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收徒 两章合一
蓝海一夜未归。
黎浅浅早在人来请他时,就已经猜到了,倒也不足为奇,蓝棠更是习惯了父亲为人疗伤彻夜不归,反正她就是准备热水热食等着他回来,让他洗个热水澡,吃饱饱,然后送他上床补眠去。
谨一来通知道她们两这事,还想着要怎么安抚她们两,倒没想到小姐妹两比他还淡定。
蓝棠甚至还请他帮忙,让人给她爹准备热水沐浴,热的好克化的吃食让他止饥。
谨一一一应下,“棠姑娘放心,都已命人备下了。”
“那个人救回来了吗?”黎浅浅坐在桌前歪着头问。
“救回来了。”谨一没说的是,就算救回来,也不能保证那位世子从此安然无忧。
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能有多高?背后那一刀,据刘二说,下手的人个头大概只比世子高一些,下手时应该犹豫过,而且在他出手后,就被世子身边的人制止了,因此世子方能保住小命。
但因贴身侍候的人都死了,补上来侍候的,本就不是贴身侍候的,难免就有疏漏,加上熊副堂主粗心大意,只注意眼前可见的伤处,从未检查其身后有无伤口。
见其高烧不退,只不断的加重退烧汤药的剂量,却不知其身后的伤口已经化脓,才是导致世子高烧的原因。
严格说起来,平亲王世子的伤势,并没有熊副堂主向大长老所言那般严重,熊副堂主一开始就夸大了世子的伤势,原想藉治好世子的伤,来向大长老邀功,好早日把蓝海给踢出药堂。
万万没想到,看得的到伤都治疗得差不多了,可平亲王世子却突然发起高热,连着几天都降不下来,他才慌了向大长老报告。
大长老二话不说,就让人去请蓝海,熊副堂主虽不悦,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回家冲着老婆发脾气,熊夫人才刚遭受挫折,又被丈夫无故迁怒,心情极端不好,便往儿女和下人们出气。
于是一早,教主带着黎浅浅她们一出云停院,就被熊芳姝堵个正着。
熊芳姝自小就是父母娇宠的主儿,加上长得漂亮,在总坛很是受到少年们的欢迎,其中尤以韩玉唐为最,因此熊芳姝娇嗔两句,韩玉唐便做主把韩夫人送来的丫鬟硬塞进云停院去。
云停院里侍候的人是大长老夫人精心挑选的,原都对大长老夫妻很是感激,然而四长老说的话,让他们对大长老夫人产生了疑惑,若是之前,她们便会劝上一劝,但现在,她们跟谨一提了一句,谨一让她们随他去,她们便随他去。
后来教主发火处置那几个丫鬟,她们才知害怕,韩玉唐明知会惹恼教主,还硬要安排人进来,若不是她们事先和谨一说,出了这等事情,教主要是追究是何人放行的,她们岂不要遭罪?
看到熊芳姝竟然跑来堵教主,大家全都傻了!熊芳姝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知道是知道,但从小就没见过教主几回,在她心里,在总坛,大长老最大,然后是她爹,她爹有时还得听她娘和她的呢!
熊芳姝一来,就冲着教主叫嚷,“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娘被我爹骂?害我爹被大长老骂?你为什么不滚回你家去啊!”
黎浅浅和蓝棠两个手牵手,被谨一护在身后,见此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女生是谁啊?知不知道瑞瑶教里,谁最大啊?竟然敢叫教主滚回他家去!拜托!难道不知道,瑞瑶教是教主的?总坛就是他家!
教主懒得理会她,直接伸手一指,就把人哑穴点了,手指微弹,人便被定在原地不动了!
黎浅浅心道,这招一定要学起来,见到唠叨不休的人就给他来上一指,哈!真是太威了!
唉呀!可惜上辈子她没学过点穴,要不然就不会让她那些叔婶堂兄姐们在她面前啰嗦了!
看客如黎浅浅、蓝棠觉得这招太棒了!但被点穴的那个就惊恐啦!她带来的两个丫鬟早在她冲着教主叫嚷时,就差点惊呆晕过去,现在更是傻眼,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们惊惧万分的看向教主一行人,盼着他们为她们解惑。
教主没那么好心,转身抱起黎浅浅,让谨一抱着蓝棠,走人。
等熊副堂主接到通知,你闺女儿跑去堵教主,还叫教主滚回去时,整个人都呆掉了!熊夫人还好一点,赶紧派人去把女儿接回来,“你还发什么呆啊!快想办法啊!”
“我去找大长老。”熊副堂主回过神拔腿就往外跑,熊夫人在后头气急败坏,追了几步又跺脚回身,命仆妇去请大夫来,就怕女儿有个什么闪失,交代完终究还是不放心女儿,领着人匆匆往云停院去,边走边在心里哀叹,她这是走了什么楣运啊!
熊副堂主赶到大长老住处时,大长老正忙着呢!
“让他们记住了,到时候就由黄庄主先开口,再是何帮主,然后就让其他人跟着附议,务必要让教主点头答应,收玉唐为徒。”
韩素郑重点头,旁边韩见的长子和次子也跟着点头,他们两个的儿女虽也跟着点头,但偶尔瞥向韩玉唐的眼中都带着羡慕嫉妒恨,一样是曾孙,为什么他们就不如韩玉唐那么被看重。
韩玉唐的父亲,韩见的么儿韩青与妻子并立,不时得意自豪的望向儿子。
韩玉唐却是板着脸站在曾祖父身边,大长老右手搭在他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他几下,“等你入了教主门下,怕就不能常常待在家里了,回头好好和你爹娘聚聚,别老往外跑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大长老言下之意为何,不就是不希望韩玉唐被熊芳姝勾了去吗?
年轻一辈的闻言不是做怪脸,就是不屑的撇开头去,韩修一辈的则是对韩青夫妻说,“玉唐也不小了,也该给他相看媳妇儿了!”
韩青虽不悦,但还是低声应是,韩青的妻子则是黑了脸,不理会妯娌们。
就在这时,熊副堂主来了,下人不敢拦他,让他冲进了正房,大长老不高兴的瞪了过去,要是平常,熊副堂主肯定就停脚住嘴了,但今儿不同啊!
“大长老,您救救我家芳姝啊!”
“芳姝怎么了?”韩玉唐挣开大长老突然重压在他肩上的手,冲到熊副堂主跟前,揪着他的衣襟问道。
熊副堂主忙把事情那么一说,屋里所有人都怔住了,这都什么事啊!长辈们还得捧着、供着教主咧!结果那个没长脑子的,竟然敢叫教主滚回去?
“她在那儿?我去看她。”话声方落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大长老来不及拦,忙叫人跟上去,几个儿孙里,就数韩素轻功最好,可是这会儿他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韩修等人倒是追了出去,韩青的功夫最差,等他出去时,大家都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大长老连话都不想和熊副堂主说了,直接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大长老夫人这时才开口,“玉唐这孩子对芳姝倒是挺上心的。”
韩青的妻子闻言忙道,“玉唐还小呢!他向来把芳姝当妹妹看。”
大长老夫人朝她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大长老转头看到韩素还在,不禁斥道,“你怎么没去追玉唐。”
“与其去追他回来,还不如想想办法,让教主消气。”
要命唷!熊芳姝惹毛了教主,韩玉唐看重熊芳姝,万一,万一这小子一冲动,和教主杠上,可怎么办啊!
家里人这些年来都看在眼里,只要是事关熊芳姝,韩玉唐就昏头,今儿正是拜教主为师的重要日子,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在他们大家眼里,熊芳姝是以下犯上,是为大逆不道之过,教主不过点她穴,罚她几个时辰而已,可是在韩玉唐眼中是什么样子?教主小气和个小女子计较?全然不顾是非对错的硬要袒护她?
教主会点头收这样的人入门墙?
大长老头疼不已,这要换作是自己,定是不肯收这样的人为徒!临阵换人呢?曾孙辈中有谁可和玉唐比拟的?有谁胜过玉唐的?他脑子转得飞快,可惜曾孙中无一人比玉唐更出色。
韩素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大长老夫人开口把挽留他,可看看丈夫的脸色,到底还是闭上嘴,大长老年纪大了,可不能让儿子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黎浅浅跟着教主来到宁和院,宁和院中已经挤满了人。
教主走到主位上坐下,静静的看着众人,本来高谈阔论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才发现主位上坐着人。
有些人前一天已经见过教主,却不知其身份,也有人见过之后才知是何人,现在再见,都有些期待也有些兴奋。
“各位安好,昨日已通过考较的诸位,请出列。”谨一站在教主旁边,伸手指了他的右边。
衣袂窸窣,原站在该地的人纷纷让路,让已过考较的几十名少年列队,他们一过来便自动排成两列。
“昨天考较武艺,是大长老提议的,教主要收徒自要传授武艺,总不能挑个不能习武的。”谨一顿了下,见那几个武艺过人的面露得色,不禁暗笑,忽闻教主冷哼一声,他忙收敛心神。“不过,教主日理万机,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收入门下,只得择有缘之人为徒。”
黎浅浅暗道狡诈,悄悄看教主一眼,教主似有所感,转头瞪她,黎浅浅立刻缩了回去,蓝棠在侧旁观忍不住笑了出来。
谨一这边已经说完话,让那些人按照顺序一一上前,教主低声询问第一人一些问题,声音很小声,那少年似很紧张,回答问题时坑坑巴巴的,脸都涨红了,等回答完问题,谨一领他下去,路过黎浅浅跟前,她几乎都能听到他全身骨头在咔咔作响。
如此进行到第三人时,不知是家长,还是落选的人大声的问,“黎教主,您问他们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不让我们听啊?”
当即就有人起哄,谨一及屋中侍候的人不禁要对他们怒目而视,黎漱却站了起来,对着那人道,“我问他,若你拜在我门下,就得以瑞瑶教教众的福祉为重,连你的家人都要靠后,你还要拜我为师吗?”
不过拜个师父罢了!竟然问这种问题?可是大家惊讶之后,又觉这似在情理之中。
“瑞瑶教创教教主当初创教的理念,便是发愿要让楚领一地的百姓,不止有的吃,还要吃的饱,不止有衣穿,还要穿的暖,不止有屋住,更要能遮风挡雨护住一个家。我身为现任教主,自要禀持祖宗的理念,是以我的徒弟都要以教众们的福祉为重。”黎漱难得义正词严的道,谨一听得愣住了,望向黎漱的眼光就有些复杂了。
黎浅浅却是突然觉得肩膀好重,她怎么觉得自己被表舅坑了呢?
经此一闹,有此宏愿的,自然是没半个,不过教主还是点了几个之前就相中的,收他们做记名弟子。
结果这般出人意料,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同时,大家也在怀疑,黎漱搞这么大阵仗,闹这么个收徒大会,究竟是想干么?
“其实对此结果,我心里早就有数,徒弟不好找啊!看来还是从我们黎家自己人里头找,只是不好拒绝大长老,让大家白跑这么一趟,真是万分抱歉。”
众人喃喃回话,只是回的是什么,大概连他们自个儿也不知道。
“为了表达歉意,还请大家收下这份礼物。”教主一挥手,刘二便带着人一一奉上一个信封,众人疑惑不已,有性急的打开一看,是张礼券,上头有瑞瑶教教主之印,金额为一百两及使用期限。
刘二他们边送上礼边解释,持这张礼券,到瑞瑶教名下的铺子去购物,可扣抵一百两银子。
黎浅浅转头对教主道,“表舅几时让人做的?”
“离开南城的时候,怎么样?”教主扬眉问。
“我觉得太早拿出来了,万一被人学去,做了假的,到店里骗人怎么办?”
教主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傻啊?那些礼券都做了暗记和编号的。”
呵呵,若有心,打个时间差,就能赚不少了!不过黎浅浅没说出来,上回不小心说了礼券这东西的用法,就被教主问到她要翻脸,后来她干脆全推给她过世的娘亲,才让教主不再追问,这回要再说溜嘴,难保又要历史重演!
不带这样玩的!
收徒大会就这样草草落幕,让赶来赴会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黎漱提问的问题,你又不能说他不对,或不该问,不过好歹有个补偿,倒也不算是白走一趟。
至于冲着宝藏来的人,不免暗中打量总坛,又私下打听,就想知道,瑞瑶教到底有没有宝藏啊?
当大长老一家匆匆赶到时,人差不多都散了。
“这怎么回事啊?”大长老瞪大了眼,韩青抓了个小厮问。
小厮目露精光满脸崇拜,把教主的问题大声的复述一遍,然后可惜的道,“那些人昨天那么拚,就是想要拜入教主门下,可教主把他那问题一说,就没人愿拜教主为师了!”
韩素脚下一滞,这话会是黎漱那货说的?怎么可能?
“那天龙帮帮主和青河庄庄主他们呢?”大长老总算回过神来,心道,还不算太迟,黎漱不是没收徒吗?只要他们帮着说话,再让玉唐应了,黎漱不收他为徒也不成了!
“谁?”小厮挠着头,他哪知道那什么帮主和庄主的行踪啊?“大概都走了吧!教主为表歉意,特意送了他们一张什么礼券的,有一百两耶!不少人拿着那张礼券,赶着要去买东西了,所以才会一下子功夫全走光了。”
这世上最痛快的事,不外乎想买却没钱,再有便是有钱却没东西买,大伙儿手上都有张礼券,想当然耳,都要去消费,可铺子里的东西有限,万一去迟了,想买的东西没货,怎么办?别忘了,这玩意儿有使用期限啊!
所以脑子动的快的,为确保自己不吃亏,立刻走人啦!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走,总坛没一会儿功夫,就又恢复往日的平静,虽然多了很多垃圾,不过莲城城里城外,瑞瑶教的众家铺子却出现了人潮,店里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掌柜们却有些欲哭无泪!
教主平常不怎么花钱,怎么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啊!虽然珠宝首饰等物,有不少单价就在百两以上,但像茶馆的消费,挺多二十两就封顶了,百两礼券要怎么消耗啊?
酒楼举宴,一百两的宴席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客人,都点这百两上下的宴席,客人用百两礼券点了宴席,没花到半毛钱,掌柜们便令伙计们务必要让客人心甘情愿为酒水掏出钱来。
几天下来一结算,亏得并不多,而银楼珠宝坊也亦然,众掌柜们方才放下心来,他们教主到底没真的败家嘛!。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他们正愁眉苦脸的,看着店里汹涌的人潮暗暗心惊,边还在心里痛骂败家的教主,边在心里期望着,这个月的亏损不要太过,账面不要太难看啊!
铺子里的异样,自然很快就传回总坛,教主和谨一他们纵有心里准备,却也料想不到会有如此盛况。
黎浅浅就不用说了,她早料到会有聪明人会看出使用期限上的问题,可是没想到聪明人这么多,才拿到礼券,就立刻冲到店里去消费了。
真是到处都有聪明人啊!呵呵!
大长老也接到消息了,不过目前重要的是,让韩玉唐拜黎漱为师,大长老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就为了达成目的,只有韩玉唐拜黎漱为师,日后,黎漱一死,他才能名正言顺扶持曾孙继任教主。
因此不管韩玉唐乐不乐意,黎漱愿不愿收,他们都得听他的,就算没人帮忙也没关系,反正他今天一定要完成此事。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大长老好不容易才把韩玉唐从熊芳姝房里拉出来,一路死拖活赖的,好不容易到了云停院。
“教主。”看到教主坐在院子里,大长老暗松口气,不用再拖着曾孙了,真好!
“有事?”
大长老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来亲和些,“听说您方才没有在大会上收徒。”
“嗯。”教主不置可否,大长老笑意加深,“我知道您肯定很失望,所以我特地把玉唐带过来,就让他拜入您的门下吧!”
大长老用力一扯,韩玉唐被扯得踉跄了下,“我们家里,就数他武学天份最高,能文能武,又是咱们教里的孩子,自然会对教众们尽心。”
教主撩了下眼皮子,扫了韩玉唐一眼,“看起来是很像回事,不过,看他这副样子,好像很不甘愿拜我为师啊!”
“您看错了,看错了!”大长老顺着教主的眼光,低头看向韩玉唐的脸,见他正对着教主怒目而视,不禁大怒,但在教主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心里直要呕出血来,手下暗暗使力,嘴上直笑着否认。
教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大长老,“大长老这等黑白颠倒的功力,似乎又见涨了。”
大老长一噎,满脸尴尬,韩玉唐紧抿着嘴,对教主怒目而视,却是不发一语,黎浅浅心道,该不会是被大长老点了哑穴吧?
再次肯定这招一定要学起来。
韩修兄弟几个忙帮腔,不过可以看得出来,韩修、韩纬兄弟和他们的儿子们是言不由衷,而韩玉唐的父亲韩青倒是焦急的为儿子说好话,只是他口才不好,话总说不到点子上,至于韩素,他一直杵在旁边当背景,大长老夫人不时扯着他,就不知是想他开口为韩玉唐说话,还是不想他开口了。
一院子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然而教主一直不冷不热的听着,本来说的很热切的韩家人,渐渐的都收了声,最后就只剩大长老还在奋战不懈。
“我方才在宁和院里就说了,我要收徒,自会从我们黎家自己人里头找,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
第四十七章 世子 兩章合一
教主话声方落,大长老立刻就反应过来,瞪视黎浅浅的目光灼热的几乎能把她看出两个洞来。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全都瞪着黎浅浅不放,黎浅浅毫不畏怯,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回去。
蓝棠就站在她旁边,自然是感受到那些人的恶意满满,微微轻颤着往前一步,想要帮黎浅浅挡住那些人的目光。
“没事。”黎浅浅拉住她,轻声安抚,语毕复仰起小脸蛋与韩家人对视。
黎浅浅颜好,小孩子眼睛清明,别说,看得有私心的韩家人心里拔凉拔凉的,大长老心道,好你个黎漱,敢情你早早就想好辙,等着要坑老子了?不知打那儿寻来的野丫头,想冒黎家的种?你还不如直接说是你的私生女,更能取信于人。
大长老夫人虽然也想韩玉唐将来当教主,可想想那又不是自个儿的血脉,韩见一家子都和她们母子不亲,要真让韩玉唐当上教主,她们母子可还有地方站?
韩素自听闻黎漱说的问题后,就一直不在状况内,被母亲拖来拖去神魂却不属,至于韩修兄弟几个及其儿孙们,气恼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韩青瞪着黎浅浅,韩青的妻子除对黎浅浅怒目相向,便是不时看向儿子。
韩玉唐的反应倒是颇让黎浅浅好奇的。
按说之前被强压着拜师时,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带点不屑鄙夷,又挟杂着得意和自豪的。
可是现在,被表舅拒绝了,他先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之后就是恼羞成怒了吧?他们一家子人全是看着自己,不是怒目而视,就是羡慕嫉妒,还带点探究的意味,只有他,是红着眼一直瞪着教主,眼都不带眨一下。
黎浅浅其实能想象他的心情。
一开始大长老逼着他拜师,叛逆期的少年是有些不情愿的,但心里又有点得意,就只有他才够格当教主的徒弟,他不曾想过黎漱会拒绝收他为徒。
因为一直以来,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你很聪明,你好优秀,教主能收你为徒是他的荣幸,久而久之,他也觉得教主能得他为徒,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结果是,人家压根就没想过要收他为徒。
这让一直骄傲的他怎么受得了!
教主冷冷的看他一眼,韩玉唐忽地全身微微轻颤起来,有些惊惧的看向教主,这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光是看他一眼,就让他觉得害怕,不是说,教主是个没用的,要不是运气好会投胎,方才能成为教主,当上教主也不管事儿,全仗他曾祖父帮扛着。
可是教主仅用一眼,就让他对以往所认知的一切,开始产生怀疑。
大长老还想为曾孙争取一下,教主却没心情听他啰唆。
“行啦!你们都回吧!”教主淡淡的看韩素一眼后,便端茶送客。
“教主!”大长老有些气急,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安排曾孙的前程,临了却功亏一篑,叫他怎么甘心。
教主放下茶盏走到大长老身边,“我劝你见好就收的好。”大长老忽感不妙,就听到教主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长老以为,您儿子的那点伎俩,能瞒世人多久?我今儿才将大会的事压下去,回头要再传出些什么来,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大长老背后冷汗直冒,他转头僵直的脖子望向黎漱,黎漱冲着他,笑弯了那双狐狸眼,可大长老一点都笑不出来,黎漱知道些什么?他知道多少?他看不出黎漱的深浅。
谨一上前请大长老一家离开,韩修等人率先离开,韩青夫妻伸手要拉儿子,不想完全拉不动他,最后还是唤云停院的粗使婆子备轿,把他给抬回去。
大长老母子紧跟在大长老身后,至于侍候的下人,难得失了往常趾高气昂的姿态,一个个低着头跟在大长老一家灰溜溜的走了。
三长老站在云停院外的一棵海棠旁边,静静的看着大长老一家从云停院出来,向来只要她出现,眼睛就不离她的韩素难得目不斜视,自她身边经过,大长老夫人看着心里暗暗点头,三长老心头却有些异样,生平头一遭,目光紧随韩素的背影不放。
二长老一行人从云停院门前的另一边走来,他看也没看大长老一眼,径自大声朗笑的走进云停院。
“教主啊!您可真行哪!这礼券可真是个好东西。”二长老从礼券上看到了商机,“您是怎么想到的?咱们要是能把这东西做大,就算是淡季,也能吸引不少客人上门。”
不愧是做生意的,黎浅浅暗暗投去佩服的眼神,她不知道二长老手里管着的是那些生意,不过应是有淡旺季之分吧?
