,而他们也不会把委托人的身份是外泄,这关系到职业道德。

    就算被抓,也不会泄露雇主的身份。

    “南楚原本也有杀手组织,不过早些年,就因各种原因消失了。”凤老庄主道,黎漱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凤老庄主回以一笑,黎漱冷哼一声。

    什么各种原因啊!哈!其中最负盛名的那个杀手组织百花盟,最后一任盟主是个女的,叫黑蔷薇,是个清冷绝美的冰山美人,不过这位大美人却看上了凤老庄主,一心想要插足凤老庄主夫妻之间。

    凤老庄主夫人在她和方夫人的蓄意挑拨下,屡次与凤老庄主闹腾,闹的最大的一回,还差点害了凤公子兄弟两个,凤老庄主觉得很对不起弟弟一家,将妻子禁足,并对百花盟下了封杀令。

    原本在南楚境内十分活跃,并积极想要扩展版图到西越和赵国的百花盟,一个月内被彻底铲除,身为盟主的黑蔷薇到被官府斩首时,都不知道凤老庄主的所为。

    至于其他几个杀手组织,因百花盟的灭亡,他们就像嗜血的鲨鱼一样,群起吞噬百花盟余留下来的资源,如此一来就难免要互相厮杀,且其内部也并不是很稳。

    就有一个杀手组织,好不容易把百花盟留下的资源,及敌对势力给并吞完,正要养精蓄锐,结果却因内部资源分配不均,因此引起内斗,等到内斗平息,还来不及重振旗鼓,就被另一势力给灭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杀手组织存活下来,只是他们也损失惨重,他们的掌门、长老全都死了,只剩下掌门的小儿子,及一些小喽,不过他们好歹撑到了最后嘛!只要他们努力,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可惜,其他组织的一个幸存者,混入他们门派中,因为他们存活下来的人不多,需要积极招收新血入门,对这些新加入的人的身份,并未详查,结果就是仅剩的这些人,统统中了幸存者下的毒,全部阵亡,连同招收进来的新血。

    黎漱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同是江湖人,知道杀手组织的内斗后,便忍不住去关注,没想到就被他发现那个幸存者,他和幸存者的父祖相识,得知她侥幸存活,不免就多了几分关心,只是那姑娘倔着。

    一发现他和谨一的行踪,就立刻消失了,最后一个杀手组织灭亡后,她也不知所踪,直到七年后,他才在赵国边境的山城里发现她,她已然洗去铅华,嫁给一个酿酒师父,夫妻两个携手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不算太好,但要养家活口勉强过得去。

    他要离开时,那姑娘追了上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他行了大礼,他知道她是在谢他为她一门收尸,并派人打理墓园,年节时上香。

    她不能回去。

    因为她怕会把危险带回来,她的丈夫是个普通人,万一有仇人寻上门,她一个人护不住她的小家。

    所以她只能忍痛割舍下对家人的思念,不敢正大光明的去上坟。

    黎漱大方的受了她的礼,临走,交代她好好活下去,她的亲人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他们肯定盼着她平安幸福,不会介意她有没有去上坟。

    黎漱在她的恸哭声中飞身离去,此后再也不曾去那山城。

    谨一倒是贴心,每年都会悄悄的把那姑娘一家的消息给他。

    毕竟当年,那姑娘可是差一点点,就成了他们大教主夫人!可惜,大教主没点头,那位袁老爷子跟他说,叫他来年定要把大教主再带过去,他就不信,年复一年,大教主能永远拒绝下去。

    只是,袁老爷子没能活到过年,袁家就被最后灭亡的杀手组织天道门给灭了。

    天道门被灭时,凤老庄主也在附近,不过他消息虽灵通,却因外务太多,而迟了一些,等他抵天道门时,不止下手的袁姑娘已走,就连黎漱,也已帮她扫完尾离开了。

    凤老庄主到时,天道门里,已经被收拾过了,袁姑娘把用过的毒药包,留在掌门幼子身上,制造他下毒的假象,不过光是如此,无法取信于人,所以黎漱就仿造掌门幼子的笔迹,留下一封书信,自陈是因痛失亲人身心俱疲,再加上扛不住振兴天道门的重担,又怕自己一死,天道门会被门下这些人操控,做出令天道门丢脸的事情来,所以索性把所有人毒死的决定。

    凤家庄的数字公子本就走遍各地,记录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凤老庄主都来了,数字公子们自然也到了,这封信内容便被他们抄录下来,现场倒是没有动,留给官府去处理。

    黎漱不知凤老庄主亲至,但他晓得数字公子们有到现场,凤老庄主知黎漱在附近出现过,却不知他与袁家庄的关系,以为他不过是关注天道门这个杀手组织才会过来。

    黎漱原本是不晓得此事,后来发现南楚的杀手组织逐一覆灭的起因,便好奇的查了一下,方才晓得,原来是百花盟的黑蔷薇发花痴惹来的报应,至于后续的发展?

    只能说是报应啦!

    黎浅浅不明白表舅和凤老庄主之间的眉眼官司,好奇的左看看,右瞧瞧,看得凤公子直想笑,“别看了,回头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好。”咦?他怎么知道?正想开口问,凤公子忙朝她摇头示意让她别问,黎浅浅虽有些闷,不过还是照办。

    凤老庄主满眼欢愉的看着两小,黎漱则有些脸黑,抬眼又看凤老庄主一眼,再度冷哼一声,凤老庄主完全不在意!呵呵捋着胡须直笑。

    想到不久之后,儿子娶妻,小侄儿等黎浅浅出孝,也要成亲,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只是想到大侄儿,心头忍不住一沉,这孩子的姻缘也不知道会落在那里!想到他的身子,再想到他的婚事,凤老庄主皱起了眉头,然后不免就想到了女儿和外孙,心里又是一叹。

    牢房里头,蒋老太爷的伤势一直不见好,古春虽时时侍奉,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又没做过侍候人的事,蒋老太爷自小就是人侍候的好好的,虽嫌古春侍候得不好,可也说不上来,要他怎么侍候才对,他伤的又是嘴,想要说到古春懂,实在太费劲儿。

    因为事事不顺心,再加上身在监牢里,多年瞒着众人的事被揭破,蒋老太爷心情自然很不好。

    他在牢里的待遇自与在家中时不能比拟,这让蒋老太爷心情更加郁闷。

    牢里的狱卒可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蒋家人出钱打点,他们就给他好一点的待遇,蒋家人没来,蒋老太爷的待遇就跟其他人一样,上头还要问话,只要人没死,就行。

    不过王知府他们一直问不出第三任接头人,却让古春给问出来,大家不免好奇不已,纷向狱卒打听。

    狱卒们因此小赚了一笔,不过他们也不知古春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只能说,他运气好吧?

    问出这位金老板就是神秘接头人,官府自然是要行动了。

    不多时花满楼就被官府查抄,金老板错愕不已,她没想到蒋老太爷会把自己供出来。

    当她看到金奴儿被带走,其他人则跟她一样被抓进牢中时,不禁抓着押着她的衙差道,“她,她是我女儿,你们要把她带到那里去?”

    “你女儿?”押着她的衙差嗤笑,“你女儿不是那一个吗?叫金荟萃的?”

    金老板被突如其来的官兵吓到了,整个人到现在还是蒙的,只是看到金奴儿被带走,才直觉的吼了一句,那可是她的筹码,日后用来威胁蒋大老爷夫妻的保命符,怎么可以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只是,官兵们却哄堂大笑,道,“金老板,别说笑了!那丫头骨瘦如柴,身上伤痕累累,一看就是个粗笨老挨打的笨丫头,怎么可能会是您金大老板的女儿?金老板想保住自家女儿,也不能这样唬弄我们啊!”

    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把金老板气得脸都白了,而那厢金荟萃见金老板竟然要舍弃自己,连忙放声大喊,“娘,娘,您别不管我啊!娘!”她是知道金老板有人脉,有靠山的,只要巴紧她,自己方能安享荣华富贵。

    她不想再回到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那个家,她想穿金戴银享受众人追捧的好日子!

    金荟萃不知蒋老太爷入狱事,也不晓得金老板犯了什么事,才会惹来官兵抓人,不过她知道,金老板靠山多得很!那些人不会让她们在牢里待太久的。

    她不晓得,花满楼里的人却都知道,蒋老太爷入狱的事,只是不清楚,为何他会被抓入狱。

    金老板渐渐冷静下来,心知也许和蒋老太爷有关,不过她不怕,因为她后头可是有靖亲王府在,只要靖亲王还在,靖亲王妃母子就不敢弃了她。

    她可是靖亲王唯一的女儿!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不止一个

    京里,靖亲王府正院内室,靖亲王妃和心腹嬷嬷正在说话,外头一娇俏丫鬟正无聊的看着亲王妃养的那只白猫,连日下雪,好不容易放晴,阳光正好,白猫便出了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忽地院门处有动静,此起彼落的问着世子好。

    娇俏丫鬟闻讯当即回头钻进屋里,“嬷嬷,世子来了。”

    “知道了。”嬷嬷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间已响起打帘的动静,刚刚的丫鬟向世子请安。

    内室中,亲王妃朝嬷嬷摆手,示意她什么话都别说了。

    嬷嬷点点头,起身迎向大步进屋来的世子。

    世子年岁已不小,不过身姿挺拔,看起来英气勃发,比他爹靖亲王精神多了。

    “母妃今日可好多了?”他朝嬷嬷微微颌首,便直接走到床边,问靖亲王妃。

    靖亲王妃朝儿子慈爱的笑了下,“好多了,王御医的药确实好用,才服了两剂,就精神许多了。”

    母子两个你来我往,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是没有进入正题,靖亲王妃不问,世子也不提。

    看得站在一旁的嬷嬷直着急。

    靖亲王妃知道,若要比耐性,她不如儿子,他不开口,就得她先张嘴,心里暗叹口气,示意嬷嬷退下,嬷嬷有些不愿,不过还是听命退下了。

    世子等她们退出内室后,方扬声,“都出去守着,屋里不必留人。”

    嬷嬷只得带着屋里侍候的,又再往外退,既然都退出来了,她便只留下刚刚守在门外的娇俏丫鬟,其他人则打发她们散去,等世子走了再回来侍候。

    有两三个丫鬟不怎么乐意,不过被嬷嬷一瞪,谁也不敢再说什么,脚下不敢迟疑的,飞快散去了。

    世子听到外间没有动静了,方才开口,“皇上这回逮着把柄了,怕是不会与我们善罢干休。”

    “!他那些人能逮着咱们什么把柄?不过是笑话罢了!亏得他还真当一回事!”靖亲王妃嗤笑,世子听她对当今皇帝不敬,不曾开口拦阻,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靖亲王妃被儿子看得讪讪,“府外那些人散去了没有?”

    “没有。”世子摇头,“咏亲王真是个祸害,怎么就没早些把他给除了。”靖亲王世子厉声道。

    “谁晓得他怎么会如此心狠!”靖亲王妃说完了咏亲王,又问起外头的事情,世子并不想跟母亲多说这些,他知道,母妃自父王倒下后,就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可惜承平帝太多侄子,他纵使出挑也不敢比皇子们出众,免得被人记恨上。

    当初靖亲王妃成亲时,娘家父亲还曾官至尚书,可惜他父王出事时,他那外祖父被波及连累,他父王是断了一双腿,他外祖父却是丢了性命,虽然几位舅父也都在朝为官,但父丧,他们得丁忧,等于就此退出朝堂。

    之后诸皇子争斗,他们因守孝,侥幸未被卷入,但也因此不曾有从龙之功,出孝之后,他们想起复却机会渺茫,因为他们守孝期长六年,行将出父孝时,母亲又过世了,舅舅们得再守孝三年。

    等他们出孝,已然尘埃落定,新帝登基,由不被大家放在眼中的承平帝胜出,而支持诸皇子的朝臣一一被清洗,他们留下的空缺,很快就被填补完了,等靖亲王世子的舅舅们出孝,已经没有空缺了!

    世子是觉得,其实应该还有空缺的,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把空缺全填补完了,只是吏部的人这么说,他们也不能说人家说谎,世子私下和幕僚们讨论过,觉得应该是承平帝不想让他的舅舅们起复罢了!

    因为一旦他们起复,等于是给靖亲王府增添臂助,虽然靖亲王双腿已残,可对新帝来说,仍然是一个威胁,任何一位还没站稳的新君,都不愿增添这样的变量,让自己为难吧?

    他的舅舅们不能起复,朝堂上就没人帮他们靖亲王府说话,他母妃本来是打算等兄弟们都起复了,就让他们上书,为靖亲王请封封地的,没想到最后竟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但没法子帮靖亲王请封封地,就连他们自己的前程都未卜,这可真是始料未及啊!

    舅舅们没了前程,只得把心思放在小辈们身上,世子的表兄弟们倒也出息,有三人考上举子,最后一人中了进士,名次不上不下,正正好在中间,人长得方正,不怎么出挑,舅舅们倾尽全力为他官路前程安排。

    靖亲王妃母子也为朝堂上,终于有自家人可为他们说话而欣喜,谁知这位表哥就在一次地方械斗中送了命。

    对靖亲王妃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从那之后,她对钱财越发看重,甚至还指示底下人夺人产业而不择手段。

    世子虽不愿为之,却也劝不动,只得让她去了。

    “对了,那几个贱人近日可有消息来?”靖亲王妃突然抓住儿子的手问道。

    “没有。”世子不耐烦的道,“她们都是父王的女儿,您开口闭口就是贱人,也不怕父王听了生气?”

    靖亲王妃冷哼,“你当他还记得那几个贱人生的贱胚啊?哈,他如今只知沉醉酒乡,哪还记得那些贱人!”

