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朋友之义
清晨的春风像轻灵的精灵,飞过枝桠上青葱的绿叶,滑过田里新种的嫩绿新苗,最后落到村头的小溪流上,舞出圈圈的小旋涡。
教主在林间舞了一套剑法,出了点薄汗才收功,就见刘二匆匆到来。
“见过教主。”
“嗯,都几天了,事,还没办完?"教主擦了汗接过刘二递过来的茶盏,拔拔浮沫轻抿一口。
刘二闻言冷汗直流,“回教主,那黎家人着实蛮横不讲理,和村长他们扯皮数日不休,硬说是小主子自己贪玩失足才会跌落山崖,她们家两位小姐是在救人,又说有老太太和大太太身边的两位嬷嬷能左证。”
“那村长他们又怎么说?”
“小的看村长太太很想为小主子主持公道,但村长则说,就算让害她的那两个人伏法,小主子也回不来了,倒不如以此和黎老太太作交易,为村民们换点实质的好处。”
教主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接着说。”
“村长太太和村里的婆婆妈妈们觉得就算如此,也得要让那两个姑娘生受些罪才成,村民们倒是都赞成村长,不过他们也赞同村长太太她们,害人者是该受点罪。”
教主嘲讽道,“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有好处可拿何乐而不为?那么是村长要求的条件太苛,所以黎老太婆不肯应?”
刘二苦笑,“并不是,村长的要求并不多,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所得。”每家分得十两银,岭南村才多少人,黎老太太买件首饰的钱,就绰绰有余了!
“那是怎么回事?”
“黎老太太想把黎家小院收回去,然后卖掉,只是她们找不到房地契,便指控村长他们贪财,把房地契藏起来了,叫他们拿出来。”
教主冷笑,“黎家小院不是我那已被分出去的表姐夫所有的吗?她凭什么收回去,还想卖了?”
“您忘啦!她侄女儿如今占着三太太的位置呢!”
夫死无子,家产自然是归嫡妻所有。
“他们怎么确定我表姐夫和两个外甥都死了?”
刘二摇头,他怎么会知道,“本来小的是想跟村长说,小主子还活着,可又怕您不乐意让黎府人知道,您收小主子为徒,日后那老太太会带着人巴上来。”
他家教主的性情,他不说最了解,但好歹也知一二。
一怕麻烦,二怕麻烦,三还是怕麻烦。
之所以一直容忍大长老,没处置他,便是怕麻烦,不是处置大长老很麻烦,而是处置他之后,要另麟选新的大长老很麻顉。
教主沉默不言,刘二不敢打扰他,悄声的收拾东西,教主看着他有些失望,依刘二所言确实是有麻烦,但他不该只呆呆看着事情发展,而应早些传消息给自己,由自己来定夺。
回心一想,算啦!刘二打探消息是专才,处理事情的能力差就差吧!回头让谨一敲打他去,让他遇事就赶紧传消息回来,别再傻傻待着等结果。
一声清脆的鸟鸣自黎家小院响起,刘二转过头道,“教主,村长他们已经到黎家小院了。”
“这么早?”
刘二笑了下回道,“不早了,他们已经在田里忙了好一阵啦!只是黎老太太拿房地契一事和村长他们扯皮。”
“那个三太太有回来吗?”教主阴着脸问。
刘二摇头,“那倒没有,大概是不敢回来吧!”
黎浅浅前一回受罪,便是拜她所赐,小命差点丢了,这一回拜她女儿和侄女所赐,丢了小命,她要敢回来,村长那些男人不敢拿她怎样,但村长太太那些婆婆妈妈们,肯定要狠狠的挠她一顿方解气。
“黎大太太一到,就想把女儿送回城去,顾奶娘也急着想把黎深深送走。”他顿了下道,“严家那对兄妹一知道小主子出事,就不顾严方氏拦阻,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上山找人,村里的男人们拗不过他们,便带着他们上山,只是小主子出事的地方,山壁陡峭,他们不好下去,就绕从下方爬上去,只是没找到人。”
他们当然是找不到,人都被他救走了。
“回来之后,兄妹两都不搭理严方氏,任由严方氏又故意装肚痛,都没人理她,因为如此,那女人暗地里还咒骂小主子!”
“不用管她,你继续盯着,我回去把丫头带过来。”
想要借此讨要好处?凭什么这些无关的人能借此向黎府要好处,而当事人什么都得不到,连自个儿的家都还要被不慈的祖母拿走?
“您不怕黎老太太她们缠上来?”刘二面露讶色问道。
“我是她们想缠上来,就缠得上来的吗?”开玩笑是吧?拔地而起飘然离去。
刘二呵笑,目送教主消失在远方,然后吹了声鸟呜,待听到响应方起身起个跳跃,落到黎家小院中。
黎家小院里正热闹着,黎老太太自是要护着两个孙女,纵使死掉的那个也是她的孙女,可那是庶子的庶女,她连见都没见过面,怎及得上,自小养在跟前的嫡孙女黎净净,及侄女儿生的黎深深。
说起来就荒唐,外人为她的孙女被另两个孙女害死,要向她讨公道,而做祖母的,宁可付钱也要护住这两个孙女,却又为了万全起见,想要将这座宅子给废掉,好将此事完全掩埋住。
只是把庶子分出去时,是很痛快,但已成两家人的情况下,她这嫡母在没有房地契的状况下,想要偷偷处置掉这宅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如果之前她没一时冲动,把打算嚷嚷出来,事后悄悄的往衙门重办一份房地契,然后将之卖掉,村长他们就算事后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是?
黎老太太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后悔,那天太冲动了!
大太太也后悔万分,她就不该让女儿到黎家小院来的,瞧,先是大房的名额被丈夫定给黎五娘与六娘两个庶女,现在女儿又为了三房的名额,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不对,她的女儿才不会那么心狠,肯定是那些刁民们,为了跟她们勒索才故意抹黑她的女儿,她女儿那么聪明又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堂妹的事情!
被称为刁民的岭南村民们则是对黎府上下人等,投以鄙视的眼光,“浅浅那孩子真是命苦啊!先是亲娘撒手人寰,后是‘嫡’母将她扔下,任由她自生自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有人为了什么名额逼上门来,一言不合就杀人,真是太可怕了!”
“可不是,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是好的,没想到越是好看的,心肠越是歹毒啊!”
黎老太太因着身份端着架子,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大太太有心想说什么,却被人一句,‘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害死了浅浅。’给堵住,让她张不了口。
老太太让人把黎净净和黎深深关在房里,深恐她们出来,会被村民们骂死,然而黎浅浅那些小伙伴们的攻击力不容小觑。
她们两个祸首不出门,没关系,小伙伴们发挥打带跑的能力,不是在她们两房外大声说起鬼故事,就是装鬼吓人,总之男孩子平日怎么对女孩恶作剧就怎么来,难得家长们不骂人,便是原本不想来闹腾的人全都来凑兴。
黎府的护卫和仆妇们也不是吃闲饭的,有人闹他们就赶,只是护卫和仆妇们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这大房的十三姑娘心狠哪!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还有深深姑娘,那可是和她一起生活五、六年的妹妹啊!
对自己血脉至亲,都能下手杀害,那他们这些下人呢?遇到有利害冲突的时候,是不是就该换自己倒霉了?
伪。护卫甲还常抱壸酒去和同僚们闲聊,话里不说姑娘们的不是,却是说吴丰,为了想出头,明知姑娘们行差踏错,却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实非我辈该为啊!
向着吴丰的人,自然是要出言反驳一二,伪。护卫甲也不反驳他们,只问他们,待事情告一个段落时,吴丰会是何下场?
众侍卫默。
这回十三小姐怕是难逃责罚,大太太惜女,必会把气出在下人身上,吴丰虽是奉命行事,但明知主子有错却未加劝阻,反而纵着她行事,若事成,自然无人追究他的责任,偏偏失败了,还被人当场逮个现形。
眼下大太太大概还没想到,也还没功夫来收拾他。
就有跟吴丰交好的,就想去跟吴丰打声招呼,让他赶紧跑吧!虽然黎府的月俸多,待遇不错,但为了那点银子而丢了性命?那可不值得。
伪。护卫甲扯着嘴角笑了下,“要是他跑了,大伙儿说,大太太要是怪罪下来,该谁去顶祸?”
肯定不会是伪。护卫甲和王大田两个,因为吴丰不遗余力的踩伪。护卫甲,和王大田,谁都知他们关系不好,会被大太太迁怒,而替吴丰顶罪的也就只有他们和吴丰交好的人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兄弟们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说完就走,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走了,走了!”与吴丰关系不好的几个互相招呼一声,跟着走了。
最后只留下三个与吴丰交情好的,其中一个想了想最后决定道,“还是跟他提一声吧?好歹都是一起进府的。”
另外两个也道,“总是尽个朋友之义。”
三人相偕去回房找吴丰去,却没想到吴丰已经走了,他们三人的行李被扔在床上,衣物全都被翻出来,一室凌乱,似在嘲笑他们的朋友之义!
第三十二章 鬼啊
黎浅浅跟着谨一在茶楼里用过中饭后,眼皮子就开始沉重,小朋友的生理时钟很准时,她想睡了!
茶楼里没有地方让她躺,谨一不敢让她趴在桌上睡,要是因此受寒,回头高郎中就要盯着他念叨了!茶楼的伙计见状便帮着出主意,把两张太师椅面对面摆着,铺上厚厚的椅垫权充床榻。
黎浅浅也不用谨一抱,自个儿钻着扶手的空隙爬上去,谨一连忙把她穿出来的斗篷卷成筒状充当枕头,再把自己的斗篷给她盖上,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小主子眼睛一闭睡着了。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还是真如高郎中所言,小主子受到惊吓不轻,神魂不甚稳所致?
看着小主子半晌,确定她睡熟了,他才又踱回窗边,把窗开得小小的朝外观望,蓝海怎么还没到啊?
这会儿,着急的不止谨一一个人,蓝海也很急。
被困在莲城瑞瑶教总舵的他,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出去,可恨大长老那老家伙,面也不露,只不断派人送来伤员,因凤家庄中存放着历年的江湖史,所以往来的人很多,蓝海这些年待在凤家庄,见过不少上凤家庄腾抄江湖史的侠少,这些伤员全是他见过的。
一个个都是家族或师门中的佼佼者,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些人有的送过来时,就已伤重不治,也有的人遍体鳞伤容貌已毁,还有人断手残足,就算救回来也成废人,偶有一两个幸运儿,救治后再好生休养,便能完好如初。
纵使蓝海医术过人,还是救不回那一条条宝贵的年轻生命,他的医卫再高明,对那些因伤成残的偒者,也是无能为力。
蓝海自习医以来,就不曾受到这么大的挫折和冲击,因此大长老命人来请他时,他直接就赏了一个字,滚!
来请人的管事被蓝海这一嗓子给吓得脚底打滑,旁边侍候的人看着皆低头偷笑,平常这管事仗着是大长老的亲信,总是对他们摆臭脸,没想到这位蓝先生竟然敢凶他!
管事涨红了脸,“蓝先生,您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啊!”一双绿豆眼恶狠狠的瞪着蓝海。
蓝海嗤笑一声,“老子在总坛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儿混哪!敢威胁我?大长老会为了替你出头,而怪罪于我吗?”说完随手朝管事微一弹指,那管事咬着牙不发一语的瞪着他。
“爹?”蓝棠领着几个丫鬟款款而来,管事便趁大家分心之际溜了,溜走之后,他原想往大长老处告状的,谁知肚腹一阵乱响,他只得匆匆往最近的茅房去。
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天,直到月上树梢头,他才拖着虚浮的步伐从茅房出来,勉力走回家,老娘看到他回来,直念佛,妻子却板着脸质问,“你上那儿去了?大长老派人来问了几次,你不好好当差,上哪儿混去了?你说啊!你……怎么这么臭啊!”
管事一把推开她,急急往房里冲。
大长老派人去请蓝海,等来等去等不到人,派人来问,才知那管事出言不逊,遂沉了脸让人卸了那管事的差事。
“曾祖父,还是我去请吧?”大长老的曾孙开口问道。
“不必了!那小子从小就和教主亲近,我这般把他强扣在总坛,他怕是不高兴了!你别往上凑,省得他拿你出气。”大长老有张和善的弥勒脸,笑起来眉弯嘴翘,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与他亲近,此刻他便慈爱的对曾孙笑道。
“唐哥儿,日后,你便多亲近亲近你蓝叔父的女儿。”
韩玉唐那双好看的眉微蹙,蓝叔父的女儿?那个死丫头?想到那天他们父女初到总坛,因曾祖父催着她爹去救人,她便独自一人被留在大堂上,他看她可怜,好心好意去问候一声,谁知手才搭到她肩头,立刻就被那死丫头过肩摔,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曾祖父竟还叫他去亲近那死丫头?
大老长看他一脸嫌恶,不由呵笑一声,“反正你多亲近她便是,有你的好处的。”
他这个曾孙承袭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大长老看这许多人,除了教主黎漱,凤家庄的凤大公子,就没人生得比他这曾孙更好看的了!而且教主黎漱桀骜不驯满脸戾气,凤大公子端肃古板,那及得上他这曾孙如暖暖春阳吸引人呢?
得意的捋着精心照料的美髯,大长老很是得意的笑了,不一会儿,又有仆人来报,城北又来一队人马,看样子又是受到重创,怕是又要劳烦蓝海救人了!
大长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都做过几回了,再有,不必来报我了,直接领人进总坛,送往蓝先生那儿救人便是。”说着还骂了几句废物,才放人离开。
仆人恭敬应是,退出去时,心道,之前要我们都要上报,现在又骂我们是废物!
却说蓝海父女这厢,在总坛待了这么些天,蓝棠只感觉到自己像犯人,身后这一群人,是她走到那,她们就跟到那,不让她们跟,她们要死要活哭地喊地的,彷佛她犯了什么淊天大过似的。
真真是烦死人了!