“二长老说好,那便是好。”教主笑道。
二长老坐下,接过仆妇送上的茶水,抿了口之后方道,“我在想,是不是把这东西就此定下来,日后淡季时好用?”
“二长老果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教主面上笑着,心里却在骂,淡季时好用?怎么用?跟老子这回拿去送人不成?
哼!这次是为了替大长老善后,才大手笔花大钱,也是为了瑞瑶教的名声着想,日后要想比照办理?那些掌柜们会肯?
二长老明面上是来讨论,日后要如何运用这玩意儿,其实完全不想黎漱插手到他手上的生意里,他却不知,黎漱对他手上的生意不感兴趣,反倒对他手里的商队很有想法。
二长老独,他手上的商队完全掌控在他手中,商队是用瑞瑶教的名义申请的,一应用度走的全是公中,但是,商队所得除二长老及其心腹无人能窥得全貌,这点令黎漱非常不满,尤其,二长老对自家人的货品价格压得很低,黎漱行走各国,对楚岭出产的药材及特产,在各国的价格还是有所了解的。
楚岭有几处寨子所产的银饰,在西越极受欢迎,一件简单的簪子就能卖十两银子,不过二长老收货的时候,给的价格是一件十文,就算寨民们自己拿去城里卖,也不止这个数!
但他们选择相信二长老的人,凭的是什么?是瑞瑶教的名。
商人重利,但二长老的作为已经违反了创教教主当初的理念,他先是瑞瑶教的长老,然后才是商人,但二长老却是仗着长老身份,肆意欺压教众,借瑞瑶教的名为他自己谋利。
他不介意他们有私心,但千不该万不该,拿着瑞瑶教长老身份,来欺负瑞瑶教的教众及百姓。
二长老跟教主说了老半天,发现跟教主沟通不来,最后只得拂袖而去。
四长老守在院门旁,等二长老走远了,才笑嘻嘻的走进来,“教主啊!这次可以跟我回去了吧?我已经让人回去通知我老婆,说要带你们回去的,你可别让我言而无信哪!丢脸啊!”
教主转头问谨一,“蓝海可起了?”
“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
四长老性急的定要个肯定的答复,教主甩过一记冷眼,“等蓝海来了再说。”
为毛要蓝海来了再说啊?哦,是了,蓝海也要一起去,所以要先问他一声是吧?
“了解,了解,就等他来。”呵呵,四长老自顾自的坐下,看到黎浅浅就跟在旁边,大手一捞就把她捞到腿上坐,“丫头啊,我瞧着你好眼熟啊!你真是黎家的孩子?”一边问一边剥了桌上搁的核桃投喂。
“是啊!”黎浅浅笑弯了眼,把香喷喷的核桃吃了。
四长老挠挠头不再问,“大长老他们回去了?”
“嗯。”
“他们没为难你吧?”丈探的问道。
“不为难。”教主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看起来,才看不到一页,蓝海就过来了。
听说要去四长老处,蓝海先是笑着应了,随即又摇头。
“你这是干么?玩我啊?”
“不是啊!那个,我昨儿给人动刀,这几天是观察期,得看看情况稳不稳,不然我会一直挂念着。”
四长老挠挠头,“你是说药堂的那个贵人?”
“是啊!”蓝海不想吐槽熊副堂主的无能,可心里那把火又几乎按捺不住,只得是避而不谈。“我先过去瞧瞧。”
教主也不拦他,“快去快回。”
“知道。”照他估算,那位世子应该已经退烧了,熊副堂主和他的人应该准备要抢功了。
“老熊医术虽然不佳,不过照看病人还是可以的。”蓝海边说边往外头走,黎浅浅忽地想到一件事。
低声的问蓝棠,“你跟你爹说没?早上有个女生来堵我们,结果被表舅定身了!”
蓝棠啊的一声,跳起来往外跑,嘴里还喊着,“爹,等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说。”
才跑出去,就看到她爹站在院门前,面前是跪在地上的熊副堂主。
“老熊,你这是怎么啦?”蓝海纳闷的看着熊副堂主,老实说,打认识这家伙以来,就没见过他这么颓丧的。
“蓝堂主,可否请您帮忙,帮我家闺女儿跟教主求个情。”
蓝海拧眉看着他,熊副堂主急了,一个劲儿的求他帮忙,却是绝口不提事因。
蓝棠走过来,扯了扯她爹的袖子,“您不是说要去看那个贵人?可别误了事。”
蓝海漫应一声,熊副堂主怎肯放他走,扯着他的袍襬道,“堂主,堂主,求求您了,救救小女吧!她真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还能故意跑到云停院门口来堵教主?蓝棠撇撇嘴,不想在这儿说出早上的事儿,免得熊副堂主纠缠上来,他女儿找死,凭什么要她爹去帮他向教主求情?
“爹啊!您不是说那贵人已经高烧多日,您就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留下后患?”
是啊!蓝海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就想起来,平亲王世子是因熊副堂主的失职才会高烧那么多天不退的,对熊副堂主的不满又蹭蹭蹭的往上飙高。
脚下微抖就把熊副堂主的手给震开,一旋身便运起轻功,带着女儿往药堂去,熊副堂主只能望着他们父女的背影兴叹,真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个能帮忙说话的,竟然就这样丢下他跑了!
跟着熊副堂主来的管事悄声提醒,“副堂主,那位贵人!”
被女儿惹事搞得头昏昏的熊副堂主终于想起来了,那位他想把女儿嫁给他为妻的贵人,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故意跟大长老夸大伤势,等把他治好了,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啊!
起先他是安排女儿去帮忙照顾他的,近水楼台先培养下感情嘛!如此一来,把女儿嫁给他,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可恨世子身边的人不配合,不让他闺女儿近身侍候,连入屋都不让,两个带刀侍卫就守在门边不让进,就是他开口也没用。真真可恼!
后来那小子就发起高烧来,他拚命的开药想压下来,却不见效,他只得派人跟大长老说一声,大长老二话不说就让他派人去请蓝海来,蓝海那家伙也不知趣,就大剌剌的动起刀来,这表示什么?表示他之前没把世子的伤治好?蓝海这是打他的脸啊!
还是他那新收的小妾聪明,劝他先别恼,等蓝海把人治好了,再把功劳抢过来便是。
本来他还计划着,一早就去世子跟前邀功的,谁知闺女儿受不得气,竟然跑去堵教主,还大放厥词!
“现在怎么办?”他已经跪在教主的门外了,还没见到教主,求他原谅女儿的不是,就这么走的话,教主说不定会更加生气,但不走,他就无法在世子面前邀功。
管事见他久久不语,“副堂主,事业为重啊!小姐要过好日子,可得看您啦!您若能高升,小姐就算犯了大错,看在您的份上,教主也得忍让一二不是?”
熊副堂主略想了下,觉得他说的有理,如果今天他是药堂的堂主,教主还会对他女儿那般不客气吗?
隐在暗处的刘二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会,就算他今天是熊堂主,教主还是不会给他那个不长脑子的闺女儿面子。
真当他们家教主是好相与的?别逗了好吗?
见熊副堂主起身,与那管事匆匆而去,刘二嗤笑了下,让其他人盯好,自个儿则向教主报告去了。
教主正在教黎浅浅背心法,四长老穷极无聊,让仆妇取来棋子儿和棋盘,坐在一旁摆棋谱,摆完了,便戳黎漱一下,让他观棋,没想到这个讨厌鬼看了一眼,就拿起棋子儿破局,真是太讨厌了啊!有木有!
黎浅浅分心瞧了一眼就被教主敲了头,摸摸小脑袋,朝教主扮了个鬼脸,教主瞪她,“丑死了!”
理你咧!
“把心法好好背熟来。”教主直接点穴镇压,第一次被点穴的黎浅浅欲哭无泪!我是想点别人穴,不是我被定住啊!
教主才不理她,和四长老闲聊。
谨一这苦命的娃,奉命到莲城逛了一圈回来,看到就是自家小主子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教主和四长老边喝酒边闲聊,悠闲自在得不得了。
“教主。”
“回来啦!城里的情况如何?”教主让他坐下歇脚,四长老直接倒了杯酒给他,谨一受宠若惊的接过酒,郑重的谢过,才说起城里各家铺子的盛况。
教主听完只道,“知道了。”然后拿眼去看黎浅浅,黎浅浅很想扭过头不看他,可是她被点了穴,动不了啊!
“你还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点子没说出来啊?”教主伸手一指帮她解了穴。
黎浅浅觉得全身都僵了,赶紧站起来动动手脚扭扭腰转转脖子,因为她年纪小,虽然手脚修长,可做起这些动作看来很是稚趣,谨一瞧着就想笑,四长老紧咬着腮帮子不敢笑。
教主则是伸手掩眼,真是伤眼啊!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盯着黎浅浅又再问一次。
四长老不由好奇的看着他们两,并伸手戳戳谨一,“什么状况?”
“那礼券是小主子之前提过的,回莲城的路上,教主便让人去做。”
四长老心道,难不成教主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想好要这样帮大长老收尾了?
黎漱见黎浅浅不肯说,便问,“如果我想建商队,专做我们瑞瑶教的生意,怎么样?”
“你想和二长老抢生意?”黎浅浅想了下,问。
“可行吗?”
黎浅浅苦笑,“我怎么知道行不行?表舅既有此意,肯定是看到了商机?”
“楚岭一地的农产与旁人并无太大不同,想要以此赚钱,很难。”教主摇头,“有几个寨子出产的银饰,很受西越人的欢迎,二长老的商队也有向他们进货,只是价钱压得极低,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商队不能只有那几个寨子的银饰,而且就算他们一个月的产量再大,也不足以支应商队走一趟所需的费用。”黎浅浅一说完就知要糟,连忙补救,“我娘说的。”
四长老面露疑惑的看着她,“你娘做过生意?”
“也许吧!我哪知啊!”黎浅浅索性耍无赖了,反正我年纪小,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要不信就随便你们吧!
黎漱低头沉吟良久,“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先直接跟着商队走一遭,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那绝对比我们在这里空谈要有用得多。”
黎漱点头,朝谨一使了个眼色,谨一领命而去,他还没回来,蓝海父女就回来了。
“行啦!已经退烧了,伤口愈合的也不错,就是他体内的毒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他回京后,让御医给他开解毒的方子,服个几次就没事了。”
四长老一听便道,“那几时可以去我那儿?”
“后天就行,你得叫嫂子给我们准备鱼虾,上回吃过嫂子煮的鱼汤,害我再吃鱼汤就忍不住拿来比,可就是没人及得上嫂子的手艺。”蓝海开始点菜了。
四长老认同的直点头,他家老婆的厨艺就是好,尝过他老婆手艺的人都知道。
教主看他们说的起劲,忍不住兜头泼盆冷水下去,“你那药研发出来了?”
“呃?”什么药?蓝海的眼神如是说,蓝棠摇摇头躲到黎浅浅背后去,“我看不下去了!我爹怎么这么健忘!”
“不是说在总坛不方便吗?”
“可他连想都没想啊!”蓝棠直接掀她爹的底。
黎浅浅笑,“咱们才来总坛几天,光是帮那位世子疗伤就去了一整晚,蓝先生还补了一早上的眠,他睡觉都来不及了,哪来的时间去想这个。”
蓝海听了直点头,“听听,听听,你徒弟可真是明理又贴心啊!”
教主没说话,只是看黎浅浅一眼,黎浅浅被看得很是莫名其妙。
四长老转头问蓝海还有没有想吃的,蓝海把女儿抓过来一起点菜,教主让谨一安排后日离开的事。
黎浅浅见状暗暗松口气,她觉得表舅应该早就想整顿教务了,只是大长老和二长老手里掌握的生意不少,若贸然整顿,怕会引起他们不满,进而影响到全教上下,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但大长老这回的作为,把他彻底惹毛了,收徒大会上提出的那个问题,以及创教教主的理念,都是在敲打大长老,只可惜大长老没反应过来,而二长老兴冲冲的拿礼券来说事,却难掩其私心。
表舅对他们两个,应该很失望吧?
莲城东市里的凤书坊,凤三公子正与书坊的坊主在对帐,一名少年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嚷着,“三公子,京里大公子的信到了。”
“到了就到了,拿过来。”凤三公子揉着眼接过信,年近六十的坊主见状忙起身,“三公子您忙,我先出去了。”
“你去吧!”凤三公子头也没抬的道,一目十行把信看完后,他才露出笑容。“大哥办事就是牢靠。”
“大公子信上怎么说?”送信进来的少年笑嘻嘻的问。
“还能怎么样?那位方夫人以为她家还是官身吗?啧!一家子人全赖在我凤家庄,靠我们家养活呢!既然瞧不起我们跑江湖的,那干么还赖着我,要把女儿嫁给我?”凤三公子鄙夷的道。
少年重重点头,“那大公子拦住了吧?”
“哪用得着拦,在他们跟前摆上个官家出身,比我们兄弟更加有前途的权贵子弟,她们还会巴着我们不放吗?”
第四十八章 沉重 兩章合一
凤三公子是不喜方夫人,既想把女儿强娶给他,又一副施恩下嫁的嘴脸。
跟着凤三公子出京的,皆对方夫人一家很有意见,不过只要她们不把算盘打到他们公子身上,他们可大方的不予计较。
“叶翔,让人把这信送回去给我哥。”叶翔亦即送信进来的少年,接过凤三公子才封好的信,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道,“三公子,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瑞瑶教旗下的酒楼、银楼等商号,都非常热闹。”
凤三公子闻言笑了下,“黎教主送了礼券给人,他也够贼的,上面还有使用的期限,就那么十天,所以那些人赶着要花用掉。”
“白白捡了一百两啊!不用掉难道要留到不能用?”从外头捧了一迭衣服进来的玄衣少年闻言道。
叶翔是从城外回来的,凤家庄有自己的通讯管道,一般都不设在城里,因方夫人逼婚,凤大公子才和凤二公子把弟弟送出京,可到底不放心这小子,便约定十天通一次信,算算时间凤大公子的信快到了,叶翔便去城外等候。
好不容易接到信,一路进城就只见到满城热闹的景象,却没功夫去问怎么回事。
“黎教主这回为了帮大长老善后,可真是下了重本啊!”叶翔是算过这次大会一共来了多少人,黎漱不止给通过考较的人礼券,就是没过的也都给了,可真是大手笔。
凤三沉吟了半晌却道,“你们以为黎教主会做亏本生意?这几天大家都抢着去花掉,可你买的东西总价不到一百两,你会怎么办?”
“再多买些东西,凑足一百两呗!”把衣服收进箱笼里,玄衣少年直起腰来道。
“很难刚好凑齐一百两的,总是会不小心超出。”叶翔若有所思道。
“就是如此。”凤三点头,“至少黎教主不会因收徒不成,反被人记恨上。”就算记恨上了,也只会默默放在心里头,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找瑞瑶教麻烦。
“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他们走后,瑞瑶教大长老便想让教主收他曾孙为徒,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凤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道。
叶翔想了下便笑出声来,“肯定会很热闹。”
“那就让人把这消息放出去吧!对了,之前不是凤一不是说,已经查到莲城附近袭击人的歹徒是何人了?”
“三公子,这也要说出去?”
凤三点点头,“人家既然敢做,怎会怕人说呢?传出去,统统传出去。”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得猖獗。
叶翔和玄衣少年不禁要摇头。
瑞瑶教总坛,云停院里,谨一正带着人检查行李,刘二的人笑嘻嘻的翻墙而入,黎浅浅和蓝棠一起扎马步,看到那人利落的身手,不禁张大了嘴巴看傻眼。
“好酷。”
“好帅。”
蓝棠已经被黎浅浅怪怪的词汇所感染,教主也不管她,他自小被亲爹压着管,爹死了,大长老他们接着想压服他,差点被他反镇压,没看大长老憋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年才搞出这么一出闹剧来。
只要他要求的,都做到了,他就不管那些小毛病了!
四长老的行李自有人去打理,所以他就赖在云停院里,旁观教主教徒弟。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晓得,黎漱这货竟是拿他自个儿来卡徒弟的标准,四长老跟黎漱一道儿习过武的,知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变态。
他比黎漱大几岁,小时候他爹教他武功,他祖父疼他,不让他爹严管,他爹索性把他扔去和黎漱作伴,一起让老教主教几天,老教主教儿子很是严格,他只看了几天,都替黎漱累。
要知道,四长老他爹要求他站桩一个时辰,他祖父会在旁边护着他,才站一刻钟,就让他赶紧歇会儿,可老教主要黎漱站一个时辰,他站完一个时辰后,硬是再加了半时辰。
相同的事情一再重复上演,四长老看得心惊,要知道黎漱比他小七、八岁啊!但也就是这样的自我要求,黎漱才能在老教主过世后,迅速的站起来。
结果他现在看到了什么?这家伙竟然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那么个小不点!瞧瞧那细胳臂,那小脸蛋,她扛得住吗?
别说,黎浅浅还真扛住了。
蓝海的功劳可不小,从南城到莲城这一路上,黎浅浅和蓝棠一块儿玩闹,活动筋骨,又加饮食调养,身子骨要比出南城时要好上许多,进总坛之后,蓝海更是从药堂的库房取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准备安定下来后,就开始让黎浅浅泡药浴,并且做药丸给她服用。
对小孩子来说,药补总不如食补强,药总是有三分毒,服多了并不好,而且补药怎及得上食物可口,蓝海看黎浅浅那么小就得喝苦药,于心不忍啊!可她是早产儿,要强身健体熬得住教主的搓磨,有些药不得不吃,所以蓝海就想把药炼成药丸子给她服用。
黎漱祖上是贤太子的嫡子,自有一套宫中传下来的秘法,调养孩子的身体。黎老太太他们却是不知此法,因为黎浅浅的祖上虽也是贤太子之子,但是为庶出,而且他和另一个庶子是怆促逃离王府的,身边侍候的太监和宫人几乎没有,只有护卫他们兄弟二人逃命的侍卫,因此他们两家自然不似黎漱祖上知道的多。
黎浅浅扎完马步,就和蓝棠一起,被蓝海一手一个给拎回房去沐浴了,四长老摸着下颌,和教主打商量,“我家那几个也一起交给你教了,你看如何?”
“不如何。”
教主没好气的瞄他一眼,“我们两家武学不同,他们都多大了,基本功都扎好了,你把他们丢给我,想让我教他们什么?”
这下换四长老没好气的瞪他了,“行啦!知道你懒。”直接换话题,“你打算去那儿落脚?拖着个小家伙,她底子不好得调养,肯定不能随你东奔西跑的,得找个地方定居才成。”
教主看看他,再瞄了四周一眼,四长老秒懂,嘿笑两声,就把话岔开去。
两个小丫头沐浴完毕,丫鬟们正帮她们两绞干头发,本来是不好天天洗头的,但在太阳底下练功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湿了,不洗不成,幸好有丫鬟帮着绞干,倒也不用她们两个劳动自己的小手。
“你拜教主为师了,要不要请教主派人去通知你父亲?”蓝棠的声音从大布巾下头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不必了吧?又不知道他们在那里。”黎浅浅捧着粉彩百花戏蝶小茶盅,在喝加了黄耆的红枣枸杞甜汤。
“他们都没传消息回来?”
“没有。”说到这个,黎浅浅就觉得气闷,如果他们安然无恙,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捎封信回来?但若是他们不在了,南楚的兵部也该会派人通知一声吧?而且他们是被征召入营的,要是战死,兵部要给抚恤。
不过要是伤残了呢?