    世子皱眉不悦,却没说什么,只岔开话题说起孙子的婚事。

    一提及曾孙的婚事,靖亲王妃就眉开眼笑,靖亲王比承平帝大上十来岁,承平帝早年子嗣艰难,所以已故的那些皇子们,儿子不过才刚成亲,而靖亲王世子的孙子都要成亲了。

    等世子从正院出来,回到世子居处时,世子妃迎了上来,夫妻两进了内室,打发走侍候的人,世子妃方才问,“怎样?”

    “还能怎样?你想给昭哥儿挑娘家的侄孙女为妻,大媳妇也想给儿子挑侄女作媳,母妃又怎能例外?”

    他对家里这三代女人在这一点上头的执着,感到意外,同时也觉疲累,她们都是季家的媳妇,却都不约而同的,只想提携娘家人,就没想过,该让孩子娶对他前程有利的媳妇?

    口口声声说为孩子好,可做出来的事,那一件,那一桩不是都带着私心的?为孩子?哈!是为她们娘家好吧?

    当他们靖亲王府是她们的囊中物,有什么好的,就惦记着拉扒到娘家去。

    世子妃看丈夫露出鄙夷的笑来,心头不禁一颤,不知自己又是哪儿惹着他了,不敢再同他争取孙媳要出自她娘家了,而说起孙女的婚事,还有女儿想把丈夫请调进京的事。

    “叫她别再提此事,咱们王府还不知保不保得住,若是保不住,他们在外,兴许能保全住。”世子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世子妃看着丈夫许久,才忍不住开口,“真不能……”

    “府外还有皇上派来的人守着,你说能不能?”

    调回京来做什么?跟他们一样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亲家也不会答应的,他们不会同意,把前途似锦的女婿调进京城来,他们家还要靠这儿子提携族人,怎能容许他被妻家拖累!

    女儿虽好,但比她更好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女婿犯不着为她,为他们靖亲王府,赔上前途及族人的身家性命。

    世子妃拿着帕子擦着泪,她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一家都在身边,独独女儿出嫁不久,就随夫外放,多年来都在任上,难得回京一趟,女儿怀孕、生产,她都只能尽己所能的派懂行的嬷嬷和媳妇子去侍候女儿,自己却是不能出行,外孙出生到现在,她连看都没看过。

    算一算母女两已有十几年不见,女儿在信中总是报喜不报忧,可送节礼回京的,都是她精挑细选,才给女儿作陪房的仆妇,她们怎么可能不把自家姑娘受的委屈,跟主母回报?

    所以世子妃知道,女婿身边早有数名红粉知己,其中不乏仗着夫主宠爱,而和主母叫板的,区区侍妾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做?无非是有人撑腰罢了!想来女儿之所以会动这个心思,应该也是忍不住了吧?

    可是丈夫却还说不成!

    世子妃忧心忡忡,却不敢跟丈夫明言女儿的困境,丈夫想的是很好,若他们一家遭皇帝处置,至少,女儿和外孙在京外,就算要牵连也有限,毕竟是旁姓人,然而要是女婿看王府没落了,要休妻呢?外孙就会从嫡长子变成出妻之子,说不定还会因为他体内有他们亲王府的一半血脉,而厌弃他,甚至将他出族,好保全他们家族也说不定!

    世子不知妻子想得很多,只觉屋里越来越闷,便起身离座提脚出去了。

    世子妃看他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人,心里那个气啊!可是这气还不能发出来,否则亲王妃婆婆那里就知道,世子一走,她便心情不畅拿东西出气,肯定要派人来责骂她的。

    世子妃不止一次后悔不已,全族的姐妹对她高嫁进皇室,艳羡不已啊!都说她命好,将来肯定能母仪天下!可有谁知道,她出嫁后,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有多痛苦?

    丈夫要是个疼人的,倒也还罢了!偏偏……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外头,她就不懂了,皇帝都已登基多少年了,朝堂稳固,且皇子众多,就算咏亲王下毒害死了一票儿,但还有小的啊!有几个都已出宫开府了!只是还没成亲,退一万步说,皇子们真的天不假年,全都死在了皇帝之前。

    皇帝还有叔王们,叔王们的年纪或有大有小,能力或强或弱,抑或子嗣艰难,这都不打紧,反正有他们,不怕皇帝后继无人,这帝位再怎么传,也轮不到靖亲王头上,毕竟他是个残废啊!

    不提皇帝同一辈份的,若皇帝想过继子侄入宫,轮也轮不到她相公,宗室里有的是年龄小的族亲,谁会过继个都已经要当祖父的嗣子?

    “娘娘。”世子妃的嬷嬷忧心的喊了她一声。

    “我没事,只是在想,自己当初就不敢相信他的。”世子妃扶着嬷嬷的手,走到炕边坐下,“把外室生的女儿送去青楼,当眼线暗桩,这一哄就是十几年,这些女人怎么就这么傻?”

    头发全白的嬷嬷嗤笑一声,“亲王妃就没把这些姑娘当自家人看过,不过是外头的女人给亲王生的棋子儿,再说了,这里头的水份可多着呢!您当她们全是亲王的女儿不成?”

    “难道有的不是?”

    “您自个儿算算就知道了,亲王爷是何时出的事?自他出事之后,可还曾在外头行走过?如果没有,那么那些女人的女儿是打哪儿来的?不过是个饵,难道亲王妃还真用亲王血脉不成?就算亲王不知,世子难道乐见自己的胞妹,去做这些肮脏事?不过是拿这话哄着那些女人,为亲王和世子的大业卖命罢了!”

    世子妃听了嬷嬷的话,方才恍悟过来,自嘲的笑出声来,“真真是可笑啊!我竟然也跟她们一样,被哄得团团转!”

    嬷嬷怜惜的看世子妃一眼,“您是心善之人,哪知道这些阴私的手段?”嬷嬷对亲王妃这种手段实不以为然。

    不过那些女人一个个精明似鬼,却从无一人对自己的身世起疑,这该说是亲王妃的手段高竿,还是她们好骗?既然能被亲王妃和世子派出去做暗桩,肯定都是精明的,之所以对自己的身世深信不疑,应该是从不曾想过,有人会对她们的身世做假吧?

    其实真了解世情,就该知道,亲王女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天潢贵天之娇女啊!怎么可能让她们去青楼,做那一点红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勾当,还告诉她们,她们是靖亲王的独女,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靖王妃也许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但亲王庶女至少也有六、七个,只是她们不是早早出嫁,就是夭折早亡。

    “嬷嬷你说,不说她们都很精明能干的吗?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嬷嬷苦笑,“这老奴不知道,不过想来亲王妃自有手段,能让她们深信不疑吧!”

    “对了,我嫂子日前送信进来,说了些什么?”世子妃低头抚平裙子,没有看到嬷嬷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等世子妃又再开口,她才讪讪的道,“舅夫人打发人来问您,咱们姐儿的婚事……”

    世子妃抿紧了嘴唇,愤愤的拍着椅垫,道,“之前问她,荣哥儿的婚事,她说已经定了,现在又跑来问姐儿的婚事,她到底想做什么?”

    嬷嬷心说,还能做什么?就是想亲上加亲罢了!不过那是在皇帝派人把守在靖亲王府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嘛!她们这位舅夫人肯定又变卦了!

第七百六十章 被蒙在鼓里的金老板

    靖亲王世子妃听了嬷嬷的话,冷笑一声,“嫂子也太过托大了!真当我们靖亲王府是好拿捏的?堂堂亲王嫡孙女,就这样任她挑三拣四的?哼!”

    嬷嬷面上附和着,心里却在苦笑,能怪舅夫人吗?舅夫人会这样,还不是世子妃自个儿做来的?之前世子就说过,别想着把姐儿嫁回娘家去,毕竟是隔辈的了,她想把孙女嫁回娘家去,难道她娘家嫂子、侄媳妇不想娶自个儿娘家侄孙女或侄女来当孙媳、孙媳?

    人都有私心,利益当前,就算交情再好,也得退一射地,更何况,世子妃和娘家嫂子及侄媳妇关系并不好。

    可世子妃愣是不听,硬是一意孤行,才让舅夫人以为,他们家姐儿非自家孙子不嫁,因此才会百般拿乔。

    “对了,我听说,水澜那边不怎么平静,是怎么回事?”

    嬷嬷想了下,组织好语词,才开口回答,世子妃听完之后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一个倒是厉害的很。”

    “是有点门道。”嬷嬷附和着。

    “幸好水澜郡王把那假冒的蒋家嫡长孙女给打发了,要不然真要把她扶正,日后被人知道她的来历,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世子妃嗤笑着,“不过这个金……”

    “金含柳。”嬷嬷提醒她。

    “金含柳,是谁的女儿?”

    “是王爷身边侍卫金福的,听说她生母曾是江南一带极负盛名的花魁娘子。”因这些人如今归世子爷管,世子事多,难免有所疏漏,便将一部份事情交给妻子掌理,嬷嬷帮着世子妃管理这些人,因此世子妃一问,她立刻就回答上了,毕竟水澜城的事,前天下午才刚送过来,她怕世子妃要问,还特意去翻阅过资料。

    世子妃听说金含柳是金福的女儿,不由愣了一下,金福是靖亲王的奶兄,靖亲王待这奶兄很不一般,不过金福没成亲就过世了,倒是没想到,他还留下一个女儿。

    更加让世子妃想不到的是,亲王妃竟然让人哄着金含柳,说她是靖亲王的女儿,利用她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为她所用。

    世子妃心里对婆婆更加厌恶,面上扯出一抹笑,问,“那蒋老太爷就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一个大男人,好好的怎么会去怀疑,金含柳说的话是假?”

    说的也是。“让人把这消息透露给蒋大太太知道,好歹都是做娘的,我可见不得有人拿个不上台面的假货,哄骗一个做娘的。”

    嬷嬷点头,起身出去办事,边走边叹息,世子妃终究还是变了!以前的她这么说,那肯定是真心实意的,现在嘛!还能存有一分真心就很多了!

    不过她一个下人,哪管得了这么许多,主子交办的事给办好了,旁的事她也没心思去管。

    蒋家这两天不怎么平静,老太太病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算难得清醒,也只知抓着人追问老太爷的行踪,本来大太太她们不懂,只要她一问,她们就很细心的跟她解释,与她说理,谁知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一个不耐烦,还会动手打人。

    几个儿媳都被打过,就连孙媳们也被打,大家苦不堪言,最后只得丢给侍候老太太的丫鬟们去侍候,丫鬟们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侍候,个个都被打得花容失色。

    后来还是大夫看她们个个挂彩,好奇多问了一句,方才知道怎么回事,便教她们,根本不必跟老太太多说什么,只需给她想要的答案就好。

    大太太闻言迟疑半晌问,“这不是骗她吗?能成?”

    “反正她现在清醒时候不长,你跟她解释那么多,她也听不进去,索性省点力,她问什么,你们就顺着她的话回答就是,如此,她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你们也不会总惹恼她,被她打了。”

    之后蒋大太太她们便照大夫的建议去做,老太太心气顺了,虽然清醒的时间还是不多,但病情好转了不少。

    老太太病情好转,大太太她们也就有心思来准备过年的事宜,这天,大太太才从老太太院里回来,方才坐下,就有心腹管事媳妇过来找她。

    “你这是怎么回事?从刚刚进来就心神不宁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大太太这么一说,心腹管事媳妇却仍迟疑不前,直到大太太耐心行即告罄,她方吞吞吐吐的把外头的传言跟她说。

    “你说什么?”大太太出手迅如闪电,一把就攫住那管事媳妇的手,“再说一遍。”

    管事媳妇的手被抓得生疼,可她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的把话又说了一遍。“大太太,外头都在说,咱们家的大小姐其实,并不是您和大老爷所出,而是老太爷和那个花满楼的花魁娘子生的。”

    “这怎么可能?如果婷姐儿真是那个花娘生的,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孩子哪儿去了?我那时,生的是女儿吧?”

    心腹管事媳妇重重点头,当日为大太太接生的,可是她亲娘,她和她嫂子还跟来打下手呢!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当时她娘亲手接生的大小姐,竟不知何时被人偷偷的换走了。

    “大太太,您别急,听奴婢说,奴婢一听到传闻,就立刻去打听过了,那花魁娘子身边带着她女儿,可她女儿既然在咱们府里,那她身边的那一个。”

    “肯定就是我的女儿了!”大太太跳起来,就要冲出去,心腹管事媳妇忙给侍候丫鬟们使眼色,叫她们拦住大太太。

    “大太太您别急,花满楼的人全都被衙门的人抓了,不在那里了。”

    “啊?为什么会被抓啊?”

    心腹管事媳妇急忙把后续说出来,大家才晓得,原来自家老太爷竟是早就和那花魁娘子搅和在一起了!

    “老太爷既是听那花魁娘好吩咐,才派人去灭人满门的,那是不是罪行就没有之前说的那么重了?”一个管事嬷嬷问道。

    心腹管事媳妇又不是官差,她哪会知道啊!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

    大太太却急着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一旁的丫鬟有些不解,大太太怎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原本的大小姐不是她女儿?

    一个管事嬷嬷就站在她们身边,听到这话,便小声说,“大太太其实很早以前就觉得奇怪,大小姐是她的闺女儿,自小受她教养,就算老太太偏宠,可也不该整个人歪成这样,小姑太太当年与平亲王那段孽缘,可不是她自己作来的,而是被人陷害谋算,才会阴错阳差在一起的。”

    她们家那位小姑太太天真浪漫,但要是没被逼到绝境,她是不会出手害人的。

    长孙氏要是还活着,肯定要大声喊冤,她就是被小蒋氏害死的!

    蒋茗婷是大家小姐,可行事作风却是让人侧目,尤其她未与水澜郡王世子成亲,就无媒苟合还怀了身孕,这般豪放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

    以前大太太就曾经为女儿这种行径伤透心,所以她曾怀疑过,女儿究竟是不是真是她的孩子?可是所她生产的时候,身边侍候的都是自家人,再说谁会去把她的女儿掉包?