每次她来找她爹,她爹不是关在屋里给病人疗伤,就是在睡觉,好不容易逮着她爹现在有空,可是她打发不掉这些跟屁虫啊!要怎么跟她爹问话?
蓝海却已不耐烦再待下去,见女儿打发不走这些丫鬟,他索性走过去每人赏一指,把她们全定在原地,然后拉着女儿避到下风处说话。
蓝棠不是很懂教主和大长老之间的恩怨,不过知道自家爹亲是教主那边的,也就难怪他们才到莲城附近,就被人硬请到总坛来,因此她对大长老他们的印象很不好。
“你打听得如何了?”蓝海问道。
“没有用,她们防得很紧,我问什么,她们都不说,反倒一直追问我,知不知道教主在那儿,对了,她们不是一直跟着我吗?可是大长老的曾孙一出现,她们就一个个找借口溜了,很奇怪吧?”
蓝海冷笑,“那老头不安好心。”他女儿才多大啊!就这样算计她?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女儿嫁了大长老的曾孙,他就算不顾惜自己,也要为女儿考虑一二,从而转支持女婿一家。
他立刻决定,回头给女儿一些药好防身。
“选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走,你有什么要带的?”
“没有,那些东西扔了就扔了。”蓝棠很是干脆的道。
蓝海欣慰的拍拍女儿的头,“走吧!”抱着女儿旋身而起,就见他脚步轻灵,踩着和教主一样的轻功身法,避开了总坛来回巡逻的守卫,没有惊动任何人的离开了总坛。
蓝海自小就不是学武的料,不过他爹说,武功不高没关系,但逃命的功夫一定要练好,紧要关头保住小命方是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爹好厉害啊!”出了总坛,蓝海放下女儿,改牵着她的小手走在莲城的街道上,蓝棠赞叹的道。
“回头你还是跟着爹,好好学着吧!”摸摸女儿的头,蓝海长叹一声。
蓝棠笑而不应,蓝海带着她寻了家客栈,进房后便招来小二,命他帮忙备热水来,热水一来,蓝海就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团油土,抓了一小块,放在手中揉捏,然后抓了一小块放在女儿脸上,这边捏一捏,那边揉一揉,很快就让蓝棠变了样儿,他把女儿身上穿的对襟比甲翻过面,再给她穿上。
蓝棠手脚麻利的拆了自己的分肖髻,改梳双丫髻,看来显小些,蓝海也在自己脸上动了手脚,然后把外衣翻过面穿上,父女两互相替对方检查了下,然后便开了窗,蓝海先跳出去,客房窗户外头是隔壁店家的屋顶,他伸手把女儿从窗里抱出来,然后小心的走到隔壁客房,见里头没人,便撬开了窗,把女儿放进去,然后他跟着进屋,等了好半晌,就听到有人脚步飞快冲向他们适才订的客房。
“蓝先生,蓝先生,大长老请您回去,又有贵人受了重伤,等您回去救人!”擂门声很快就引来住客们的抱怨。“
蓝先生?”领头的人不为所动的让人擂门,蓝海叫女儿坐在床上,她越上被褥,然后走到门边用力打开门,并大声怒斥,“谁啊!吵什么吵,要是把我闺女儿吵醒,我要你们的命。”
话声方落,他彷佛才看清眼前的情况,“你想要谁的命啊?滚回去!”领头那人恶狠狠的对蓝海怒斥。
蓝海吶吶的退回屋里,客栈掌柜愁眉苦脸上来求情,“大爷,您到底要找谁啊?”
“瑞瑶教办事,需要跟你报备?”
“不敢,不敢,只是,大爷您有话好好说,别扰了其他客人啊!”
“我们要找这间房的客人,你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便不吵你们。”
掌柜的无法,只得取来钥匙开门,只是门才开就感觉到一股冷风迎面袭来,原来窗户洞开,屋里早就没人了。
“可恶!”领头的人气愤的转身出房时,用力的撞了掌柜一下,疼得掌柜眼泪立刻喷出来,见他们咚咚咚的大步离去,掌柜的扶着小二的手,长声哀叹,真是流年不利啊!
岭南村的夜晚很不平静,天擦黑时,村人们来报,稍早时擅自离开的吴丰,被人发现手脚俱残,躺在村口的溪边,他的包袱被人掀开扔在地上,只有衣物散落一地,所携财物皆不翼而飞,吴丰神智不清,因为他一直喊着鬼啊!
第三十三章 是人不是鬼
黎家小院因为发现了吴丰,而显得非常不平静,护卫们很自觉的加强巡逻,却是没人往吴丰面前去关心,管事让人把吴丰抬进黎家小院,将他安置在他之前住的房间,又快手快脚的去找郎中来给看诊。
黎净净姐妹不敢睡,全赖在老太太屋里,黎净净缩在她娘怀里直哆嗦,黎深深的娘没来,所以她是紧拉着黎老太太的衣襬不撒手。
若是平日,老太太还蛮喜欢孙女对她黏呼,不过现在嘛!老太太只觉腻烦
黎老太太让仆妇去熬安神汤来,一人灌一大碗下去,才让人把她们抱下去睡觉。
老太太领着儿媳、丫鬟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去探视吴丰,大太太一见那惨状立时反胃作呕,老太太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出息!滚出去。”
大太太立刻扶着蔡嬷嬷的手退出去,到了户外呼吸到冷冽的空气,胸臆间的浊气才略散了去。
而村子里头,村长家则是来了不速之客。
村长太太拖着孩子的手,指着眼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村长张大嘴瞠大眼,尽是不可置信,村长家的孩子也是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来人。
“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在外头拖久了,让人见着不太好。”谨一在旁笑道,边把教主牵着的黎浅浅,轻轻的往里推了下,门口的两个人不堵着门了,谨一便大方的跟进门。
黎浅浅脸上一直挂着笑,她还是下午见到教主时,才晓得村里的人都以为她死了!
村长太太紧盯着她,看着她走近,烛火映照,地上人影微微摇晃,“有影子,你没死?”
“嗯,我没死。是我表舅救了我。”黎浅浅仰头看教主,村长一家人也跟着看向教主,吓,这人长得真俊哪!村长的女儿忍不住脸红了,村长的儿子们却在想,能在那么高的地方救了黎浅浅,还没被人发现,这人武功真好。
村长想的则多了点,他的脸也红通通的,不过和他闺女儿不一样原因,她是羞怯,他则是羞愧,黎浅浅活得好好的,他却拿她的死,为村人向黎家谋利。
在来的路上,谨一就同她说了,初闻村长行事时,心里确实不太舒服,不过他到底不是自私为己,而是为村人福祉为之,黎浅浅看他一眼随即别开头去,松开教主的手,扑过去村长太太的怀里。
“好孩子!活着就好,有没有伤着?”村长太太一把抱住她,她的小儿子有点吃醋,然而好奇心还是站了上风,他和兄姐站在母亲身边,围观逃过一劫的黎浅浅。
那边教主已经自动找位置坐下,谨一把村长拉过来咬耳朵,村长得知教主身份后,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您,您是说,浅浅她亲娘,是,是,他表姐?”
村长都结巴了!
“嘘,这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谨一莫测高深的望着他笑,村长点头如捣蒜,“我不会跟人说。”
村长心里却在犯嘀咕,教主和黎府有亲,那和黎经时是族兄弟,怎么长孙氏嫁了他族兄,他不知道,还找人找了这么多年?找到人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运气也实在太……
“村长您是晓得,黎府是怎么欺负我们小主子母女的,甚至为了个名额就想置人于死,所以我们教主不想让他们借机缠上来。”
“可这事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吧?”村长道,瑞瑶教教主收徒一事,全南楚都知道了,到时候一公布徒弟的身份,不就人尽皆知了?有必要瞒着吗?
谨一收了笑脸,“就算如此,总要让作歹的人,受点教训吧!”
村长秒懂。
被害者命大逃过一劫,那是人家祖上积德有此福报,不代表加害者就没错,做了就是做了,就应该接受到惩罚。
所以他没再说什么,并答应不说出去。于村民来说,眼下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谨一看教主没反应,便大着胆子教村长,如何再加重力度,狠敲黎老太太一记,能教出这样心狠心辣的孙女儿来,老太太也有责任。
村长见教主他们都不介意,他们村跟黎府讨要好处,便放心下来,只是……“我们之前已同老太太说好了,不好再加条件了!”
教主闻言看他一眼,黎浅浅耳尖也听到了,也跟着转头看村长,村长太太虽不赞成丈夫所为,面对黎浅浅,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还是得为丈夫说句话,“你村长伯伯也不想拿你的事,跟黎府要钱的……”
“我懂。”虽然理解,但还是觉得不舒服,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一样不好受。
谨一笑了,“既是已经说定,那自然是不好加条件,不过,现在情况有变,那个吴丰……”
村长一悚,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免带着恐惧,“那是你们下的手?”
“我们没动手,不过进村子的时候,恰好遇上他,他看到我家小主子了。”就是动手了,也不能承认,更何况他们没动那人,不过倒是看到了动手的那三人的背影。
村长恍悟,“所以他才喊着有鬼!”可这事又和……村长明白了,“那我们要怎么提……”
“不必。”谨一打断他,“你们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要求都不用提,她们会提,只是你们别贪心,她们给什么,你们接着就是,省得节外生枝。”
村长连连点头。
“你们这就要把浅浅带走?”村长太太抱着黎浅浅问。
“是。”
“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她大一点,有自保的能力的时候吧!”教主难得开口,可把谨一吓坏了,黎浅浅抱抱村长太太,“等我长大了,再回来看你们。”
村长忙问,“那黎家小院怎么办?”
“啊!我的福星。”黎浅浅想到她的小狗狗。
“谨一。”教主不耐烦的喊道,谨一忙应诺,“是,我这就去抱福星过来。”
谨一说着就要走,黎浅浅忙喊住他,“等等,我家的房地契。”谨一听到她把房地契放在福星小窝旁的地砖下,忍不住要佩服她了。
“怪不得她们找不到,原来你把东西换地方藏了!”村长太太笑着亲黎浅浅一记。“老太太来了之后,就命人开了你家的小祠堂,进去里头搜,只是怎么都找不到,我还在奇怪,东西哪儿去了呢!”
原来村长太太知道,她娘把东西收在祠堂里?
“原本她是托我帮她收着的,可是这样不妥,还是要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才成,反正那位三太太从不进祠堂,不怕她会发现,只没想到黎老太太会来。”
还一来就想处置了小院,幸好她找不到房地契,不过也只能拖一时。
谨一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抱着小奶狗揣着房地契回来了。
“让人把那小院记到我名下,日期就登记在……去年,丫头她娘过世之前。”教主这么一交代,谨一点头,“这就让人去办。”
黎老太太是还没反应过来,而且也还没找到房地契,等村里的事告一个段落,就算找不到房地契,她也有门路让官府重开一份,到时候她要如何处置黎家小院,谁也没话说。
但若是一开始,这黎家小院就已经不在黎经时名下呢?
黎浅浅可以想象得到,那老太太知道后,大概会气得抓狂吧?
只是这么一来,严家人就不能住在黎家小院了。
“没事儿,回头我帮他们家在村里租间房子住。”村长拍着胸脯道,又问,“能让严家兄妹知道,你没事儿吗?”
黎浅浅转头看教主,教主道,“先别说,他们一家现在还住在黎家小院,要是现在告诉他们,难保不会露出痕迹来,等黎府的人走了,再跟他们说吧!”
村长点头应下,话都说完了,纵使再不舍,还是要离开。
教主抱着黎浅浅,同村长他们一拱手,随即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谨一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
村长家就在岭南村中央,家里来了人,左右邻居都听到了动静,可是都没人来探问,村长一家子觉得很奇怪,不过告诫自家儿女,千万别说出去。
隔天一早,黎老太太就派人来请了,村长和村里的男人们一出门,婆婆妈妈们就上门来,“你们家昨晚上来客人了?”
“有吗?”村长太太扬眉反问。
“没有吗?”住在左边的婆婆问,“我媳妇儿说听到你们家门响动,可探头看没看到人。”
村长太太张口欲言,忽见小儿子拉了拉自个儿的衣服,她忽地灵光一闪,怪不得昨天晚上她看黎浅浅她们三人时,就觉得好像那儿不太对,原来是她们穿的斗篷,那是全黑的,夜色里灯光昏暗,瞧不见人也正常,尤其昨日不太平静。
“我们昨儿就在猜,那个黎府的护卫头头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怎么会被人挑断了手脚,还乱嚷嚷。”
“昨儿可是第七天了!”
“什么第七天?”话才出口,村长太太就想起来了,是黎浅浅是八天前出的事,昨天刚好是第七天。
这也就难怪,昨天大家虽好奇村长家来了什么客人,却也都没人过来询问,原来如此。
黎家小院这边,村长他们一到,就有人请他们进堂屋里坐,才坐定就有人奉上茶水果点,与之前的怠慢截然不同。
村长心道,不会真如那个谨一所言吧?
不多时,老太太扶着媳妇进来,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再给村里人多少好处,另外又说要为村民建学堂请夫子,只是供应学堂一切所需,却是黎经时名下的田地产出所供。
老太太眯着眼盯着村长瞧,村长两手一摊,“我知道老太太您的意思,只是黎家小院的房地契真不在我手上。”
“那……这件事,咱们再说吧!”
村长点头起身,村民们也跟着起身,有一两个性急的已经窜到村长身边,想开口却被村长抬手制止。
“老太太,您那两位孙女犯错,您却要拿苦主父亲的田产为她们赎罪?”