那没有他们的消息,也就说得通了!黎经时可能会因伤致残而不想回来面对妻子,但黎浅浅的两个哥哥若因伤致残,他们会不想回到亲娘身边寻求安慰吗?又或着是,他们两已经不在了,黎经时不知如何跟妻子交代,所以干脆不回来面对?
状况可能有很多种,但黎浅浅现在不太想去面对。
蓝棠听她这么说,怕触到她的伤心事,便也不再问下去,等头发干了重新梳装好,才手牵手一起去找大人。
身后的丫鬟们则是开始讨论起来,“原来小主子是有爹娘的啊!”
“原来真不是教主的私生女。”
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不多时,这话也就传出云停院了。
大长老那里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事,但是,那又怎样?教主已经摆明了不收韩玉唐为徒,再说了,人家已经把徒弟带在身边了,和韩玉唐这个已经进入中二状态的逆反少年相比,小姑娘粉嫩嫩的乖巧听话,任谁都不会选择韩玉唐吧?
大长老长久以来的希望落空,大费周章安排曾孙拜师不果,最后还被教主威胁,任大长老心性再是坚韧,也难以承受打击,所以他病倒了!
大长老夫人焦心不已,派人去请大夫,总坛有药堂,还有蓝海这位名医在,跑外头请大夫?想嫌得罪蓝海还不够重吗?
只是真去请蓝海,他肯来?
韩修有些迟疑,韩纬不明白大哥在迟疑什么,韩修苦笑,“我怕请不动蓝海。”
“就算请不动也得去请,咱们亲自去。”说着兄弟两就要往外走。
“为什么不请熊副堂主来为曾祖父把脉?”韩玉唐这几天一直像游魂似的飘来飘去,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
韩修兄弟还没说话,韩玉唐的堂兄韩修的长子便道,“你是嫌曾祖父病得还不够重啊?熊副堂主除了说得一口好医术,什么本事都没有,真请他来给曾祖父看病,只怕雪上加霜,让曾祖父的病更加严重吧?”
也不想想看,曾祖父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其他几个堂兄弟皆对韩玉唐怒目而视。
“你,你们!”韩玉唐从来都是大家拍捧羡慕的对象,堂兄弟们就算对他羡慕嫉妒,但从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现在在长辈面前,他们就敢如此对他!真是反了!
韩纬对么弟这儿子很是不喜,打小就一派目中无人,甚至没把他们这些叔伯放在眼里,现在还敢对兄长们发怒?孰可忍孰不可忍,上前就是甩他两巴掌,韩玉唐没想到会挨打,怒火中烧的伸手就要打人。
“住手!”韩修大声制止,可韩玉唐已经出手,韩纬躲也不躲的让他打个正着,既然要踩就要把他彻底踩下去,绝对不能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韩修和韩纬交换一眼后,便大声定下韩玉唐的罪过,“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关到祠堂里去罚跪,等祖父好转再放他出来。”
韩家几个玉字辈的兄弟们心说,等曾祖父好转?等他好转,韩玉唐那双腿也废了吧?父亲(大伯父)果然狠辣。
韩青夫妇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时,儿子已经被他大伯父命人押去祠堂罚跪了,韩青待要找兄长理论,韩纬的妻子气红了眼,指着丈夫脸上的伤,“你养的好儿子,胆敢对长辈动手,祖父为他操碎了心,人还躺在床上呢!他倒好,竟然对要去给曾祖父延医的长辈不敬!只罚他跪祠堂,算便宜他了!”
韩青不相信儿子会这么胡涂,韩青的妻子哭闹着要去看儿子,韩修的妻子过来就赏她两嘴巴。
“哭哭哭,遇事就只会哭,你这样子没有半点世家女的气度?更没有大家夫人的样子,亏祖父还说你出身名门,我呸!就只会在男人跟前装模作样,你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当家夫人了,还端着这副模样给谁看哪?”
“就是,我就说玉唐小时候是那么乖巧,怎么越大越不成样,看来都是被他娘给惯坏的。”
玉字辈的姑娘和媳妇们不敢吭气,只是站在韩修妻子和韩纬妻子身后助威,韩青的妻子万没想到会被攻诘,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当韩修带着蓝海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禁羞红了脸,悄悄去看蓝海,发现蓝海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不是说大长老病了?快领我过去啊!这老人家上了年纪,稍稍有点病痛,可是不能轻忽的,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变成大病,到时候可就后悔都来不及啦!”
韩修听他说的严重,当下不敢逗留,急急领他去大长老处。
大长老的底子好,他又注重保养,又有内功做底,病情倒不是很严重,最主要是因心病所致,只要保持心情愉快,病情便大有起色,只不过嘛!想要让他心情好起来,也就只有一样,让他心愿得遂,韩玉唐拜入黎漱门下,日后继承教主之位,那保证他的病立刻就好。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蓝海歉然的向大长老夫人说,“大长老这病是心病引起的,你们多开解开解他吧!”
“蓝堂主,您和教主素来亲近,教主跟前,您一句话的份量,能抵我们数人,还请您帮忙,在教主面前,帮我们求个情?”
蓝海又不傻,前头才被大长老坑去帮人疗伤,结果得了好处的是大长老,现在大长老的老婆,想凭几句话,就哄他去教主面前帮大长老求情?蓝海真想率性的呵呵她两声,不过他到底是成熟的大人了,不能像黎浅浅和蓝棠那样率性。
因此他只客气的回道,“您太抬举我了,在下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末流之辈,那担得起您的谬赞,再说,教主素来有自己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动摇的,在下不敢当大长老夫人您的托负,还是请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话也没留方子就走人,气得大长老夫人在后头直跺脚。
蓝海从大长老那里出来,就遇上二长老一行人,他们今天要离开总坛,二长老笑眯眯的对蓝海道,“日后若差什么药,尽管派人来找我,就算我那儿没有,也定让人帮你寻了来。”
“多谢二长老。”
蓝海也以一笑,躬送二长老一行离开,转身想去药堂,就看到远远的,三长老的车队也缓缓离开,也不知是不是那天打击太大,从那天之后就不曾见三长老往云停院来。
奇怪的是,总是远远的守着她的韩素,像是不再对她上心了,摇摇头不再关注于此,蓝海径自走向药堂。
熊副堂主家就在药堂里头,蓝海往里走,要往平亲王世子住的客房去,就得经过熊家院子外,才走近就听到里头一阵吵杂,女人尖锐的哭喊声,男人低声劝哄,好像哄不住,又没耐心的高声吼了几句,女人尖锐的哭声陡地拔高,震得蓝海的耳朵生疼,伸手塞住耳朵,他加快脚步越过熊宅。
直到进入药堂供伤者休养的客房地界,才觉好些。
平亲王世子的高烧已退,身上的伤好得很快,就是心里的创伤难以平复,这需要时间,蓝海挑了个看得较顺眼的小太监,跟他提点了一二,小太监感激涕零,他义父是平亲王的心腹,世子出远门,做父亲的平亲王不放心,特派心腹来保护儿子,没想到会遭到世子身边的人背叛,他义父死了,世子身边侍候的也都死了,就剩他一个。
他是随义父过来侍候的,和那些平日近不了世子身边的人不同,因此,这些天他没少被那些人排挤,亏得蓝大夫看重他,委以他照顾世子的重任,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对蓝海的提点,他铭记在心。
平亲王世子看在眼里,等小太监出去打水来为世子清洗时,便问蓝海,“蓝大夫,我身边侍候人不少,为何你独看重他?”
“他义父是您父亲心腹?”
“是。”世子点头。
“他义父为保护你死了,他在这世上等于是无依无靠了,其他人我不知他们是否有别的退路,不过他,只有你,只有把你照顾好,他才前途可言。”
世子轻轻一笑,他母妃千挑万选,才挑齐了那十个人,只是没想到会有一个害群之马,使得贴身侍候保护他的人全军覆没,连父王派来保护他的心腹黄内官也死了。
“其实也不怪那些宫人和太监,他们本就不是贴身侍候的,会有所疏漏也是难免。小黄子人虽然小,不过胜在仔细,要是他之前没有被排挤,说不定能早些发现您的不妥。”
世子笑着点头,“我知道,我并没有怪责他们。”反正回京之后,自有人收拾他们。又问,“蓝大夫可知我当初是在何地出事的?我那些人可有人帮忙收了?”
蓝海摇头,“这我倒不知,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人。”
“有劳蓝大夫了。”
“您客气了。”蓝海又与他叮咛了些养伤的禁忌,并提醒他中毒一事。
世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有人对自己下毒,还不止一种,心情百般沉重。蓝海拍拍他的肩头,“尚幸发现得早,回京之后,让你父王带你去让御医瞧瞧,请他们开药给你服用,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蓝大夫不能帮我治吗?”
世子对于蓝海有种雏鸟心态,蓝海笑着摇头,“我只能看出你中了毒,要我来解,怕是会越解越糟,若你只中一种毒,那我勉力一试,兴许能解,但你体内共有三种毒啊!”
其实他不是不能解,只是不想和朝廷中人牵扯太深。
世子却觉得蓝海是个实诚的人,有一说一,做不到就实话实说,不贪功,反倒让世子高看他一眼。
“蓝大夫今天交代得事甚多,是有什么不妥吗?”世子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明日我就要离开,因此才唠叨了些。”
世子顿觉不舍。“蓝大夫不是瑞瑶教药堂的堂主,难道平日不在总坛吗?”
“药堂平时由副堂主掌理,我习惯在外头乱跑,这次是因大长老替教主召开收徒大会,教主特召我回来的。”
世子又问收徒大会结果为何,蓝海自是一一告知,当世子听闻教主只收了几个记名弟子,并未在大会上收徒弟,眼睛不禁闪了下,蓝海故作未见,又对世子说了教主所问的问题。
“瑞瑶教创教教主的理念,这以往倒是不曾听闻。”世子倚在大迎枕上道。
蓝海见他有些喘,便为他把了脉,“你平常还是多歇息,等复原得差不多了,就常常下床走动走动,不过千万记得不要勉强自己,慢慢走,不要急,记得欲速则不达啊!”
见蓝海脸色有些沉重,世子便一一应承,蓝海犹不放心,等小黄子公公打水来,又跟他耳提面命一番,等他应诺后,才转回云停院。
“世子,蓝大夫真是个尽责的好大夫。”小黄子边为世子擦身,边称赞蓝海,世子漫应一声,心里却在想,蓝海为什么为自己把脉后,脸色变得那么沉重呢?
蓝海回到云停院之后,蓝棠看她爹脸黑如锅底,便拉着黎浅浅回房歇午去,黎浅浅好奇的和她咬耳朵,“蓝先生是去那儿了?脸色这么难看?”
“如果是大长老没救了,他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要是只看过大长老就回来,不可能拖到现在。”黎浅浅提醒她。
蓝棠挠挠脸,“那他肯定又去别地方转悠了。药堂?那只老狗熊惹他了?”蓝棠火气很旺肯定的道。
“我看不像,熊副堂主女儿的事还没平息,他会作死的跑去惹你爹?”他还想托蓝海在教主面前求情呢!
蓝棠觉得很有道理,“那就只有那个什么世子了!”
第四十九章 巧遇
蓝海请谨一帮忙,查一查世子出事地点,及亡者的遗体如今安置何处,并遣个人去禀报世子之后,就将这事给抛诸脑后,对他来说,把女儿养好,把黎浅浅的身体照顾好,可比那个世子要重要得多。
教主对此表示很高兴,觉得自己把蓝海找来,帮忙他带徒弟的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隔天就带着徒弟离开总坛。
与他抵达总坛时不同,这次没人来送,二长老和三长老已于前一日离开,四长老和他一起离开,大长老卧病在床,他的孝子贤孙们深恐他有个三长两短,全都围守在他跟前。
至于熊芳姝,那天被爹娘接回去之后,先是被当爹的臭骂一顿,再是被罚禁足,熊夫人想求情,都被丈夫甩了一巴掌,熊夫人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就便丈夫吵起来,想到自己的委屈,就朝丈夫发火,熊副堂主先是办事不力,后又纵女对教主不敬,老婆觉得她委屈,难道他不委屈?
一直对妻子疼爱有加的好好丈夫,也火了,夫妻两几乎是照三餐吵,还时不时加个点心宵夜,总之是吵个没完,都没空去搭理自觉颜面受损的熊芳姝。
教主本就不在乎这虚礼,反是四长老觉得不悦,如果是他自己被这么怠慢了,他是不在意的,但教主是他的上司,上司被人轻待了,那就不行。
大长老是在病中没错,但就算你病了,就能把你的职责抛诸脑后了吗?大长老的副手呢?大长老的手下呢?全病了死了?大长老不能出来亲送,这些人也不出来恭送教主?
四长老不冲着这些人发火,他直接派了心腹,去大长老那里责问,四长老的心腹一去到大长老院中,大长老夫人还以为四长老要走了,特派心腹来探病,心里还颇为不快,既然有心,为何不亲自来探?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想与她恭敬问好的心腹,进到大长老房中,便换了个态度,直把大长老给责问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四长老的心腹说完话,也不管一屋子鸡飞狗跳的径自扬长而去。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人家早走的不见人影。
大长老吐了血就昏了。
药堂的杨大夫来的虽快,可到底没有教主他们离开的速度快,药堂熊副堂主自尊自大,没把蓝海放在眼里,即便今日,他也没想过来送教主和蓝海,但药堂里其他人则不然。
杨大夫和几个同僚一起去送教主,蓝海听到四长老交代心腹的话,便让杨大夫远远的跟着,大长老家的下人出来请大夫,走没多远遇遇上杨大夫了。
杨大夫进来时,韩修等人正在和大长老夫人争吵,大长老夫人要请蓝海来给大长老诊治,韩修他们则说,赶紧请个大夫来救命才重要。
杨大夫心说,得亏蓝海是个厚道人,不然,等大长老家的人折腾完,老人家不死也半条命了!
大长老夫人见杨大夫已经来了,便收了声,不然得罪了人,丈夫有个万一怎么办?韩修他们心忧大长老的病情,只要这位继祖母不再折腾,他们也乐得少一事。
杨大夫很快诊完脉,开了方子,交代要心情放宽些,多休息便走了。
等大长老醒了用过药,一问才知教主今天离开,自家无人去送,连做做姿态都没有,心说坏了!想骂人,可看着一屋子儿孙惶惶不安的望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了屋里儿孙一圈,没看到韩玉唐,老人家心里更加灰暗,有气无力的摆手把人都赶出去,他颓然的望着帐顶,如此掏心掏肺操心他的前途,可自己卧病在床,这个曾孙连来关心下都不曾!
闭上眼睛后,一滴泪水顺着老人的眼角滑下脸庞。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春风暖暖,小脑袋靠在倚在车窗上的小胳臂,黎浅浅舒服的闭上眼睛。
蓝棠则是趴在柔柔的车垫上,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好想睡啊!”手在已经睡得打呼噜的福星肚皮上搔了下,福星的小尾巴动了一下,继续安睡,蓝棠又打了个呵欠。
“你想睡就睡啊!”黎浅浅回头看她,看到福星睡到翻肚皮,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难得教主没把你抓过练功。”上路后,黎浅浅一直是被教主拘在身边练功,说是练功,其实就是背心法。
四长老也忙得很,天天都有人过来跟他禀事,谨一被教主派出去办事,直到昨天才回来,蓝海则是上路后,就埋首研究他爹留下来的笔记,忙得昏天暗地的,有时到了打尖的时候,还得蓝棠去揪他出来,要不他根本不离开他那些医书。
“谨一回来了,表舅和他有事要说吧!”黎浅浅心道,谨一大概是被派出去看看何处适合落脚定居吧?
蓝棠点点头,等到了宿头,大人们都在忙,她们两个就自由了。
只要不出客栈,教主便不管她们怎么玩,再说有刘二的人暗中保护着,也不怕有人不长眼盯上她们。
黎浅浅才归整好自己的行李和福星,蓝棠就过来了,她把她爹安置好,就来找黎浅浅,两个丫头就溜出客房,跑到大厅去玩了。
因还不到用饭时间,大厅显得有些空洞,就在她们两有些失望时,就来了好几拨客人,第一拨穿着黑色劲装,有人腰上别着剑,也有背上背着刀的,一个个看来横眉竖眼凶神恶煞的样子,很是吓人。
第二拨是位俊秀的公子领头,身边跟着五六名娇滴滴的侍女,他们一进来,莺声燕语很是热闹。
第三拨有男有女,穿着不一,男子有人穿劲装,也有人穿道袍,女子有穿宫装,也有穿劲装,听他们称呼带头那名青年为大师兄,便知这一拨大概是那个门派的人,由大师兄带队出门来,就不知他们欲往何处。
黎浅浅两个小丫头,在偌大的大厅里一点也不显眼,原本两个落单的小丫头应该很是突兀,但她们穿的平实,因此这些人就以为,她们两是客栈的人。
三拨人各自落坐,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第三拨人中,有个身着粉红宫装的少女,本来对第二拨侍女的嗲声嗲气很是不爽,张口就想骂人,不过被坐她身边的紫衣少女制止了。
出门在外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自家师妹竟然要挑事,大师兄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师父交代的,你们忘了?”大师兄生得高壮威武,一张俊脸正气十足,板起脸来很有威严,镇得底下的师弟妹们乖乖低头,独独那个方才想挑事的少女,扬起小脸颇不服气。
只是还没张口,就被紫衣少女给扯住了。“别给你大师兄没脸。”这才老实低头不说话了。
伙计们在旁抹了冷汗,老天保佑啊!可千万别闹起来。
思忖间,又来一拨人,这一拨一看就不是武林人士,而是行商之人,身上穿的锦袍质料就比前三拨人要好,一个个笑脸迎人很是亲善。
伙计上来招呼,点过菜后,不多时就上菜,用过饭后,第二拨的俊秀公子便要了房要住下,伙计忙领人去客房,几名侍女经过第三拨人时,还特意朝那位身着粉红宫装的少女挑衅的笑了笑。
少女气得霍然起身,“你笑什么?”
“姑娘也未免太霸道了,连奴笑不笑的也要管。”侍女边说边可怜兮兮的以帕掩面,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被少女吓哭了,只有少女清楚看见,侍女在帕子的掩护下,朝她挑衅一笑。
“你,可恶!”少女气恼伸手指着侍女说不出话来,女侍缩到同伴身后,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第一拨的黑衣男子们见着,不禁起了怜惜之心,正欲上前解围时,就见从客栈内院走来几名男子,为首的那人身着雪青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跟侧的男子们,虽不及他清俊,但各有特色。
少女见着为首的清俊男子,忽地面容一红,羞的。
侍女们也是盯着他不眨眼,她们那位主子站在门边见了,眼睛微一眯,然后愣了下,最后露出笑容来。
第一拨带头的那人见到清俊男子后,反应跟那位公子一样,只是他没有露出笑容,而是对手底下的人道,“都给我小心点,别惹事儿。”
手底下的人不知发生何事,不过对老大的命令倒是言听必从,老大说小心,别惹事儿,他们便照办就是。
第四拨的商人们,看到黎漱,先是愣了下,笑容就有些凝住了。虽然稍纵即逝,不过黎浅浅眼尖看到了,心想,这些商人该不会是二长老的人吧?
不想,还真的是,就见他们为首那人站了起来,走过去朝黎漱见礼。
“见过教主。”
黎漱看他一眼,道,“你是二长老旗下的?”
“是,小人曹桑在二长老旗下供职。”
“嗯,二长老跟我提过你,说你很能干。”黎漱的记性极好,曹桑难得遇上他,想要在他面前露脸,自动报上名字,他便将人与刘二日前送来的消息对上号。
二长老手底下有不少做生意的好手,黎漱想建商队,不经二长老之手,却想要从他手里抠出人来用,因此便让刘二去搜罗二长老手下人的资料。
黎漱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曹桑得了称赞,面上虽没表露出来,心里可乐开花了!