    现在她终于知道,蒋茗婷真不是她的女儿啊!可是老太爷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孙女跟别人的女儿掉换?想到她的女儿在妓院里头长大,蒋大太太心里就一阵发虚,阵仗摆得这么大,日后会不会对她女儿的名声有所影响?

    大太太挣扎的动作变慢了,最后终究停了下来。

    “大太太?”几个丫鬟怯生生的唤她,她摇摇头,道,“没事了。”没事了,现在第一重要的,是把女儿接出来,可是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女儿竟然这么命苦。

    好好的大家嫡出小姐,竟然被当成妓女的女儿养大,这要是传扬出去,不止蒋府的名声受影响,她的宝贝女儿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只是……要怎么做呢?

    这事,她自己一个人肯定做不来,得要人帮手才成。

    “去,把大老爷请回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量,很重要,人命关天。”

    蒋大老爷兄弟几个,正在父亲的书房商量对策,可是不管怎么说,就是说一说就冷场了,他们都没想到,父亲会养了那么多江湖人,而且还唆使他们去杀人,更没想到,父亲之所以带着族里的侄儿们做这些事,就是不想让他们牵扯进去?可是父亲也不想想,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正在伤脑筋时,忽然大太太派人来请丈夫回去商量事情,大老爷只得先行离开,他前脚刚走,二太太的人后脚就到,她奉命来请二老爷回去的。

    二老爷只得起身和众兄弟告辞,只是他才走到门口,三太太、四太太他们的人也陆续到了,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巧?

    不是巧,而是二太太她们也都从下人那里,得知了外头的传言,于是纷纷派人请自家夫婿回家商量对策。

    大老爷听完妻子所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外头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细雪。

    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父亲就在面前,他肯定要抓着他的双臂,用力的摇晃他,直到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的女儿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里?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那个什么花魁生的女儿,有个好前程,他大可直接抱回来,交到儿子媳妇手中,他们身为长兄长嫂,必不会苛待那个孩子。

    就算怕老太太知道了,心中不喜,也可以把她放在别院里,请教养嬷嬷教养着,日后长大了,接进府中,以远房亲戚的名义将她嫁出去就行了,家里不过出份嫁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让她占了嫡长孙女的名份,让他们夫妻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却把他们夫妻的长女扔在青楼里,任人欺负长大?面对父亲如此的对待,蒋大老爷生平第一次对老父产生了怨恨之情。

    “老爷你先别忙着跟老太爷生气,先想想,怎么把咱们女儿从牢里捞出来啊!”大太太绞着帕子提醒丈夫。

    大老爷这时方才如梦初醒,问,“女儿怎么会在牢里?”

    大太太忙把花满楼被封,楼里的人全被抓的事给说了,大老爷听得愣神,他爹……那女人到底给他爹灌了什么迷药啊?竟然让他爹做出那么荒唐的事,还教唆他派人去杀人满门?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蒋家几位老爷心里,只是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

    知府衙门里头,男监女监是分开的,所以蒋老太爷并不知道,金老板等人被抓进牢里来了。

    古春因帮忙问话有功,王知府奖赏他,不必时时待蒋老太爷身边侍候,他有时可以回去原本待的牢房,虽然一样都是牢房,不过这心情却大不同。

    待在蒋老太爷那里时,感觉像是在当差,回到原有的牢房,才有放松可以好好休息的感觉。

    他这一回去,心情放松,和同牢房的伙伴们说了不少事,这些话又统统被狱卒们传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黎浅浅这里自然也得了一份,对蒋老太爷这位舅公,她已经知道他是个挺自私的人,不把人的性命当回事,更不把自家孙女放在心上,其实蒋茗婷被他抱回来之后,他也不曾多过问,可见他对这个女儿也不怎么上心。

    女监那头,金荟萃闹腾过几回,不过看金老板都不搭理自己,便也不再闹腾。

    其他人关了几天,就被放出去了,他们说起来也没犯什么罪,老鸨和众女妓被放出去后,女监这头便显得空荡荡的,不像男监那边人满为患,女监这边,金老板单独一间房,金荟萃一间,金奴儿一间,原本金荟萃闹着要过去和金老板一间,当时,老鸨她们还没放出去,金荟萃和她们关一起,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想去和金老板做伴,未果。

    后来老鸨她们被放出去了,她独自一间房,太空旷了,她会害怕,而且也没人侍候她了,所以她又吵着要跟金奴儿一间房,她欺负金奴儿惯了,就连住到牢房里,也还以为能像以前,叫金奴儿侍候自己。

    不过她不懂审时度势,狱卒们懂,这金奴儿和金老板,都是上头特意交代,要重点照顾的人,这金荟萃还被关着,不过是要查她背后的人罢了!

    金荟萃貌美如花,言行举止都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根据卖身契上所载,她出生在南楚与西越边境的小镇,因为父死母病危,才被兄嫂卖给人伢子换钱,好给她娘治病,她的父母都是地里刨食的乡下人,没读过书不识字,兄嫂亦然,那么她是从那里学会读书识字,还会琴棋书画呢!

    金荟萃被骂得哑口无言,金老板当时听完之后,脸色大变,似乎也不知这金荟萃身上有猫腻似的。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不过是棋子

    “这是怎么回事?不说你家里是书香人家,因为家道中落,逼不得已才把你和你家兄弟姐妹几个卖了好换钱,给老人家看病的吗?”

    “这……”金荟萃被问蒙了。

    实在是她的身世,与金老板说的完全不符,也和卖身契上所载不同。

    她自小就在小城里长大,家里人管得极严,当天教的没学好就会被毒打一顿,连饭都没得吃。

    有一天侍候她穿衣吃饭的婆子不见了,就连那个教她琴棋书画的婆子也不见了,她饿着肚子等了一天,实在饿得受不了,在屋里乱逛后,才发现原来她住的地方那么大。

    可是屋子虽大,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她逛了好久,最后找到一扇门,打开门后发现是一条夹道,夹道两侧是高高的墙,她顺着夹道,走了脚底板都磨破了,才又看到一扇门。

    这回门还没打开,就听到外头人声,她打开之后,被人当怪物看了好久,最后是一个看起来颇和善的妇人把她带走,然后就把她送到金老板这里来了。

    中间发生什么事,她一概不知,就连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哪,她也不清楚。

    可以说金荟萃就如一个初生如白纸般的孩子,被人当成了奇货,一路带到水澜城来,最后进了花满楼,成了金老板旗下一员。

    金老板看着她,一张美艳的脸上满是狰狞,金荟萃被她看得浑身一抖,怯怯的想要躲开去,可惜,厅里除了问案的大人,就是衙差和狱卒,他们防备的看着她,就怕她做出动作来危害到大人。

    金奴儿被关在牢房里,不过她可以清楚看见这头的动静。

    金老板她们谁都不知道,其实,早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从楼里的老鸨与人闲聊时,偷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她知道,自己才是蒋大老爷夫妻的女儿,那个在蒋家备受祖母、母亲宠爱的大小姐蒋茗婷,其实是金老板和蒋老太爷的女儿,至于为什么把她们两偷换,无非是金老板存的私心。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只能当个青楼名妓,她要她的女儿享受荣华富贵,父母双全,将来嫁得好夫婿,不要像她一样。

    可是金奴儿不懂,既然她想要自己的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又为什么要把别人家的女儿踩入泥地里?她父母双全,是蒋家大房嫡长女,是她的错吗?为什么要把她换来青楼?蒋茗婷却霸占了她的身份,她的父母,她的人生?

    这还没完,早些年金老板说她年纪小,不让蒋老太爷见她,去年来了个金荟萃,金老板竟把她当成是自己,将她带到蒋老太爷面前。

    这是彻底抹杀掉她的存在?

    金奴儿心里愤恨不已,却无计可施,别人在楼里做事,有月钱可拿,还能吃饱穿暖,她呢?做着所有人都不想做的脏活,不时还要被金老板打骂,吃食更是常常被扣,她只能捡楼里别人不要的衣服穿,永远都是破破烂烂不合身。

    她从很小就晓得,在这楼里出入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更是如此,放眼所及都是穿着暴露的花娘子,所以她很小就学会,就算再热,身上的衣服不能少,脸不能洗干净,永远都要保持灰灰乱乱的,这样她才不会被那些男人抓走。

    花满楼是水澜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往来的人众,金奴儿从那些人的口中,拼凑出占有她人生的蒋茗婷恣意妄为的生活,她不止一次感到绝望,就算有人知道她们两个被互换了,把她救回去,不管是顶着蒋茗婷放荡恣意的名声,还是在青楼生活近二十年的名声,她这辈子都已经被毁了。

    除非,她能想办法自救!

    完全不曾怀疑女儿非亲生的生母和生父,无情的祖父,对她来说,蒋家,不是个好去处,再有,这些天她所听到的一切,也摆明了,如果她不想办法向知府大人投诚,她的下处,很可能跟金老板、金荟萃一样了?

    金荟萃虽有小聪明,但到底是被人特意圈养长大的,不止对世情不了解,就是对人也是盲目信任。

    金老板则是一直相信,只要她的人知道她被官府抓了,肯定会往京城报信,到时候靖亲王府就会派人来救她脱困,所以她在牢中一直是很淡定的,直到知道金荟萃的来历有问题。

    王知府也从金老板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不妥,只是他不知到底那里不对?青楼买人,有些是从人伢子手上买的,但更多的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像金荟萃这样,肤白貌美还兼琴棋书画、跳舞唱曲儿,样样皆通的姑娘,一看就知来历不俗,可金老板明知人和卖身契上所载不符,却还是把人收下,这只能说是她舍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除非,当被把人卖给她的人贩子,在这上头说了谎,只是,是什么样的谎言,会让金老板花容失色呢?

    他原本想故计重施,不过女监这边,就只剩下金氏三人,其他人都已经放回去了,想派人像古春对蒋老太爷那样,似乎没人可用了!

    眼睛一转,他看到了正直直看着自己的金奴儿,是了,这孩子听说是蒋大老爷夫妻的嫡长女,却被祖父蒋老太爷偷换给金老板养,王知府也是为人父、为人祖父的,他是万万想不通,蒋老太爷会这么做!

    好好的一个嫡亲孙女,却把她丢到青楼,扔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女人养,看看她,再看看那边那个金荟萃,王知府暗摇头,真不知这位金老板和蒋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作贱人家闺女儿还不够,连她的身份都要抹去?

    不过想起蒋茗婷之前的所做所为,王知府觉得这对亲母女,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心狠手辣啊!

    蒋大老爷夫妻并没有直接上花满楼找女儿,不过却悄悄派人去打听,自家女儿在花满楼的生活。

    金奴儿是金老板女儿的事,在花满楼不是秘密,在这条街上,也不是秘密,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蒋家派人去打听后,得知这金老板竟然又拿个假货,去哄骗老太爷,都觉这人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为避人耳目,大老爷特地跑到外院的书房来,听闻回报,大老爷气得脸都青了,他是真不懂,父亲到底都在想什么?全花街的人,都晓得金老板拿个假货哄他,说那是他和自己生的女儿,他竟然也信?

    然而回头想想,蒋茗婷才是他们两个的亲女儿,那么金老板拿个假货哄他,他压根就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真货在自己家里,既如此,这真孙女假孙女,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差别吧?

    大老爷想到这儿,情绪一激动,顿感气血翻腾,甜腥直涌上喉头,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吐血了!

    吓得来回报的下人当场慌了手脚,因他来回报的事属于隐密之事,所以屋里除他二人,并无旁人在,蒋大老爷倒是在门外,安排了一个心腹守着门,不让人接近。

    此时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来,看到蒋大老爷吐血,且人已经昏过去了,气急的跳过去,抓住那人衣襟,“你到底跟大老爷说了什么?怎把大老爷气得吐血了?”

    “这,老哥哥,我,真没说什么啊!就是把大老爷交代我打听的事,跟大老爷回报了。”来回报的管事脸都吓白了,要是大老爷真出了什么事,他可就嫌疑重大,怎么说都说不清啦!

    “快,去请大夫来,急得别声张。”

    “啊?”管事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还是那名心腹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就要往外去,还差点因跑得太快,两脚打跌摔到地上去。

    看得那心腹皱紧了眉头,“急什么啊!稳着点,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是。”管事深深吸了口气,脑袋终于没再发热,整了整衣服,抬脚走了出去,他不敢用跑的,但脚步却不慢,很快就把大夫请来了。

    大夫把了脉,说了些云里雾里的话,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心腹索性问他,生命有碍否。

    “无碍,只是到底是吐了血,这寿元难免会受到影响,日后还是得好生调养着,我这儿先给大老爷开服宁神静气的药,先吃个两天,第三天我再来复诊,顺便把赡养丸带过来。”

    虽然不太高兴他显摆的时候,被人打断了,不过看在之后能赚进来的钱,大夫很大方的原谅了他。

    心腹不知究里,还当这大夫是大大的好人,见人就没口的直夸,后来话传到大夫耳中,倒是越发自得兼飘飘然了,还差点把蒋大老爷给治死了!幸好蒋大太太见他行事轻浮,将他开的方子,送去请教蓝棠,这才救了丈夫一命。

    不过这是后话了,眼下,大夫才刚开第一剂药。

    大太太接到丈夫吐血昏倒的消息,赶过来时,他已经醒了。

    看到妻子来了,自觉对不起妻女,大太太见他脸色不对,以为大夫说他身子不好,所以丈夫才会这个脸色。

    等到误会好不容易解开了,大太太却不知该说什么了!丈夫暂时没事了,但到底吐了血,与寿元有碍,女儿确实在花满楼长大,却不是被金老板当成亲闺女儿,金尊玉贵的长大,而是过着比杂役都不如的日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她的亲祖父,蒋家的老太爷!大太太纵有千般怨言,却也不好当着丈夫的面说,毕竟丈夫一接到消息,就气得吐血了!