第三十四章 闹太大
被人明白的点破,黎老太太也没脸再多待下去,起身就走。
边走边生气的骂那不知好歹的村长,又骂那些胡涂的村民,老太太原是盘算得好好的,觉得村长是个明白人,既一心为村民谋福利,那便投其所好,给岭南村一个学堂,对黎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
只是老太太想借此,让村民们逼村长交出黎家小院的房地契,只是没想到那村长这么精明,当场就让她下不了台。
回了房老太太火气犹未消,愤愤的跺了跺脚,“真是气死我了!”老太太气得全身直发抖,大太太见状没跟着进门,悄悄的脚底抹油溜了。
气得老太太在后头愤愤砸了个茶盏。“你看看,你看看,就这出息,怪不得把我好好的孙女儿给教歪了!”
老太太粗喘着气跌坐到窗前的罗汉椅,又嫌咯得慌,不屑的扫过屋内的陈设,觉得黎经时夫妻真是没用,置办了这么座宅子,里头的摆设却是这般简单。
浑忘了她让人压着庶子,不让他们有闲钱,能在有限的情况下,置办出这宅子和家俱已是难得,可老太太却觉得黎经时亏待了她侄女儿,“可怜她这么些年,就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
然后就想起来,是两个媳妇连手哄着自己,把侄女儿送到这乡下地方来。
老太太的思路就这样跳过来跳过去的,亏得邱嬷嬷等人早已习惯了,不然还真能被她绕昏头。
“老太太,咱们现在要怎么办?”邱嬷嬷问。
“不管了,让老大去衙门,帮老三重办宅子和田地的房地契,对了,挂名在……深深的名下吧!到底是已经分出去的了,日后她出门子,不好用公中的钱给她置办嫁妆,就拿她爹的产业给她做嫁妆吧!”
邱嬷嬷笑着恭维,“还是老太太心疼三太太母女两,只是这座宅子到底不吉利……”
不止老太太她们对黎家小院有阴影,就是邱嬷嬷等人也对这小院很有意见,她们在城里黎府一直顺风顺水,几曾遇到像这回的事,一个个遇着不顺。
老太太听了暗自点头,“记在深深名下,过段时日就脱手,省得村长他们来闹。”
“那是。”邱嬷嬷顿了下,“那您今儿应允他们的事?还有建学堂的事情?”邱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递给老太太后,就站到老太太身后,为她捏起肩头。
“学堂,他们是甭想了!至于其他的事……算啦!就便宜他们一回吧!”
其实是怕村长他们说出去,另外也怕找上吴丰的鬼来找她们。
“花钱消钱,就当买个心安!”
黎老太太当天下午就回城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很是壮观,等到人去楼空,严仑月才发现福星不见了。
严仑峰陪她一起找,严树德拄着拐杖也来帮忙,严方氏捧着肚子站在廊下,想要阻止他们,却是没人搭理她,村长夫妻正好过来,看到这情形,忙问怎么回事。
“福星,小姐的福星不见了。”严仑月扁着嘴红着眼道。
“福星啊!”村长太太叹了口气,把严仑月拉过来,帮她擦了泪,才道,“福星让浅浅接走了。”
“啊!”严仑月放声大哭,村长太太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村长无奈的看老婆一眼,小声的对严家父子道,“浅浅丫头没死,她福大命大被人救走了。”
“嘎?”严树德父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村长,村长回以肯定的点头,“真的,没骗你们。”
“那,那她怎么不回来?”严仑月眼泪还挂在脸上问,她哥已经回道,“回来干么?再接着被人害?”
“哦。”也是,严仑月紧抿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她娘。
“我们过来,是要安排你们一家的。”村长对严树德道。
严仑月握着小拳头,冲着村长嚷道。“小姐不在,我们要帮她守着家。”
“你放心,我已在村里帮你们家租了房子,这院子很快就有人过来看顾了。”
“为什么还要另外请人?”严树德不解的问。
村长和妻子对望一眼,村长太太道,“浅浅其实就是被这宅子的新主人所救。”村长太太按照谨一的交代说道,“浅浅她娘就把这宅子卖给她表弟了,她表弟事忙,直到那天才从外地回来,适巧经过看到了,就顺手救了浅浅。”
既然嫡母不慈,族姐和嫡姐心狠,又是人家表舅亲眼所见,亲手救下的,自然是不放心再把孩子送回来。
“难怪黎老太太她们找不到房地契,原来是早就卖掉了。”
“是啊!那天浅浅跟她表舅来时,就交代了,宅子是不好让你们再继续住着,免得黎老太太派人找你们麻烦,但田地还是要请你们帮忙照看着,收成就交给来照看宅子的人,他们会转交上去。”
严仑月还是不放心,“浅浅还那么小,一个人跟着她表舅,身边没个熟人,有什么事都没人可讲,村长太太你也不放心吧?让我去侍候小姐吧?”
村长太太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摇头,“她那表舅看来不好说话,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儿落脚,来接管小院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到呢!”
村长则说,“看看情况吧!等他们来接手了,我再跟他们提。现在先帮你们搬家吧!”
严树德点点头,儿女去收拾东西,村长太太留下来帮忙,村长则回村里召集人手来帮忙。
严方氏不想走,黎家小院是她住过最舒服的地方,既宽敞又温暖,环境又好,只是没人听她的,村长太太只跟严仑月兄妹说话,完全不睬她,谢家人过来时,见她抱着肚子站在屋中央,实在危险,上前将她带到旁边的屋子。
“表嫂,我不想搬。”严方氏泪涟涟,看着很可怜,不过谢家几个媳妇都不想理她,她只得抓住送她过来的谢家大嫂。
“你不搬也不行,你老实待着,免得被人撞着又动了胎气,你这胎老是不稳,你自个儿不担心,我们瞧着却心惊胆颤的,算我求你了,老实的待着,别再靠过去了,大家好心来帮忙,你不能帮忙就别在旁边添乱。”
谢家大嫂对这个表弟媳很是无奈,感觉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就连她女儿严仑月也比她要晓事,想到这里,谢家大嫂就把严仑月和自家女儿叫过来,“你就和你表妹陪着她娘,她大着肚子呢!你们看着点别让她四处走动。”
严仑月点点头和谢家表姐守着她娘,严方氏几次想跟严仑月说话,都让严仑月避开去,搞得谢家表姐很是尴尬。
却说黎浅浅那天从岭南村回来,就生病了,高郎中被请来看诊,知道怹们大晚上带着她出门,自然生气的痛骂他们一顿,厨娘更是心疼,她好不容易才把黎浅浅养得圆润点的说。
教主气死了!
“你立刻出城,沿着路往莲城找过去,我要看看他们两父女是多能磨蹭。”
要是有蓝海在,就用不着请高郎中来给浅浅看病,他就不用老被那个老头当孙子一样骂。
谨一摸摸鼻子应诺,心里也在埋怨,蓝海父女两到底是在干么啊?这么一点路,走了那么久,就是爬也早该爬到了吧?
蓝海这边因易容改换容貌,总算摆脱了大长老的人,不过他不敢大意,打扮成庄稼人,买了辆破驴车,挑了只瘦弱的驴拉车,蓝棠倒是一点都不嫌弃那只瘦弱的驴子,还给起了名,叫阿强。
要蓝海说,这只倔驴的名应该是阿犟,因为不管他怎么使唤,它都完全不理不睬,叫它向前,它偏给你绕圈,叫它绕圈,它反给你后退,搞得他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但,是,只要蓝棠驾车,它就老实听话了,真是奇哉怪哉!
因此负责赶车的是蓝棠,蓝海只在需要指路的时候,才会坐到车辕上,其他时候都躲在车里装病人,不然怎么解释,这车为何由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赶,而大人却窝在车里睡大觉?
也亏得如此,他们才能躲过大长老派出来找他们的人。
“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大长老派这么多人找你回去?”蓝棠驾着车慢慢的往南城去,适才歇脚的茶棚里,又遇上一波找蓝海的人,所以她忍不住了,一定要问个明白。
蓝海躺在车里,听着车轮吱咔作响,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他把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他大概快兜不住了。”
蓝棠又问,“他把什么事情闹得太大了?”
“你也看到了,这些天老有人受伤,要你老子出手。”
“嗯,您累坏了吧?”那么多受伤的俊杰,有的还没送到总坛就死了,有的容颜尽毁,还有的手残腿断,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们,私下都在叹息,因为其中有不少侠少颇具盛名。
蓝海冷哼,老实说,他并不同情那些人,他们会在莲城附近出事,表示他们是来出席教主的收徒大会的,为什么想成为教主的徒弟?还不是为了教主之位,为了传说中,瑞瑶教所拥有的宝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既有心一争,付出代价在所难免,只是,大长老的手段太狠,他撒出食饵引诱这些人自相残杀,就该有心理准备,事情会闹大的。
既然有心闹大,就该由大长老自己去收尾,他才不帮他收拾善后。
第三十五章 会合
谨一的运气还算不差,出了南城一路往莲城走,第三天午后,就让他发现蓝海父女了,他眼毒,大长老的人没认出他们两,他倒是一错眼就认出来了。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蓝海非常不服气,质问道。
谨一正忙着把阿犟换下,改用自己的马来拉车,听到这问题笑指蓝棠,“她一见我就笑,不是你们两,还能有谁?”
蓝棠没想到是因自己之故,不解的指着自己,“因为我笑了?”
“之前你看到多少人经过,都是绷着脸的,看到我却笑了,因为你认得我,知道我对你们父女没有威胁。”谨一拍拍蓝棠的头,蓝棠素来拿他当长辈,被拍头也没恼,反倒是她爹意见很大。
这丫头最近都不准他拍她的脑袋,却让谨一拍她的头,真是,到底谁才是她老子啊?狠狠的瞪女儿一眼,然后才跟谨一说话,谨一赶车,他就坐在边上,至于蓝棠,自然是塞在车里让她休息了。
“所以你不是看穿了我的易容术,而是因为丫头跟你笑了下?”一定要追问清楚才成。
“真没看出来,真的。”
谨一拍胸脯保证,蓝海这才转了话题。“教主这回是怎么了?竟然答应大长老收徒弟。”
和大长老硬扛了这么多年,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蓝海反应不及,自得了消息后,就一直云里雾里的瞎猜。
“教主根本就没答应大长老,大长老问了,教主没搭理他就走了,然后就传出收徒大会的事来。”谨一略带气愤的道。
蓝海挠挠头,“那这事怎么处理?”
“事情是大长老搞出来的,自然就由他来收尾。”蓝海突然觉得背后有点毛毛的。
“对了,你们父女两个为何要易容,算算行程不是早就该到了,怎么磨蹭到现在?”谨一一连串的问题,把蓝海轰出怒色来。
“最近莲城周边频出事,你们听说了吧!”见谨一点头,他才又道,“知道教主急,我们十天前就已经到莲城边上了,只是一路紧赶,有些累就想歇一下,谁知就让大长老派人请回总坛去。”
“然后我爹就从那时起,一直在给人疗伤,前天才带着我一起出来,可是大长老的人像是长了狗鼻子似的紧追不放。”
谨一点头,“前头不远有个小镇,我们上那儿去休整下。”
蓝海抓住谨一的手臂,“我们身上被人留了暗记?”
“应该是撒了香粉,这玩意儿冬天的时候就不管用了,幸而现在才初春,要是再晚上几日,就算你易了容,他们也能一抓一个准。”谨一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然后将手掌给他看,蓝海低头一闻,便忍不住开骂。
蓝棠凑上去闻了闻,没味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他们拿你祖父留下的方子,改造出来的玩意儿,将之撒在要追踪的人身上,然后用教中培养的蜜蜂进行追踪,只要在方圆五十尺内,一定能找到人。”谨一对这玩意儿很是戒慎,这些年大长老没少见这玩意儿来追踪教主,只是,追到了人,又如何?
打,打不过,压,压不下,凭白惹自个儿生气罢了!也不知这人为何如此的坚持,把一教之主拿捏在手里,他大长老就了不得了?谨一隐隐还有个想法,只想没敢对别人说,他总觉得大长老真正想要的,是坐上教主之位!只是碍于其祖上乃创教教主之奴,还曾蒙创教教主赐姓,方才不敢宣诸于口。
蓝海看着自己衣服的肩头,良久才苦笑说,“原以为自己准备得万无一失,没想到……”
“其实教主早就想把你召回来,老堂主留下的那些方子,可不能都被大长老拿去做人情。”
蓝海点头,“大长老最喜欢慷他人之慨,用别人的东西,去替他收买人心。”
谨一将车转上一条岔路,“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衣服就这扔了?”
“那他们就知道,你晓得了。还不如不动声色,把这一身衣服全都送人,让人穿着走。”
“有道理。”
说做就做。
也是蓝海没考虑周详,想说已经换了容貌,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就没想着要把衣服也换过。
进了小镇,谨一先找了家估衣铺子,给他们父女买了两身衣服应急,然后才找间客栈住下,换了衣服后,谨一将他们父女换下的衣服打包,拎着衣服骑上马,往莲城的方向,在另一处小镇,假作赶路而不知包袱掉落的粗心人,包袱落地后,随即被路边的乞儿捡走。
谨一隐在暗处,见包袱被捡仍不放心,又跟了一段,见乞丐窝的头子将包袱里的碎银取走,然后将包袱里的衣物拆分了,谨一这才安心走人。
重回小镇,蓝海父女已经车换过,给阿强另找了主人,蓝棠颇为不舍,看得蓝海直问她,“要不要把阿强留下?”
“不用了。它跟着新主人,比跟着我们要好。”蓝棠抬手拭泪。
蓝海看她难过,心略酸,“等咱们安定下来,看你要养什么,爹都让你养。”
“真的?”蓝棠有些不敢置信。
“自然是真的。”蓝海拍着胸脯保证,看着他那动作,蓝棠笑着点点头,“嗯,那好,等我们安定下来,我要养一只狗,一只猫,一对鸟儿,还有一匹马。”
“狗儿倒是不用了,小主子养了只狗儿叫福星。”谨一开门进来,正好听到蓝棠在细数以后要养的动物,便开口道。
蓝棠见他头发微湿,以为他赶路赶得急,就要去喊伙计备水让他洗漱。
“不用,我刚洗过。”连他之前穿的那身衣服都换了。
蓝海问他吃过没,见他摇头,便让女儿去喊伙计送吃食来。“你也太小心了吧?”