第三拨人中的大师兄看着黎漱,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几个师兄弟们也对黎漱行注目礼,师姐妹们也是偷偷打量着黎漱。
蓝海在教主被拦下说话时,已经走到两个小丫头面前,蓝棠冲她爹傻笑,黎浅浅很老实的伸手让谨一把她抱起来,四长老摸摸她的头,“饿了吧?怎么也不知道回来吃饭,还劳动你师父出来寻你。”
第五十章 谈合作
回房用过饭之后,客人陆续上门,教主正在等曹桑,见黎浅浅她们吃饱了,便让蓝海带她们回房,蓝海一心想回房研究医书和他爹的笔记,草草点个头,便要带蓝棠和黎浅浅两回房,不想走到一半,教主又把他们拦下。
“浅浅留下。”教主想了下,决定还是把徒弟留下来。
“嘎?”不只蓝海愣了下,就是四长老也不懂,黎浅浅才六岁,大人谈事,留她一个小丫头下来干么?
“跟着听听。”黎漱顿了下,“你将来要接我的位置,可不能当个不知世事的小天真。”
黎浅浅挠挠腮帮子,听就听呗!四长老看看粉嫩嫩的小丫头,忽然有点同情她,前世不修啊!才会遇上这么个师父哟!
黎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等黎浅浅走回来,一把将她抱到身边的椅子上坐,“刘二那天送来的东西,你可看过了。”
刘二送来的东西?“大长老和二长老手下的花名册?”
教主点头,“看过了。方才在大厅见到的曹桑就是其中之一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才又道,“曹桑能力不错,早些年颇得二长老器重,不过这一、两年他渐渐不如原本不如他的简真受重视。”
“他们两人是同时被二长老所网罗,曹桑能力好,简真能力也不弱,不过后来,简真的妹妹简素兰被二长老纳为妾室后,情况就开始有所变化。”
四长老坐在一旁,听他们师徒两的对话,越听越感到好像那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
谨一是看习惯了,从还在岭南村时就对黎浅浅小大人模样看惯了,见教主跟她这样讨论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习惯真是好可怕啊!
蓝海带着蓝棠回房去,怕女儿没伴不肯老实睡觉,还特地把她带回自己房里盯着她睡,免得一个不小心人又溜出去玩了。
黎漱没和黎浅浅说太多,因为曹桑进来了。
对于二长老的知遇之恩,曹桑是很感激的,二长老渐倚重简真而疏远自己,他认为是简真兄妹的错,二长老是被蒙蔽了。
因此黎漱虽有心拉拢他,却不好在这件事上着墨太多,问过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后,就打发他走了,曹桑纵使对教主与自己谈话时,也不遣走那个小女孩很是疑惑,却也没开口问,他一走,立刻又有客人上门。
这回来的是道清观的门人,由那位大师兄曲风带头,后头一群师弟妹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教主却没见他们,让谨一婉拒了他们求见的要求。
谨一的话声方落,黎浅浅就听到外头有女子尖锐的质问谨一,还有道柔婉的女声在旁劝阻着。反倒是刚才开口求见的大师兄不发一语,黎浅浅略撇了下嘴端起桌上的茶碗来抿了一口。
四长老靠过来,“我带你去瞧热闹?”
黎浅浅看他一眼,大叔,您老这么八卦,行吗?
黎漱已经开口,“别带坏她,你要看,自个儿去行啦!”
人家师父不答应,四长老也不好硬拐小丫头去凑热闹,便自个儿去了,咻地的一下便飞上门边的大树上。
底下那身着粉红宫装的女子正大声嚷嚷着,什么他们是很有诚意来拜见老前辈的,老前辈却见也不见,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云云。
紫衣女子一脸为难的劝阻着,不过就谨一和四长老来看,她哪是在劝,分明是在火上添油嘛!至于带头的大师兄呢?他木着脸站在一旁看着师妹撒泼,其他人也都木着脸看着粉衣女子在那儿闹腾。
谨一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心里却在骂娘,长青道长您老知道您家徒弟们在外头是什么德性吗?
四长老冷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看来若是没人打破这个局面的话,这些人是要闹到教主不耐烦,终至松口放他们进去了。
就不知他们要真见到教主,要说什么呢?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道清观众人身后传来。
“哟!这是在做什么哪?”适才在大厅里,因嗲声嗲气而被粉衣女子对上的那名侍女扬声道。
粉衣女子正嚷嚷到一半,听到这声音,不由噎住回身望去,就见由那位俊秀公子,由侍女们簇拥着走过来,俊秀公子走过粉衣女子身边时,还眉微微挑起瞟她一眼。
粉衣女子立刻小脸绯红,不胜娇羞的看向那位公子,只是那公子只瞟她那么一眼就越过她来到谨一面前。
“有劳大哥通报黎教主一声,在下是水月宫少宫主薛慕华,想要拜见黎教主。”薛慕华施礼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教人见了便目不转睛。
“您稍等。”谨一回以一礼,回身向教主请示。
“水月宫?”四长老伸长了脑袋,想看清薛慕华的样貌。
曾听人说,水月宫宫主薛凌月倾慕凤庄主而终身未嫁,少宫主薛慕华其实是她收养的孤儿,不过也有人说,薛凌月曾嫁过人,只是丈夫早逝,只留下个遗腹子,真相到底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黎漱听到薛慕华的名字时,微微愣了下,才对谨一颌首示意。
谨一转身出来,“薛少宫主,我们教主请您进去。”
“多谢。”薛慕华拱手为礼,便领着侍女们入内,后头粉衣女子气得直跺脚,“凭什么他们就能进去,我们却不行?”
谨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等薛慕华的侍女都进去后,他也跟进去了,粉衣女子追上前去,不想却吃了记闭门羹。
大师兄脸都黑了,粉衣女子气得满脸通红,其他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装木桩。
人家门都关上了,他们若是再在外头继续闹,丢脸的只会是他们,因此大师兄暗瞪了院门一眼,不发一语调头就走,其他人也自动跟上,粉衣女子见大师兄和师兄姐们都走了,连紫衣女子也是,愤恨的跺了两脚,急急追上众人。
四长老看着他们走远,才摸着下颌飞下树头。
回到教主他们身边,正好听见薛慕华在询问瑞瑶教中,是何人经管药材。
水月宫位在南楚与北晋交接的武阳山,武阳山盛产各种珍贵药材,水月宫之前是与北晋的程通商会程氏合作,只是最近程氏频频出事,据传是因内部异动所致,水月宫想换个合作对象,也不令人意外。
教主早就派人前去了解,只是一直到不久前,才得到回音,所以谨一才会那么忙。
薛慕华与黎漱交谈甚欢,不多时便起身离去,四长老这才发问,“你是打算建商队和二长老抢生意?”
适才薛慕华说了,二长老也有派人去跟他母亲接洽,不过他母亲似很厌恶那人,所以任凭对方开的条件如何优厚,她都不曾答应,反倒是黎漱派去的人让他娘心动了,这才会派他过来。
“都是为瑞瑶教赚钱,何来抢生意之说?”
四长老摇头,“就怕他命人暗中破坏。”做生意讲究商誉,一旦信用出状况,想要重新站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黎浅浅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四长老。
虽然是个小孩子,可是这么被盯着看,四长老还是觉得不舒服。
“浅浅在想什么?”黎漱自然也看出四长老的尴尬,伸手拍拍黎浅浅的头转移了她的视线。
“大长老长驻总坛,管的是那里的生意?二长老除了商队,在京城可有经营铺子,都是些什么样的商铺,生意如何?三长老和四长老又分管些什么?”
自家人抢自家人生意,感觉很怪异!
黎漱沾水在桌上写道,大长老主要经管莲城及其周边的商号,而二长老则掌理往来各国与京城的商队,兼管京城及京郊的店铺,三长老管的是女子有关的商号,如布庄、绣庄及胭脂铺等等。
说到这里,四长老接下去介绍自己经管的业务,“我负责管理瑞瑶教在各地的田庄,最重要的是,位于庆州山区的两处矿场。”
庆州位于南楚南方,多山且临海,四长老负责的矿场,都是贤太子还在时,分给嫡次子的产业,一是银矿,一是金矿,两处矿场开采多年,产量日渐减少,大长老旗下的金楼和珠宝坊,打造首饰的金银便是来自这两个矿场,这次回总坛,四长老便知会大长老,请他另寻金、银的来源。
黎浅浅点点头,不再说话,似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黎漱也不吵她,径自和四长老聊起来。
“一旦那两个矿场开采不出东西来,你打算如何安置那些矿工和他们的家眷?”
四长老挠着后脑勺,“这可是个大问题,不好解决啊!”
是不好解决。
那些矿工祖祖辈辈都在矿场里采矿,他们就只会采矿,叫他们去种地,不啻是要他们老命。
“那附近可让人去看过?”
“看过了,都说没有矿脉。”四长老感到头疼不已。
黎漱看黎浅浅一眼,见她还傻呼呼的看着桌面,之前沾水写下的字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她却还看得认真。
“别看了,谨一带她回房歇午去。”教主大手一揉,直接把蓝棠早上帮她梳的双丫髻给揉散掉,气得黎浅浅直跳脚。
谨一赶忙把小主子带走,把她送回房才发现蓝棠不在里头,谨一不敢大意,带着她去蓝海那里,得知蓝棠在蓝海屋里,便把黎浅浅留在蓝海那儿。
蓝海心不在焉的跟谨一道别,扭头就要关门,黎浅浅连忙跑进去,免得被关在门外。
蓝棠听到动静坐起来,看到她过来高兴的朝她挥挥手。
“你怎么过来了?”
“外头忙完了呗!”蓝海见有女儿招呼黎浅浅了,便又埋首书堆去,看得蓝棠直摇头。
第五十一章 丫鬟的素质
黎浅浅离开后不久,黎漱这里迎来了一群黑衣人,领头的男子俊美不输薛慕华,黎漱没在院子里待客,而是将人请入堂屋里,黑衣人围着屋子外站了一圈,四长老随侍在黎漱身边,谨一则是忙进忙出泡茶待客。
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等他们离开时,太阳都快要下山啦!晚霞红似火,倦鸟归巢时,黎浅浅和蓝棠两个早就睡醒,待在蓝海身边临了字帖,把文课作业都作完了,蓝海让她们出来,唤人备水给她们沐浴。
黎浅浅一出来,就看到谨一累得像狗,趴在门边上的桌上休息。
“谨一。”黎浅浅原本是唤他谨一叔叔,不过把谨一吓得半死,最后便只叫他名字。
“小主子您怎么出来啦?”
谨一抬起头伸手抹了把脸,看来还是得找几个侍女来侍候,不然这走出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啊!他们家教主那是个怪胎,要他身边带着人侍候,就像要他老命似的,但小主子不一样啊!
这么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什么事都得要亲力亲为,多掉价啊!教主小时候也是婢仆环绕的,小主子身边就只蓝棠一个陪着,实在不象话,而且蓝棠也不是侍女啊!
他再怎么能干,也不好贴身侍候个小姑娘啊!要是小姑娘有娘在,这种事情,自然有她娘去烦恼,偏偏她娘过世了,而且她爹多年无音讯,这么论资排辈下来,教主总要为徒弟操点心了吧?
很抱歉!遇上他家教主,小主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思来想去,谨一最后想到了,有了!到时候就请四长老夫人辛苦点,挑几个丫鬟和仆妇来侍候小主子吧!嗯,最好连蓝棠的丫鬟、仆妇也一并选齐了。
黎浅浅不知谨一在想什么,见他脸色忽晴忽阴的,和蓝棠交换了个眼神,谨一大概累病了,瞧,他脸色都不正常了呢!
谨一得知她们是出来唤人备水的,便让她们回房,自己找人去传热水来给她们用。
堂屋里,四长老脸色沉重问黎漱,“咱们真要与朝廷搭上线?”
“谁让大长老自做聪明,怕收徒大会没人来,便放出风声,说瑞瑶教有前朝的宝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宫里那个正缺钱呢!你说他会不会想将宝藏占为己有。”
四长老不悦的沉声道,“就算有,那也是您祖上留下的,可不能给南楚的皇帝。”
黎漱但笑不语。
“喂!我跟你说真格儿的。”四长老正色道,黎漱见状识趣的点头,“我知道,只是你也晓得的,我们教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不然为何要四大长老辛苦操持经营,不就是为了咱们没钱吗?”
呵呵呵,堂堂瑞瑶教教主说自家没钱,这要传出去,怕是会被眼红嫉妒恨的人们给拍死!更别说那些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的小门派,若知黎漱说出这种话来,怕不半夜就杀过来了!
“我是赚辛苦钱,他们可不然。”四长老冷哼,创教教主究竟有没有传宝藏下来,他们四大长老并不知道,但都曾听家中长辈们说起,他们的长辈曾经说过,当年贤太子对黎定平很是疼爱,似乎觉得这个儿子很有理想,很有抱负,不是个纨绔子弟,再加上有世子和太子妃帮忙说好话,所以对儿子创立瑞瑶教很是支持,没看他把自己领地里,最美最好的瑞瑶城给儿子做根据地吗?
贤太子一脉覆灭后,负责抄家的御林军清查出的财产,和当初贤太子就藩时存档的财产并不相符,而且太子妃与世子妃的嫁妆呢?他们统统未能清查到,这些财产哪儿去了?
因此才会有传言,贤太子早就知道继后母子会对自己出手,早早就将财产转移了,连妻子和长媳的嫁妆也一并转出去,但查来查去都没能查到下落,便有人猜测,贤太子将这些财产全移转给黎定平。
四大长老虽与黎定平一同创立瑞瑶教,但严格说起来,他们都是黎定平的从人,第一任大长老自幼侍候黎定平,对他极为忠心,曾蒙黎定平赐姓,不过他的儿子并不愿意低人一头,在接任大长老一职后,积极谋求恢复原本的姓氏韩。
二长老祖上则是黎定平的贴身侍卫,第一任三长老原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成亲后又回太子妃身边做管事媳妇,黎定平出生后,就是由她负责掌理他的院子,四长老的祖上原为贤太子打理田庄,黎定平创教后,为疏解百姓吃的问题,买了不少农田和庄子,可他手边没有这方面的人材,贤太子为解儿子困境,便将这个心腹派过来。
如果黎定平真从他老子那,得到了大笔的财产,那,也是人家老子给儿子的私产,说什么宝藏,搞得好像是什么无主的宝贝,被贤太子发现了,然后传给他儿子了!
就算贤太子真发现了什么宝藏,他传给自家儿子,只要长子没意见,谁有资格说什么?
第一任的四大长老碍于等同家奴身份,也不敢去深究这事,主子没让你知道,你就没必要知道,他们都谨守分际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随着时光推移,第一任长们纷纷过世后,随着继任者上台,主仆之间的分界就逐渐变得模糊,尤其老教主过世后,继位的教主黎漱太过年轻,大长老倚老卖老,很有奴大欺主的嫌疑。
只是黎漱不是个任人欺压的主,大长老与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会在今年传出瑞瑶教有宝藏,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黑衣人的头头是近来颇受南楚皇帝承平帝倚重的少年将军齐治平,其祖上齐辞东眼光独到,投资了南楚季氏,季氏登基后,封他为镇国公,齐辞东无嫡子,由庶子齐应嘉承爵,齐应嘉子应定国要承爵后不久,因御前失仪,而被降等,现任的镇国侯为齐定国嫡长子齐安和。
齐家原是一脉单传,到齐安和时,竟然不止生一个儿子啦!齐安和夫人是个好生养的,一连生了三个嫡子,不过她在生嫡长子之前,丈夫一个自小侍候的丫鬟早她一步传出喜讯,自此她就一直憋着气,等到那丫鬟要生时,她一急便动了胎气。
两个孩子前后脚出生,齐夫人娘家人便仗着内院是齐夫人管着之便,将庶子齐治平的出生时辰,硬是和嫡子齐治海的八字调换,反正是同一天生的,自家外孙若是嫡长子,对自家女儿有利!于是齐夫人的亲娘和嫂子就这么干了。
取名的时候,还不忘压庶子一头。
齐治平自小便显得很平庸,文不成武不就的,而齐夫人生完齐治海后,就像开启了任督二脉,接连生了两个儿子齐治河和齐治川,镇国侯太夫人乐得开花,觉得这媳妇真是太会生了!三个嫡子啊!
有三个嫡孙在,庶孙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齐治平一直表现平平,没有太过出众的表现,直到前年随皇帝秋猎,为皇帝挡了一箭,养好伤之后,他便被皇帝钦点成为近身侍卫,贴身保护皇帝。镇国侯才知这个儿子不止武艺过人,就是文采也不错,齐夫人更是扼腕,怎么就让他坐大至此!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齐治平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奉皇帝之命前来,还有谁能使唤得动他?
“你这样应付他,不怕他日后算账?”
黎漱笑,“他,是条汉子,说话算话,还不至于做出自毁承诺的事。”
“那可难讲,还是防着点的好,毕竟你也不想和皇室正面冲突吧?”
“怎么说起这个来?”
四长老笑,“谁让大长老把齐治平给引来。”
黎漱摇头,“对了,你先让人传个信回去,到了你那里,我想正式收徒。”
“之前在总坛时,你怎么不让大长老去办?”
“是我收徒,不是大长老收徒,再说,你觉得那老匹夫要是知道,丫头要在总坛正式拜师,他会做些什么?”
大长老一心要让曾孙拜在教主门下,若黎漱在总坛收黎浅浅为徒,大长老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黎浅浅的小命保不保得住两说,黎漱很可能会被迫收下韩玉唐为徒。
“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回去准备。”顿了下又问,“那齐治平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回复他?”
“还能怎么回复?”黎漱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这么简单,堂堂皇家要强取豪夺百姓的财产,好为皇帝所用?这要是传出去,是我们没脸还是他?”
那还用得着说吗?
四长老笑着起身,“行,你心里有数就好。”话毕便转头出去办事了。
谨一跟了上去,跟四长老提了一句,请四长老夫人为小主子和蓝棠挑些合用的丫鬟及仆妇。
四长老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真是辛苦你了!难为你和蓝海两个一个当爹一个做娘。”
小主子的大小事,都由他们两个大男人来操心,怎不叫四长老一掬同情的眼泪!
谨一苦笑,“记得跟四长老夫人说,小主子和蓝棠都是活泼的性子,千万别给那些计较什么规矩的丫鬟和仆妇。”
谨一可是看过黎净净的丫鬟嘴贱,仗势欺负黎浅浅,一口一个规矩的烦死人。他可不想给黎浅浅找这样的丫鬟和仆妇来。
第五十二章 落脚
四长老的家就在楚岭和庆州交接处的一处山城,山城位于庆州江连县,名唤江羡城,山明水秀的江羡城虽是山城,但因有数条溪流自山中来,于江羡城外汇合,给附近的居民带来丰沛的水资源,故江羡城的粮食产量不低,这也是四长老祖上选择此处落脚的主因。
一进江羡城地界,就看到四长老的长子带着弟妹前来相迎。
四长老家位于江羡城西城,邻居皆是江羡城中的权贵,也是张家落户得早,要不然也买不到这么大的宅第,
四长老领着几个孩子拜见教主,教主没受他们的礼,“还在外头见什么礼,等到了你家,再好好的见吧!”
四长老呵呵笑,叫儿子和侄儿们上马,女儿和侄女们上车,一行人缓缓往张宅去。
到了张家,四长老夫人已候在门上恭候,教主下了马后就到车边把黎浅浅抱下来,四长老夫人看得眼睛瞪得老大,她与丈夫交换了个眼神,四长老朝她微点了下头,四长老夫人便笑吟吟的上前来。
“这就是教主新收的徒儿了吧?长得真是漂亮呢!”说着就伸手拉起黎浅浅的小手,见她生得瘦弱,不禁怜惜道,“怎么这么瘦?可是挑食?还是一个人吃不香所以才吃不多?”
黎浅浅就是笑,四长老看起来就是个严肃的,不过他老婆不只生得美艳,还是个爱笑的,只是她一笑起来就彷如满树桃花盛开。
见黎浅浅不回答,她也不恼,牵着她又跟蓝棠说话,蓝棠笑眯眯的有问必答,让四长老夫人很满意,垂眸再看黎浅浅,心想大概是还小怕生,所以对自己的问话都没回答吧?
在张家堂屋分主次坐下后,四长老让家里子侄上前向教主见礼,谨一跟在教主身边,一一分送见面礼,男孩们的礼物清一色都是小巧锐利的匕首,女孩们则是一套赤金头面。
四长老夫人见了暗暗心惊,这些礼物应该不是教主挑的吧?
她望向丈夫,四长老毫无所觉,笑看男孩们把玩着匕首,女孩们得了头面,不免相互比较起来,每一套头面的花色各有不同,份量倒是相同,就算有人不喜欢自己头面上的花样,与人交换,也不会有什么纠纷出现。
亲自将教主一行人安置在客房后,四长老夫人才跟丈夫咬耳朵,“教主送的那些见面礼,是你挑的?”