    为了丈夫的健康着想,她不得不隐忍下来,好言好语的劝着丈夫,好生保重,别想太多。

    因大夫交代,先暂时别挪动病人,所以大太太只得让人回内院去取丈夫的铺盖,侍候丈夫喝了药睡下,交代下人小心侍候后,方才离开。

    大太太脚步匆匆,不过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大太太的那股怒火,一进二门回到内院,她就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了,不想迎面就遇上几个妯娌。

    平时,她还会顾及彼此脸面,虚应故事一番,可今天,她实在没那个心情应付她们几个,因此此刻她便板着脸直直的朝她们走过去。

    二太太几个反倒被她这样的态度给吓了一跳,三太太张嘴想说什么,二太太在大太太经过自己身边时,伸手要拉她,不想,大太太一记凌厉的眼神将她给镇住了,手就伸在半空中,僵在那儿了,而三太太也因为那记眼神,给吓得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

    四太太和五太太见状,自然不敢上前拦阻,就这样看着大太太气势汹汹走远了。

    等到人走得不见人影了,二太太方才气呼呼的跳脚,“这是什么态度啊!她这是仗着自个儿是长媳,不把人放眼里了,是吧?”

    你自个儿都说,人家仗着是长媳的身份不理人了,还想怎样?明明就是次媳,还老想压长房一头,真真是可笑,亏她还不觉得有啥不对!

    三太太看四太太她们几个,口气很不好的质问,“你们怎么也不拦着她?”

    “她可是长嫂,我们是那个牌面上的,敢去拦她?”

    当她们瞎,没看到刚刚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被大太太给镇住了,呵呵,想叫她们出头,别闹了!二太太都没拦成,她们几个能顶什么用呢?

    不说她们在后头怎么闹成一团,最后撕破脸坏了彼此间的交情,且说大太太这厢,她匆匆回到房里,直冲到临窗的大炕前,脚一踢,把鞋都踢掉,然后就爬上炕,跪坐在椅垫上,然后从旁抓来一个金青弹墨大迎枕,埋首其中放声尖叫。

    侍候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不过被几个大丫鬟给拦在外头。

    老太爷被官府抓走,老太太病倒,大太太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子,可把底下人都吓着了。

    任凭大丫鬟她们怎么说,他们不走就是不走,定要看到大太太安然无恙才安心。

    心腹嬷嬷只得进内室,安抚大太太几句,让她露个面,以安人心。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大太太方才拉着心腹嬷嬷的手,低低的倾诉了心事。

    早在此前,心腹嬷嬷己经知道,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大小姐,竟是老太爷和花魁娘子所出,而自家太太的宝贝闺女儿却下落不明。

    因此当她听大太太说,自家太太的宝贝闺女儿,这些年来,过着比青楼杂役还不如的生活时,她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可是嫡嫡亲的亲孙女儿啊!老太爷怎么狠得下心啊!

    蒋大老爷的情况略好些,就找人帮忙,好入监探望老父。

    蒋老太爷好不容易等来自家人,心情大好,连身上的伤痛也都觉得略轻些了。

    谁知,这个孽子一进来,就冲他怒吼,“您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做得出来?那是您亲孙女儿啊!”

    蒋老太爷愣了好半晌,方才明白过来,儿子在闹什么,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冷哼一声,“不过是颗棋子儿罢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第七百六十二章 同是棋子儿

    一颗棋子儿,不必放在心上?他说的,是他的女儿,他妻子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宁馨儿,他竟说,他女儿只是颗棋子儿?

    蒋老太爷在牢里待了多日,身体状况又不佳,所以他完全没发现儿子的异状,只顾着问儿子,“你既来了,可去打点过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蒋老太爷病得有些胡涂了,不过他胡涂,蒋大老爷可不胡涂。

    那几起灭门血案,抓不到那些动手的,可能抓到源头下令的,那可绝对远胜过抓到动手杀人的杀手,对,官府现在给这些人定义为杀手,杀手拿人钱财杀人为业,就算逮不到他们,也没关系,既然能当杀手,肯定武功高强,他们这些衙差,还是别丢脸了,趁早把这些杀手的姓名审出来,呈送上去,自有上头的大官去伤脑筋。

    至于蒋老太爷和金老板?蒋老太爷是奉金老板之命杀的人,金老板上头可还有人?这才是王知府想要知道的重点。

    原本以为蒋老太爷就是幕后主使者了,只是他和这些被害者没有利害关系,被害者死后,他也不曾得利,他图的什么?所以王知府认定他是杀手组织的接头人。

    没想到会牵扯出金老板来,那金老板是杀手组织的成员之一?还是杀手组织的老板?那么是谁出钱指使杀手组织的人,去杀人全家的?

    此外,令王知府等人惊讶的,是意外牵扯出蒋老太爷和金老板之间的桃色纠纷。

    小吏和衙差们不管当差或闲暇,只要有机会聚在一块儿,就忍不住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蒋茗婷,不愧是心狠手辣的这一对所生的女儿,就同她的亲生爹娘一样,心狠手辣啊!

    水澜郡王世子妃虽在调养身子,却也听闻了这件桃花绯闻,难得笑得开心的她,招来大丫鬟,吩咐了她几句,大丫鬟面有难色,不过后来还是老实听命的应承下来。

    蒋十七老爷并未参与指使人杀人一事,虽然听命于蒋老太爷,按他的吩咐去办事,不过,实际上蒋老太爷是个心思重的,就连对自个儿亲儿子都不怎么信任,更何况不过是族侄的蒋十七老爷。

    也不知那金老板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让他对她言听计从,就连嫡长孙女都能换出来交给她养。

    蒋十七老爷的宅子,正房被完全烧毁了,不过其他地方倒还堪用,蒋老太爷入了监,手底下的爪牙也一并入了监牢,想来他就算再对他家做什么,不止没有心力,也没人手了。

    蒋十七老爷从牢里出来后,就先回了自宅,蒋太太已在宅子里候着他,还在门上叫他用柚子叶水去秽气。

    “行了吧?”蒋十七老爷不忍让老妻失望,只得一一应下,不过这大冷天,露天这么洒柚子叶水在身上,可一点都不好玩。

    蒋太太见丈夫直发抖,忙叫人把黑貂大氅给他披上,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再叫人给他灌了碗姜汤下去,然后才把人送上暖轿,让人把丈夫抬回府。

    只是正房没了,现在他们只能暂住到另一处院子去。

    “知府大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蒋十七老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帕子,在脸上压了压,吁了口气,才把帕子取下来,丢回给丫鬟,看屋里没其他人了,才压低了嗓子跟妻子说:“知府大人是个极细心的人,他问我册子上所载之事,是亲眼所见所闻?还是道听途说。”

    蒋太太悄声问,“老爷怎么回答?”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那上头,有一些是我亲自去办的,有一些是听到其他人得了吩咐去办,还有的,就是三分猜测了。”

    蒋太太听了沉默半晌,才又问,“那知府大人怎么说?”

    “知府大人说我是个老实的。”可不是老实吗?连猜测的也都照实说了,还不老实?

    不过他的猜测基本都很靠谱就是。

    例如,被派出去杀人的那些江湖人,基本上没什么自理能力,生活全靠人照料,他们只负责每天练功,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就是穿衣,也都有人侍候,日子过得比他还如意。

    这样的人,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也不曾听说,蒋老太爷另派人去照料他们,所以蒋十七老爷一知道自己一家都被下毒后,才会猜测那些人的身上应该也被下毒,如果他们办完差事,还会再回来,那毒自然就解了,但他们没回来,这是否表示,他们不用人侍候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说老太爷怎么就这么狠心哪!”丫鬟来报热水已经送去浴间,蒋太太便侍候丈夫进去更衣,此时话题已换成蒋老太爷把长孙女换了,让他和外室生的女儿顶了长孙女的位置。

    蒋十七老爷叹气,老实说,他也看不懂这位长辈心里在想什么了!

    这一夜,雪花轻飘,蒋老太太半靠坐在炕上,一脸茫然的听长子说话。

    蒋大老爷心说,他娘醋性大,家里的姨娘及庶子女就没有一个不被她折腾过的,要是她知道,自己一直疼惜的长孙女,竟然是丈夫和花魁生的女儿,怕是会活活气死,所以他没敢说这事,而是问他娘,是否知道他爹做的那些事。

    只是老太太现在脑子依然不清楚,根本搞不清楚儿子在问什么,蒋大老爷最后挫败的看着,老太太头一歪沉沉睡去,他看了半晌,最后起身喊人进来侍候。

    看到丫鬟仆妇们脸上的淤青未消,他心里更加沉重,他爹这辈子大概是出不来了,兴许还得斩首示众,他娘若一直这样胡涂下去倒也罢了!要是那天突然清醒了,知道丈夫不在了,还是犯了重罪被斩首,她受不受得住?

    还有,这个案子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就连他家闺女儿,被亲祖父换去青楼的事,也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将来就算真把女儿接回来,有着这样的名声,女儿怎么嫁?女儿如今都二十出头了,却还没嫁,这都已是老姑娘了啊!这婚事……

    蒋大老爷还没见到真人,就已经愁死了!

    蒋大太太则是闹着要把蒋茗婷赶出去,不过被她身边的人劝下了,虽被劝下,但到底心气不顺,在屋里闹脾气,可又不好砸东西出气,只能又抓着迎枕,埋首其中尖叫发泄。

    蒋大老爷回来,看到满院子人一脸忧色看着正房,再看院子外夹道角落及月洞门后探头探脑的身影,忍不住再次重重叹息。

    蒋家可不要败在自己手里才好!

    忽地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就往府外去,原本看到他,想要进去通报的人全都傻眼了,大老爷这是怎么了?都已经走到了院中,怎么还又出去了?

    “快看看,大老爷往那儿去?可别叫那几个妖精给缠上了,回头大太太知道了,肯定要气疯了!”听到消息的嬷嬷赶忙出来镇场子,小声的吩咐人,怕声音大一些,会让屋里的大太太听见。

    早有知机的婆子赶上去,看大老爷是外头去,方松口气,又听大老爷吩咐人备车,便知大老爷是往府外去,顾不得去打听大老爷去处,急急回转禀报去了,另有人早往管车马的院子去,想来一会儿就知大老爷往那儿去了。

    蒋大老爷来到黎府时,风雪还不大,他与黎大老爷谈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此时风雪正大,他却不顾黎大老爷相劝,就急忙走了。

    黎大老爷却是等到风雪变小,才唤人送他去温泉客栈,好不容易赶到温泉客栈时,天都黑了,他先去看了蒋公子,见他在睡,便问侍候的下人,听他们说蒋公子服过药就睡了,不让他们去吵他,径直走了。

    原本侍候蒋公子的两个小厮,只余那个忠心的了,另一个自赎己身走了,蒋十七老爷也没要他一家的身价银,还另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算是贴补他一家。

    那小厮临走时,问蒋十七老爷,要不要把孙子孙女接回来。

    蒋十七老爷摇摇头,道,“不必了,孩子还小呢!离不得亲娘,你可想过日后营生,如何养活家人?”

    小厮自然是有打算的,可他怎会老实跟蒋十七老爷说,蒋十七老爷也没跟他多说,只道,日后要是有难处,直管回来找他就是。

    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他常年在外奔波,不曾好好教导他,把他丢给妻子教养,如今他长歪了,他这做父亲的也有责任,等他伤好了,他再亲自为他挑门亲事,有他盯着,想来儿子不会再做出糟蹋人家姑娘的事来了。

    黎大老爷和蒋十七老爷原本就是点头之交,蒋十七家遭难后,他才和他往来亲近了些,他家两个儿子,大的体弱,小的还小,可他的烦恼可不比别人少,蒋十七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想却是走偏了路,两个都为儿子头痛的父亲,性子相合,便成了好友。

    蒋十七老爷被王知府请去,临行曾托黎大老爷帮忙照看儿子,所以黎大老爷才会特意拐过来看蒋公子。

    黎大老爷来温泉客栈,早有人通报给黎浅浅知道,看到他过来,黎浅浅先让人侍候他,除去外头被雪打湿的大毛衣裳,换上干净的鞋袜,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然后才把他进去厅堂。

    屋里摆了两个熏笼,熏笼上还摆了果皮,果皮被热气熏腾出水果甜香,黎大老爷一进来,就感觉暖烘烘的。

    黎浅浅与他见礼后,分主次坐下,黎大老爷立刻进入正题,黎浅浅听完后,脸色略古怪的看着他。

    “可是有为难之处?”

    黎浅浅摇头,却不好告诉他,那位真蒋家大小姐,早就向知府大人投诚,知府大人也接受了,要安排人,知府大人比她更加名正言顺,且人家是官府,若想给那位真蒋家大小姐一个出身,应该要比她容易得多。

    只是,黎大老爷也说了,他知道这事难办,不过是看在他表兄一片慈父心肠,所以狠不下心拒绝他。

    黎浅浅虽对蒋家人印象不好,不过看在蒋大老爷夫妻是苦主,又是为女儿谋算,实不好直接拒绝黎大老爷,却也不好把金奴儿投靠知府大人一事说出来,沉吟半晌道,“其实这位金表姐才是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到底亲戚一场,蒋家表舅求到大伯父这里来,我没有不应的理,但是,她如今身份不明,又在牢中,想要帮她的忙,真的是难。”

    黎大老爷点头,直道,“我知道,这事是难办,为难你了!”

    站在黎大老爷身后的春寿忍不住腹诽,知道为难我家教主,你还来求,真是!也不想想,蒋家人之前可是处处算计她家教主呢!现在倒有脸求上门了!

    黎浅浅看她一眼,春寿立时一悚,抬头看到教主正看着自己,马上朝她露出讨好的笑容,然后板正脸做正经样。

    “还有一点,以她的经历来看,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人,我的人想取信于她,怕不容易,还有就是,蒋大老爷想怎么安排她?”

    黎大老爷一愣,他倒是不曾想到这些,听到黎浅浅这么说,方才真正明白过来,黎浅浅刚刚为何说难。

    既然求到黎浅浅这里来,他那表哥应该是没想让孩子回蒋家吧?