“不得不小心。”谨一倒杯茶一饮而尽,“大长老执念甚深。”
“你方才说小主子,是谁家的孩子?不是还没到大会,教主就已经先收徒弟了?”
谨一便把长孙氏和黎浅浅的事说了,蓝海听到长孙氏已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年幼丧母,他爹醉心医药的天地里,他是跟着教主黎漱一道儿长大的,小时候是老教主夫人照顾他们两,稍大了些,老夫人身体不好,就托长孙氏照看他们。
彼时长孙氏的继母已露出真面目,处处为难长孙氏,也亏得黎家把她接过来,不然她早就被继母搓磨死。
她把他们两个当弟弟一样照顾,后来教主要娶她,他还懊恼自己迟了一步,万万没想到,她竟从此失去踪影。
“小主子长得像她娘吗?”
“我没见过表姑娘,所以不知道。”
蓝海一愣,“怎会没见过,难道你们找到他们时,她已经……”
“是。而且那时小主子才刚逃过一劫。”
谨一交代完事儿,蓝海托着腮看着他,“教主要收她为徒,是看在表姑娘的份上?”
“不,不止,教主说,小主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只是她是早产,生得比别的孩子小,最近又三番两次的遭难。”
扳着手指头算一算,小主子最近这几个月挺不太平的!
“行啦!我知道了,回头好好的给她泡药浴就是,不过,这住的地方虽不必讲究,却得方便才成,取药方便,遇事走人方便。”
谨一笑,“这你得自个儿跟教主说去。”
“也不知教主教徒弟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家那个笨丫头也一并教了?”
“那真的得你自个儿去跟教主说,别问我。”谨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蓝棠领着伙计上菜,吃过饭之后,各自回房睡了一觉,天一亮就往南城走。
黎老太太一行人回到城里,立刻就让儿子去衙门办事,不想才去了一个时辰,就见他黑着脸回转。
“这是怎么了?”
“娘,您确定三弟那宅子的房地契真不见了?”
“是啊!怎么,衙门不让你办?”
黎大老爷抹了把脸道,“甭说了,那起子奸滑的小人,让我花大钱重办了房地契后,才跟我说,那宅子和田地早在去年时,就卖给一个叫黎漱的外乡人。”
黎漱?这名字怎么听起来点耳熟啊?
不对,去年就把宅子和田地卖掉了?“没听珍珍说啊!”老太太疑惑不已。
“唉唷!我的娘喂!表妹那身份怎么来的,别人不知,您还不知道,虽然名份上表妹是妻,她是妾,可人家之前十多年都是妻,她要背着表妹做什么,表妹看得出什么来吗?”
老太太被儿子这么一吼,便也认同了,侄女儿都能笨到被个不知来历的男人骗得**,骗得为他产下一女,长孙氏要哄骗她,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那她就想不通了,既然长孙氏没被小蒋氏欺负到,那她怎么会早早就死了呢?
见老娘纠结在完全无用的细节上,黎老大老爷几乎要疯,“娘啊!现在是研究这事的时候吗?”
哦,哦对!“确定是卖人了?不是那人偷了房地契去衙门里偷偷办的?”
“应该不是。”
这么一来,她就不能处置黎家小院了!“可恶啊!”
“娘,真的要把净净送去庵堂?”想到妻子和女儿哭得凄惨,大老爷颇感头疼,老婆年纪有了,一哭起来整张脸就不能看了,可是不看不成,女儿还在一旁哭着,满心满眼信靠着自己咧!
“她的性子且得磨一磨,这是为她好,你切不可妇人之仁。”
一个顶家撑门户的大男人被老娘评说,别妇人之仁,他还敢说别的吗?讪讪的退下去后,便去安抚她,谁知希望落空的黎净净哭闹不休,抓起屋里的东西就砸,把黎大老爷吓得够呛!
差点被羊脂白玉雕的骏马砸到头,大老爷果断退出来,深感老娘说的是,这丫头确实很需要去庵堂冷静冷静。
第三十六章 落空
黎净净被送去庵堂小住,黎深深却是好生的在黎府安享富贵,有老太太护着,三太太母女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大太太恨得不行,却是无计可施,而且老太太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老是针对她和二太太发威。
大房的庶女们日子却相对好过起来,尤其是五姑娘和六姑娘,她们不日就要往莲城去,大老爷让大太太帮她们置办新的衣饰和首饰,其他几个庶女也有,大太太气恨得不行,不能拿庶女们出气,那就让姨娘们来立规矩,把几个姨娘整得苦不堪言,往大老爷那儿告状。
大老爷本就恼大太太没把女儿教好,大太太则怨他将大房的名额给了两个庶女,夫妻两一碰面就吵成一团。
反观二房,倒是一片详和,让大老爷心羡不已,却不知二太太也是暗恨在心,二老爷是个甩手掌柜,家里事全扔给老婆管,二太太不似老太太精明,也不比大太太能干,只能和稀泥,二房到现在还没确定谁去莲城呢!
老太太催,大房也问,可二老爷不管,二太太没主意,就这么耗着呗!
可是时间不等人,总不能到时候二房没人去吧?又三房的两个名额都空着呢!谁去呢?
三太太很想为女儿争一争,不过黎净净因此事被送去庵堂,黎深深若没事状的去莲城,大太太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所以顾奶娘费尽心思劝住了小蒋氏,并道,“三房的宅子和田产都被长孙氏那贱人卖了,得的钱也不翼而飞,这府里是大太太当家,您要是和她处不好,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小蒋氏泪如雨下,“可那原就是我们深深的啊!为什么她不能去莲城啊?”她还想,如果女儿得教主相中,那她往后的日子就有靠了!
顾奶娘暗摇头,小蒋氏不甘又怎样?三房的钱财她没捞着,手里没钱连可栖身之所都没了,回娘家住?老爷和太太自是欢喜,其他人可容得下?再说那有嫁出去的女儿带着外孙女回娘家长住的?
只能待在黎府了!有老太太这姑母护着,日子想来不会太难过才是,唯一头疼的就是,要如何劝姑娘和大太太好好相处呢?经此一事,只怕大太太是要拿三房母女当眼中钉了。
最后老太太拍板定案,二房的两个名额,由年纪最大的七姑娘和十二姑娘去,至于三房的两个名额,一个给大房的八姑娘,另一个则给二房的十四姑娘,都是按年龄排下来的,大房的九姑娘等人纵是不平,却也挑不出理来,十二姑娘和十四姑娘想不到自己能去,开心的抱着她们的姨娘又叫又跳,少不得被老太太的嬷嬷训斥。
黎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莲城瑞瑶教总坛也在上演悲喜剧。
往来的商队已因日前的事故,暂停前往莲城,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对城里的百姓造成影响,但对商家来说,可就是不小的损失。
因此就有不少商家找上瑞瑶教,希望他们能出面,将在莲城附近疯狂杀人的歹徒缉捕归案,好让大家能安稳生活。
大长老面上应得痛快,转过头就沉了脸。
可恶!
可恶啊!
“曾祖,现在怎么办?”韩玉唐跟在身后小声问。
怎么办?
原本只想折掉几个堪与和玉唐相争的人,再让蓝海施救,搏个好名声,没想到事情越演越烈。
“祖父,又来伤者,来头不小。”一身着宝蓝莲花纹文士袍的男子,神色匆匆,来到大长老身边耳语。
“来头不小也没用,蓝海不在,谁去施救?”
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交好朝中勋贵的机会白白溜走?男子和韩玉唐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曾祖,不若让药堂的熊大夫出手?”韩玉唐建议道。
“他?”大长老苦笑,“他不成,他就只会抱着蓝老头留下的方子照本宣科,根本就没本事救人。”
好好的人交到他手里,他都能把人整得半死,叫他去救人?那不是救人,而是结仇了!
大长老忽地凌厉的看向韩玉唐,“是他女儿要你帮他的?”
“没有没有。”韩玉唐连忙摆手否认。
“没有就好。”大长老对熊芳姝的印象很不好,因为韩玉唐小时体弱,常往药堂去,熊芳姝仗着她爹是药堂副堂主,没少欺负韩玉唐,长大了,知道韩玉唐的身份,便处处巴结讨好他,让他在自己面前说好话,好早日让她爹由副转正。
小姑娘的那点心思,大长老岂有看不明白的,因此他极不喜韩玉唐与她往来,偏偏同在总坛,不好将两人隔开。
“赶紧再加派人手,务必要把蓝海给我找出来。”
“是。”男子应诺,临走时还顺带把韩玉唐带走。
大长老发现时,人已不见踪影。
此时的蓝海则悠哉的坐在马车里,和女儿一起看着闲书,谨一则在外头赶车,这天下晌就赶回南城,一进小宅,就看到教主黑着脸坐在院子里。
“来啦!”教主没好气的看蓝海一眼,“你带他进去给丫头看诊。”
“怎么回事?”蓝海纳闷的问。
谨一连忙扯着他往黎浅浅的屋子去,“忘了跟你说,小主子染了风寒,请来给她看病的高郎中,气得把教主当孙子骂。”
嘎?“那人还活着?”
“呵呵,活得好好的,因为你们迟迟不到,教主只得请他来给小主子看病,你不知道啊!已经挨好几回骂啦!”
蓝棠看了看黑着张俊脸的教主,朝他怯怯的笑了笑,就提脚跟上她爹,她还是跟着爹走吧!
到了黎浅浅屋里,蓝海就看到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床上,被子上还躺着只小狗狗,小娃儿听到有人进来抬头来看,乌亮的大眼睛在那张小脸上显得特别大,蓝海就只看到那双眼了!
本以为这孩子身世坎坷,应该是充满惊恐才是,没想到他只在这孩子的眼中看到好奇,其他什么都没有。
“谨一叔叔你回来了。”黎浅浅和谨一打招呼,谨一应了声,然后跟她介绍蓝海父女。“你烧退了吗?”
“嗯,早上高爷爷有来看诊,他说我好多了。”黎浅浅的声音还有点沙哑,蓝棠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
“不客气。”蓝棠一眼就喜欢上这娇娇小小的妹妹,“这是你养的狗,叫什么?”
“福星。”小孩子聊起宠物来,话匣子就关不住,蓝海给黎浅浅把了脉,又把高郎中留下的方子看过,点头道,“这郎中医术不错,就这样先喝两天再说。”
黎浅浅一听,还要喝两天苦药,脸都绿了!蓝棠看了直笑。
厨娘端了甜汤过来,得知家里又添了两口人,放下甜汤便急急出去安排房间。
人越来越多,屋子没那么多间,住不下怎么办啊?
蓝海和谨一让那两个小女孩自个儿聊天去,一起走了出来,教主斜睨了蓝海一眼,“说吧!怎么这么晚才到。”
长叹一声后,蓝海便将自家的事全说了,教主听完后,摸着下巴问,“凤家庄的人一路跟着你,想干么?”
蓝海愣了下,“他们跟着我?”
“别告诉我,你都没发现。”教主鄙夷的看他一眼道。
“我还真没发现,你是从那看出来的?”
“这个。”教主扔给他一本小册子,上书江湖名闻录。“这是什么鬼?”蓝海翻开一看,竟发现他父女二人,自出京后的事全都被记在上头。
教主笑了下,“第七页。”
蓝海急急翻到第七页,竟然是他在总坛中医治过的人名。“这不是凤家庄的江湖记史。”
“你以为凤家庄就是记史?没有出这种东西,如何维持他们整个山庄的开销,如何支应数字公子们在外的支出?”教主笑道。
可是这也太……“这江湖是谁?”
“不知道。”教主很干脆的两手一摊,“这本是这两天才出的。”
“以前没有?”
“以前没有,不过有类似的,我会猜是凤家庄搞的,是因为从你们离开京城就开始记录,除了凤家庄的人,谁会知道你们几时离京,然后就紧紧跟随?”
蓝海想了下,最后还是摇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若真有人跟着,也是我没见过的。”
“那可不一定,你不是对你的易容术很自信。”
蓝海一愣,然后怒吼,“那群小王八蛋!”
教主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人。
谨一也跟着走,“那本江湖名闻录,真是凤家庄搞出来的?”
“八成是那个凤三搞的,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大长老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被人识破了。”
江湖不乏聪明人,也许一开始大家没能看清楚,但这本名闻录,虽未把猜测写出来,却将发生的事故一条条详细列载,大家都不傻会看不出大长老的算计。
大长老这次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谨一有些担心的问,“教主,这事,咱们瑞瑶教不会被大长老牵累吧?”
教主嘴角微翘,“那是一定会的,毕竟大长老是咱们瑞瑶教的,不过影响也不大,因为大长老存了私心,他想借此为自己积攒人脉赚名声,所以他都是以私人名义,请蓝海为那些人疗伤。”
因他这点私心,蓝海就算累死,也不会被那些人感激,因为他们认为,若不是大长老开口,他不会出手帮忙,他们把这恩惠全记在大长老个人身上,而非瑞瑶教头上。
谨一愣了下,随即就抱着肚子直笑。
现在大伙儿如何感激大长老,日后就有多痛恨他!
第三十七章 难得
自蓝海父女来了之后,黎浅浅就有伴了,两个小女生带着只小狗,整天在院里撒欢。
这天,教主看着疯玩的徒弟,有点手痒,很想把徒弟抓过来练功啊!