“不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晓得,谨一有帮教主准备见面礼。”
“谨一虽然仔细,可也不至于细心到这个地步?”
张家的孩子都习武,不过各人专长不同,有人习剑有人练刀,送匕首,让他们能贴身带着防身用,正合了他们的意,至于女孩子,赤金头面份量十足,各色的花朵样式,正适合自家女儿和侄女们的年龄。
想到蓝家的女儿自小就在京城凤家庄长大,又想到方才蓝棠的应对,便认为是蓝棠帮谨一准备的,却不知,蓝棠在凤家庄时,就跟个假小子一样,上房揭瓦爬树掏鸟窝,都有她的份,女儿家喜欢的衣物首饰,她是一概不管,有什么穿什么,有什么戴什么。
那些个甚合张家小辈们喜欢的礼,统统都是黎浅浅挑好,然后摆在谨一那儿的,其实她还挑了不少表礼,是要送张家人的,不过因为教主懒,四长老怕自家那些兄弟叔伯会惹教主不快,所以没敢让他们过来见教主,因此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全都搁在车里。
在客房安置后,自然是把车上的箱笼礼物全都搬下来了,看到那一摞摞红通通的礼盒,教主不禁眉角微抽,谨一忙上前解释,并不忘帮小主子美言一二。
教主扬眉瞪他,那是老子的徒弟,她好不好,还要旁人来告诉老子?不过说出口的是,“那丫头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处处护着她?”
谨一傻笑,小主子没给他好处,不过帮他解决了几个难题,那可比给他好处要强啊!他也没瞒着教主,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了,教主没好气的瞪他好几眼,才道,“叫个小丫头帮你解决难题,你可真是出息了!”
“小主子聪明啊!要不您怎么会收她为徒呢?”谨一小小的拍了下教主的马屁,总算让教主的臭脸缓和了些。
隔天用过早饭之后,四长老夫妻就领着和仆妇过来,丫鬟们清秀仆妇们精明,都是四长老夫人接到丈夫的信后,精心挑选的,为此不仅是请来江羡城里所有的人伢子,就连周边的几个城的人伢子都找来了!
只是时间短促,只能从她们手头上现有的人来挑,好不容易才凑齐四个大丫鬟,六个小丫鬟,和四个仆妇,蓝棠让黎浅浅先挑,黎浅浅将人看过一遍后,也没细挑,就直接点了两个大丫鬟和三个小丫鬟,以及两个仆妇,剩下的自然就归蓝棠所有。
四长老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她还以为黎浅浅会客套一下,或是只挑一两个,然后把其他的退还来,没想到她就全接了,蓝棠亦然,比家里的女儿、侄女们还好侍候。
之后又想起来,黎浅浅之前的生活,心里便有数了,至于蓝棠,黎浅浅身为小主子都没说什么了,她自然也就不好多说。
四长老夫人不晓得的是,教主跟黎浅浅说了,今儿挑的丫鬟、仆妇只是先暂用,若是不喜欢或不合适,再挑就是,不要让四长老下不了台。
反正日后他们又不在江羡城长住,等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若这些人不得用,便打发了,四长老夫人难道还会追问不成?
四长老夫人办完了事便回去忙了,四长老则是和教主、谨一一起出门去,临走时,教主还不忘派了一堆功课给她。
黎浅浅老实扎马练功,蓝棠也跟着一起练功,新来的丫鬟和仆妇将自己的行李归置好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看呆了。
不多时四长老夫人也知道这事,不禁感叹,“怪不得教主要收那孩子为徒,要是咱们苑儿和慧儿,那肯这样老实!”
自家孩子自己知道,虽然也都很用功,可是那么小的孩子,又才经过长途跋涉,师父开口便没有二话的老实练功,不因师父不在,就偷工减料。
“说来,那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父兄又音讯全无,她一个小女娃儿,好不容易有了依靠,能不老实听话吗?”四长老夫人的心腹轻声道。
“也是。嗐!只是心里仍旧想着,要是教主能看上咱们家的孩子……”
“教主的性情古怪,要真看中咱们家的少爷们,您就真的放心让教主把孩子带走?”
四长老夫人苦笑,“所以说,人啊!就是这么矛盾,既希望孩子能有出息,可又舍不得孩子吃苦,想要他们出人头地,又舍不得放他们离家。”
“夫人这是慈母心肠啊!”
四长老夫人笑了笑,“去叫针线房的管事来,让她们给小主子添几件新衣。”
黎浅浅练功完毕,就看到四长老夫人笑吟吟的坐在一旁候着,“我带了人来给小主子量身,让她们给您做几件春装。”
“多谢夫人。”软软糯糯的声音好听极了,说来还是四长老夫人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因听着这声音,四长老夫人不禁细看黎浅浅的样貌。
“像,真是像极了。”四长老夫人恍惚的道。
“我像谁吗?”
四长老夫人回过神来,看着她的小脸,“小主子和教主的表姐长得真像。”
“哦,那是当然的,浅浅的娘亲正是教主的表姐啊!”蓝棠早就收功,坐在一旁喝水,听到四长老夫人这么说,便回道。
咦?四长老夫人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惊道,“您的娘亲是长孙氏?”
“是啊!”
“怪不得!”四长老夫人这便明白了,她就说嘛!教主这个不收那个不收的,却偏偏收了个这么一个小女娃为徒,“你娘……”话说了半截,她才想起来,黎浅浅的娘过世了。
“我和你娘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她家要和张家议亲,她娘带她去相看,是黎漱和长孙氏陪着张建业来赴会,印象中,长孙氏就是个体贴温柔的大姐姐,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用餐到一半时,她忽然来了月信,当时年纪小不敢说,整个人僵在坐位上不敢动,偏偏她娘和她舅娘、姨母说得正起劲,便是长孙氏为她解围。
当时她还想,若是有个这样的教主夫人也不错啊!
谁也没想到,长孙氏会失踪,真是世事难料啊!
送走四长老夫人,蓝棠小心翼翼的看着黎浅浅。
“你干么啊?”黎浅浅被她逗笑了。
“我怕你想你娘啊!”蓝棠老实说。
黎浅浅抿嘴浅笑,没说话,直到下晌教主他们回来,她才有了笑颜,蓝棠看着才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黎浅浅才晓得,教主他们出去,是为了明天她要拜师在做准备。
隔天一早,用过饭之后,黎浅浅就在丫鬟们的侍候下,换上一套玄色曲裾,头上也不梳双鬟髻,而是像男子一样梳了髻,还戴了个小小的金冠,看起来就是个小男孩。
蓝棠见了忍不住道,“真好看!”
黎浅浅咧嘴笑了下,便随谨一去张家正厅,正式拜黎漱为师。
拜完师之后,在张家停留了小半个月,便又启程离开张家。
半个月后,大长老接到消息,他的人把教主等人跟丢了!
第五十三章 药浴
庆州北为楚州西接兰州,东边则是梅州,梅州的上方则为京城所在的武州,楚江从楚岭的岭北村而下,一路往东,掠过南城经莲城,越过平州、武州、梅州,于通州出海。
楚江于梅州途经密林、曲江、滨江、九江等县,这四县以曲江的风景最为优美,曲江县府就座落在镇江城,顾名思义,镇江城就在楚江的边上,站在县城城墙上远眺,就能看到阳光下的楚江波光粼粼。
镇江城城东,住的都是城中权贵,偶有几家富户掺杂其中,不过不多,大概也就十来户,这里的宅第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少有买卖,但是最近却传出有所变动。
首先是胡桃里的曹富户把宅子卖了,荷叶里的杜大官人和方大富户也把宅子转手,另外就是香树里的蒋家和许家、黄家也不约而同把房子卖掉了。
香树里这三家会卖屋,其实大家早就有数,只是一直在看他们会撑到几时,谁让他们不长眼,得罪了曲江县的县令大人。
胡桃里的曹富户在京里的生意蒸蒸日上,想把老人和孩子接过去同住,把城里的房子卖了换钱,并不足为奇,反正他家老宅还在,也不怕回来祭祖时没地方住。
倒是荷叶里的杜大官人会卖屋,就让大家震惊了,就在去年底,还听说杜大官人想要把隔壁的方家和张家给买下来,好扩建给他家儿孙娶亲成家用的,方、张两家被杜府的下人扰得连年都没能好好过,对方、张两家势在必得的杜大官人,怎么可能会放手?进而将自家给卖了?
话题人物杜大官人已经举家搬迁,去向不明,便有人说,杜家得罪了人,为保命才匆匆搬走,至于方家,撑了那么久都没卖房子,却在此时把房子卖了,也是让人想不明白!
没过多久,大家的焦点就开始移转到这几处宅第的新主人身上。
买下曹宅的听说是一对兄弟,哥哥俊美绝伦,弟弟年纪还小,还没长开,但已能看出日后定个不输其兄的美男子,看他们搬进屋里家什,可以窥见家底很是丰厚,不少人明着暗着来探听,不过就是没能从下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杜府的买主却没有露面,只是几个看来像是管事的人,领着工人进驻,又有人运砖瓦来,想来是新屋主对原有的格局有所意见,想要重新改建,等改建好了,大概就搬进来了。
不是没人去找那几个管事搭话,几个管事待人亲切有礼,轻而易举就把人拍捧的得意忘形,等到离开了,脑子没那么热了,才发现,没能从对方那里套出点什么来,反倒把自家的底全都掀了。
至于蒋家和许家都是被隔邻给买下,买下黄家的是位少年公子,看起来这位公子似是体弱多病,一应事务都是由位老管家出面。
于此同时,香树里一座与胡桃里原曹富户的宅子相邻的空宅,不知何时悄悄有人进驻了。
这座宅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太大,只是,黎浅浅他们带来的下人要打理,还是有点难度的,毕竟那些丫鬟和仆妇是侍候她和蓝棠的,教主只要有谨一一个人就足以,蓝海几乎埋首书堆,有什么要人去做的,跟谨一提一声就是。
有丫鬟和仆妇帮忙做事就是好,行李全交给她们去打理后,黎浅浅和蓝棠就带着福星去探险啦!
消磨了一个下午,最后两个饿扁扁的小丫头拖着脚,跟着依旧精气神十足的福星后头,踱进了正院。
谨一正在和教主列举宅子还缺什么人手,“门子、跑腿的小厮、车夫、厨子、粗使的婆子。”算一算至少还缺十几个人。
教主摸着下颌,“把事情交代给刘二,让他去办。”
又交给刘二啊?可怜的刘二,教主把他当万能的了!缺什么,找刘二,缺人,找刘二,缺宅子,也是找刘二。
对,这座宅子便是刘二找的,既满足蓝海交通便利的要求,又同时满足了教主大隐隐于市的要求,唯一不好的是,太大了,不过正好,不至于像南城的小宅一样,在院子里练武,就都被两边的邻居看在眼里。
宅子太大,侍候的人便多,人多眼杂!莫怪教主不爽。
黎漱偏过头,看着门口的黎浅浅,谨一顺着看过去,暗松口气。“小主子你们来啦!”
“疯好了?”教主看她们两个小脸蛋红通通,就知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不是叫你们歇过午再出去野的?怎么晒得这么红?”
教主嫌弃的看她们两一眼,转头朝谨一使了个眼色,谨一会意,忙问,“棠姐儿那里可有涂日晒的药?”
“有。”被教主嫌弃了,蓝棠才后知后觉得的发现脸上皮肤绷得有点紧,感觉刺刺的。
再看黎浅浅,不禁羡慕不已,“浅浅你的脸色都没变。”
其实黎浅浅的脸也泛红,只是不像蓝棠的红得那么严重。
黎浅浅笑,“因为我不像你,一直在太阳底下啊!我都有躲在荫凉的地方,而且我有喝水。”她拨了下腰间系的小紫竹筒。
“啊?”蓝棠懊恼的道,“我忘了。”
小紫竹筒里装的,是蓝海最新研究出来的消暑汤,黎浅浅身边的仆妇中,有一个厨艺不算挺好,却很擅长煲汤,蓝海发现之后,就让她专门给黎浅浅和蓝棠煲汤喝,就连新研究出来的消暑汤也交给她来煮。
不用自己亲自窝在厨里房熬药煮汤,对蓝海来说真是太幸福了!
尤其天气越来越热,他还是喜欢待在凉风习习的屋里看钻研医理,杂事有人帮忙了,他才能放心一头钻进医书里去,短短数日就让他有了大突破,破解了大长老用来让追踪蜂跟踪人的药粉。
想到大长老知道跟丢人的脸,蓝海就乐不可支。
他不止破解了追踪药粉,还将之改进升级,现在的追踪药粉不必再使用专门培养的蜜蜂,一般的野蜂都能用来追踪,如此一来,便可省下不少功夫去费力养殖专门用来追踪的蜜蜂。
这种蜜蜂养殖不易,还非常娇贵,天气稍有变动,它们就吃不消,挂了,要使用野蜂来跟踪人,只需喂它们吃掺了药粉的蜜汁水就行,野蜂可比专用的蜜蜂强壮得多。
他一研究出来,就交给刘二去测试,大长老派来追踪他们行踪的探子,跟丢人不说,还被反跟踪,可怜他们还以为,是因为跟丢人时的动静太大,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进而被反跟踪的。
不过,老子这么天才,为什么女儿这么的……谨一都不好说出口啊!
“你们先回房去洗漱,一会儿让人把晚饭送到房里去。”教主觉得蓝棠那张脸实在是太伤眼了,索性让她们在房里用饭,“晚上的功课就休息一天吧!明天再补上。”
“是。”黎浅浅应诺,蓝棠小声欢呼,拉着黎浅浅的手,赶紧回房去,肚子都快饿扁了。
隔天一早,刘二就把人送过来了,谨一打开门时,看到刘二带来的人,当场傻眼,刘二嘿笑道,“我早就备好人了,只是知道教主向来讨厌人多,所以就没敢送过来,你昨儿一说,我就让他们准备好,一大早就把人送过来啦!”
既然如此,为何昨天不送过来?
似是知道谨一在腹诽,刘二笑眯眯的解释道:“要是昨天你一说,我就把人送过来,那我以后恐怕就有得累了!”
“你觉得你一大早就把人送过来,表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以后就轻松了?”谨一冷笑。
刘二怔愣了下,对厚,他好像应该下午再把人送过来,不,不对,应该拖个几天再送过来,啊~
“我现在把人带回去,会不会太迟?”
“你说咧?”谨一微微侧身,让他看到坐在门里的教主。
呵呵,刘二垂下头,可恶的谨一。“你故意的。”
“是啊!”
既然人都送过来了,怎么可能再让刘二带回去,他可不想又要充当门房又当小厮,小主子身边那个叶氏很会煲汤没错,但她煮的食物,都带点药味,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另外那个方氏不会煮饭煲汤,不过她很会做衣服,蓝棠身边的两个仆妇一个略通文墨,一个会绣花还会做胭脂、调香,算是都是有所专才的人。
至于丫鬟,一眼看上去都差不多,大丫鬟只是年纪较大,并不代表她们就比较好,小丫鬟吃亏在年纪小,不过相形之下,也比较能和主子培养较好的默契。
只是这种贴身侍候的人,谨一就算敢交给刘二去找,刘二也不敢大包大揽,但像门房和厨子这些人,他便比较有把握了。
不过厨子关系到入口的食物,不能马虎,因此从离开南城,他就开始寻摸,当他们还在四长老家时,就接到消息,找到人了,他立刻赶过去看,尝过他的厨艺后,又确定肯到镇江城来,才把人订下来。
把人带进去见过教主之后,就由谨一带着去安置下来,各人各司其职,宅第很快就进入轨道。
刘二便忙其他事情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去蓝海那里搜刮了一大堆新做的追踪药粉,也不知他想要跟踪谁。
至于黎浅浅,在院子里探险完后,就老实练功,不数日,蓝海便命人准备大木桶,和药材,准备要给她进行药浴了。
第五十四章 邻家少年
黎浅浅泡药浴的地方,并不在她住的院子,蓝海对她那几个丫鬟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没让她在住处泡药浴,而是在园子里另找了处院子,还让谨一在这里弄了个小厨房,如此就不用在大厨房煮好药汁送过来,直接就在院子里煮,药材用料的也不会流出去。
蓝海提出要求时,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就怕教主那个抠门的会不答应,不想教主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直接应了,“你在园子里挑好合意的院子,让谨一安排去,浅浅身边不是有个仆妇善煲汤?就让她负责煮药浴的药汁,顺便让她煲些滋养的汤给两个丫头喝。”
教主这是把蓝棠也纳入重点照顾对象了!虽说蓝海在照顾黎浅浅时,也不忘捎带女儿,但悄悄捎带,和教主挑开来明说,可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蓝海心里感激,却不曾在面上带出来,只是回去后,更加尽心照顾黎浅浅了。
谨一有刘二这个万能小帮手在,做起事来自然是如鱼得水,没两天功夫就把蓝海挑的院子修整好了,这个小院里有座水榭就靠着园里的小湖,这小湖是引楚江水而成,镇江城东城的宅第都这么做,无一例外的。
黎浅浅泡完药浴,就和蓝棠在水榭里玩。
她每五天就要泡一次,蓝棠跟着来陪她,泡药浴并不是件舒服的事,药汁要热,泡在里头才能好好吸收药性,也亏得蓝棠坐在一旁陪她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要不然黎浅浅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去。
这日又到泡药浴的时候,叶妈妈把药汁准备好,却发现小主子站在旁边一动也不动。
“小姐,您怎么还没宽衣?”
“棠姐姐还没来。”
叶妈妈这才发现蓝棠不在屋里,“奴出去看看,您等会儿,等奴回来,再侍候您进去。”
“嗯。”
黎浅浅点头催促叶妈妈快去找人,叶妈妈才从小厨房出来,热得满头脸都是汗,抓了汗巾草草擦了汗水,就出来找人,才出门就看到蓝棠匆匆走来。“棠姐儿您可来了。”
“浅浅开始泡了?”
“还没呢!就等您了。”
蓝棠闻言加快脚步,叶妈妈紧跟在后,忍不住问,“您去哪儿了,怎么来迟了?”
“嘿嘿!一会儿说给你和浅浅听。”
叶妈妈苦笑,蓝棠什么都好,就是好八卦,有时还会使钱,叫丫鬟去打听消息,回来好说给她听,也不知是从那学来的习惯,叶妈妈不是蓝棠的仆妇,就算有心想纠正她这习惯也不好开口。
后来见她说起八卦事,也不曾出格,说些闺阁女儿不该听的,反倒说的极吸引人,便就熄了纠正的心,转而被同化喜欢听她说八卦了。
黎浅浅冷眼旁观叶妈妈的一应变化,后来忍不住和小伙伴说,“八卦魅力凡人无法挡!”
把蓝棠笑得肚子痛。
这会儿蓝棠脚下生风,一下子就进屋里了,叶妈妈紧赶慢赶的,进屋时,蓝棠已经帮黎浅浅进到装了药汁的浴桶里了。
叶妈妈备好白开,这是给黎浅浅喝的,又端来消暑的绿豆汤和装了小点心的食盒,这是给蓝棠的,然后把自己喝的茶水和瓜子儿摆好,蓝棠就说话了。
“你们知道,咱们搬进来之前,镇江城东城有几家卖了房子吧?”
“嗯。”黎浅浅只敢微微点头,因为叶妈妈用布巾泡了药汁拧干后,搁在她头顶上。
“咱们家旁边那家曹宅,被卖给了一对兄弟,听说他们姓姚,那哥哥生的真是俊,他们家在城里开了家珠宝坊,听说他设计的首饰,城里的贵妇名媛都抢着买。”
“是哦?”
“还有,那个杜府,前几天已经整修好了,听说新屋主是晴翠山庄的少庄主。”蓝棠说起晴翠山庄时,眼里带着几分嫌恶,黎浅浅看着有些惊讶,印象中蓝棠似乎不曾有过这种表现。
叶妈妈边嗑瓜,边听八卦,听到晴翠山庄时,不禁好奇问道,“这晴翠山庄是做什么的啊?”