    如此一来,要把她安排到那里去呢?远了,不放心,怕日后照应不到,近了,又怕孩子会被人议论不休,要是孩子承受不住人言可畏,怎么办?

    “大伯父还是问清楚,我们再来商议,否则我这里好不容易安排好了,蒋大老爷那儿又另有主意,那可就白白浪费精力了!”

    她虽没有说明,不过,黎大老爷知道,除了精力还有人脉以及金钱。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听了蒋大老爷的话之后,就只想着要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却没想到后续的安排。

    “我再回去同他说,等跟他问明白了,再做打算。”

    “好。”黎浅浅又道,“天色已晚,大伯父还是住一宿,明儿一早再回城吧?”

    “也好。”黎大老爷谢过,春寿便领他去客房,黎浅浅这座小院,空房还不少,再添一个黎大老爷,也不怕没屋子。

    等春寿领着黎大老爷走远了,春江才上前侍候黎浅浅回房,“知府大人那边,不是安排金奴儿今晚暴毙吗?”

    “是啊!”黎浅浅轻声喟叹,要是蒋大太太知道,女儿失而复得,却又在尚未谋面时突然亡故,不知她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啊?

    “听说蒋大老爷质问蒋老太爷,怎能对亲孙女做出这种事来,蒋老太爷回他说,不过是颗棋子儿,没必要放心上。”春江有点小气愤。

    黎浅浅听了却笑,“他和他的孙女一样都是棋子儿,只不过,他的孙女很聪明,能够想办法自救,让自己这颗棋子儿,在棋盘上发光发热,他呢?不过是颗废棋子儿,可惜他和金老板一样,都认不清自己的定位,所以一个还痴痴等着人来救她,另一个不知死期将至,还想耍威风!”

    耍威风?谁啊?春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蒋老太爷,那,等人来救的,是金老板?

    “金老板外头还有同伙?”

    “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她不知道,花满楼被官兵围起来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被靖亲王府的人抛弃了。就算她想说自己的靖亲王府的人,也没人会相信她。”

    春江点头,可不是吗?“所以她也是死路一条了?”

    “应该吧!至于那些灭门血案,应该就查到她为止了,王知府应该也不敢往下查了。”除非他不怕被人给灭了!不过他应该没那么傻吧?

第七百六十三章 漏网之鱼

    越接近年关,年味越发浓。

    不止水澜城里处处人声鼎沸,温泉客栈里头,也是热闹滚滚。

    本来说好要来的叶庄主夫妻,因为小孩染了风寒,叶老庄主夫人也有恙,所以就没过来客栈,只派人送了年礼来,不过临走时,来送礼的嬷嬷还特特拉着黎浅浅的手,跟她说好一番话,黎浅浅点头应下之后,方才高高兴兴的走人。

    霸刀山庄的人一走,亚源山庄和九湖山庄的人也到了,还有黎令熙那些徒孙们的家里,也派人送了年礼来。

    看他们精神奕奕,小二们忍不住问一句。“各位大哥,你们是打那儿过来的?”看起来好像休息过了?

    “我们是直接从庄里过来的。”说话的汉子顿了下,“不过昨天早早就在你们客栈山脚下的小镇歇息过了。”

    “咦?我们也是。”

    哈哈哈,一群汉子靠在一起哈哈大笑,看得小二们很好奇啊!“你们没进水澜城?”一般来说,到水澜城附近送年礼的,都会趁机进城去瞧瞧的,怎么这些人没进城?还早早就在山脚下的小镇歇息了。

    “没有。没有。”两个山庄来送礼的汉子皆身着劲装,看起来精神抖擞。

    “我们昨儿经过那座小镇的时候,听说知府衙门的监牢里,有犯人暴毙,所以知府下令不许人进出,免得行凶之人趁机跑出城了。”

    其他汉子纷纷点头,“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知府衙门的监牢,不应该是戒备森严的吗?怎么会让犯人被人杀了呢?”

    “是被杀的?”一个胆小的小二边问还边发抖。

    几个汉子看着他那怂样,颇为同情,“别怕别怕,听说行凶之人是假扮成狱卒混进去监牢里,然后趁机在吃食里下毒。”

    “其实我说啊!那知府的反应太慢啦!从发现那犯人暴毙,到他封城,都多久时间了?那人真要是这样干,怕是在发现犯人暴毙之前,就已经逃之夭夭啦!之后再封城门,不过是亡羊补牢啦!”

    “哟!小八,你竟然说了好几句成语耶?”

    “咦?真的!哎哟!还真的是耶!”

    他们两家山庄的少庄主交好,连带着下人也感情不错,小二们把他们送的年礼搬下车,管事过来安排他们住宿,并分派一人,领他们领头的人去见黎浅浅。

    等到他们随管事离开后,那个胆小的小二才一改之前的胆小如鼠样,对其他同伴交代一声,他便使展轻功,先行进去向黎浅浅汇报了。

    黎浅浅听完他的回报后,让刘二带他下去打赏,然后才让管事领九湖山庄及亚源山庄的人进来见她。

    叶妈妈趁他们还没进来,先靠到黎浅浅耳边,“这些年礼不像是山庄的管事们准备的。”

    “哦?”

    “这些礼里头,有不少尺头,都是名品。”叶妈妈并没有一一详述,时间来不及,且黎浅浅对这些布料并不怎么了解,所以叶妈妈只说了那么一句,又道,“今年的礼比起去年,要重上三成。”

    “哦?”黎浅浅挑起眉问。

    叶妈妈颌首,“兴许是因为温泉客栈的缘故?”

    黎浅浅点点头,温泉客栈募资时,这两位少庄主也参与了,不算多,不过就算不多,他们光分红也得了不少。

    “他们主子没来。”黎浅浅道。

    叶妈妈闻言便松了眉头,“幸好没来。”那两位少庄主看起来似乎对她家教主有意,不过大概因为双方皆有意,反倒不敢贸然行动,就怕事情没成,还坏了兄弟感情。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许都已成亲啦!”黎浅浅笑,叶妈妈笑嗔她一眼,“要真是如此就好了。”

    管事领着人进来,黎浅浅跟她们客套一番后,亚源山庄的嬷嬷从怀里掏出张喜帖来,道,“开春后我们家少庄主就要成亲,到时候,还请黎教主务必赏脸亲临。”

    “这个……我还在孝期,怕是不方便出席,到时候我会让人送礼过去,还请嬷嬷帮我跟贵主说一声。”

    那位嬷嬷面色不改,了一声,“真是对不住,小的竟忘了这事。还请黎教主见谅。”

    “没什么。嬷嬷不必挂怀。”

    而九湖山庄的嬷嬷则笑着打了圆场,看起来这两位私交也不错,等看到喜帖,才晓得,原来亚源山庄的少庄主,娶的正是九湖山庄少庄主的妹妹。

    管事领着两位嬷嬷退下后,刘二正好与她们擦身而过,黎浅浅见他手里拿着一份请帖,不由好奇看着他。

    刘二上前递给她,“这是刚刚王知府送来的。”

    “他不知道我在守孝吗?怎么还下帖子给我?”黎浅浅不明究理的看着他。

    刘二看叶妈妈一眼,叶妈妈知机告退,刘二等叶妈妈离开后,才低声对黎浅浅说,“来送帖子的,是王知府的心腹幕僚,他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黎浅浅抿着嘴看着他半晌,方才道,“好吧!请他进来。”

    刘二想了下道,“我想他大概是奉王知府,来和您谈金奴儿的事情。”

    金奴儿是谁啊?黎浅浅略茫然,刘二忙跟她说明,黎浅浅方明白过来,“哦,是那位真蒋家大小姐?”

    “是。”刘二顿了下,道,“王知府是能为她解决身份上的问题,但她日后的生活,还是得蒋家人支应才成。”

    黎浅浅点点头,虽然说金奴儿是投靠了王知府,但王知府只在蒋老太爷和金老板买凶杀人一案上,需要金奴儿的协助,做为回报,他为金奴儿新身份,但是,他可不负责养她一辈子。

    虽然王知府很同情她,不过金奴儿从晓事起,就在青楼里长大,她不知道外头正常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将她从牢里带出来,不可能再把她送回去,那么势必要为她安排住处。

    不过呢!王知府大人是位妻管严,要是让王知府夫人晓得,他在外租赁小院,给一年轻姑娘住,肯定是要河东狮吼的,而且这么做,很容易就让人发现端倪,进而猜到金奴儿的真正身份。

    如此一来,他的好意不就白费了?

    至于他为何不直接找蒋大老爷?都已经让她诈死了,再去找蒋大老爷来安排她,岂不是会让金奴儿的身份曝光嘛!

    王知府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黎浅浅,首先她住在城外的温泉客栈,温泉客栈占地辽阔,想要把一个人藏在其中,肯定不容易被人发现,再说了,黎浅浅和蒋家是亲戚,她名下产业众多,等案子结了,给金奴儿安排份工作,应该不算难吧?

    王知府非常的自以为是的这么想,完全没考虑过,黎浅浅会不会拒绝他。

    毕竟在他心里,他只记得黎浅浅黎教主的身份,完全忽略了,她的父亲是谁,她的兄长是谁,而且她家父兄圣宠甚重,没看连人家还在孝期,皇帝就直接派他们父子领兵镇守边关。

    所以当幕僚听到黎浅浅的拒绝时,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没道理啊!为什么黎教主会拒绝他呢?

    “这,黎教主,这金姑娘可是您的亲表姐啊!难道您不想帮她的忙吗?”

    黎浅浅托着腮看着那位幕僚好一会儿,才道,“王先生,您在水澜城里当差,难道不曾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吗?”

    “呃……”自然是有听过的,不过他以为,黎教主是年轻的姑娘家,最是心软,知道金奴儿被亲祖父如此对待后,肯定会很同情她,只消他一提,她应该就会不迭声的应承下来才是。

    倒是没想到这位黎教主,竟是个心狠的?

    “蒋家算计我,算计我爹和我哥哥们,凭什么要我同情他家的人啊?再说了,金奴儿之所以落难,又不是我害她的,凭什么要我掏心掏肺的帮她?就因为她姓蒋?是我那位好嫡祖母的侄孙女儿?”

    王幕僚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位黎教主,她爹是被嫡母净身出户的,小夫妻两胼手胝足打拚起一份家业,嫡母就在背后使坏,逼得他们在南城没法住,只得迁住小山村。

    后来黎经时父子三人被嫡母推出去,代替黎大老爷父子及黎二老爷被征兵,这一去就是音讯全无,黎家那位才找回来的三少爷,是被黎老太太给卖掉的,黎老太太还做过降妻为妾的胡涂事,为的就是她侄女儿小蒋氏。

    她过世数月后,坊间竟然传出老太太临终前,把三房的儿女跟自己娘家侄儿、侄女凑成对,只是大家对这个传言,都不怎么相信,因为黎家三房早就被她分出去了,她临终前,不想着心爱的二儿子,却把时间花在三房儿女的终身大事上?怎么看怎么怪吧?

    还有,黎家二子一女说的是有名有姓的,但蒋家的呢?订亲的是那一房那一个孩子?为什么没有明言?

    另外,蒋家之前才传出两桩喜事,其中一对还辈份不对呢!后来女方还搞出过继给人,方才顺利进门的笑话。

    王幕僚面皮一紧,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这是羞的。

    大人和他都太自以为是了!

    黎浅浅又道,“再说了,知府大人明知金奴儿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何事先不与他们商议一声,便贸然行动?他们到底是金奴儿的父母啊!对她,只有疼惜,他们肯定会对女儿做最好的安排,如此,也就不必知府大人伤怀了不是?”

    王幕僚呵呵笑着,有些尴尬,因为知府大人之前确实有提过,想要先和蒋大老爷说一声的,是他托大,硬是把知府大人给劝回来。

    若最后都一样要请黎教主帮忙,后者可是蒋家欠黎浅浅人情,而不是他家大人,前者却是知府大人欠黎教主人情,这其中的差别不可谓不小啊!

    王幕僚此时已知,自己做了个最蠢的决定,黎浅浅看他一眼,道,“我知道知府大人是不想让金奴儿的身份曝光,所以不想直接找蒋大老爷夫妻谈,没关系,如果知府大人愿意,我可以请我大伯父从中牵线。”

    这么做有个好处,王知府不用欠黎浅浅人情,蒋大老爷反要欠他个大人倩,同时,他还能与黎大老爷相识,黎大老爷在水澜城中,近来名声不弱,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必和江湖人黎浅浅有所往来,也就不会有政敌以此为他的痛脚来对付他。

    王幕僚深觉黎浅浅所言是最好的方案,不过他已经得到教训,不敢再妄下决定,“我得回去和大人商议后,方能给黎教主回复。”

    “成,不过要快,我想,你们大概没办法把金奴儿藏太久吧?”

    王幕僚苦笑,“是。”

    其实他已经把金奴儿给带来了,原以为黎浅浅会一口答应,不想人家拒绝了,他可没脸把人硬留下来。

    金奴儿坐在马车里,悄悄的撩起车帘往外瞧,看到的是人来人往的客栈前广场,来往的住客都是搭乘自家车马来的,她好奇的张望着,忽然,她急忙放下车帘,抬手捂住胸口,心,剧烈狂跳着。

    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王大人派去的人,没有抓到他吗?

    被王知府派来侍候她的丫鬟见她有异,悄悄的伸手去掀帘子,就见外头车水马龙,往来的应该都是仆从,主人们早就在门上下了车,进客栈里去了,所以金姑娘是看到了什么人,才会面露惊慌?

    丫鬟既是王知府派来的,自是晓得金奴儿的身份和来历,她不动声色的倒了杯给她。

    “姑娘别急,一会儿王先生过来,应该就能安排姑娘住进去了。”

    “嗯。”

    只是不想,王先生是回来了,不过却没有安排她住进去,而是带着她原车重返水澜城。

    金奴儿更加慌张了,原本就白的小脸如今更是白得跟张纸似的。

    “别急别急,我去问问王先生。”

    丫鬟掀开车帘,示意车夫慢一些,她好下车。

    等她下了车就往王幕僚的车去,王幕僚见她过来,也没瞒她,丫鬟也是不懂,“不是说这位黎教主年纪小,很好哄的吗?”