蓝海却拦了他,说是再让她松快几天,而且小孩子跑跑跳跳,对身子骨好,有利之后练功,教主只得暂时先放下,只是见不得小徒弟净疯玩。
蓝海便让谨一陪着教主出去闲逛,“顺便看看凤家庄那些小混蛋有没有跟来。”
他觉得应该是没有,不过很难讲。
虽然他不认为凤公子会让宝贝小儿子出京来,可离京前,他听说,凤庄主夫人那位继姐,想要同凤家联姻。
凤庄主夫妻只生一女凤乐悠,另有一义子凤衍,是为大公子,凤公子则有二子,长子凤二公子凤耀,么儿凤三公子凤奕,只是人家父母没一个愿意的,偏偏这位方夫人非常的自以为是,认定了她家闺女儿是天仙下凡,只有她们挑人,凤家就得娶。
他离京时,隐约听说,那位方夫人似乎是相中他,要叫他娶自家小女儿方束彤,至于长女方束青,她似在犹豫,是要许给凤大公子,还是凤二公子,而且还想逼凤庄主夫人把独生女许给她儿子方信怀。
对此,蓝海只觉这女人脑子坏掉了,真以为她还是官家夫人,她的儿女是人中龙凤不成?她挑谁嫁女,为子挑谁娶妻,别人就都得听她的?皇帝都不敢这么干咧!
凤大公子和凤二公子且不论,单说那凤三,那就不是个任由长辈摆布的小子。
不愿娶方家女而离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出息。”教主嗤笑一声,调头就走,谨一忙追上去。
他们两一走,厨娘搓着手出来,说要去买菜,蓝海眼睛一亮,和玩疯了的女儿说了一声,便跟厨娘走,蓝棠不以为意的朝他们摆摆手,便又转回头和黎浅浅玩了。
活动了一早上,黎浅浅也累了,和蓝棠两个缩在廊下阴凉处,抱着福星和蓝棠聊天。
蓝棠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她自小长在凤家庄,可谓见多识广。
“这凤家庄是做什么的啊?”为什么能让个十岁大的女孩,知道这么多事情?不止南楚事如数家珍,就是中州大陆上其他国家的事,她都知晓。
“凤家庄的数字公子们,专门记录江湖上的大小事,江湖人喜欢乱跑,他们自然就跟着跑,他们习惯将路上遇到、看到、听到有趣的事记录下来,每旬传回凤家庄,凤庄主手底下有人负责汇整这些消息,然后抄录重要之事,存入凤家庄的记事楼里。”
抄着抄着自然要讨论一番,蓝棠是凤庄主的表外甥女,又生在庄里,和凤大公子他们一起长大,他们长大后要继承父业,从小就要学着分管庄务,蓝棠虽不用学那些事,却也跟着他们听了不少事。
黎浅浅点头,听了一堆各国的八卦,肚子有点饿了,摸摸小肚子,想到厨娘出门前曾道,她灶上蒸了笼小笼包,要是肚子饿,可以去拿来吃。
当然,这话是跟蓝棠说的,她可不敢让黎浅浅自个儿去拿。
蓝棠对黎浅浅很是照顾,在凤家庄时,她便是最小的,后来庄主夫人的姐姐带着三个孩子来投奔,他们三兄妹也比她大,而且她跟方家孩子玩不到一块儿。
至于凤乐悠,那自来就是个娇惯的,爹娘纵着,兄长让着,唯一不让她的,就是凤三,他少爷说,凭什么?她比我大呢!不应该是她让着我吗?
凤庄主对此再赞同不过,庄主夫人也不好叫小侄儿得让着自家女儿,只得隔开了他们,不让他们碰头。
所以蓝棠在凤家庄,就是跟着凤家三兄弟混,方家姐姐倒是把凤乐悠哄得好,不过只她们两处得好,方束彤跟凤乐悠就像天敌似的处不来,一见面就斗得火光四射。
而方信怀则是被方夫人拘着读书,不让他和凤家庄的人厮混。
因此蓝棠对好不容易才有的小妹妹,很是疼爱。
见她肚饿,便牵着她,往厨房去,小院的厨房就靠着左邻的墙,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隔邻传来声音。
“咦?隔壁没人在耶?”
“大概是出门去了,你们跟上去没啊?”少年的声音好耳熟啊!蓝棠微眯着眼,不自禁紧紧握住黎浅浅的手,黎浅浅被握得生疼,不过她没出声。
“三公子,咱们还要跟啊?”说话的人忍不住哀嚎,蓝先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没见瑞瑶教总坛那个管事,被他一整,先是拉得虚脱,后来连差事都没了,原本趾高气昂的一家子,现在如丧家之犬般人人喊打。
凤三轻轻的笑了下,“那管事之所以狼狈落魄,可和蓝先生无关,那是他的主子故意为之,给蓝先生招事儿!”
其他人纷纷白那问话的家话一眼,你得有多笨,才看不出来!绝口不提三公子没说,他们自个儿也捉瞎。
“对了,可查出来,小院里住着的小丫头是谁?”凤三拿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随即扔下,呸呸呸!酸死了!
便有人上前回答,“说是黎教主新收的徒弟。”
“新收的徒弟?他要收几个徒弟啊?”收徒大会闹得很大耶!连京里的王公贵族都心动,悄悄的派人过来看情况,他们是打定主意,自家孩子没入选,就想办法把黎教主收的徒弟拉拢过来。
那个韩玉唐不就是因此,才迟迟不订亲的吗?
韩宥前两年还曾派人到凤家庄探过口风,想要为韩玉唐求娶凤乐悠,结果被凤乐悠着人打出去。
想到他那位堂姐,凤三公子就觉头疼,他哥悄悄跟他说,指不定大伯母是想招大哥为婿咧!
啧!若大哥真娶了凤乐悠,凤家庄的前途堪忧!
至于他的婚事?呵呵,他今年才多年,大哥、二哥,凤乐悠的婚事都还没下文,急什么?
他不急,自有人急,凤家庄里,方章氏就正在她妹跟前哭来着,觉得都要订亲了,凤三竟然不告而别,凤庄主和凤公子却都没有任何表示,彷佛凤三只是正好出门去玩了!
凤章氏眉头微蹙,对于凤三不告而别,她也是不高兴的,毕竟方束彤是她的外甥女,但人家爹娘都不说话了,她这个隔房的伯母能说什么?再说了,这门亲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姐姐一头热,二房从未对此给过确定的答复。
凤乐悠坐在母亲身边,眉头轻扬有些得意的看着低头装哭的方束彤。
该!以为她谁啊!说要嫁,凤三就得娶?呿!这门亲事若是说给她姐的话,说不定她就帮忙撮合了,哼哼,等束青表姐嫁过门,有表姐压着,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对着来。
方束青坐在凤乐悠身边,怯生生的看着凤章氏,“姨母,您别恼,母亲她是心疼妹妹,可怜我们自没了父亲,就一直被人瞧轻,如今说个亲事,也这般不顺。”
她生得好,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很是我见犹怜,凤乐悠就坐她身边,看到她泪盈于睫,便生气的对凤章氏道:“凤三那家伙实是太混账了!表妹生得好,又是官家千金,难道配不上他吗?他不吭声就跑得不见人影,父亲和叔父、婶母也都不吭气,母亲难道就看着姨母家被父亲他们这样欺负?”
凤章氏用力的揉着额角,这女儿活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她可曾想过,被她数落的人全是她的长辈啊!要是有人把这些话传去,她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说不得回头要好好敲打侍候的人一番,凤章氏与心腹嬷嬷交换了个眼神,见嬷嬷朝她微点了头,她方定下心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管到隔房弟弟的婚事上头,象话吗?”
凤乐悠气鼓鼓的嘟着嘴,摆明了不服气,方章氏见状,忙朝小女儿使了个眼色,可惜媚眼做给瞎子看,她闺女儿正感丢脸而生气呢!她姐叫她哭,她哭不出来,她姐发狠给她涂了生姜汁,得亏凤章氏离得远没闻到。
方束青最是贴心,立刻抹泪拉着凤章氏的袖子撒娇道,“姨母别怪表妹,表妹素来心直口快,没有心机。”
凤章氏屋里的丫鬟们暗撇嘴,这位表姑娘虽说是在为凤乐悠说话,可也不忘踩她一脚,可惜凤章氏愣是没听出来。
方章氏暗咬牙根,算算时间,应该是凤庄主回房的时间了,怎么还没看到人影呢?正想着要怎么赖到妹夫回来,就见凤庄主打发仆妇回来,“庄主夫人,晴翠山庄庄主夫妻携儿女前来拜访,庄主命老奴过来通知夫人一声。”
凤章氏立时就笑了,“紫宁丫头也来了吗?”
“是。”
“快,快请。”一边领着女儿往外迎,一边吩咐人准备客院,又忙着让人备宴。
方夫人气得脸都歪了,方束彤更是直接跳起来,指着母亲和姐姐嚷道,“我就说我不要嫁凤三,你们就是不听我的,我喜欢的是凤二,凤三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没出息的,偏你们把他当宝,叫我嫁,我呸!”
方束青抬眼看她一眼,随即低头抹泪,“妹妹既有主张,往后姐姐不帮你出主意就是,你怪娘亲作啥?”
方夫人粗喘着气,指着小女儿,“冤家啊!真是冤家,打你还在肚子里,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果然,打生下来就是专来气我的。”
方束青又是劝着娘,又是哄着妹妹,好生忙碌,看得凤庄主夫人院里的下人们皆怜她夹在母妹之间甚是可怜。
方束青嘴角微翘,更加上心劝哄母妹。
被人嫌弃没出息的凤三,此刻正坐在石椅上,看着墙头上对他怒目而视的蓝棠,旁边一颗小小的脑袋,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素来对女性生物没什么好感的凤三难得的被那小家伙所吸引。
第三十八章 难办的事
不怪他对黎浅浅好奇,他身边的女人们,一个个都很喳呼,连他娘也是,蓝棠也差不多,不过她旁边那只小小的小家伙,跟在蓝棠身边半天,愣是没开口说话,只是听着蓝棠冲他开炮。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爹知道吗?你伯父知道?你哥他们知道不?”蓝棠像连珠炮似的问个没完,凤三连个眼神都不耐烦给她。
起身走到墙边,伸手就把黎浅浅给抱过来,事先完全没招呼一声。
这家伙在干么?黎浅浅瞠大眼,还没开口说话,蓝棠已经在梯子上跳脚了!“喂,喂喂,凤三,凤三你把浅浅给我抱回来,喂!喂!”
“想带她回去,就自个儿过来带回去啊!你又不是不会跳墙。”
蓝棠气结。
是,她自小就跟他们兄弟三个混,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无所不为啦!但,是,那是她十岁前的勾当了,好吗?过年后,她爹说她十岁了,不能再爬墙上房啦!不然将来嫁不到好婆家。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嫁,只想赖着她爹一辈子,要不然她要嫁出去,留她爹一个,她怕他会寂寞得哭死!而且她爹哭起来很难听,为了大家的耳朵着想,她想,还是别嫁人吧!
凤三双手架在黎浅浅的胳肢窝,他不会抱小孩,所以黎浅浅被他架得很痛苦,顺脚一踢就往他脸面招呼,蓝棠吓得尖叫,院子里凤家庄的人看傻了眼,这小丫头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竟然敢踢他们家三公子?
凤三在感觉她的脚有动作时,就把人往外架,可怜的黎浅浅人小短腿,一击落空,不过她随即低头就咬,凤三的手臂就被咬个正着。
“嘶!原来小家伙有牙啊!”凤三笑着把黎浅浅放到桌上,“你叫浅浅?”
黎浅浅睁着大眼睛看他,嗯,这人颜值极佳,只是行为讨人厌,欺负小孩子。
凤三可不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你爹娘呢?怎么这么想不开,把你交给她看顾啊?她自个儿都还得别人照料呢!”
我去!蓝棠气得跳脚,平常都是谁照料谁啊?这臭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凤三,你给我说清楚,到底都是谁照顾谁啊?”
黎浅浅看墙那头的蓝棠一眼,又转回头来看他。原来他就是凤家庄的凤三公子?她没想到才刚从蓝棠口中知道这个人,现在就见到真人了!
“大哥哥,我想回去吃饭了!我好饿啊!”黎浅浅摸摸小肚子,一副饿到没力气说话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凤三难得有耐心和小朋友交谈,不想放她走,小院里的人连同趴在墙头上的蓝棠全都看傻了!这货是谁?谁把凤三给调包了?
黎浅浅暗瘪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杰杰,“我叫黎浅浅,今年六岁,我爹和我哥哥们去打仗了,我娘死了。”
要死!凤三看到小家伙说到最后时,大眼睛里泪水已经快要溃堤,连忙抓起桌上的果子给她。
“来,吃果子。”黎浅浅正想用眼泪攻势,不想嘴巴就给塞了个果子,她嘴巴小,果子一塞连咬都没办法,想拿出来也没力气拿,只能张大嘴巴瞪着凤三。
“凤三你快把果子拿出来,浅浅要喘不过气了!”蓝棠急得不行,凤三眼见黎浅浅脸色不对,连忙把果子取出来,黎浅浅伏在桌上直喘气,吓死人啦!等手脚恢复力气后,便手脚并用爬下桌。
四周看了一圈,她便腿软的坐在地上哭了,墙太高,她爬不回去啊!而且有个熊孩子在,万一她爬到一半就被抱回来怎么办?
越想越伤心,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万能大哥罩着她,被嫡姐欺负,堂姐欺负,现在还要被个熊孩子欺负!