原谅她以前不过是个寻常老百姓,就算曾在高官家里工作,对江湖上的事情却是毫无所悉。
“晴翠山庄就是武林世家啦!修老庄主修敦成盛年时,曾与正气山庄当时的庄主争过武林盟主,不过很可惜,没成功,反倒惨败,自那之后,就专心经商,只是时运不济,做什么生意都失败,最后把家业交给儿子们再不管事。”
“修大庄主武功平平,不过他很擅长做生意,短短几年功夫就把晴翠山庄经营起来,成为南楚颇为知名的武林世家。他的儿子修紫溪听说自小就武艺出众,他女儿修紫宁更是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
得,黎浅浅可以肯定,蓝棠说到修紫宁时,那语气之酸,简直让人牙艰发软。
和叶妈妈交换了一眼,叶妈妈便知机的问道,“这修小姐几岁啊?武林第一美人,是不是有很多人在追求她?”
“她今年十六岁了,不过还没订亲,听说凤家庄的大公子凤衍和正气山庄的现任庄主孟达生在追求她。”
黎浅浅听到凤家庄大公子时,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肯定是他。蓝棠从小就住在凤家庄,定是和凤大公子相熟,听她的口气,是把凤二公子当兄长,凤三当弟弟兼伙伴,虽然凤三比她大,不过想想凤三那天的表现,莫怪蓝棠把他当弟弟。
至于大公子嘛!嗯,看来小姑娘对他的感情不一般啊!
难怪会对修家人敌意甚重。
“不知道这武林第一美人生得如何?什么样的女子堪称第一美人呢?”
蓝棠冷哼一声,从食盒里翻出块果脯用力的嚼着,“谁晓得。”
“你方才说晴翠山庄的少庄主,买下了杜宅?”
“是啊!”蓝棠挠挠腮帮子,“不过他不是从杜家手上买的,而是从人伢子那里买的。”
也就是说,杜家为何卖房子,他们并不知内情。
放出这种消息,是怕有人上门纠缠追问吧?不过也难怪,杜家算得上是镇江城里的名门,之前还让下人扰邻,就为了要想买人家的宅子,如此霸道的一家子,却突然把宅子卖了,搬得不知去向,连一众亲友都不知其下落,怎不叫人好奇,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你还记得水月宫的少宫主吗?”
“记得,怎么不知道。表舅见了他,却把道清观门人拒于门外。”黎浅浅汗涔涔,连头发都湿了,叶妈妈起身帮她擦汗。
蓝棠倒了杯水给她,捧着茶碗,抿了口温白开,虽然是温水,不过黎浅浅觉得身体没那么热了。
“水月宫原本不是和程通商会合作的吗?”蓝棠从黎浅浅手里接过空茶碗。
“不会水月宫的人也在镇江城落脚吧?”
“不是他,是程通商会的七房的庶长子程子尧,他买下香树里的黄宅。”
且不说姚家兄弟,就说程通商会和晴翠山庄,为何会在此时,不约而同选择镇江城落脚?那天听薛慕华说起程子尧时,看得出来他们两交情不错,会是薛慕华建议程子尧来镇江城的吗?
叶妈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大布巾把黎浅浅包起来抱出浴桶,帮她洗澡洗头,整个人都清爽了,才让蓝棠帮她穿衣,自己则去处理浴桶里的药汁。
泡过药浴之后,又喝了一大杯温白开,黎浅浅开始昏昏欲睡,蓝棠送她上床,帮她盖好被子才转身出来。
她走到浴间,叶妈妈已经把药汁处理好了,正在刷浴桶,看到她过来,便笑道,“饿了吧?厨房一会儿就会送吃食过来。”
蓝棠笑着点点头,帮着整理浴间,叶妈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为什么小姐要泡药浴啊?”
小姐还这么小,就让她这样受罪,真是做孽啊!
“浅浅是早产儿,教主怕她身子骨弱,将来要吃苦头,便让我爹想办法,让她的身子骨强健起来。”
“原来如此!”叶妈妈恍悟,然后不好意思的问,“棠姐儿啊!你们为什么都称呼爷为教主?”
“咦?四长老夫人没跟你们说吗?”
叶妈妈抿嘴笑了下,“张夫人什么都没说啊!只叫我们要小心侍候小姐们。”
“哦,教主是瑞瑶教的教主,我爹是瑞瑶教药堂堂主。”
叶妈妈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竟然能进瑞瑶教当仆妇。“那我们小姐?”
“你说浅浅喔?她是教主的徒弟,也是教主的表外甥女,所以有时候她会叫他表舅。”
叶妈妈还有些不在状态内,只是呆呆的点头。
蓝棠见状不由有点担心,推了她一下,见她回过神,才问,“我记得你以前是在高官家里侍候的,不会看不惯江湖人吧?”
“棠姐儿说那儿话,我们做下人的,在那儿不是侍候人的呢?高官家里看似规矩森严,其实啊,都是面上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还不如江湖人爽快呢!”叶妈妈笑道。
蓝棠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好。你知道瑞瑶教的创教教主,是天盛帝国贤太子的嫡次子吗?”
叶妈妈瞠大了眼,这可真没听说啊!
蓝棠笑弯了眼,领着叶妈妈出浴间,然后便开始跟她说起瑞瑶教的历史来,这一说就说到了黎浅浅睡醒。
她是给饿醒的。
叶妈妈看她出来,忙侍候她用饭,“你们也用啊!”
“我们吃过了,你睡得还好吧?”
“嗯。”
吃过饭,小姐妹两个就在水榭里玩,说是在玩,却是在投壸,练臂力和准头及眼力,稍晚,教主派人来请她们过去,说是有邻居来访。
叶妈妈忙派人回黎浅浅住处,找方妈妈取衣服,又让大丫鬟送首饰过来,蓝棠的也一并取了来。
忙活了好一阵,才往正院来。
正院堂屋里,教主正慢条斯理的喝茶,底下坐着姚家兄弟。
姚大少爷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见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连袂而入,姚二少爷也转头看她们,不过只一眼就转回头去,姚家是做珠宝首饰生意,姚大少爷很自然的就估量起两个小姑娘身边的首饰来。
估量完后,心里大惊,看来这黎府家底可厚着呢!
第五十五章 生意不好做
姚家兄弟名义上虽是来拜访邻居,但不排除是来探底的,香树里、胡桃里除了黎家之外,其他人家身份、做何营生,家中人口云云都是半公开的事,只要你有心去探听,就没有打探不到的,但黎家……
这一家子落户于此,只比他家晚几天,想打听都无从下手,就连侍候的下人,听说也是住进来之后,才匆匆托人买了送过来的。
想从下人那里打听,所得极其有限。
只是姚大少爷估算,能在这地界买下宅子,本身财力都不弱。
做珠宝首饰生意,硬底子条件如能人巧匠做出别家做不出的样式,有不断推陈出新的新花样,还要经营者灵活的脑子,和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人脉广人缘好也是不可或缺。
姚家兄弟初来乍到,想要在镇江城里站稳脚跟,客源是必不可少的,老字号的银楼当然不好相与,姚大少爷选择在东城落户,便是打着人不亲土亲,远亲不如近邻的想法,先住进住户非富即贵的东城,再借着敦亲睦邻的机会,先跟人见面。
他对自家兄弟的颜值很有自信,再加上一个父母双亡后,遭族人迫害的兄长,独立抚养幼弟的励志故事,让不少女儿正当龄的人家,眼睛为之一亮,看看,人长得俊俏又斯文有礼,又会自个儿挣钱,还没娶媳妇(这个是重点)。
若是结了儿女亲家,姚家宗亲靠不上,不就得仰仗岳家?家中无公婆,仅一幼弟,嫂子进门虽得帮忙拉拔幼弟,但长嫂如母啊!不管如何,姚家兄弟都得感念长嫂的恩惠。
如此女儿就能在婆家站稳脚跟啦!
想姚大少爷为婿的人家,纷纷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频往姚家珠宝坊跑,不止自家关照姚家生意,还不忘拉亲友们下水。
不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亲事未落定前,自然是不好宣诸于口,不然坏的可自家闺女儿的名声。
然而这走的是险招,现在不成亲,还能说孝中不好成亲,日后呢?要从这些人里头挑媳妇?姚大少爷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所以他便积极的寻求合作伙伴,也好在生意上帮衬一二。
伙伴不好找啊!
他一个小年轻,纵有才、有财又有貌,但他太年轻,又非本地人,镇江城中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滑头,谁也不肯贸然投资他,当然若成儿女亲家,拉抬下女婿,自然是无人不肯啦!但姚大少爷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全部娶回家,得罪人是无可避免的了。
因此他遣人出去打探各家情况,遇到黎家这个查不出底细的,他灵光一闪,心说指不定黎家会是个好机会。
进门后,仆一路行来人井井有条,看到来客恭敬有礼,行动举止皆有分寸,令姚大少爷信心大增,没有点条件的人家,可用不上这样的仆人,就不知黎老爷是做什么的?
没想到进门坐下,说不几句话,就听黎老爷让人去请小姐,姚大少爷一阵头皮发麻,不会又是见他生得好,想要招他为婿吧?
亏得黎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肯定要说,你想太多了。叫人把黎浅浅请来,不过是因为,小丫头日后要接手教主一职,想要让她早些接触这些生意上事情。
他爹当年就是太信任大长老和二长老,只教他读书练功,却不曾教导他如何打理教中庶务及生意,使他接任教主,就因银钱不趁手,被大长老压得死死的,幸好他聪明,知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以声东击西之术,让大长老疲于奔命,如此才得以逃出生天。
要想治这些用瑞瑶教资源中饱私囊的家伙,短时间是动不了他们,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贸然动了他们,他们留下来的窟窿怎么填?再有便是,大长老那个蠢蛋,对外散布瑞瑶教有宝藏,这等不实的传言,却不知引起的后患无穷。
本来瑞瑶教就已经为南楚皇室所忌惮,如今再加上这一笔,不止南楚皇帝坐不住,他底下那些儿子们也坐不住了吧?
要不然,平亲王为何会派世子亲往莲城?
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大长老却反其道而行的凑上去,他自家要找死,他却不能让他拖着瑞瑶教一起去死。
想要与之切割,又要确保教中事物不受影响,他一个人来做,怕是会有所疏漏的地方,尚幸表姐留下了个好苗子给他。
鉴于他爹教育他时的疏漏,黎漱觉得自己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从小就要教她生意经,而且表姐早就教过她了,只是这丫头不肯全说出来,着实让人气恼。
然而她不畏自己,坚持己见不肯轻易吐实,反倒让黎漱高看她一眼。
人是矛盾的动物。
如果黎浅浅轻易就把她娘教她的东西全说了,是会省了黎漱不少麻烦,但也会让他对黎浅浅印象打折扣,她不说,他倒觉得她守信,是个好孩子!虽然如此一来,他会比较辛苦点。
但辛苦些他也认了,毕竟一个好徒弟就足以让他忘却烦忧。
所以黎浅浅和蓝棠便一起来了。
黎浅浅年纪小,又因早产瘦弱,就算最近调养得宜,但外形看来还是不像六个的小孩,特别的娇小,蓝棠自小在父亲的照顾下,营养自是不虞匮乏,而且她打小就跟着凤家三兄弟皮,筋骨强健自不在话下。
她们两一起出现,姚大少爷领着弟弟恭敬见礼,黎浅浅她们亦然,姚大少爷看到她们两个,首先就是评估她们身上的首饰价值几何,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答复后,便在猜她们两个的身份。
黎漱是个爽快人,三言两语就把她们两的身份交代完毕。
姚二少爷抬眼瞅了黎浅浅一眼,没敢多看,心说,黎老爷还真是敢,竟是打算将自家的产业尽付一外人之手。
他不知在黎漱眼里,黎浅浅是家人不是外人,而自天盛帝国灭亡之后,礼教崩坏,时人并不觉得家业交托在女儿之手有何不妥,毕竟连年征战后,男人死了大半,剩下的顶用的不多,女人能顶半片天,故他对黎漱打算将家业交给黎浅浅,不曾觉得交给女孩接手不对,而是关注在外人之手。
黎漱自然不会去外人解释自家的问题,见姚二少爷面露不豫,便笑着端茶送客。
送走姚家兄弟后,黎浅浅抿了下嘴,问,“为什么特意要我来见他们?”
“一时兴起罢了,你别放在心上。”黎漱笑了笑,让她们回房去,黎浅浅摇头,“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没事啊?”
“他们是来探底的。”黎漱解释,“之前刘二就回报过,有人在打探咱们的底,他找来的下人,都是他精心挑拣的,他管情报的,以他的标准来挑,口风紧是第一条,那些人自然是探不到咱们什么事。”
谨一接着补充,“姚家之前是在晋州的丰江县,本来生意做的很不错,但因丰江县县令想招他为婿,被拒,所以才待不下去,他兄弟与族人不睦,不好回老家去,也不好待在丰江县邻近之地,便迁到他舅家附近的镇江城来。”
“大概因为之前的事,所以想找人合作吧?”黎浅浅还没到之前,黎漱曾试图套话,三两下就让他看出姚大少爷打什么主意。
“表舅想要和他们合伙吗?”
“再说,他们做生意的手法本就不怎么入流,要不怎么会招惹上县令。”
靠美色做生意,黎漱冷哼一声,黎浅浅却觉得做生意各显神通,没什么不对,黎漱又哼一声,师徒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叶妈妈过来问几时用饭时,差点被他们两个吓死。
老爷生的很好看,可总是冷冰冰的,像是没什么温度的人,小姐年纪小又软萌,万万想不到这两人会吵架,再听蓝棠说他们两因何吵嘴时,叶妈妈更加目瞪口呆。
竟是为了做生意的手法在吵嘴!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一个才六岁的女孩子,和一家之主为别人做生意的手法吵起来?小姐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她懂什么啊?再说老爷,竟然有这么鲜活的时候!
蓝棠呵呵直笑,“行啦!你先派人去厨房交代一声,两位小姐都留在这里用饭,叫他们把饭菜送过来。”
黎漱是想开间珠宝坊,免得要买什么,都得向大长老的铺子拿,让他感觉受制于人。
他本不管这些东西,可养了个徒弟,总不能不管她吃穿吧?这一管就管出火气来了。
大长老记恨黎漱不收曾孙为徒,便下令刁难,黎漱岂是受气包,回头就狠狠的收拾了两家珠宝坊,可怜珠宝坊的掌柜被人修理了,却不知出手的是谁。
好不容易有人送上门来,求合伙,偏偏做生意的手法让他看不下去。
黎浅浅暗摇头,其实姚大少爷若是处理得宜,是能让那些助力发挥出所有的能力,而且还不被记恨,就看他对自己的婚姻事是如何看待的,没把源头想清楚,想要解决问题,岂是件容易的事?
第五十六章 瞎猜
姚家兄弟回到家,姚家的总管目露焦急的在门前踱步,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相迎。
“大少爷,晴翠山庄的少庄主派人来请。”
姚大少爷闻言脸便沉了下来,“他也在镇江。”
“是。”总管苦笑,“您也知道少庄主的脾气的。”
姚二少爷看哥哥一眼,问,“来人等很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总管小心翼翼的看着姚大少爷,“您可要过去?”
“不了。”姚大少爷摇头,“见他干么?徒增烦恼罢了!”
总管闻言面色隐隐有些愤恨,又有些心疼,“大少爷!”
“去吧!”见总管犹豫着,姚大少爷提醒他,“做错事的不是我们,我不是他们修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修少庄主想冲我发火,还得先拈量下自己的分量。”
总管唯唯。
见总管要走,姚大少爷又唤住他,“不必你亲自去,派个小厮去就得了。”
总管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派身边的小厮去见修少庄主派来的小厮,对嘛!修少庄主既派个小厮来,自己身为姚家总管却亲自接待,莫怪修家觉得自家少爷好欺负啊!
姚大少爷见弟弟看着小厮离去,唤他一声,等他回过头,方道,“回去换套衣服松泛下吧!”
姚二少爷点点头,带着小厮回房去,姚大少爷这才转回书房,书房里已经有人在候着他。
“凤三公子。”姚大少爷一进门便恭敬揖礼。
站在书架前浏览的少年转过头,“振藩哥回来了。”
“不敢当凤三公子一声哥。”
“啧!酸气。”凤奕嗤笑一声,走到姚大少爷身前,虽然只到姚大少爷胸前,不过这无损他的气势。“听说修紫溪派人来请你过府?”
“是。”姚大少爷苦笑了下,“只是在下已同修家没有关系,便回绝他了。”
凤奕点头,赞同道,“很是,很是,既然都解除婚约了,他还来缠着你干么?”
“凤大公子知道您来镇江吗?”姚大少爷请他坐,挥手让人送上茶和点心。
小厮很快就送上一个红漆食盒,并一碧水天青茶盏,凤三公子打开食盒,食盒里的点心小巧玲珑很是别致,他拿起一颗圆滚滚的点心,触手软绵还有些粉在上头,扔入口中一咬,嗯,甜的,红豆?
“那是红豆团子,这是绿豆团子。”姚大少爷为他一一介绍,凤三公子等他说完,才开口要求,“嗯,给我这个十个,这个十个,还有这个也不错,也来十个。”他指了三、四种团子,又要了酥酪。
“您这是?”姚大少爷问。
“我要送人的。”凤三公子略带防备道,一副护食的样子,看得姚大少爷心里暗笑,这样子的凤三公子,那还有之前杀伐果断斩杀路匪的模样。
“是。”姚大少爷抿嘴微笑,不敢小觑眼前的少年。
凤、姚两家本就认识,不过姚大少爷的父亲姚明华与妻谢氏过世后,姚大少爷便同凤家断了连系,一直与凤家往来的,是姚大少爷的祖母和叔伯们。凤庄主为此曾有过微词,因为姚老太太和其叔伯对外宣称,,姚明华是被姚振藩气死的,其母谢氏则是心碎而亡。
姚振藩年轻气盛,祖母不慈不公,偏疼长子幼子,还对外编派其父母死因,气愤下姚振落便顶了祖母和叔伯们几句,没想到被叔伯们拿来做了文章,将姚明华及其妻的嫁妆夺了去,将两个侄儿几近净户出身。
姚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原比晴翠山庄要高上一大截,因此当年为女儿订下娃娃亲,便有几分攀附的意味,选择姚家次子姚明华的长子,而非长子姚明中的儿子,无非是相中姚明华的能力。
姚明华一死,姚振藩的优势不复存,修大庄主便做主退婚,想为女儿另觅对象,但姚明中因想为儿子聘侄儿的前未婚妻修紫宁为妻,多次连系晴翠山庄都遭拒绝,姚明中怒从中来,便聘了杀手想要除去姚振藩兄弟。
姚振藩武力值不算很高,他弟就更不用说了,被杀手戏耍玩弄甚是狼狈时,为凤三公子所救。
凤三公子认出他是谁,直接手起刀落,就杀了一个杀手,另外两个则是被凤三身边的小厮给杀掉的。
之后,那三个杀手是被凤三派人扔到他祖母的院子里,直把老太太吓得昏过去,他得知后开心得大笑,一直笑到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她就这么恨他,恨他娘,恨到连自己儿子的命都搭进去,也一定要除掉他娘?
恨他恨到坏了他的名声还不够,还要他死。
他很不孝,他知道。
也许是怕了他,所以叔伯们不再花钱雇用杀手来为难他。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继续平淡过下去,不想,才刚站稳脚跟,数月后,竟然惹来县令逼婚,逼得他只能选择避走。
“修紫溪时常来找你?”凤三微眯着眼问。
“偶尔。”老实说,他真不明白修紫溪想干么?若说为了他爹退婚,觉得对他不起?可他的表现又完全没那个意思,叫姚大少爷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凤三冷哼,“你想那么多干么?”嗤之以鼻冷笑一声,“有那等功夫去琢磨不相干的人想干么,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在镇江城站稳脚跟。”
姚大少爷腼腆一笑,“是该好好想一想。”
“对了,我方才来时,听你家总管说,你去见拜访黎老爷?”
姚大少爷点头,“是啊!”
“怎么样?"凤三倾身向前,似对黎老爷颇感兴趣。
“没怎样,就是个……奇怪的人。”姚大少爷顿了下,想着要怎么形容黎老爷,想到自己误以为他有意招自己为婿,想到那个小女孩,那双清亮的眼睛,姚大少爷失笑。
凤三纳闷的看着姚大少爷,“奇怪的人?”黎漱?也是,黎漱确实是个奇怪的人,搞了那么大的收徒大会,结果却只收了几个记名弟子,真正的徒弟是他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女孩。
想到那丫头被自己抓在手上,不急不惧,还踢他,真是有趣。
“他那里奇怪了?”凤三好奇的问。
姚大少爷摇头,“也许在他眼中,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凤三瞟他一眼,直接转移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你替我急什么?”姚大少爷略恼的瞪他,凤三耸耸肩,“不是我替你急,是你要是再不成亲,我怕修紫溪会继续纠缠你。”
“管他呢!”姚大少爷起身顺手在凤三头上揉了揉,“喂,别碰我头。”
姚大少爷笑了笑,“瑞瑶教的事已毕,你还不回京?”