    “年纪是小,看起来更小,只是……”他不想跟丫鬟说起自己错误的决定,“人家不愧是掌理一教之主,事事都替大人想在头里了。”

    丫鬟听了好奇的想追根究底,不过王幕僚可不想细说,只道,“你回去好生安抚那位吧!”

    “知道了。”

    丫鬟嘟着嘴要下车,却又转回来,跟他说起刚刚的事,王幕僚愣了下,道,“可知她看到了何人?”

    “不晓得,不过她应该会怕那个人吧?我看她全身直发抖呢!”

    王幕僚摸着下颌好一会儿,才道,“兴许是她在花满楼里的客人?”

    “她不是花娘,做的不过杂役的事,那来的客人。”丫鬟有些不悦的纠正王幕僚。

    王幕僚呵笑着赔礼,然后才道,“那她看到的会是谁?”

    “会不会是金老板的手下?”

    “也许。”王幕僚道,“不过大人说了,事情就查到金老板为止,剩下的,还是留给刑部的大人们去发愁吧!”

    丫鬟冷哼一声,倒也没开口反驳,“我走了。”

    王幕僚看着她下车,然后一溜烟的上了前头金奴儿所乘的马车,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金老板之所以能收服花满楼的人,就是因为曾经找来十几个男人,对一名胆敢顶撞她的花娘下重手。

    如果,金奴儿刚刚看到的,是那些人,那么她会那么害怕,也理所当然的了!

    要知道现在的金奴儿,可是把金老板的底都给揭了,金老板大概想不到,一直被自己轻忽慢待的金奴儿,竟然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包括她是靖亲王府的人,金奴儿也全都晓得。

    就连她那些手下的姓名和住址,也都让金奴儿全卖给了王知府,王知府派人去抓这些人,就不知抓到人没?

    其中有无漏网之鱼,还就这么巧的,出现在温泉客栈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不安

    想到这里,王幕僚就快坐不住了,催促车夫加快速度,车夫应了声,把车赶得飞快,但饶是如此,进城时也已近暮色。

    知府大人听王幕僚这么一说,心头一跳,适才捕头刚来回报过,说他们按址搜索时,走漏了三人,其中二人刚刚被发现,已被人杀了弃尸荒野,另一人仍在逃亡,只不知人逃往何处,一时之间也没处寻,故回来禀报。

    现在听王幕僚说起金奴儿的异状,难不成,她看到那人了?那人就在温泉客栈之中?

    “对了,金奴儿呢?黎教主可收留她了?”王知府心说,若已将她收入温泉客栈里,他倒是可以藉去问金奴儿话,好亲近黎教主。

    王幕僚苦笑,“没有。”

    王知府大疑,瞪大了眼看着王幕僚,“怎么回事?”

    不都说,黎教主心善,要不怎么会弄货栈、商队的,好助百姓生计,怎么轮到嫡亲表姐身上时,就拒绝了?

    王幕僚忙把黎浅浅的话说给王知府听,王知府听了之后,有点反应不太过来,“这是黎教主跟你说的?”

    “是啊!都是侄儿想得不够周严,要不然也至于令叔父……”

    “这不是你的错。”王知府暗叹一声,人家教主是个女孩子,没当过官,却晓得当官的忌讳些什么,回头一想,这也就莫怪,人家亲爹得皇帝看重,自己入朝为官二十多年,却还只是个知府。

    王知府想起来了,记得恩师去岁来信时提到,他以前一直觉得奇怪,这黎经时身为皇帝宠臣,怎么他家闺女儿在京里名声不显,后来还是京中什么公子,对黎经时的女儿动了心思,方才有人注意到,黎经时不止有两个出色的儿子,还有个已及笄的女儿。

    看来,恩师对黎侯爷的女儿也不甚了解啊!竟不知黎侯爷的女儿,为何在京中名声不显。

    他此时已然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和侄儿幕僚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

    一家子骨肉尚有为些许利益就反目成仇的,更何况这黎老太太和黎家三房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蒋家在蒋老太爷的带领下,曾对黎家三房几次三番算计,黎教主不愿涉入蒋家人自家恩怨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好生回去歇一歇,明儿一早再往客栈去回复黎教主,就说我同意她的提议。”

    王幕僚点头起身告退,他是王知府大哥的小儿子,从小就是个读书苗子,所以四肢不动是常态,今儿劳动了一番,着实有些累了,听叔父交代便回房去了。

    王知府却还不得闲,命人要把金奴儿提上来,不过又想到妻子的醋性,不禁大感头疼,起身回房去,与妻子好好沟通了一番,方在妻子的同意下,让人把金奴儿带过来。

    知府大人怕金奴儿凶性大发,所以他把妻子安排在暖阁里,自己则坐在外头问话,金奴儿一进来,看到满堂富贵,眼睛都快花了,不过看到坐在堂上的王知府,她立刻反应过来,王知府找她来,不是让她欣赏这些摆设的。

    她下跪给王知府请安,王知府并未叫起,让她跪着回话。

    当听到王知府问她,在客栈外头广场,看到了何人时,她微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马车上一切,并未瞒过侍候她的那个丫鬟。

    于是也就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了,暖阁里的王夫人听到那娇怯怯嗓音,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年近半百,自幼和丈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外头那些小妖精最不耐烦,可丈夫在外当官,总是会有不长眼的人送美讨好巴结,府里也有不长眼的丫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绕过她这主母,爬上男主人的床。

    虽然丈夫事先与她说过,外头这位金奴儿的身世,可是架不住人娇美可人,声音甜美娇怯啊!万一丈夫动了心怎么办?虽说她是蒋大老爷的嫡长女,但到底在青楼长大的,这青楼女子勾引男人的手段可高明了,谁晓得这丫头有没有耳濡目染呢?

    越想,王夫人就越坐立难安,最后索性不坐了,起身在暖阁里走来走去。

    因为气恼和担心,所以她的动作并不轻,外头的人都听到动静了,王知府叹气,负责记录问话的小吏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就盼知府大人别注意到自己,另外捕头和三个捕快则是板着脸面不改色,心里其实都快笑翻过去了。

    原来不是外头传言夸张,知府夫人是真的醋性很大啊!可怜的大人!

    金奴儿却是不知里头怎么回事,只当屋里是比知府大人更大的官,只不知为何要在里头而不露面。

    王知府等里间动静变小,方才又问,“你看到的那人是谁?你放心,你说的那些人,除你见到的那人,有七名在围捕过程中,因顽命抵抗而伏法,五名负伤就擒,不过他们伤势都不轻,不知扛不扛得过去,另三名在逃者,已有两人被杀弃尸荒野,如今,仅剩一人在逃。”

    “不对啊!我看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带头大哥王灿,另一个则是他的心腹黄石头。”金奴儿听完,摇头道。

    “黄石头?这人……”王知府转头看负责记录的小吏,小吏摇头,“之前没提到此人。”

    “因为你们之前只问我,那天被叫来花楼的人,黄石头那日没来,听说是他老娘过世,他在家处理后事。”

    王知府一愣,小吏低头忍笑,没想到啊!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谁是他们一伙儿,你之前没说过的?”

    金奴儿想了下摇头道,“没有了,就剩他们两个了。”

    王知府又问,她看到他们时,他们的穿著打扮,还有他们是刚到,还是要离开等等细节。

    不想金奴儿还是摇头,“我看不出来他们是刚到还是要离开,至于穿着打扮,他们的穿著跟平常没两样啊!啊!对了,我记得金老板曾经跟人抱怨过,说她没本事养那么多闲人,那人跟她说,他给的这伙人,平常都是有差事的,用不着她养。”

    王知府听完之,只感头疼不已!怎么又冒出来个人哪?“金老板向谁抱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时我还很小,金老板怕我年纪小不懂事,被楼里的人随随便便给哄了去,所以那会儿,我都是睡在金老板屋里。那人来时,已近天亮时分,我本来睡得很熟,可是他们吵得很,我被吵醒之后动了下,那个男人就走过来查看,金老板还在哪儿抱怨,说就算我醒了也不打紧,反正打死就算了,我祖父也不会放在心上。”

    屋里诸人已从她的话中,听出那人和金老板关系暧昧了,不过面对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她是从青楼出来的,他们还是觉得脸皮有点紧,这种话题实在不好在跟姑娘家面前提。

    “那人发现你醒了吗?”

    金奴儿点点头,道,“那人示意我噤声,见我点头后,就转回去跟金老板说,我没醒。我不知道他为何不杀我,不过他和金老板之间,好像关系并不是很好,因为后来他们就打起来了。”

    呃,呵呵!妖精打架啊!确实关系不怎么好,都打起来了嘛!

    却不知金奴儿说的,是真的交手打起来,金奴儿见他们没往下问,以为他们听懂了,就继续往下说,“那个人之后还来过好几回,每一回都带了一批江湖人给金老板。”

    王知府忽地想到一件事,“你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就晓得金老板不是你娘了吧?”

    试问那个亲娘会因为孩子半夜被吵醒,就怂恿情人把孩子给杀了的。

    金奴儿摇摇头,“我是后来听楼里的老鸨说,才晓得我不是她女儿,然后回想起那晚的事,才确定她真不是我娘,蒋老太爷也不是我爹,而是我的祖父。”

    不得不说,便是因这晚的事,才让她往蒋家去查,她名义上是金老板的女儿,但因金老板不看重她,楼里的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她要去那儿,也没人敢管,谁晓得金老板是不是故意做做样子的呢?

    要知道金老板这个女人最是狡滑,做事随心所欲,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简直要命,不过好的是,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人。

    当然,自那个胆大妄为顶撞她的女人被狠狠的收拾后,楼里也没人敢对金老板有所质疑,因此不管是同情,还是想利用金奴儿的人,全都不敢妄动,就怕一个不慎重蹈复辙。

    金奴儿因此行动方便,没人会盯着她,或想害她,她身上的伤不是楼里的人打的,而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金老板给的,原本她不懂,为什么金老板会这样对她,后来她明白了,因为她顶了金老板亲生女儿的位置,所以金老板恨她,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母女两个,她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吗?

    查明白之后,金奴儿对金老板和顶了自己身份的蒋茗婷,是恨之入骨。

    原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不想金老板竟然被官府逮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

    王知府不知她心思已然百转千回,问,“金姑娘可知那人的身份?”既然来过几回,还给金老板送了不少人来,所以王知府想当然尔的认为,金奴儿应当晓得那人身份。

    不想金奴儿摇头,“回大人,金老板与他谈话时,并未称呼对方名姓,所以……”她这个听壁角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对方姓名及身份。

    “那,他来的时候,难道没人通传?”

    金奴儿想了想,最后还是让王知府很失望的摇头,“他来的时候,侍候金老板的人是会领他进来,不过,金老板似乎早知他会来,所以外头的人只负责领他进来,并不曾说及他的身份和姓氏。”

    楼里来客人,老鸨和姑娘都会称呼客人什么什么大爷,要是头一回来的,还不知姓氏的,便以大爷、公子相称,反正她们是做皮肉生意的,客人姓什么,叫什么,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荷包够不够丰厚,银子够不够花,她们好不好将人手里的银子弄到手,那才是重点。

    一番话问下来,王知府颇为失望,不过金奴儿年岁不大,想来能知道这些,已经够多了,看夜色已深,便打发人领她下去,接过小吏的记录查看起来,又唤捕头去请他的几位幕僚过来。

    王幕僚没来,他早就睡下了,去请人的捕头知这位是知府大人的侄儿,知他今儿出城去了,大概是累坏了,便没吵他,回来跟知府大人说,知府大人眉头微皱道,“让他睡,明儿他还有事要去办,你也早些休息,明天你带些人陪他走一趟。”

    “敢问大人,王先生明儿要去哪儿?”

    “温泉客栈。”王知府见他问,也不瞒他,直言相告。

    捕头听闻是温泉客栈,心头一动,想到刚刚金奴儿所言,便明白自己明儿是去保护王先生的吧?“属下明白了,这就回去调人。”

    王知府见他是个明白人,点头让他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知府夫人方才暖阁出来,一张口就问,“老爷可是打算要纳那姑娘进府?”

    “你傻的啊?”王知府听她一张口就是这事,心头微微一松,同时也感到微恼,心头微松,是因妻子没留意他们刚刚问的其他事,微恼的则是,都老夫老妻了,妻子还是不相信自己,难不成自己真要纳个妾室,收个通房,她才能真正安心下来?

    不过王知府没打算自找麻烦,他还想着高升进京做京官,不想因内宅事,误了自己的前程。

    “老爷!”知府夫人皱着眉头撇着嘴,似乎在抱怨丈夫骂人。

    知府大人长声叹息,“那个孩子比咱们家女儿小几岁,看着,还是个孩子哪!可怜才出生不久,就被亲祖父交到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手里扶养,她没跟那女人一样变得那么坏,真是他们家祖宗保佑啊!”

    难得是这么机灵聪慧,竟然能在金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的底全给瞧清楚。

    女监里头,金老板正不安的团团转,金奴儿吃了口狱卒送来的饭菜,就口吐鲜血而亡,吓得她和金荟萃两个再不敢碰那饭菜,那狱卒见她们不吃,还挺生气的,看那架势很有她们不吃,就强压着她们吃的态势。

    正当她们以为逃不过去的时候,牢外突然传来动静,那狱卒方匆忙放弃退入暗处,当其他狱卒过来时,她们本要大叫,可后头进来的狱卒一眼就发现金奴儿暴毙,立刻就尖叫起来,再之后就是一片混乱。

    直到现在,金老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金奴儿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不过若是他派人来的,那肯定不会只收拾了金奴儿一人就满意,她和金荟萃这次没事,不代表之后也没事。

    “去,找个能主事的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金老板依然不改趾高气昂的作派,高声的对狱卒道。

第七百六十五章 心虚

    有鸽卫混在狱卒里头,金老板跟王知府说的话,没多久就送到黎浅浅案前,一道送来的,还有金奴儿看到那两个漏网之鱼,以及与金老板接头的人等等。

    黎浅浅翻看之后,问刘二,“金奴儿说,她是在客栈前的广场,看到这两个漏网之鱼的?”