放声大哭的童音是很惊人的,虽然黎浅浅的肺活量不怎么好,毕竟是早产儿嘛!但童音的声线是很可怕的。
凤三就被吓到了,连忙拎起小家伙,纵身一跃把人送回去,黎浅浅只感到身子腾空而起,然后就被摆到教主常坐的石椅上,“好了,好了,把你送回来了啊!别再哭了!”凤三伸出两手食指往耳朵挠了挠,见黎浅浅闭嘴了,才拍拍她的脑袋,正想说什么,就见她脑袋上的包包头散了,头发直披泻下来,阳光下像匹上好的缎子闪闪发亮。
顺手摸了下,嗯,手感不错,再摸一下,被摸头的黎浅浅不痛快了,用力甩开他的手,张开嘴巴准备要再哭了!吓得凤二赶紧把手收回来,“行行行,怕你了,走啦!”
说完就纵身而起,越过墙头不见了。
蓝棠已经爬下梯子,过来安慰黎浅浅,“别哭,别哭,你要哭凤三就得意了。”蓝棠本想用力贬低自己的小玩伴的,但到底是个心善的小姑娘,让她抹黑小伙伴,她做不到,还帮他说了几句好话。“他就是嘴巴坏,其实人不错的,你别恼,将来我帮你跟他爹告状,叫他收拾他。”
黎浅浅那管得以后啊!只消眼前这熊孩子别再来弄她就好。
那头凤三回去后,吃过了午饭,躺到榻上歇午时,忽然想起了黎浅浅回答他的话,她说什么来着?爹和哥哥都去打仗了,娘死了!他猛地坐起来,难怪蓝棠对她那么好,同是丧母之人,才清楚知道丧母之痛!
怪不得那小家伙生气!
怎么办呢?
想到他爹惹他娘生气时,就会亲自去街上买东西回来赔罪,不定是什么,有时是一套首饰,有时则是酱肘子,还有的时候,只是摘了一朵江边的野花,他娘就喜笑颜开,不生气了。
嗯,就这么办!
翻身下床才趿上鞋子,又犯难了!那丫头喜欢什么啊?她看起来比蓝棠还小,蓝棠跟他们混惯了,要送她首饰衣服,还不如送她医术或匕首,那小丫头喜欢什么呢?
小孩子好像都爱吃糖,嗯,就买甜点和糖给她吧!
近午时,蓝海和厨娘回来了,得亏厨娘体积庞大,不然就只看到大包小包不见她。
蓝海手上不止拎着菜,还拎着鸡鸭,手里还抱着个缸,看他脸上淌着水,就知缸里大概养着活鱼,而且这鱼还挺活泼的。
爹回来了,蓝棠立刻告状,蓝海一听,凤三带着人就住在隔壁,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饭也没吃就回房躺下了,看得黎浅浅好生纳闷。
“蓝先生这是怎么了?”
“我爹他,也怂凤三,哈哈,嗯,就是这样。”蓝棠掀她老爹的底毫不留情,黎浅浅看着也是醉了!这对父女真好玩。
教主和谨一直到晚间才回来,教主一回来就先回房梳洗去了,谨一则和黎浅浅道,“事情都办好了,派去照顾宅子的人已经过去了,严家人在村里租了房,已经搬好了。”
他顿了下,终究没把严仑月想来陪她的事说出来,在他看来,严方氏脑子不清楚,就算她丈夫儿女都是明白人,可难保这个胡涂的不会又做出混账事来,还是别冒险的好。
黎浅浅点点头,又问黎净净她们,谨一手握成拳,捂在嘴前忍笑,“黎净净被送去庵堂静心,您那嫡姐倒是没挨骂也没被罚,有她娘和老太太护着,大太太想弄她,也苦无机会。”
“黎大老爷花了一笔冤枉钱,重新办了房地契后,才被告知,宅子和田地早在去年就已经卖掉了,黎老太太气坏了,质问黎三太太,房产几时被卖掉的,黎三太太是一问三不知就只会哭,黎老太太差点被她气昏过去。”
蓝海插嘴问,“那老太婆就这样放手了?”
谨一摇头,“她让黎大老爷去问买主是谁,说表姑娘不过是个妾室,没有权利做主把房产田地卖人,大老爷怕丢人不敢去,派了管事去闹。”
“然后呢?”蓝海追问。
谨一笑弯了眼,“结果被衙差打出去,交易都已经完成这么久了,他们现在跑出来闹,难道是指责衙门办事不力?”
官字两张口,教主事先就命人打点好了,衙门里当差的个个是人精儿,哪看不出来人家是冲着黎府来的,再看买家同是姓黎,便当成是黎氏家族在内斗,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踩黎府一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大概也是因为,黎府在南城日久,习惯了人人巴结他们,几时他们家上衙门办事还得拿钱开路,才会被踩得这么厉害,管事被打后,回家就跟大老爷告状,大老爷也蒙了,从来就没踢到铁板啊!
板着脸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管事去跟老太太回复,老太太也傻了,从她进门就没遇过不买账的衙差,母子两正想辙,大太太又来闹,气得大老爷恕掴大太太两巴掌。
大房的庶女和姨娘们自是额手称庆,老太太却怪儿子太冲动,眼看着就要出发去莲城了,把大太太打伤了,她怎么出门?
大太太想着要给婆婆和丈夫难看,悄悄的把消息放出去,一时间南城黎府便站到了风尖浪头上。
蓝棠听完后,拍手叫好,“该,叫他们欺负浅浅。”
教主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勾,“就先这样吧!”谨一恭敬的点点头,“等你长大了,再自己出手。”
大人总是这样哄孩子,黎浅浅不多话,乖乖点头,教主看她蔫蔫的,便问,“怎么了?玩累了?”
“没有。就是想睡觉。”黎浅浅很想把鸠占鹊巢的小蒋氏母女赶出去,好恢复她娘该有的地位,可是这事不好办啊!唉!
第三十九章 商道
第一卷初临异世
“累了就去睡吧!”把小朋友们打发走,大人好商量事儿,教主不想继续住在南城,想要另寻住所,楚岭这里环境虽好,但离莲城太近,又有黎府一家子在,他是不怕黎老太婆找上门来,但他怕黎浅浅还小应付不来。
蓝海苦笑着泄露了凤三的行踪,教主却不以为意,“我也猜到他在这附近了,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就住在隔壁。”
呵呵,他怎么不敢?他都趁咱们不在,偷偷欺负小孩子了!
凤三要知道蓝海说他偷偷欺负人,肯定要抗议,他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好不?
“还有一件事,那收徒大会,你去不?”蓝海看教主一直没动静,觉得他应该是不想出席。
“去干么?去帮他收拾残局?”啧!教主冷哼,算计他,还想他去帮忙收拾残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
“我觉得去比较好喔!”揉着眼睛的黎浅浅披着被子过来。
教主黑了脸走过去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过来。“你睡觉不睡觉,爬起来干么?”
黎浅浅看他一眼嘟嚷着,“你们讲话好大声,吵。”嗯,虽然这表舅感觉不怎么靠谱,不过窝在他怀里,有种被爹保护的感觉啊!
蓝海愣了下,他们讲话有很大声吗?
“别理她,她耳朵尖。”教主弹了下她的小耳朵,黎浅浅睁眼瞪他,不过眼皮实在很酸,瞪没两下就闭上眼,“我说真的,去比较好,你不在,大长老正把事全推你头上,让你顶锅,好人都让他做了!你多冤哪!”
“有道理。现在事情闹得太大,看情形他是难以收拾了,到时候你不在,话就随便他说了。”
教主沉吟良久,还是有点不想去,黎浅浅睁开眼皮子瞄他,“去,不止可以踩他,还能把事情撇干净,不去,你想大长老会放过抹黑你的机会吗?”
不会。
那就去吧!先把麻烦事摆平了,才好安心教徒弟。嗯,就这样办。
隔天一早谨一出门买车马,又置办了些小孩子的玩具,至于书嘛!也备上一些,在客栈休息时,让小朋友们打发时间,教主很想把这项删掉,不过蓝海说了,总不能教出个不明事理的姑娘来,他不是还寄望着,把教主之位让贤?想想看当年他爹是怎么栽培他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这事,教主的脸就黑了!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爹当初是怎么教我的!”为了训练他的耐力及内功,数九寒天把他扔到山里的瀑布下,三伏天里顶着大太阳扎马练功,教里其他的孩子白天练功,晚上就可以休息了,他不行,他要读书练字,所以说,教主后来会叛逆成性,都是被他爹逼出来的。
大长老要是知道此节,大概会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拦上一拦。
如果只有教主他们三个大人,那直接骑上马就走人,方便极了,可现在不行,有两个小丫头在,大的那个还好,自小就是身强体健的健康宝宝,小的那个风寒才刚好些,不能劳累。
所以教主只得耐着性子,看厨娘和蓝海使唤谨一,把马车布置得温暖舒适,厨娘是南城本地人,所以不跟着走,教主觉得她厨艺不错,便让谨一把她安排去南城的堂口,照旧当厨娘。
南城堂口的一众兄弟们吃了厨娘做的饭,立刻为之欢呼,无他,自打老厨子过世后,就一直没找到合用的厨子,只得大伙儿凑合着自己下厨,有时勉强能下咽,有时候完全看不出煮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吃得下去?
真叫他们一日三餐都在外头解决,舍不得花钱啊!在堂口的食堂吃饭不用花钱,食材都是教里出钱买的,有些是教众送的,或是教里田庄自家产的,不煮来吃掉,多浪费啊!
谨一带着厨娘去了堂口,打了照面后又回来,厨娘便赶着做甜点和肉脯、干粮,就怕黎浅浅路上会饿着。
黎浅浅忽然想到,凤三他们还住在隔壁,“他们会不会又跟来啊?”伸手指了指隔壁。
蓝棠笑着摇头,“他们已经先去莲城了,你忘啦!江湖那里有事,他们就往那里钻。”
黎浅浅也笑。
上车出发时,厨娘抱着她哭了一场,蓝棠看着有点鼻酸,福星灵巧的凑上去舔她的脸,这才把她逗笑了。
才转上大街,很不巧的,跟黎府的车队碰到了一块,黎府的护卫不肯相让,硬是挡着路不让人过,谨一也不在乎,驾着车滴溜的一回转,此路不通,咱们走别的路去。
谨一的技巧高明,车里的教主也不是省油的,回转走了约莫半个车身,推开半窗,手指一抖,就听闻后头乱成一团,黎浅浅和蓝棠两个巴着车窗往后看,就见有匹马仰头嘶鸣,前蹄飞扬,旁边的马儿受到惊吓,也扬蹄不安的躁动,坐在车里的黎老太太受到惊吓,喊着心口疼,旁边坐着的二太太忙唤嬷嬷们请大夫,取药来。
总之是一片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谨一把车转了条道,不多时,就绕到黎府马车前头,黎府车队前头的护卫们不知后头发生何事,只觉这辆马车从旁边插到他们前头很碍眼,可又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因为自家车队后头好像出事了。
最后只怏怏的看着人家的马车欢快的出城,紧接着又来一辆,然后是一串载货的板车,全都是从旁边的路钻出来的,几个护卫看得纳闷,大老爷坐在车里觉得不耐烦,叫人去后看看怎么回事,护卫头子就叫王大田去。
伪。护卫甲自从岭南村回来,就报了病假,这不奇怪,看过吴丰惨状后,不少人都请了病假,独独这王大田没事儿,照常上工,倒是让护卫头子大为赞赏,只是这家伙笨手笨脚的,做事不怎牢靠让人头疼。
没多久王大田捂着鼻子回来,“你怎么回事?”
“被马撞的。”他苦笑道,把情况跟护卫头子一说,护卫头子才晓得,后头乱成一锅粥啦!
得知老太太也受难,护卫头子连忙向大老爷兄弟回禀,兄弟两连忙下车去关心老娘。
而黎浅浅她们的车已经出了城,一路往莲城而去。
莲城是南楚在楚岭一地的重要城市,天盛帝国时期,曾经名为瑞瑶城的莲城,是为贤太子的封地主城,瑞瑶教创教于此,才会起名为瑞瑶教。
瑞瑶教总坛位于莲城东郊的山区,因临近教主收徒大会,总坛显得异常热闹,二长老等人也纷纷赶到,大长老带着自家儿孙迎上来,二长老何定邦瘦高个儿,脸上沟壑深遂看来就是个刻薄的。
就见他对大长老皮笑肉不笑地道,“大长老真是能者多劳啊!我等不如你啊!”
“呵呵,二长老太过谦逊,老夫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
几个长老都想拿捏住黎漱,三长老还想嫁给他咧!可惜,就没一个得逞的。
谁也料想不到,大长老会改弦易辙不逼婚啦!咱们改逼教主收徒,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搞得这么大的阵仗,为的是啥?不就是想逼教主收他曾孙为徒吗?呵呵!
这老匹夫八成是忘了,当年要逼黎漱成亲,找来当年创教教主黎定平那位红粉知己的后代,以为黎漱和他老祖宗一样?定会对齐家的女人倾心,非卿不娶?可惜,被他自个儿的孙子给破了局。
想设计黎漱和齐氏女,最后却是韩宥的孙子韩青入了局,二长老原以为,大长老会因此恼了韩青夫妻,万没料到,他们的儿子韩玉唐竟成了韩宥最疼的曾孙。
为了让他拜入教主门下,不惜这么大阵仗,搞那么一个局。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看到好机会不趁机利用一下,岂非对不起自己?
二长老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不太相信,教主真的被大长老说动收徒,在他看来,教主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要是自己做教主,肯定要比他强上数百倍。旁的不说,就看他管的几条商道,历来收益都是最多的。
他最看不惯教主的无所为,大长老的假好心,三长老的妇人之仁,还有四长老的单纯好骗,这样的人怎能胜任长老一职?
大长老转向三长老,就见他眼睛黯了黯,三长老颜秀德是位二十出头的大美人儿,一袭雪青大氅并未将她窕窈身姿遮掩,妩媚的大眼瞟向大长老身后的一名男子,那是韩素,大长老的次子,年轻时曾向老三老求娶其女被拒,至今未娶。
大长老对这门亲事一开始是乐见其成的,谁会想到,老三长老会拒婚,颜秀德还道她只愿嫁教主黎漱,害得他向来看好的儿子从此一蹶不振,真真是个祸水啊!