“回京干么?”家里还没把方家人清出去,他回去让方夫人又伺机让女儿赖上来吗?再说他爹来信,交给他一堆事,让他去做,说是要磨练他,啧,不就是怕他在家又生变量吗?
毕竟方夫人是他伯娘的亲姐,他爹气愤方夫人算计他儿子,这要是别人,他才把人扔出凤家庄了!偏偏是长嫂的亲姐,他不好动,怕伤了长嫂颜面,只能委屈儿子避开去。
“我在镇江还有事要办呢!家里有我大伯、我爹还有两个哥哥在。”
“外头传说,你大哥和孟达生都在追求修紫宁。”说到前未婚妻,姚大少爷的口气略显不稳。
凤三冷笑,“你信?他们是都见过修紫宁,不过是修大庄主带她来的,可不是他们去见她,而且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大哥那个人,他会看上修紫宁那女人?”呵呵,别闹了好吗?
他大哥是个没耐心的,对上有事没事就落泪的义母,他尚且不耐烦,让他去追求一个时刻注意自己仪容,三句话不离自己的美貌,只知风花雪月,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你还不如一刀杀了他,让他死得痛快些。
姚大少爷和修紫宁订的是娃娃亲,又怎会不知她的性情,听凤三这么说,心里五味杂陈,那原本该是他的妻,现在却成不相干的两个人,再怎么了解她,又有何用?
长叹一声,他很难说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娶她的人能懂她,可是又怕自己从此被她所遗忘,如果她过得不好,是不是就会想起自小呵护她的自己?
凤三见他一会儿喜一忽儿忧,不禁要摇头,“我走了。”
“等等,你住在那儿?”
“放心,我自有落脚的地方。”凤三绽开笑颜,姚大少爷差点被眩瞎了眼,再定睛一看,凤三还是那个有点青涩的小少爷,方才肯定是他眼睛出问题了。
出了姚家,凤三便大摇大摆的上黎家去了。
黎漱听到凤三来访,不由掏了掏耳朵,对来通传的小厮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凤家庄的凤三公子。”
“凤三?”这家伙不是应该回京去了?怎么还在这儿晃?
“老爷,可要请他进来?”
谨一见教主还在晃神,便回道,“好生把人请进来,千万别怠慢了人家。”
“是。”小厮好奇的看看黎漱,然后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你说他来干么?”
谨一摇头,心说,您有问题等人进来直接问便是,何苦在这浪费时间瞎猜呢?
第五十七章 偷盗的丫鬟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夕阳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金橙色,水榭里,黎浅浅和蓝棠正在作功课,叶妈妈和方妈妈带着两个丫鬟送饭过来,见她们还在描红,也不吵她们,径自将食盒摆上案。
方妈妈打发两个丫鬟出去,拉着叶妈妈咬耳朵,“适才姚家两位少爷走了之后,又来了位客人,也不知咱们老爷是做什么的?怎么天天都有客人上门?”
“你啊!少说多做就对了。”叶妈妈知晓自家老爷是瑞瑶教教主后,便在行事上便略有调整,教主看来是把小主子当继承人在教,她就说嘛!谁家教女儿是这样的,教儿子都没这么要求的。
若是打一开始,就准备将教主之位传给小主子,那不要求严格些,日后小主子扛不住,那可怎么办?
蓝棠虽没交代不能跟人说,但小主子和蓝棠都没让她把话往外传,那她还是小心点,别随便说出去。
因此面对方妈妈这么问,她也没说出来。
“嗐,这不是和你说吗?要是别人,我才不说呢!”虽说是一道儿进府做事的,但她们和蓝棠的人,却是明里暗里的互争出头,不过由于叶妈妈的表现突出,且深得蓝海看重,目前是叶妈妈和方妈妈她们这方领头,侍候蓝棠的两个妈妈和丫鬟暗恼于心,却也无计可施。
叶妈妈没回答她的问题,方妈妈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以为叶妈妈跟自己一样,也不知道黎漱是做什么的。
叶妈妈吃不准四长老夫人没跟她们说,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不过没得到小主子允准,她还是闭紧嘴巴的好。
安置好菜盘,方请黎浅浅她们用饭,吃到一半时,忽听到外头有人讲话,方妈妈脸都绿了,叶妈妈则是脸色一沉,就要往外去制止,黎浅浅忙拦住她,“等等,听她们说些什么?”
黎浅浅泡药浴的院子非请莫入,外头说话的丫鬟,除了方才跟着方妈妈过来的那两个,别无他人了。
就听她们两在聊教主,一个猜黎浅浅是老爷的私生女,因没让家里知道,所以不敢把孩子带回家认祖归宗,一个则说,老爷行事作风,都不像是个因惧怕家里妻妾,就不敢把私生女领回家的男人。
前者又叹,若自己侍候的是个少爷就好了。后者则笑她不自量力,“就算咱们侍候的是个少爷又如何,你不会以为自己有机会给少爷做通房吧?”
“有何不可?”前者有些恼羞成怒了。
“就凭你?”两个人吵得热闹,却都忘了,她们的主子,是女的。
叶妈妈和方妈妈听得脸都黑成锅底了,蓝棠却是笑了起来,“这两个是谁?”
“是小主子院里二等丫鬟。”一等的两个丫鬟性情较稳重,至少不会做出这样无脑争吵的事情。
“方妈妈待会直接领她们去见谨一吧!”
相信谨一会晓得怎么做。
方妈妈点头应诺,“那小主子院子里就少两个丫鬟了。”
“先让其他人帮着分担她们两个的工作,想来,都能做来吧?”黎浅浅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甜甜的枸杞甘草茶让她眼皮子都满意的搭下来,看着这心满意足的小模样,可真难想象,方才那些话是出自她口中。
叶妈妈轻推了方妈妈一下,方妈妈这才回过神来,施礼告退,去得外间,也未闻她斥骂二人,只轻声道,“走吧!”
两个丫鬟吃不准她有没有听到她们争吵,但都不好说什么,偷偷瞧了水榭一眼,不晓得小主子有没听到她们的话?毕竟是年轻女子,想到方才意气之争冲口而出的话语,都忍不住红了脸,紧闭着嘴低垂着头跟随方妈妈走了。
直到见了谨一,她们方才祸闯大了,慌忙跪地求饶,谨一只道,“你们身为小主子身边的丫鬟,没侍候好小主子,闹口舌之争,亏得张夫人之前还说,你们懂规矩,因着如此进府后,便没叫你们再学规矩,没想到你们让人太失望了!
说得两个丫鬟不敢抬头,她们便是瞧,进府也没叫她们再去学规矩,以为这家不过是暴发户,不懂这些,又因侍候的不过是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她们心里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再加上黎浅浅隔几日就要去泡药浴,不在院中住,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叶妈妈个性较严谨,她们比较惧怕她,可她随小主子去水榭啦!
方妈妈是个随和的,又因大家是一道进府的,所以方妈妈待她们便颇宽容。
便是因此,她们适才才会忘形,忘了不是在小主子的院子里,而是在水榭中,小主子和叶妈妈都在里头呢!
莫怪要被发落了!
方妈妈点了两个丫鬟跟去给小主子送饭,结果两个丫鬟都没回来,另一个二等丫鬟看了心惊胆跳,跑去找两个大丫鬟,两个大丫鬟却是再淡然不过了。
“早就叫你们小心些,别以为侍候的是个小姑娘,就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偏不听,看,出事了吧?”
“素月姐姐,能不能去找小姐求个情啊?”素兰为两个同伴焦心不己,实在没心情听素月再数落下去。
“你想去找小姐求情啊?去啊!只是你凭什么去跟小姐求情呢?小姐又为何要应下呢?”
嘎?素兰被素月问得目瞪口呆,“好歹,好歹,她们也侍候小姐一个多月了。”
“所以你觉得自个儿够资格,去跟小姐求情?”素月被气笑了,指着素兰直笑,“你和她们两个一样,怪不得能处得来!你们没把小姐放在眼里,侍候尚不尽心,出了事便想着求小姐帮忙,然后呢?是尽心侍候小姐,还是一样没把小姐放在眼中呢?”
她看了素兰一眼,嗤笑一声,“别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瓜。”
素兰吶吶的垂下头,不敢再说。
素月不再理会她,另一个一等丫鬟素芷笑着把她请出去,“回去吧!看来她们两是不能再进来了,你且帮她们好好收拾东西,着人给她们送过去,可别自个儿去。”
为啥不要自个儿去?素兰的眼神如是说,但到底没敢问出口。
回到房里,帮两个同伴打包行李,却赫然在素玉的箱子里,发现她娘亲临别时留给她的素银簪子,素香的箱子里则是放了小姐日前不见的银手镯。
“这……”她咬咬牙,把簪子拿回来,银手镯没动,找了两块包袱皮,把她们两人的衣服及杂物全打包好,银手镯也收在素香的包袱里,她背起两个包袱走出房间,转身要走,又迟疑了下,转向素月她们屋子。
“你说这是在她们箱子里发现的。”素月托着腮问。
“是,素月姐姐,你说,我该把银手镯取出来吗?”
素月看她一眼,无所谓的耸肩,“那是小姐的东西,应该要让小姐知道,跟我讲干么?”素月不愿管,素芷不赞同的对素月道,“不跟咱们说,她还能跟谁商量去?小姐今儿不回来,她又不好去水榭。”
“去找方妈妈吧!叶妈妈今天大概也不回来。”转过头素芷帮素兰出主意。
素兰点点头抱着两个包袱,去找方妈妈。
屋里,素月看素芷一眼,道,“你倒是好心。”
“好歹是一起进府的,总不好只剩我们两个大丫鬟吧?你也不想想,小姐虽小,可要侍候的好,该做的事可也不少。”
素月淡淡又看她一眼,“随便你!不过老爷若真看重小姐,怕是很快就会再添人进来。”
素芷轻叹一声,“我知道,咱们现在就和蓝小姐侍候的人争不休,如今又去了两个助力,唉!”
“那两个算什么助力啊?光会扯后脚而已,而且手脚不干净。”
“咦?素兰不是说只有一个?”
“两个,另一个偷的八成是她的东西,她悄悄取回去了,以为不要张扬就好,却不晓得,她那张脸全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两个大丫鬟说着素兰,方妈妈那里对着素兰,头疼不已。
素香已经要被逐出府去了!再多一条偷盗主子东西,怕是小命都没了,素兰不是还想着要为她们求情,怎么转脸就又把这事扔出来?自己知道了这事,若是不处理,怎么向主子交代?处理了,素香八成活不了了。
思来想去,她终究无法决断,带着素兰去见水榭,到底小姐才是主子,只能由她来决断。
素兰这是第一次进到园子里,原本她很是羡慕素玉和素香,能跟着方妈妈来给小姐送饭,可现在,看到这满园春色,她却脚下颤颤,毕竟,素玉和素香便是因跟来送饭,才会出事被逐。
进到水榭里,方妈妈叫素兰候着,自己则先去找叶妈妈,叶妈妈正在小厨房里忙着,见她过来,不免有些奇怪,待得知是为何事而来,不由怒道,“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偷小姐的东西?”
才骂完就发现不对,素香不过是二等丫鬟,平素不入内室侍候的,她是怎么把小姐的银手镯给偷走的?
方妈妈气道,“便是趁人不注意时偷溜进去的,我之前就逮过她一次,她哭得凄惨,说不过是好奇小姐的住处是何模样,方才趁素月她们不在时,偷偷溜进去,倒是没想到,她会趁机偷东西。”
叶妈妈道,“这事咱们不好做主,还是去跟小姐说一声吧!”
黎浅浅听完后,便道,“既已把她交给谨一,就看谨一怎么发落她吧!既然敢偷,那应是做好准备,一旦被逮,会是什么下场的,你们不必生气,记着,再有进人来,好生的教导,别让后来者重蹈复辙。”
第五十八章 送礼
因着发生两个丫鬟被撵的事,方妈妈原本想跟叶妈妈分享的事,就被她咽了回去,所以黎浅浅三人都不知,前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还住了下来。
直到要往正房去练功,才在半道上见到凤三。
蓝棠看到凤三,有点小激动,上前追问他怎么没回家,黎浅浅在旁瞧着,忍不住嘴角微翘,凤三在蓝棠跟前,就像是个被管得死死的弟弟一样,既想发火,又怕把蓝棠惹毛了不好收拾。
凤三眼珠子乱晃,瞧见了黎浅浅,连忙捂着耳朵避开蓝棠的疲劳轰炸,“嘿,小丫头,咱们又见面啦!”
“三公子好。”黎浅浅很有礼貌的跟他见礼,凤三却是摇头,“别,别,别,叫我奕哥哥就好,单叫三公子,我还以为你在叫我们凤家庄的数字公子呢!”
数字公子?啊,对了,蓝棠曾跟她说过,凤家庄很有名的数字公子们,他们行遍整个中州大陆,翔实记载江湖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凤公子便是统领数字公子的人。
而凤庄主则是负责掌管他们的营生,不让数字公子们在追逐消息的时候,还得为填饱肚子发愁。
凤三公子的父亲便是这任的凤公子,而凤大公子的义父,便是这任的凤庄主,上一任凤公子没有成亲,便由上一任凤庄主的次子接任新一代凤公子之职。
蓝棠没好气的问:“方家还没死心?”
“是啊!”凤三笑嘻嘻,可是黎浅浅能清楚感觉到,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便拉了蓝棠一下,“棠姐姐,走吧!”
蓝棠跟着走了几步,回头对凤三道,“你也跟着一道来。”
凤三点头,心说,我本来就是要去见黎教主的。
黎漱见他们三个一起来,先派了功课打发走黎浅浅和蓝棠,才对凤三说,“你既在我这儿住,功夫自然不能落下,待会儿和我们一起练功。”
反正是基本功,也就不存在不能让人看,以避免人偷学的事。
凤三笑着应了,就此在黎家住下。
黎浅浅虽觉奇怪,倒也接受了,谁让蓝海父女与凤家有亲戚关系,蓝棠还是在凤家庄出生的呢!在她心里,论亲疏,只怕凤家庄还略胜瑞瑶教一筹。
日子就在练功、读书、泡药浴中度过,偶尔凤三会出门几天,不过他总是会回来,他不提去了那里,大家也不问,只是有时会带伤回来,蓝海帮他疗伤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骂几句,有时是骂凤公子,有时是骂凤庄主,但更多的时候是骂凤三,小小年纪自视太高,才会频频受伤。
凤三虽然表现的一副浑不在乎的样子,但蓝海骂他,他又会老实听训,倒是让黎浅浅觉得惊讶,“我还以为他会跟蓝先生顶嘴咧!没想到他会这么老实。”
“这有什么?从小他们兄弟受了伤,都是我爹管的,庄主夫人是只会哭,他娘不会照顾儿子,但是会拿剑说要去帮他出气。”
“还真去帮他出气?”
“是啊!他娘的武功不弱,又有他爹护着。”蓝棠笑,“我小时候就想,等我长大,就要像凤公子夫人这样,护着自家的小孩。”
同是没娘的孩子,说起这个话题总是心有戚戚焉,黎浅浅心说,有机会定要认识凤公子夫人,不过大概因为父母这个态度,才纵得凤三行事有些自我。
五月初,凤大公子与凤二公子奉父母之命,前来镇江城送礼,一是感谢黎漱照看凤三,二便是来探望凤三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要不是怕方夫人借机缠上来,凤公子夫人怕是要亲自来一趟了。
他们兄弟到时,黎浅浅随蓝棠相迎,凤大公子看起来很严肃,只有在看到蓝棠时,微有笑影,凤二公子则是盯着蓝棠好一通训,就跟凤三挨蓝棠训话时一模一样,只是训人的变成挨训的。
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兄弟和蓝棠的亲近,黎浅浅见状不禁想念她的万能大哥,唉!也不知此生还有机会相见吗?
蓝棠见黎浅浅情绪低落,以为她是在羡慕自己有兄长,笑着过来拉她,“这是大哥,这是二哥,以后你就跟我一样,这样喊他们吧!”
黎浅浅抿着嘴笑了下,却没有这样叫人,仍是喊凤大公子,凤二公子。
凤大公子挑了挑眉,凤二公子笑容依旧只是眼中颇为惊讶,他们两都以为,黎浅浅会顺着竿子往上爬,如蓝棠的愿喊他们大哥、二哥的,没想到这小丫头对他们的称呼依然不变。
凤二公子不禁想到大伯母的两个外甥女,还有那位修大小姐,都是一照面就迫不及待喊得亲密些,反观人家小姑娘,忍不住要感叹,亏方氏姐妹还自诩是官家千金,却不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有规矩,修大小姐就更不用说了,以为号称武林第一美女,便人人都应拜倒在她裙下吗?
所以说,娶妻当娶贤,黎浅浅年纪虽小又自幼长在乡间,但人家有个好娘亲啊!自诩官家夫人,成天端着官夫人架子的方夫人,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同她一个德性。
黎浅浅在前领路,凤大公子跟随在后,凤二公子便拉着蓝棠好生叮咛,“你啊!多跟那小丫头学学,别成天喳喳呼呼的。”
“我跟她学?”蓝棠指着自己鼻子问,“二哥,浅浅可比我小耶!”
“可人家行事比你有分寸。”
“是吗?”就为了浅浅没跟着自己叫他们大哥、二哥?
凤二公子轻笑,“你不会以为,黎教主收她为徒,就只是因为她是长孙氏的女儿吧?”
蓝棠摇头,黎浅浅的亲娘教了她很多本事,是自己想都没想过的,比如那个什么礼券,别说她了,就是大长老他们不也没想到过?听说原本抱怨会亏本的掌柜们,后来都在问,几时要再发礼券。
她不懂生意经,但能让那些掌柜们追问不休,就表示那是好东西。
“我知道她聪明。”蓝棠对此感到与有荣焉。
凤二公子拍拍她的头,对她不嫉妒小伙伴聪明,反感到骄傲的样子,很是满意,这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蓝丫头。
只是忍不住感到有点酸意,以前蓝丫头可都是对他们兄弟引以为傲的,没想到现在她眼里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蓝棠没看出凤二公子的纠结,她正如数家珍的列举黎浅浅的好,越听,凤二公子的眼神越冷,忍不住就朝黎浅浅投去两道冰冷的视线。
黎浅浅感到背后一冷,不过她没回头看,想也知道那会是谁,只是凤二公子干么要瞪她啊?
几乎是同时,凤大公子就察觉到凤二的眼神不对,但他没想到的是,前头引路的小丫头如此敏锐,几乎是跟自己同时感觉到凤二冰冷的眼神,而且小丫头竟然没回头看,硬是给忍下来了!
进了堂屋,见到黎漱和蓝海,凤家兄弟上前见礼,黎漱大大方方的受了礼,转头让谨一奉上见面礼,蓝海则是脸一板,“过来。”
他要帮兄弟两把脉,凤大公子那张脸总算有所松动,像是要求饶,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能乖乖坐下,让蓝海把脉。
蓝海的手才搭上去,脸就沉了下来,“你啊!叫你练功悠着点就是不听话,练武之人最重身体,你的身子若有所损伤,这功夫怎么练?就像打铁的风箱,若有破损,还怎么用?别以为小伤小病就不在意……”
黎漱坐在上首喝茶,黎浅浅站在他身边,听着蓝海唠叨,暗自庆幸,自己都有老实听话,照着蓝海的要求去做,蓝棠听蓝海一直念叨,终于忍不住了。
“爹啊!大哥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蓝棠满脸忧心焦急,蓝海转头看女儿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道,女大不中留啊!
“被人下药了,不过药性不大,怕是你服了一小半就停住了。”
“什么样的药?”蓝棠又问。
蓝海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死丫头老爱这么追根究底的,“春/药。”
凤大公子和凤二公子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蓝海见状心里便有底了,怕是他们出门前中了招,对方应是怕他们会如凤三一样,出门后就不再回庄,急了,想赶在他们出门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就不知,凤大公子是如何避过这一劫的?