    “正是。”刘二有些忧心,“您说,这两人会不会已经混进客栈里头来了?”

    “那是肯定的,只是,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呢?是跟着东家来的?还是混进来做事的?”

    刘二想了下回道,“应该是跟着客栈的客人混进来的,因为客栈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招人了。”

    黎浅浅示意春江给他上茶,然后才对他道,“那可未必,他们可以早早就混进客栈里头来了,毕竟我们之前招工时有些仓促,并没有详查来应聘人的底细。”

    温泉客栈里的掌柜和管事,除了从分舵及各地铺子调有才之人过来外,尚有不少空缺,都用瑞瑶教中人,从各地调人过来,就有些不方便,因为已经抽调不少能人过来了,再把人从底下调上来填空的也要走,只怕各分舵及铺子会出状况,所以黎浅浅就让黎大老爷及叶庄主他们,就近在水澜城及周边城镇雇人。

    温泉客栈聚集了那么多股东,金老板的人会潜进来做事,也不足为奇。

    他们只要从客栈的客人里头,招徕一两个有钱、有权的客人,就够他们花满楼吃喝不尽了,就算没招徕豪门贵客,那弄来几个,在主子面前有脸面的管事来花满楼,这花销也是够瞧的了!

    当然,不少店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们这么做也不稀奇,而且这些人还能拿双份薪资,不过是看到贪花好色的客人时,多提一提花满楼,再跟他们说,去了之后报他们的名,可享折扣。

    就算是有钱人,也难免有贪小便宜的时候。

    城里不少店家也是这么做,不过他们的做法是,和城里客栈、酒楼的小二或管事说好,客人上门消费,若报他们的名,可享折扣,之后每月按客人上门的多寡给分成。

    刘二也晓得这种手段,只是没想到花满楼的人,可能会因此潜入客栈里头来拉生意。

    “如果这金老板真这么做,那么她的手下到底有多少?”刘二咋舌。

    “或者可以说,靖亲王府到底有缺钱!”

    “很缺。”凤公子走进来,斩钉截铁的道,“靖亲王不管事,可是他曾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自小用度皆是上品,差一些的,就没到他跟前过。就算成残与大位擦身而过,先帝为此对他很是怜惜。”

    不过君王的怜惜有限,再怜惜,也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当然,也没因此给他个丰饶的封地,好保障他的余生无忧,这是施恩的事,他留给承平帝去做。

    然而承平帝没有照办。

    为此,靖亲王在家没少骂过他,即便如此,承平帝还是没有给他封地。

    黎浅浅笑着为他倒茶,刘二起身与他见礼,凤公子回了半礼,然后坐下来接过黎浅浅给自己的茶,抿了一口后,他就放到桌上,从怀里掏出一迭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来应该是查到什么了。

    “这些东西要不要直接给王知府送去?”黎浅浅接过之后,并没有看。

    凤公子笑,“不算什么太重要的消息,其实京里皇帝的密探手里都有,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找出来用。”

    黎浅浅想想也是,接过来迅速浏览过一遍后,才看完一张就给刘二一张,两个人很快看完,黎浅浅才抬头看凤公子。

    “这靖亲王妃还真是大胆啊!竟然哄了这么多人帮她在各地赚钱?”

    只不过,她为什么定要让这些女人进青楼?既然有人手帮忙,开酒楼、客栈或茶馆,不也一样可以赚钱,一样能收集情报,为何……

    该不会是……“不会是这些人里头,真有靖亲王的女儿?”黎浅浅试探的问。

    凤公子微愣,他没想到黎浅浅这么快就猜到了。“确实是有,不止一个,不过那个金老板不是。”

    “那……”黎浅浅等着答案,凤公子轻笑,“这三位遗珠如今只余一人还活着,不过她早就脱离靖亲王妃的控制了。”

    原来有三位遗珠啊!黎浅浅一脸惊叹,刘二则是震惊了,靖亲王妃身为嫡母,竟然把丈夫的庶女弄进青楼,这女人也未免太狠毒了!

    “她们是外室所出?”若在亲王府出生,就算是女儿,也得上玉牒,毕竟是宗室。

    “嗯,而且这三人的生母手腕都不低,其中一人还曾是护卫靖亲王的护卫。”

    黎浅浅想了下问,“该不会是,那位还活着的遗珠的亲娘吧?”

    凤公子露出赞赏的笑容,“正是。那位护卫因日夜保护靖亲王,对他日久生情,有孩子之后她便诈死,那时候,靖亲王是众皇子的眼中钉,时常被暗杀,她便利用上了,只是怎么会被靖亲王妃发现,趁她外出时,把她女儿给拐走了。”

    凤公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黎浅浅忙又帮他续盏。

    “她发现行踪曝露,又再诈死一次,然后才潜回亲王府追查女儿下落。”

    只不过她运气不好,靖亲王妃根本没把她女儿带回王府,她不知女儿被带去那里,只能潜在王府中等待机会。

    后来许是因为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还是因为事情太顺,便渐渐松懈下来,反正终究是让这位女护卫发现了端倪,然而她也因此被靖亲王妃的人发现了,接下来就是长十几年的追杀,她是想再故计重施诈死,可惜因为追兵追得太近,所以她根本没办法布置骗局。

    等她成功将追杀她的人给杀了,她女儿已经成为知名的花魁娘子,并且已经为靖亲王妃效命了。

    她好不容易养好伤,打算去找女儿,才赫然发现,靖亲王妃利用这些女孩子,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只是很可惜,她没办法像凤家庄那样,靠卖消息求财,要不然光靠卖这些情报,靖亲王府根本就不缺钱了。

    她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和女儿相认,母女两连手将手头上的情报全卖给凤家庄,以换取一个安身之地。

    “所以你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其实我们的人早就注意到,南楚几大城市都有个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她们手腕高明,裙下臣无数,但没有发现她们做过什么坏事。”

    她们都如金老板这般,有人替她们做坏事,这些人办完事之后,自有人收拾,她们只需每天美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与高官显贵们周旋,若有人惹恼了她们,自有人替她们出气,就算蒋老太爷那样。

    一旦有了一个成功的模式之后,就很容易复制到其他人身上,只不过,人心难测,但像蒋老太爷这样,对自家血脉如此不看重的,几乎是没有,也幸好如此,所以像金奴儿这样遭遇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那另外两位遗珠,是怎么死的?”

    “一个是生孩子时血崩,不过不确定有没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另一个是本来就体弱,老鸨不知她身份,觉得她花费太大,按说她该像金老板一样,成为那间青楼的幕后老板,不过那个老鸨手段比她高,她把靖亲王府派来的人给收服了。”

    反正靖亲王妃要的,只是他们上缴的银票,至于到底是谁帮她赚,她压根不在乎也没放在心上。

    老鸨很轻易的说服了靖亲王妃派来的男人,直到那个女护卫母女把消息卖给凤家庄为止,她都还好好的待在青楼里,替那位已过世的遗珠,向靖亲王妃效命。

    黎浅浅摇摇头,“这位靖亲王妃可真是个……”说她善妒嘛!对小三和小三生的孩子,任何一个做妻子的,都忍不下吧?就算表面上表现得如何大度宽厚,其实心里都难免有怨,有恨,当然更有妒。

    她想了好半晌,才道,“手段凶残的人。”

    可不是手段凶残吗?凤公子笑,“等宫里那位收到这些东西,只怕她的好日子就到尽头了!”

    “那她儿子呢?”

    “不知道,他虽接手管这摊子事,不过前头都是他母亲安排的,皇帝真要治他的罪,有点难,然而这种事本就不能外扬,说不准,到最后是让他们病亡,反正他们手里不是有药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堂堂亲王妃做出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是桩丑闻,还不如静悄悄的收拾了。”

    黎浅浅和刘二听了,同意的直点头。

    隔天,王知府那位侄儿幕僚又来了,这回带了将近十名护卫,两个留在车边陪车夫,其他人则陪他进客栈见黎浅浅。

    黎浅浅这里已派人跟黎大老爷说了,黎大老爷有机会和知府交好,自是忙不迭应下来。

    双方都很满意的达成协议。

    接下来就是安排王知府带金奴儿,及蒋大老爷夫妻来客栈面议了。

    此时,客栈中,一位老客人不知何故吵了起来,掌柜接到通知,便带着两个心腹管事赶过去,不想,一进去就再没出来。

    底下的人见状,只得赶紧来找黎浅浅拿主意。

    “怎么回事?”刘二板着脸问道。

    “小的不知道啊!掌柜得知有人闹事,赶去处理,然后就没出来。”看着掌柜和管事们进去的小二被吓得脸色发白。

    黎浅浅看他白得像纸的脸,示意刘二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平静下来。

    跟着来的几个管事帮着说明,“听说,那位王老大人的家下人,不知从外头听到了什么,然后就吵嚷了起来。”

    “王老大人上了年纪,禁不起他们这样吵,就派人去找来处理。”

    “掌柜的知道之后,就带了两个管事进去。”

    “只是不知里头怎么回事,竟然有人喊杀人了!”说话的管事,同情的看着脸发白的小二,“他爹是跟着掌柜进去的两个管事之一。”

    刘二同情的拍拍小二的肩头,看着亲爹进去冒险,生死未卜,难怪做儿子的要吓坏了,手顺势滑到他的背后,同时注入一丝内力,帮他稳定情绪。

    黎浅浅听得不是很明白,便比了手势,示意他们住嘴,然后指了其中一人问,“王老大人是谁?”

    “王老大人曾是户部尚书,不过已经告老还乡,他双腿有风湿,所以大夫建议他来咱们温泉客栈调理。”

    曾是户部尚书啊!挺高的官呢!黎浅浅想到了金奴儿所言,那两个漏网之鱼,她转头看凤公子,在凤公子眼中看到了了然,“你说,会不会是他们见到了护送王幕僚前来的护卫。”

    “误以为是来抓他们的?有可能。”凤公子道,“这也就间接证实了,他们知道官府在抓他们。”

    肯定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把另外两人给杀了。只是,王老大人,姓王,不会和王知府及王幕僚有关系吧?

    黎浅浅还没开口,刘二已经反应过来了,“此王非彼王,王知府叔侄是京城人士,这位王老大人应该是应城那边的人吧?”

    管事们纷纷对刘二投以钦佩的眼光,“正是,王老大人是从应城过来的,因为在我们客栈调理很有效果,所以年前又特地过来一趟,为此还特意请我们帮他,和别的客人交换订房时间。”

    有的客人订了房,却临时抽不出空来,不想留下不好的记录,就会请客栈这边帮忙,把原订的时间与别的客人作交换,或以交换对方的订房时间,或以金钱交易。

    对此,黎浅浅并不干涉,这算是给客栈员工一点赚外快的福利,他们帮忙客人,客人因他们的协助,达成自己的目的,为此给帮忙的人报酬,很合理嘛!

    只是到底是背着东家自做主张,所以那管事说完之后,连同其他管事,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黎浅浅看他们一眼,并没说什么,只道,“现在重要的是,怎样把掌柜和其他人安全救出来。”

    “是。”

    黎浅浅和凤公子一起过去客房时,黎漱和凤老庄主已经到了,周遭围了不少好奇的住客和他们的仆从,黎浅浅先让那些管事带头把围观的人请走,然后才和黎漱他们会合。

    “可知道里头怎么回事了?”

    “还不知道,不过里头有几个女人,一直在那里大呼小叫。”黎漱对那种遇事只会尖叫哭泣的女人很不感冒,凤老庄主对这种女人很是头痛。

    凤公子见过的女人,也没这种类型,所以他全程是皱着眉头的,三种类型的美男子,引起不少围观群众关注,并纷纷对客栈的小二和管事打听,另外也有人看到黎浅浅,见她被人簇拥着,有人便猜到她是温泉客栈最大的东家,不过也有人不晓得,对小二和管事打听她。

    黎浅浅其实对这种遇事就只会哭闹的女人,也很没辙,不过到底是主事者,还是得出面解决,总不能让她表舅出面吧?要是他出面,肯定先把吵到他的那几个女人给灭了。

    “去请叶妈妈过来坐镇,一会儿把那几位夫人请出来后,就请叶妈妈帮忙安抚。”

    相信有侍候女主人经验的叶妈妈,肯定能顺利成任务的。

第七百六十六章 叶妈妈的旧识

    叶妈妈在春江的带擎下,很快就过来了,当然,双脚落到实地上时,她还觉得脚有点软,黎浅浅少不得让人侍候她坐下来。

    等她缓过气,才跟她说了里头的情况,只是叶妈妈听完之后,脸色有点微妙。

    “怎么了吗?”

    “若是我没猜错,里头的几位女子,大概有我曾经侍候过的小姐吧?”

    黎浅浅微愣了,和大家一起看向叶妈妈,叶妈妈苦笑,她当年也曾是高官显家的得用的大丫鬟,随小姐出嫁后,在成为主母的小姐安排下嫁人,只是她运道不好,怀了三胎都胎死腹中,后来才晓得,婆婆压根不喜她,只是碍于主母安排,才不得不接纳她。

    其实她早给儿子相看好她娘家侄女儿,她嫂子在老太太面前可是极得脸的仆妇,连带着她的儿女也备受重用,她被派来侍候老太太的长孙,若她的儿女能和娘家侄儿或侄女结亲,连带着自家也能在老太太面前露脸不是。

    万万没想到,大奶奶会把自己的大丫鬟许下来,她气极却也无法反抗,谁叫她为了等侄女儿及笄,迟迟没给儿子订亲呢?