“不是说教主会来吗?人在哪儿?”三长老声音柔美似水,质问的话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威胁性,韩素随着她的问话为之黯然,这些多年了,她还是一到总坛就问教主,眼里从没有他这个青梅竹马。
四长老张建业不待大长老问他好,直接开口,“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吧?我先去睡一觉,娘的,赶了几天路,都快累死了!”
大长老客气一笑,指了小厮为他带路,转回来正想回答三长老的问题,人家已经不想听了,直言道,“我先回房歇息,走这一趟可累坏了!”
自有机灵的仆妇上前招呼,大长老只得又转回来看二长老。
二长老咧嘴一笑,“如何,还扛得住吗?要不要老弟弟帮忙啊?”
“不必了!二长老还是多多保重自己吧!”大长老顿了下,若有所指的笑说,“听说去年东齐国王下令,新开了条商道,专门往南楚来,不知二长老可拿下这笔买卖了?”
二长老眯着眼看着大长老良久,他为了这条商道筹备良久,谁知就差临门一脚时,被东齐官员摆了一道,后来他派人去打听,看是谁在背后卡他,不想矛头直指大长老的长子。
第四十章 吓到
二长老皮笑肉不笑的与大长老笑了笑,便随领路的仆役回了他在总坛的院落,跟着他来的,都是心腹,各自安置后,才又聚集到上房来,二长老仅有一子还早逝,只留一双儿女,这回他把他们兄妹也带过来。
心里盘算着,如果教主真收了韩玉唐为徒,那便不能厚此薄彼,也得收他孙子为徒才行,若是可以,最好连孙女也一并收入门下。
“你们两先去歇息,等用饭时再叫人去喊你们。”何威和何燕兄妹应诺,跟着乳母退下。
二长老和心腹们议事前,先对身边的一名仆妇交代,“着人去打听,韩见那家伙在不在总坛。”
仆妇领命而去。
二长老这才定下心来,与心腹们商量,如何利用这次大会,好好的赚它一笔。
等到商议妥当,大伙儿散去,仆妇这才回转。
“韩大老爷最近都不在总坛,听人说,是往章城去了。”
章城是南楚通往西越的重要城市,以前常常遭受西越军侵扰,后来南楚皇帝派威武将军领兵坐镇,情况方才好转。
韩见这个时候往章城去做啥?还是说,在散布消息,将各家来往莲城的行程散布出去,就是韩见在背后操弄的?
若真是如此,大长老应该早就安排韩见回莲城,以免被人发现内情才是,还是背后操弄这事的人,不是韩见,那会是谁?韩玉唐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大长老必不放心,让他主事,难道是韩素?
“二长老,听说最近,大长老颇为倚重韩素。”
“哦?是他那继室吹的风?”
大长老的元配只生一女,长子韩见是妾室所出,而次子韩素则是继室所生,他出生时,他的大哥都已经成亲为人父了!
韩见分管着大长老手底下泰半的生意,让二长老最恨的是,这家伙不走正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开创新局,那你守成就是,大长老手底下的生意都是老字号了,只要平稳,就不会出什么大错。
偏偏韩见是个见不得人好的,看到二长老的人屡开新铺子,便找人来使坏,不是在附近也开家一样的店来抢生意,就是让人使些不入流的手段,给人添堵找麻烦。
“倒是没想到,他竟学会新招了,呵!”利用东齐的官员来卡他的商队,真是出息了!只是,以韩见的能力来说,断不至于做事这么没分寸,眼下大长老怕是没能力收尾了。
如果这件事是韩素所为,那就说得通了!
大长老一直很看重韩素,就盼着他能继承自己的位子,奈何他因求娶不成,而自暴自弃至今,大长老的继室眼看着长子在家里,在教中越来越有份量,不免要急,闹着要丈夫分派的事情给他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韩素太久不曾正经做事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方,好像也不为过!不对,这小子好像也从来没做过事啊?他们就只一直听大长老夫妻吹嘘,这儿子有多优秀,到底没见他做过件实事啊!
“怪不得颜秀德要拒婚。”
就算教主无德无能,但好歹人家是教主啊!韩素有什么?就算要他老子挂了,要重新遴选大长老,他哥韩见也不会允他越过自己。
老三长老就颜秀德一个女儿,当时已经病重,他一走,三长老的位置就是由颜秀德接任,教主娶长老,那是佳闻,长老嫁另一长老默默无闻的儿子,那算什么?
二长老嗤笑一声,让人去盯着韩素,并让人盯着山门,看看教主何时回来。
同时间,三长老也在交代心腹去守着山门,看教主回来。
只有四长老,他是真的睡熟了。
跟着他回来的人,洗漱完吃过饭,就拿着凤家庄最近出的书刊来看,也有人拿着江湖见闻录在啃,他们识字不多,不过不影响,不懂的字跳过去,内容倒也猜对了八成。
来收食盒的小厮看到他们在看的书,不由好奇的伫足瞧了下,“小子,你识字?”
“懂一些,看到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去呗!”小厮这话立刻引发共鸣,“对对对,就是这样,不是我说啊!这凤家庄出的江湖记史还真不错,我不认识的字,他们用得少,嘿嘿,他们家出的记史,我大概能看懂九成。”
“我也是啊!”小厮遇到同类,高兴的与他们聊了起来。
熊芳姝带着提着食盒的丫鬟经过时,就听到里头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忍不住皱着眉头瞪了四长老的院子一眼。“真是吵。”
“四长老他们这一院子的粗人,自然是吵,咱们快走吧!您费尽心思才熬出来的美颜汤,可是极其珍贵,咱们快给三长老送去,别放凉了。”
熊芳姝点头,快步离开四长老的院子,往三长老的院子去。
三长老本是不愿见熊芳姝,这女孩小小年纪就心思重,若是懂得委婉一点,颜秀德还不会这么厌恶她,偏偏她心里想什么全都毫无遮掩的放在脸上,还美其名她坦坦荡荡,让三长老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只是今天熊芳姝却祭出蓝海这个话题来,让颜秀德不得不让她进来。
熊芳姝有点小聪明,用蓝海做敲门砖,进来之后,却是一直把话题绕在教主身上,然而教主已经太久不曾到总坛,所以熊芳姝所言全是颜秀德早就知道的旧闻。
颜秀德毕竟大她几岁,不好当场给她没脸,便耐着性子听她翻旧闻,就在她快要忍受不住时,熊芳姝总算说了点有用的消息。
“你是说,蓝海并不是大长老请回来的,而是教主请动他的?”那蓝海帮人疗伤就不是教主授意的?
她心思细密想得多,便暗疑这收徒大会,教主根本就没应,全是大长老拿着鸡毛当令箭搞出来的吧?可又想,若教主真没同意,依他的性子早该跳出来吐槽大长老了。
所以这真假究竟为何呢?
又,教主现在身在何处?他到底会不会出席收徒大会?
教主这会儿正悠哉的坐在溪边垂钓,边看着徒弟跟蓝棠两个追在小狗后头疯跑。
“瞧,孩子就该疯玩,哪!看看,脸色多红润。”蓝海指着黎浅浅邀功。
教主看那两个丫头一眼,随即调回视线,“盯着些,初春水边的草地怕有蛇。”
才说完,就听到蓝棠一声尖叫和福星的狂吠,倒是黎浅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她遇着事了吧?
扔下钓竿飞身过去,就见黎浅浅站在草地上不动,蓝棠在她身后,福星则挡在她前头,正朝着前方的蛇狂吠。
“真是。”教主一指过去,那条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小蛇,就这么胡里胡涂的告别了这个世界。“你傻了啊?怎么动也不动?”
“动了,它就被引过来了。”黎浅浅抱起福星,“你这傻小子,不怕被蛇咬啊!”福星似知危险已过,乖巧的舔着小主人的手背。
教主摇头,他在担心她,这丫头却只担心她的狗?
“再说你们都在啊!蓝先生医术高明,就算不慎被咬,也能及时救命。”
蓝海有点小得意的挺了挺胸,蓝棠冲过来抱住黎浅浅,“你吓死我了!”
“没事了。”谨一过来察看那条倒霉的蛇,“没毒的,它运气不好,不过倒便宜了我们,午餐有蛇肉吃了。”
蓝海自告奋勇去杀蛇,顺便取下血清和蛇胆收起来,日后好入药。
溪边有大树遮荫,还偶有野兔等小动物来喝水,也不怕人,看到福星也不悚,静静的喝完水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蓝棠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黎浅浅看了几眼就打起瞌睡了,没办法,身子骨还虚着,加之年纪小,这一路坐车又摇摇晃晃,早就想睡了,只是蓝海说,不能让她一直睡,这样晚上会睡不着,反倒对身体不好。
所以才让谨一寻了溪边休憩,让黎浅浅下车耍玩,等用过午饭再让她睡。
教主挠着头,心道幸好把蓝海找来帮忙,不然让他自己带,怕是没教主之位传下去,徒弟就先呜呼哀哉了!
他要真把黎浅浅带坏了,他表姐怕是夜里会来找他算账吧?
因为时不时要停下歇息,让小朋友们玩耍,所以当他们抵达总坛时,已是收徒大会的前一天了!
大长老接到通知,暗松口气,随即又立刻打起精神,盯着人布置一切,务求万无一失。
二长老得知教主到了,心里五味杂陈,真不想相信,教主竟真的答应了大长老的要求。
三长老晓得教主来了,连忙叫人侍候她更衣洗梳,务求要以最漂亮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四长老那里就直接多了,拉着人就往山门跑,看到教主一行人,他便扑抱过去,教主抱着黎浅浅微一闪身避了过去。
四长老大声朗笑,“阿漱的武功又见长了。”
“好说。”教主淡笑,张建业性情直爽,全心放在练武上头,武力值只在教主之下。
“你要再不来,我都快被大长老烦死了!”四长老拉着教主抱怨道,“也不知道他从那找来那么多女人,一个个浓妆艳抹动作扭捏,说句话能拐上几百个弯,看得实在累人。”
教主闻言直笑,“他该不会是想塞女人给你吧?”
“别逗了!我要真敢接,我家那只母老虎肯定二话不说就宰了我,咦咦咦?这谁啊?”
四长老这会儿才看到教主怀里抱着一只萌萌的小萝莉。“唉呀!这谁家的闺女啊?你去那儿拐的?老实说啊!人家爹娘要是找上门来,哥哥好帮你挡挡灾!”
“我家的。”教主很理直气壮的说。
四长老的下巴咔嚓一下差点弄不回来,“你家的?你几时偷生的?和谁偷生的?老实说啊!”
“你管得也太多了吧!”傲娇的别过头去,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四长老在后头迈开步伐拚命追,蓝海和女儿在后头窃笑,这四长老是不是被吓得忘了怎么用轻功了啊?
第四十一章 惊吓
看到教主抱着小娃娃,惊掉下巴的不止四长老,还有大长老一家子及三长老,至于二长老,他仅止眼睛微眯了下,并不曾放在心上。
“这是谁啊?”互相见过礼之后,大长老和善的笑问,眼里的冷光却是瞒不过人。
“我徒弟。”教主一副很欠揍的脸回道。
大长老咔巴一声,下巴真的卡住了!“教主您怎么,收徒大会还没开始呢!您怎么怎么就已经收徒了!”大长老这下慌了,这小丫头是何来历?竟然能让教主收为徒?
“这是,谁家的孩子?”大长老面上的亲善早已消失不见,起而代之的是肃冷的寒意。
“我们黎家的,你有意见?”教主冷冷的回望他,大长老被看得悚然一惊,背上都冒出冷汗来了。
“不,不是,只是,明天……”大长老低头提醒。
“哦,有人规定我不能在收徒大会前收徒弟吗?还是有人规定,我只能在明天出席大会的人当中挑徒弟?”
怎么可能!大长老摇头否认,教主便笑了,他这一笑犹如桃花开,让人目眩神迷。
三长老看得痴迷,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站在大长老身后的韩素看得着迷,还是大长老的妻子狠狠的推了儿子一把,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孩子姓黎?”二长老迟疑的问,脑子却在飞快的运转,教主和他那些叔伯们都不亲近,这孩子是那一家的?
“是啊!不是说了吗?我们黎家的孩子。”教主抱着黎浅浅不撒手,重提一回她的身份。
老实说,也确实没有错,黎经时和黎漱确实同为贤太子的后代,只是黎浅浅宁可喊他表舅,而不是按照黎府的规矩来喊他,别说她搞不清楚该喊黎漱什么叔,就是黎漱自己也闹不清,既然闹不清,索性就略过吧!
反正以后这丫头都得喊他师父,其他的称谓也就不重要了!却不知,这在黎老太太他们眼中很重要。
这会儿,三长老那双媚眼也不再盈柔似水,而是泛着冷光在教主和黎浅浅身上探索,良久,她似乎看出点什么来,教主黎漱自幼就是个美男子,只是长大后逆反成性眉宇间便带了些戾气,黎浅浅尚年幼,承袭父母的好容貌,长孙氏和黎漱是姨表姐弟,黎浅浅的五官及气韵上与黎漱有些神似,也就不足为奇。
但三长老只听黎漱说这孩子是黎家的孩子,姓黎?莫不是他的孩子?孩子的娘亲呢?是那个女人?妒火立时吞没了理智,怨妒的目光几乎让黎浅浅被烧出两个眼洞来。
黎浅浅五感灵敏,这几位长老除四长老外,全带着恶意的眼光看她,她那能感受不到呢?而三长老的目光又尤为奇特,嗯,这一位该不会是表舅的烂桃花吧?