凤二公子看了上头坐着的黎漱师徒,清了清喉咙,低声道,“出门的前一晚,有丫鬟奉大伯母之命,给大哥送了参汤,大哥不喝,那丫鬟便挤兑大哥,说他不孝,逼大哥喝,大哥无法只得喝了。”
凤大公子的脸又恢复面无表情,“正巧这时,义母跟前的丫鬟奉命给我送针线来,送参汤来的丫鬟急了,出手想夺走我手里的参碗,反被二弟拿下。”
话说到这里,不言自明。
送参汤给凤大公子的丫鬟是为方夫人所收买,参汤里放了春/药,凤二公子是拿蓝海留下的药验出来的,丫鬟自知抵赖不掉便全招了,凤大公子却不好拿这事去向义母告状,只能把那丫鬟交到义父手上,由他老人家去处理了。
“我临走前,不是留给你们一堆解药的吗?”蓝海是应凤三要求,才做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解毒丸。
“被乐悠给毁了。”凤二公子咬着牙说道。
“全部?”蓝海心疼死了!不敢置信的追问。
“全部。”凤大公子都不敢看蓝海的脸了。
蓝海揪着他,追问,“她怎么做的?怎么毁的?”要是砸破药瓶,掉到地上沾了灰,拍一拍也还能吃,小命重要啊!吃点沾了灰的药丸不会死啊!
“她把药瓶打破,药丸全落到水里化了!”
蓝海听完摇摇欲坠,凤三才从外头赶回来,刚好听到此节,不禁大怒,“她是那根筋不对啊!”
第五十九章 珠宝坊开张
第一卷初临异世专坑亲友的凤乐悠
坐在水榭里头,蓝棠正小声的和黎浅浅说凤家三兄弟的糗事,黎浅浅发现,出糗的全是凤三,被蓝棠整啦!被他两个哥哥修理啦!出彩的都是凤大公子,偶尔凤二也沾点边,凤大公子占最重,他的事情往往是一讲再讲,凤三则是讲过一遍就算,不过和兄弟们相比起来,凤二在蓝棠的话题中,占的比例实在是少之又少。
黎浅浅觉得,凤二还蛮委屈的,夹在出色的大哥和备受宠爱的弟弟之间,他这个二公子实在不好当。
早上见过礼后,黎漱就把凤家三兄弟全给请去客房,让他们兄弟仨儿自个儿聊去,你们的家务事,咱们这些外人就不掺合啦!
蓝海不放心他们兄弟三个,怕他们打起来,这是常有的事,所以他跟着去了,看完了热闹,黎漱给徒弟交代了功课,便带谨一出门去,也不知他们去那儿。
天气渐热,还是待在水榭里舒服,所以黎浅浅干脆搬到水榭来住,蓝棠也搬过来做伴,这里侍候的还是叶妈妈,不过素玉、素香两个去后,谨一索性让刘二帮忙挑两个合用的丫鬟来。
刘二傻眼,什么叫合用的丫鬟啊?不懂啊!最后便从手底下新进的人里,挑了几个女孩,瑞瑶教自创立后,就成立了隐卫,隐卫只听命于教主,刘二就隶属于其中的鸽部,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收集情资等事。
至于隐在暗处保护教主的,则是属于鹰部。
隐卫极隐密,就连四大长老也不知他们的存在,黎漱当年能击溃大长老,这些人可算是幕后功臣,蓝海也只知刘二是黎漱的人,并不知他是隐卫鸽部的人,谨一的父亲原属于鹰部,后来他退下来之后,谨一递补上来后,大长老看他总是跟着教主,便以为他是黎漱的侍从,从而想收买他,还拿谨一的家人来要挟他。
谨一的家人如今都去京城,帮鸽部做事去了。
刘二手底下这一拨人里,有七、八个女孩子,本是想安排她们进大长老家里去的,原本就已安排人了,不过因为大长老此次严重受挫,少不得拿家下人出去,被波及了几个,伤得不是很重,但为安全起见,打算把他们撤出来重新安置。
不过谨一既然提了要求,那就得先紧着小主子。
于是他便全带过来了,不过黎浅浅只点了两个,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也不把她们放院子里了,直接就让叶妈妈带着。
方妈妈还是带着素月三个,守着院子。
蓝棠则是自己一个人过来,妈妈、丫鬟全都没带,嫌烦。
叶妈妈倒是想劝,不过黎浅浅拦了她,“棠姐姐自在惯了,她什么都能自己来,就算要人帮,不还有你们三个吗?就别劝了。”
叶妈妈想了下,觉得水榭是小主子调养身体泡药浴的地方,还是别让太多人进来的好,人多手杂,要是服管,倒也还罢了,就怕蓝小姐院里那几个是不服管的。
黎浅浅是个甩手掌柜,有什么重要的,知会她一声便是,至于丫鬟、仆妇间的争斗,她一概不管,把权下放给叶妈妈,由着她去管,总归一句话,人,交给她了,怎么管就是她的事情,丫鬟们做的好,自是记着她的好,做的不好,一样都记在她身上。
叶妈妈之前在高官家做过事,看她的气度,当是主子身边的管事媳妇,让她管丫鬟仆妇,当是小事一桩,真要做不来,也不用愁,换了就是。
有黎浅浅的这个态度在,不管是新来的春江、春寿还是素月、素芷及素兰,全都老实听叶妈妈的,尤其是素兰,经历过素玉、素香被逐的事情后,她再也不敢不听素月她们的告诫,或是叶妈妈的教导,总之是乖得不得了。
反倒是蓝棠屋里的妈妈和丫鬟们,起了内斗。
黎浅浅听叶妈妈说了一耳朵,都是让她去劝劝蓝棠,好歹管一管,她很顺从民意的去了,蓝棠却道,“只要到我跟前,所有事都侍候得好好的,她们要怎么闹都由着她们去,只一条,不能把火气带到我跟前来,不然所有人统统连坐。”
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黎浅浅两手一摊,那是侍候蓝棠的人,她不管,谁也管不着。
叶妈妈只能悬着心,一边吩咐方妈妈让素月她们平常多留心一些。
因凤家兄弟到来,而激起的涟漪,随着凤大公子的离开,而渐渐恢复平静,凤二公子没有和凤大公子一起走,他留下和幼弟多处些时候,顺便等凤大公子办完事,回程经过镇江城时,再与他一道儿走。
凤三公子自此陷入苦恼中,大哥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不过更多时候是纵着他的,相形之下,二哥不只要求他文科要好,不止过得去而已,对他的武功更是要求严格,偶尔凤三熬不住了,忍不住嘲讽他二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他做到。
他二哥狠抽他一顿,才道,“你的天份比我高,我做不到的,你未必做不到,所以才这么要求你。”
这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帮我达成我的梦想的作法,差点让凤三吐血三升。
黎漱看着觉得很可乐,还不忘把徒弟也捞过来让她看戏,黎浅浅看多了凤三被二哥欺负的场面,都忍不住要为他一掬同情泪了。
日子匆匆过,就到了中秋时分,十五这天,做完了早课,黎浅浅才梳洗好,正由春江帮她擦干头发,蓝棠动作较快,头发已经烘干,由春寿帮她梳头,谨一便过来了。
“要带我们出去逛街?”黎浅浅不太敢相信的反问。
“是。”谨一笑得眼弯弯,似有什么喜事。
黎浅浅盯着他半晌,问,“表舅和姚家兄弟合伙的珠宝坊,今天开张?”
赫?谨一被吓到了,后退一步双目圆瞠,“您怎么知道?”
“简单啊!你们三天两头的出门去,也不说去那,我就猜你们大概是去谈生意,家里原有凤三在,后来又来凤二,你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便只有避出去喽!”
黎浅浅看谨一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就知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那您怎么会知道是和姚家兄弟合作?”
黎浅浅给他一个白眼,拜托喔!就只姚家兄弟上门谈合作,其他人除了探底之外,就是想招黎漱为婿,想拿黎家当他们的钱袋子,那些人打什么主意瞒得过教主吗?
虽然姚家兄弟也是想依附个靠山,不过好歹人家是有真本事的,生意原也做得火热。
“表舅想做首饰的生意,和大长老别别苗头,姚家兄弟有经验,有工匠,还会设计图样,和他们合作,是和有经验的人合作,不怕遇到难题时,不知如何应对。”
算得上是试水的好机会。
谨一笑容更深,“就是这样。”
“那他们原有的那家店是收起来了,是就用那家店,还是另开一家新店?”
“和咱们合作的是另开的新店。”
黎浅浅便道,“等我们收拾好,就过去。”
“是。”
谨一不好多待,咻地一声便离开了,春江和春寿很是镇定,倒是叶妈妈按着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那个,什么轻功?”叶妈妈问。
“嗯,叶妈妈您不舒服?”黎浅浅闻声转头,见状不由问一声。
叶妈妈扶着杌子坐下来,“没事儿,没事。”她摆摆手。
黎浅浅看她似乎很不舒服,便道,“一会就由春江和春寿跟我过去,叶妈妈好好歇一下。”
叶妈妈应下,春江和春寿有些兴奋,自进府之后,就没出府过呢!蓝棠也高兴的直笑,“你们先去帮我回去说一声,让她们给我送衣服和首饰来。”
春江应诺,又问黎浅浅,“小姐可要方妈妈给您送衣服来?”
“不必了,这边柜子里还有几件新衣没上过身呢!至于首饰,戴那个东西太累赘了。”
这个年代不像黎浅浅前世,还有专做孩子生意的,这年头给小孩子戴的首饰不多,而且小孩长得快,首饰不像衣服,可以做大一点,然后收边时先折起来,等穿不下了,把之前收的缝份放出来。
小孩用的簪子、步摇,长大后也还能当配衬用,但耳铛,项圈、戒指、手炼等物,就只能留起来当收藏,因此不是家底丰厚的人家,还真舍不得花这个钱。
当然真正有钱人家是不在乎钱的,如黎净净她们,身上的首饰头面样样不少,花样繁多不说,还镶有各色珠宝。
黎浅浅现在的首饰,大概都是四长老夫人帮她备下的,至于从大长老那里送来的,就全留在总坛里了。
“一会去了店里,请教主帮你挑些好的来戴。”蓝棠笑眯眯的帮黎浅浅把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还是别了吧!戴了满身的首饰,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你啊你!出息!”蓝棠伸手就要戳她额头,不想黎浅浅笑着脚下微动便避开了去,蓝棠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咦?你会用轻功了?”
“表舅教那么久了,我要再不会运用,怕他要气坏了!”
第六十章 凤乐悠
黎浅浅见收拾好了,便和蓝棠一起往正堂去,正堂里头,凤三兄弟两已经坐在里头喝茶,看到她们两过来,凤二便笑了,朝蓝棠招手。
“怪不得我娘要生气,原来棠儿打扮起来,还真是不输修紫宁啊!你以后就该这么打扮。”
蓝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今儿是有事,要不然天天穿这样,岂不累赘?”
“我娘她们也都天天穿这样,可没听她们喊累的。”
“那是她们习惯了,我不习惯。”
“天天穿就习惯了,小时候就不该纵着你,叫你和我们一起混,要是你和乐悠……”
“别,我可不想和凤乐悠一样。”虽是一起长大的,可说到凤乐悠,蓝棠的脸色就变了。
凤二对凤乐悠也无甚好感,因此见蓝棠脸色变了,便知自己说错了,抱歉的看她一眼,就转了话题。
凤三坐在一旁喝茶,见黎浅浅还站在门边,便朝她招手,待她走到身边,才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
黎浅浅看看他,又看看椅子,若自己不顺着他,怕他又一把将自己抱起来,黎浅浅很识时务的坐了,凤三见她听话,很满意的拍拍她的头,手上的动作非常小心,和上回的粗鲁完全不同。
哟?这熊孩子学温柔了?黎浅浅颇惊讶,呆愣愣的看着他,凤三朝她微笑,喔喔,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这熊孩子怎么可以有这么漂亮的笑容啦!黎浅浅心里暗呻/吟,脸上还是一副呆萌脸。
看在凤二眼里,就是一副甜蜜的两小无猜,我家弟弟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得赶紧跟娘说,不用担心弟弟以后娶不到老婆了!他好像自己相中人啦!只是他相中的对象好像有点……不过看起来,小丫头在弟弟面前就一副呆萌相,嗯,有戏!
想到家里的两位女性长辈,凤二觉得,还是像他娘好点,大伯母那种,他实在生受不了啊!也就大伯父扛得住!
原本以为大伯母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她姐姐和外甥女是更上层楼,说起话来总是未语先凝噎,稍不顺她们的意,就哭哭啼啼个没完,真是受不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先拐三个弯,扭扭捏捏的等人哄,哄得她开心了,才吞吞吐吐的一句三停的,把事情说出来。
凤二自认家里就数自己耐性最好,可在方家母女面前,是完全的破功。真是没见过那么会折腾的,他悄悄怀疑过,那位方大人是不是被妻女给折腾得没命的。
凤三取了桌上的果盘给黎浅浅,黎浅浅看了果盘一眼,心道,这熊孩子是想干么?
“吃,这果子很甜。”凤三看到黎浅浅那双大眼朝自己看来,笑得更加灿烂,“这红果子还只有镇江有,京城这时节想吃,还没得吃呢!”
呃,所以我天天吃,吃到都腻了啊!黎浅浅暗自腹诽,这熊孩子是不是忘了这里是镇江,不是京城啦?
不过还是吃一个好了,免得这熊孩子发作起来,她可受不了。
见黎浅浅取了一个果子去吃,凤三眉开眼笑,很是欢喜。对面坐着的凤二和站在凤二旁边的蓝棠都忍不住掩目不看,太蠢了啊!
“你说,他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
“你说什么?”蓝棠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那臭小子看上浅浅?浅浅才多大啊!真是个……”卡住了,不知怎么形容的蓝棠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凤三压根没发现他们在干么,他发现了投喂小朋友是件蛮好玩的事,难怪他爹和他娘总爱喂他吃东西,因为看小孩子专心一致吃东西,就令人心情很好啊!瞧,那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跟树上的吃食的松鼠一样,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黎浅浅完全不知自己被当松鼠了,吃完了镇江特产红果子,接过春江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手,擦了嘴,然后就捧着杯白开坐着,凤三还想喂她吃东西,都被她拒绝了。
“一会儿要出门了。”
凤三解读为要留肚子出门吃好吃的,“嗯,一会儿到街上,再请你吃好吃的。”
黎浅浅抿嘴微笑,不搭腔。
又等了一刻,才见黎漱带着谨一从外头进来,跟在他两身后的,则是蓝海和四长老。
黎浅浅眸光微闪,四长老也来了?
黎漱见他们都在,便道,“都到了,那好,咱们就这出门吧!”
四长老笑呵呵的拍拍黎浅浅的头,“小主子长高了啊!”
“有吗?”黎浅浅欣喜的跳下椅子,得到四长老肯定的答复后,方才开心的拉过蓝棠,小姐妹两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教主看得直皱眉头,张嘴想让她们两安静,可看到蓝海在侧正板着脸,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去,方才已经惹恼蓝海了,现在要是再呵斥两个小丫头,蓝海怕是要跟自己翻脸了。
算啦!就忍一忍吧!
“走了。”说完便领头走出去,经过黎浅浅身边时,不忘把徒弟拎过来,蓝棠只得和她挥挥手,转身跟着她爹去。
凤二拉着弟弟跟上去,谨一和四长老落在最后面,他们两边走边交头接耳,似是在讨论什么事情,凤二侧耳倾听了下,嘴角便翘了起来,原来南楚军又打胜仗了啊!
把来进犯的西越军打得落荒而逃,向来只会捡便宜的赵国,这回没占到便宜,还惹毛了西越,溃逃的西越军被南楚追击时,拐道赵国,狠抢了赵国边境一带的诸多城镇后,方才扬长而去。
这场仗,南楚获胜,西越虽然战败,但因抢了赵国,倒也损失不大,反倒是赵国损失惨重,这次战役本是可以避免的,便是因为赵国从中挑衅,西越着恼进犯,赵国便招同盟南楚前来协助。
还故意把西越军引到南楚境内,若是打赢了,他们没损失,还能得战利品,输了,损失的是南楚,因为战场在南楚。
也不知南楚皇帝是怎么想的。
四长老与谨一在商量的是,这次南楚大胜,西越要奉上赔礼,还要派使节前来议和,赵国这次损失惨重,只怕也会派人前来,想分一杯羹,他们正好将水搅混,好为日后要建的商道先把路打通。
只是派谁去呢?四长老是不行的,他没那口才,不过他大舅子口才倒是很溜,本来考上进士后要谋官,不过被个大官相中,要把女儿嫁给他,得知他家里已有妻小,便暗示他,将妻小除去,好娶他家女儿作妻,并保他高官厚禄。
不是所有的男人见到利益富贵就腿软的,四长老的大舅子偏是个有骨气的,老子能考上进士,还需要靠新妻的裙带关系做官?当下恭敬的把大官家的说客送走,然后叫下人把那些话传出去,也没和大官打声招呼就走了,等到大官知晓时,已经来不及了!事态严重啦!
外头已经传开,大官逼婚,令新科进士杀妻灭子,好迎娶大官女为妻,大官还保他高官厚禄咧!
闻风奏事的言官们,就似打了鸡血般鸡冻,卯起来弹劾,一时间皇帝的御案全被弹章所淹没。
当不成官,四长老的大舅子便管起自家生意来,别说,他掌理之后,生意便比以前好了许多,叫他爹娘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四长老此番来镇江,便是想为教主引见自家大舅子,不想正好遇上珠宝坊开幕,自然是要去共襄盛举啦!
镇江城东市芙蓉街,此地是专做珠宝首饰生意的,黎漱与姚家兄弟合伙的珠宝坊就位在芙蓉街的中心,当黎浅浅她们的马车抵达时,只见珠宝坊门前人潮汹涌很是热闹。
黎漱下车后,把徒弟抱下车,牵着黎浅浅的手走向珠宝坊,姚大少爷远远的就看到黎漱等人,笑着上前招呼,“你们可来了,快,里面请,我们到楼上坐。”
此时又有客到,掌柜的挤过人群,小声的向姚大少爷禀报,黎漱见状便拦了他,“你自去忙吧!我们先逛一逛。”
姚大少爷微笑颌首,“那你们自便,来的是县太爷,不好不亲去招呼。”
说完唤来一小厮,命他好生招呼教主他们,然后便离去。
“表舅不用去招呼客人吗?”因人小短腿看不到,所以黎漱干脆把徒弟抱起来,因高度加成,所以黎浅浅很轻易就看到,姚大少爷迎上一穿着端肃的中年男子,那人板着脸看来极具官威。
“不用。”教主冷着脸很酷的回答她,黎浅浅点点头,不再多话,专心看起店内的陈设和人员招呼客人的情形。
很快,她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总是好几个伙计争着去侍候某几个客人,而把其他想询问的客人晾在一边,掌柜看到了,便会点名叫人过去侍候,被点名的人不是臭着张脸,就是过去之后,口气不是很好,三言两语就把客人给气跑了。
黎漱和蓝海一起给两个小丫头挑了不少件首饰,四长老看得咋舌,凤二则和凤三咬耳朵,“瞧,不是咱们娘亲见了首饰珠宝,就失了分寸。”
凤三没好气的看哥哥一眼,“凤乐悠的生辰快到了,你给她挑生辰礼了没?”
“还送她什么生辰礼啊!”凤二咬牙,“真不知道方家母女给她灌了什么迷汤,一心一意叫我们娶她表姐妹,我们要出门,她便闹着要跟,还要带着她那两个表姐妹,她娘不答应,她连她娘都敢顶撞。”
凤三呵笑,“大伯母老叫我们要让着她,说她是女孩子,我们是男孩子就得让着姐妹,现在轮到她自己了,怎么就不肯让步了呢?”
“你傻啦?大伯母若让步,我们就得带着她和方氏女一道来找你。”
“大伯母为何不让步?还不是怕惹大伯父不高兴?”
他出门是伯父和父亲一同决定的,为的就是要让他避开方氏女,所以大伯父怎会同意凤乐悠和方氏女出门来寻他。
“前两天,京里传信来。”
“哦,说了什么?”
“大伯母被气病了,她这一病倒,凤乐悠得侍疾,谁还有心思帮她过生日?”
凤庄主夫人病倒,没办法帮女儿操持生日宴,她病了,身为女儿的凤乐悠得侍候她,也不用为生日宴备新衣和首饰了。
这让依附她的方氏姐妹很是懊恼,一年四季的衣服和首饰都有定例,只有为生辰特别准备的衣饰是另计,她们就盼着能捞笔好的,没想到竟然落空了,怎不叫人气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