    侄女还得再等个两年才及笄,而儿子已经要二十了,她能说什么,只不过媳妇进门后,她就百般挑眼,叶妈妈能在主母身边一路从小侍候到出嫁,又成为陪嫁大丫鬟,自然是聪慧的。

    只是她没想到婆婆会对自己的血脉下毒手,连着三次,这个做人祖母的,到底有多狠啊!还不等她想出解套的方法,老太爷坏事了!男人们被流放,女人们被遣送回老家。

    老太太惊惧之余,还不等回到老家,就先回去跟祖宗们报到去了,几个太太有人和丈夫和离,带着儿女及嫁妆走了,没和离的,便带着女儿和微薄的嫁妆要回老家。

    叶妈妈所侍候的小姐是孙辈辈份最大的,本来她娘家也想让她和离,只是她不忍心丢下一家老小,便硬撑着,带着所有人回老家去。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族里不少人把老太爷坏事连累族里怪在她们头上,日子不好过没关系,只要大家同心,还是能熬过去的,谁晓得这家有个被大太太宠坏的女儿,也就是叶妈妈小姐的小姑,小姑娘自小锦衣玉食,从不曾吃过苦。

    大太太娇宠着她,舍不得让她晓得,这个家其实早就供应不起她的任性和挥霍了。

    “锦小姐是个拗性子。”叶妈妈说到这儿,就把其中一大段跳过去,直接跳到结果。

    这位锦小姐最后选择进王老大人后院作妾,且为了给她凑嫁妆,她的长嫂不得不把手中几个得用的人给卖了换钱,其中就有叶妈妈。

    之后叶妈妈辗转各地,最后到了黎浅浅这里,才算安定下来。

    “那你的小姐呢?”

    叶妈妈苦笑,“她啊!早就被那一大家子人拖磨死了!连个后代都没能留下,倒是她那位相公,在流放的北疆纳了妾,生了一堆孩子,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孩子生下来之后,等到可以上路了,就派人把孩子送回来给她养,还跟她说,可以过继在她名下当嫡出的孩子,反正她的儿子早在还没流放时,就已经死在狱中,就算有女儿又能如何?还是得有儿子承宗。”

    “那……”

    “被亲爹不当回事的小小姐,早在姑爷派人把庶子送回来之前,就被锦小姐给害死了。”叶妈妈叹气。

    黎浅浅和凤公子交换一眼,问,“那她还为了给小姑筹钱,把身边人给卖了?”

    “小姐说,不卖不行,要是她不出面,等大太太出头,我们几个肯定就只有沦入那肮脏地方的份儿。”卖普通仆妇可是比卖到青楼里便宜太多了,就算她们几个都已为人妇为人母,但寻芳客就是有人偏好这一口啊!

    叶妈妈说到这位旧主,忍不住泪流满面。

    黎浅浅上前抱住她,“你那位小姐今生尝遍了百般苦楚,来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怪不得叶妈妈闲下来就会抄写经书,看来她是烧给旧主母子三人的吧?

    “您不在意……”不在意她心里仍记挂着旧主?

    “在意什么?你和她一起长大,看着她从小姑娘变大姑娘,然后出阁,生儿育女,虽然她的眼光不怎么样,她娘家人的眼光也不好,不过她对你们总是好的吧?最后,还是用她身为主子的权利,为你们谋了去处,就算不怎么好,可到底是她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叶妈妈含泪点头,“是啊!她是尽了心力了,可惜啊!她这样的一个好人,却没能有个好下场。”

    “谁说的?”黎浅浅伸手拍她的背,顺便也注入一丝内力给她,叶妈妈感觉到一股暖流轻缓的从背部延伸到全身,舒服得让她几乎要闭上眼睛睡觉,不过她还残存一丝理智,忙拍拍黎浅浅另一只手,示意她停下来。

    凤公子这时才开口,“还是请客栈里的嬷嬷们过来好了?”

    黎浅浅正要点头,叶妈妈忙摇头,“不必了,想来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应该不认得我了。”

    其实就算认得又如何呢?她早已不是锦小姐家的旧仆,而且她和这位锦小姐没有交情,反倒有仇呢!毕竟她家小小姐可是被这位亲姑姑给害死的,还有叶妈妈的旧主,叶妈妈之后曾经想办法打听过,她家小姐最后是上吊以全节,因为锦小姐看嫂子生得比自己好,想要把她弄进去王家,好帮她固宠,最好是帮她生孩子,她不想生孩子坏了身段。

    大太太身边就只剩这个女儿了,其他媳妇早在长媳被逼着卖掉身边亲信之后,就想办法带着孩子逃了,要不然小女儿提出这个要求时,她大可把几个年轻的儿媳塞过去,长媳虽比小女儿长上近十岁,但她容貌姣好,且气质高雅,还有理家能力,一旦她真进了王家,怕是还没等到她给王家开枝散叶,她的宝贝女儿就先给挤兑得没地儿站了。

    所以大太太不断逼迫长媳,只要她死了,她手里的嫁妆就全由自己掌控了,到时候从卖一两块地,然后拿去买个干净的女伎,等人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不还干脆些吗?

    大太太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长媳早看穿她的算盘,把自己的嫁妆全卖了,当初她就想卖,好留下叶妈妈她们,不过婆婆不肯,觉得儿媳的嫁妆留下来,日后儿子那里送孩子回来,把孩子记在嫡母名下,嫁妆不就全落入自己手里了吗?

    只可惜,她算盘打得霹啪响,没料到,叶妈妈的那位旧主,把嫁妆换成银票后,然后给香烛行付了订钱,又在族中挑了一位寡嫂,寡嫂丈夫过世时,留下遣腹子,不过她生下孩子后,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她养不活孩子,打算带孩子去跳河,不想竟在河里捡到了一个孩子。

    兴许是两个孩子全心倚赖她的眼神,让她最后悬崖勒马,一个带着两个孩子努力活下去。

    就是这点韧性,让叶妈妈的旧主觉得她是可信之人,把自己的坟托给了她,然后留给她一张银票,让她去想办法做生意好维持生计。

    之后她就上吊了!

    本来她那位好婆婆还想把给她办丧事的钱省下来,叫族里公中替她出钱,没想到人家早就打算好了,等香烛行上门,她才晓得儿妇早就计划好了。

    她便又想从香烛行手里把钱扣下来,却被族长带人骂个狗血淋头,她和女儿便等到丧事办完,才发现长媳上吊的房间里,有个烧过东西的铜盘,里头残存的纸片,很明显就是银票。

    “这是故意的?”

    叶妈妈含泪笑着点头,“我那软弱了一辈的小姐,临终之前总算是硬气了一把。她不只是把银票给烧毁了,还故意留下银票面额值多少给大太太看。”

    凤公子却摇头,“不对,就算把银票烧毁了,只要有票号记录,还是可以拿去请人重发的。”

    叶妈妈苦笑,“所以我才说她难得硬气了一把啊!她把记录给毁了,票号因记在面额旁边,难免没有烧到,可是,大太太是个爆脾气的,光是看到那面额,就已经气疯了,抓出那些残片撕个稀烂。”

    “妈妈这些是跟你说的啊?”说的好像亲眼所见似的。

    “自然是小姐托的那位寡妇,她因为捡了个孩子回来养,没少被大太太带着人挤兑,有机会看她出丑,自然是看个清楚了。”叶妈妈笑。

    黎浅浅点点头,此时那位王老大人的院子里,传来的尖叫声更加高亢,不过外头的人全都听而不闻,还能发出那么大的噪音,而没被那什么带头大哥王灿,及他的心腹黄石头给灭了,可见她们目前还算安全,毕竟他们也是需要人质,和外头的人谈条件了。

    不过到最后,肯定是只留下王老大人一个,谁叫他身份最尊贵呢?

    至于其他人,怕都是炮灰,谈判失败时用来威吓人用的。

    “我们的人呢?”黎浅浅问刘二,刘二低声回道,“除了掌柜和两位管事,其他人都溜出来了。”

    黎浅浅点点头,问,“怎么没顺便把王老大人的家眷带出来?”

    刘二嗤笑一声,“这还真不是我们的人的错,他们要出来时,就想办法要带她们出来,本来没事,都跟到角门了,谁知变故突生,里头一个姨娘说,她宁死也不离开老大人,其他人见状,也撒腿就跑,咱们的人都看傻了!不过她们一跑过去,很可能会把他们和角门曝露出来,所以他们就先退出来了。”

    当然,他们出来之后,并未把门从外锁上,只是虚掩应事,鹰卫接到通知,便守在那门外,怕歹徒趁隙从这里逃脱。

    凤公子看黎浅浅一眼,道,“先把人抓住再说吧?”

    “也好。”说完就率先足尖点地飞入客院中,不过她选择的地方,因有大树做遮挡,所以里头的人并未发现她。

    黎漱看着气得直跳脚,紧跟在后旋身入院,在他之前,凤公子已经追上去了,害他脚下一顿差点打跌,还是凤老庄主伸手扶了一把,“悠着点,有事,让孩子们去练练嘛!总不能一直把人圈在身边。”

    黎漱瞪他,哼!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外孙接过来,看你放不放下心,让他四处乱乱爬。

    没当过爹,不过很有当爹自觉的黎漱冷哼一声,提气一掠,直飞向院中的正房屋顶,小家伙们虽然也可以直飞屋顶,但黎浅浅能小心为上,直飞大树再以大树为支点进入院中,黎漱表示很满意。

    凤公子内力轻功都不弱,不过他紧跟在黎浅浅身边,就怕她有个不慎,好及时救援。

    黎漱看着微眯了眼,轻轻的掀了屋顶往下瞧,亏得他头上有树荫遮挡,不然这一掀屋瓦,光线直接往下,还不被人发现了!

    也亏得这屋子盖的时候,他曾经跟着留心过,知道这边二期才建好的客房,屋顶和室内除了梁柱再无它物。

    屋里王灿拿着匕首坐在上首,一双阴冷的眼直勾勾的看着王老大人,王老大人虽面临危机,却面不改色。

    堂屋里头除了他们二人,就是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娘们了。

    至于王灿的那个心腹,倒是不见人影,掌柜和两个管事也不在,看来那个黄石头被指使去看着那三个人了。

    看着底下的情况,黎漱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看起来,王老大人并未面临危险嘛!那他那些妾室老在那儿尖叫干么?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情况似乎和他们估算的有些不同。

    “祖父,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如何?没考虑好又如何?”

    王灿嗤笑,“听说这个姨娘有喜啦!我又要有个小叔叔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您说,要是他还没出生,我就送他去见祖宗们,祖宗们会不会很高兴?”

    “你敢?!”王老大人色厉内荏的怒斥。

    王灿却笑指了站在姨娘们身前的一名身着玫红夹袄的女子,“这可不关我的事,您老人家得问她啊!”

    黎漱好奇的紧盯着底下的发展,没发现黎浅浅和凤公子两个已经从树梢飞入院中,黎浅浅往东次间外的庑廊去,凤公子本来要跟着,被黎浅浅指了西次间的方向,他只得小声交代一声小心,然后就飞身掠过西次间外庑廊去。

    他的速度太快,以致于王灿虽一直紧盯着大门,都没能发现他。

    黎浅浅在凤公子回头看自己时,佩服的朝他拱手,凤公子朝她笑了下,随即侧耳倾听屋里动静,黎浅浅亦然,不过东次间里没动静,反倒是西次间有四个人的呼吸声,其中三人呼吸不太顺畅,应该是被人拿东西塞住了嘴,另外一人呼吸急促,凤公子觉得,再快下去,此人大概就要休克了。

    他悄悄潜到西梢间,里头悄然无声,他便伸手轻推窗户,不过窗子上锁了,打不开,此时黎浅浅已来到他身边,见状便拉着他往西耳房去。

    耳房和梢间之间有道门,不过因在床后,所以很隐密,黎浅浅拿出匕首撬开门锁,顺利潜利西梢间,正想往西次间去,就听到西次门砰地一声巨响。

    凤公子拉住想要冲过去查看的黎浅浅,两人退回床后去,才躲进去就听到西次间,传来王灿的怒吼,看来那个黄石头因为呼吸太过急促而昏倒了!

    西次间中传来肉击声,应该是王灿在掌掴黄石头,想要弄醒他,不过当然是没成功。

    最后他生气的,把那个拿匕首在姨娘们面前挥舞的那个姨娘叫进来,“看好他们三个。”

    “那个贱人……”

    “你都要跟我走了,还管她怀不怀孩子干么?莫非,你想留下来,跟着老头子继续混?”

    那姨娘不自在的别过眼,“怎么会,只是,她害我怀不上孩子,我现在要跟你走了,自然是把仇报了再走。”

    “你最好没骗我,许锦娘,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出世。”

    许锦娘?黎浅浅和凤公子交换一眼,该不会是叶妈妈旧主的那个小姑吧?只不过,叶妈妈都四十出头的人,她比她那位旧主小几岁,她旧主比她小姑大将近十岁,可为什么这位许锦娘看起来像五十几岁的妇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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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父母双亡的死宅,但有万能大哥护着,日子可好过了!奈何难逃野心勃勃的亲戚们算计谋害,来到异世之后,方知有兄长护着有多好!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辈子的她是个武林高手?还被师父交付重担当起了一教之主,想到从此背负着成千上万教众的生计,黎浅浅整个人都不好了,真是太瞧得起她了!凭她这细胳臂,她扛得起吗? 教中长老们不服,时不时找她的麻烦,朝中的皇子们也纷朝她递出橄榄枝,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贵人们面上朝她笑的甜,背后捅她刀子可是毫不手软,焦头烂额之际,她那堪称白莲花的嫡母和嫡姐,以及她那好嫡祖母,似乎嫌她麻烦不够多,时常上门找麻烦不说,要她照顾整个家族,更想踩着她好让嫡姐去攀龙附凤? 真当她真是好欺负的?穿越之教主难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之教主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之教主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