大长老他们还想说什么,也不能堵在门上说,于是就亲自领着教主一行人,去了总坛教主居住的院落。
云停院。
因为人小短腿,被教主嫌弃了,所以一路被抱着进门的黎浅浅,借着高度很是打量了一番。
云停院是历代教主的住所,虽然从没一个教主,是老实在这里住上一整年的,但云停院并不因此而荒废。
大长老夫人在前领路,还一路详细解说着。
她每天都会亲自来这里精心打理,对此里里外外皆如数家珍,虽然丈夫没有明说,但身为枕边人的她,又怎会看不出来,丈夫的野心呢?
就算自个儿当不成,好歹也得确保自家儿孙有机会啊!
她和大长老大目标一致,但人选上有所不同,大长老原是寄望次子韩素能有出息,可惜韩素让他失望了,失落多年后,他把目标落在了韩玉唐的身上,反正都是他的儿孙。
大长老夫人则不然,韩素是她的亲儿子,韩玉唐不过是便宜曾孙,谁入住云停院,于大长老来说无差,但对她而言,却有极大的差别。
只是目前看来,不论是韩素还是韩玉唐,好像入主云停院的机会都很渺茫。
说着说着就有些恍神,教主根本不搭理她,这是他的地盘,何时需要个外人来为他介绍了!看着迎上来的仆妇和丫鬟,都先向大长老夫妇请安,教主的脸越发冷峻。
黎浅浅很能感同身受,当年和哥哥去美国游学回来,回到家,家里的佣人全被人换了,眼睛里只有她叔婶,拿着她家给的薪水,却不把雇主放眼里。
“浅浅累了,该休息了,你们可以出去了。”教主进了堂屋,径自在主位落坐,云停院里侍候的人眼都看直了!这人是谁啊?竟敢这样和大长老夫妻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大长老夫妇躬身应诺,大长老夫人交代他们要好好侍候教主云云,就加紧脚步追上丈夫,二长老笑眯眯的看他们惊掉了下巴,然后才与教主作别,领人走了。
三长老却是对着教主欲言又止,一双媚眼盈如秋波,黎浅浅就坐在教主腿上,看得再清楚不过。
“你还有事?”教主见她不走,又不说话,就杵在自己面前,不禁开口问。
三长老被他冷硬的口气吓了一跳,“教主,她……她真是黎家的孩子?”
教主觉得非常不耐烦,“她是不是我们黎家的孩子,需要跟你做交代?”
潜台词是,你谁啊?凭什么过问?
三长老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任教主待她怎么冷淡,她都依然坚定不摇,可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日破功,就因这么一句话!
令黎浅浅佩服的是,看似娇弱无比的三长老没有被打倒,虽是泪盈于睫但她硬是倔强的没让泪水落下,还极为有礼的福身告退。
四长老已经追进来,恰与她擦身而过,见她如一抹游魂般飘然而去,四长老皱着眉数落教主,“你啊!心肠也真是够硬得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对你这般倾心,你不动心也就罢了!还老对人家这么不客气,这人心啊是肉做的,你同她自小一起长大,怎么就……”教主挥手一点,四长老立时没了声音。
“蓝棠,你和浅浅两个自个儿去挑房间,挑完了,就在屋里玩儿,一会儿我让谨一把东西送进来,你们两别乱跑。”
“知道了。”蓝棠抱着福星走过来,“浅浅我们走吧。”
黎浅浅下了地,“表舅我和棠姐姐去玩了!”
“去吧!”教主拍拍她的小脑袋,看她们两个跑走,蓝海不用他开口,便认命的说,“我去看着她们两个。”
“让谨一调人过来。”蓝海嗐了一声走了,心里暗道,同谨一这悲催的相比起来,他不过是看孩子而己,谨一跑外头,怕是要跑断腿了。
四长老不待主人发话,便自动自发在下首挑了长椅坐下,张嘴欲言才想起方才被人点了穴,伸手为自己解了穴。“怎么要调人过来?这些人不合用?”
“连主子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能用?”教主闲闲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话才出口,屋里侍候的人全都抖若筛糠的跪下。
娘啊!原来这位是教主?他们又没见过,大长老夫人也没跟他们说,他们怎么知道啊?
四长老笑呵呵,“你才回来,就把人家为你精心安排的人全给踢出去,怕有人要说你不识好人心啊!”
“他们不就打着这个如意算盘的吗?”要不然这整院子的人怎会不知他要回来,见大长老夫妻领着这么多人进来,只知向大长老夫妻请安,而不曾向旁人见礼。
“他们也不是有意怠慢你的,是被人故意引导所致。”
教主闻言不禁正色看他,“你倒是长进啦!能说出这些话来,可真不容易。”
“嘿嘿嘿!是我家娘子教的。”四长老很是得意,“你也知道我家娘子聪明,来之前她就跟我说,大长老拿捏不住你,必想给你添堵,添堵的方式不过就这几种,这一招虽不高明,不过却很有效,你不信任他们挑的人,又见他们目中无你,必会将他们赶出去。”
不止教主有兴趣了,就是屋里侍候的人也听住了,四长老难掩得意,笑得眉弯眼弯的,“只要你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心有不甘,必会在外说你的不是,却会感念大长老夫人点他们进院来侍候的恩惠。”
看着那些仆妇和丫鬟眉眼微动,四长老才又笑呵呵的道,“说穿了,不过是误会一场,他们是下人,自然是上头吩咐什么做什么,上头的人没说,他们自然不知你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怠慢了你,也不是他们故意的,只要他们日后尽心尽力侍候就是。”
教主嘴角挂着浅笑,没说话,四长老顿了一下,似在回想什么,“再说,你新调过来的人,对总坛的情况,总不及他们熟悉吧?”
“你娘子说的很有道理,回去帮我向嫂子道谢。”
“嘿嘿嘿!”四长老用力点头,“我就说我老婆聪明吧!”
“既是四长老夫妇为你们说情,便留你们继续侍候,不过若让我发现不尽心,就别怪我按教规处置。”
众人齐声应诺,心里对大长老夫人不免生出怨怼来。
黎浅浅和蓝棠躲在隔壁的暖阁里偷听,蓝海抬手捂脸,这两个小家伙真是……怎么可以偷听呢?
蓝棠对着亲爹摇头,“您可别跟我说,从来没偷听人讲话过!”
蓝海当场卡壳,怎么可能啊!从小他和教主就常偷听壁角,要不怎会知道大长老和二长老的野心呢!
黎浅浅却是拉着蓝海,“蓝伯伯,我既拜了表舅为师,便是瑞瑶教的一份子,可我对瑞瑶教不是很了解,您行行好,跟我说一说吧?”
第四十二章 识不识字
教主黎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亏得黎浅浅聪明,不然就算是他表姐的女儿,也肯定教不了三天,他就放手不管了。
想从他那里挖出瑞瑶教的事来?还是算了吧!蓝海就不一样了,虽然长得雄壮威武,可他本性就有点事儿妈,就算她不问,他也会说的,但不会是现在说。
蓝海想了下,道,“等明日事毕,再好好跟你说吧!其实呢,也没什么好说的啦!”
蓝棠听了好想捂脸,她爹在说什么啊?
黎浅浅点头,“好,就明天晚上说吧!”
咦?我只说明日事毕再说,没说明晚啊!黎浅浅可没打算让他反悔,拉着蓝棠,选好了东厢的两间相邻的房间做卧房,蓝海要就近照顾女儿,也要跟她们一起住东厢,却被女儿嫌弃,“东厢三间房,我和浅浅各一间,还剩一间,正好拿来读书用,您住了,我们两上那读书去。”
“说的好像你很用功读书似的。”蓝海直接吐槽女儿,蓝棠不以为意,“您住西厢去吧!还是您要回药堂去住?”
蓝海一听直摇头,住西厢就住西厢吧!他才不想回药堂去。“要是那丫头把之前侍候我们的人送过来,怎么办啊?”只要一想到那几个痴缠不休的女子,蓝海就觉头疼。
“爹,您傻啦?”蓝棠笑嘻嘻的提醒他,“这里是教主的地盘,她熊芳姝敢伸手进来?”不怕她老子连副堂主都没得做?
也是,蓝海闻言就放心了,谨一正好带人把他们的行李送过来,小姐妹两也不用人侍候,自己拿着行李回房去,蓝海看着不放心,跟了上去,把衣服全检查了一遍,可不能再发生上回的事了!
谨一直笑,拜托,这些行李刚从车上搬下来,大长老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脚吧?再说,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趁早研究如何破解方为上策。
他环顾四周后,觉得就算要研究,也不能在总坛里,他们这里稍有动静,大长老那儿怕是立刻就知道了。
因为他家人已经被教主派去的人接出来了,这回从南城回莲城的路上,还让他趁机见了家人,知道他们都安全了,谨一的心总算是落到腔子里了,蓝海还帮他们诊了脉,得知他们都被下了********,谨一都要气疯了!幸好是慢性的,蓝海开了药,让他们连喝一个月,便能慢慢恢复正常。
黎漱安排他们住到京城的庄子去,一来大长老常年坐镇莲城,手还伸不到京城去,二来,正好让他们帮着打理庄子,并盯着京城的分舵。
瑞瑶教在京城有分舵,负责的人是二长老一派,因为二长老建立了几支商队,商队的起讫点都在京城,二长老岂容大长老插手,所以大长老虽一直想往京城发展,奈何二长老如拦路虎挡在前头呢?
让谨一的父兄盯着京城分舵,却不是为大长老,而是要盯着二长老,二长老野心不小,而且不像大长老那样,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他行事常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是近年独子过世,才稍稍收敛了些。
他儿子之所以会早死,全是因他行事太过招惹了权贵之子,那权贵是南楚皇帝之弟,虽无实权,但因与皇帝一母同胞,孙子被人欺负了,太后一个不高兴,就让人弄死了二长老他儿子。
做生意好端端的,就因为意气之争,把儿子的命给葬送了,现在看起来,二长老是收敛了,但谁能确定,他之后不会再犯?要是下回付出代价的,不再仅限于二长老的儿孙,而是瑞瑶教的教众呢?
黎漱身为教主,不得不防着点。
之前虽已着人暗中盯着,但成效不彰,他们在京城,查不出二长老最近筹建的商队为何临时中止,刘二却已从别的管道,得知是大长老长子在背后使坏,怎不叫人为他们着急呢!
只能再派人从旁协助了!
二长老以为教主一直闲闲的没啥作为,哈!怎么可能!人家做事没给他看到,他就以为人家没做事,还笑话人家,却不知道教主的人在背后,悄悄的替他收拾了多少事,后来教主嫌他太会折腾了,便令人不再替他收尾,就那么一次,他儿子就挂啦!
暗中盯梢的人都看傻了!
谨一暗将此事告知父兄,让他们小心行事,将家人送走后,谨一这回重回总坛,心境已跟从前不同,适才大长老见到他,虽觉他没把黎浅浅的事提前跟自己说一声,实在很不该,可好歹他让教主在大会前一天回到总坛了,称赞之余不免要叨念几句。
末了还跟他说,等有机会就让他见见家人,心底不免要思量,看来大长老的人很忙啊!忙到他一家老小都不见了,都没人通知他一声,不过正合谨一的心意,大长老越晚发现他家人不见了,他们才越安全。
大长老夫妇还不知,因为四长老那一席话,让云停院的下人全都对他们夫妇有了意见,大长老夫人一直等人来回报,教主把侍候的人赶出去,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隔天,大会都要开始了,还等不到教主生气赶人的消息。
大长老对此很是不悦,觉得老婆办事不力,这么一来,要怎么散布教主脾气暴躁喜怒不定的消息?
然而不管他高不高兴,收徒大会都如期举行了。
虽说是教众都有名额可出席大会,然而一般教众出席的人数却是少之又少,无它,请柬上有但书,这是大长老为了保障曾孙能顺利入选,特别定下的条件。
那便是,但凡要参选者,都至少要能书识字,如此一来,就淘汰掉一大半的人,教外人士要参选,必得先缴付一笔钱,保证会如期出席,不然人家帮你安排了食宿,人没来,损失要算谁的?
冲着宝藏,来的人不少,听到要先缴付一笔费用,大多数的人也都认了,想想若能被瑞瑶教主收为徒弟,就朝宝藏跨进一大步啦!为此先花笔小钱,也是可以接受的。
黎浅浅拿到请柬,看到那条附加条款时,不禁愕然,黎净净到底有没有仔细看过请柬啊?不过也是啦!在她打定主意要抢之前,不用在乎黎浅浅识不识字,合不合乎出席的条件,打定主意要抢名额之后,就更不必在乎她识不识字了。
黎浅浅自然不晓得,请柬一到黎府,就被黎老太太郑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就是她自己都没仔细的看过,更諻论其他人,黎净净若是晓得有这一项条件,压根就不必因为父亲把名额给了两个庶姐而气恼了!
她家的庶女都不识字啊!
因出城时,出了意外,老太太受到惊吓,大夫要她卧床静养,因此黎大老爷兄弟隔天,才带着要出席大会的女儿和侄女们同赴莲城,一路紧赶慢赶的,虽是提前抵达,但因此难得盛会,莲城所有大小客栈、酒楼,能投宿的客店,全都客满。
黎大老爷兄弟财大气粗,索性花大钱租了座宅子,把女孩们安置好,两兄弟便一起闲逛去了,莲城好玩的、能玩的地方比之南城只多不少,两兄弟如鱼得水玩得可起劲了!三天下来就收获了不少狗肉朋友,及两名清倌儿和五六个名妓。
直到瑞瑶教总坛报到,却被拦于门外,他们都还不知此事,在门外生气的大声叫嚷,后来有个管事嫌他们吵,一把抢过他们的请柬,指着那项条件,叫他们自个儿看清楚。
旁边等着要进总坛的人忍不住窃笑,在两兄弟看来就是在嘲笑他们。
“你们家的姑娘虽有资格参加大会,可惜,她们不识字。”
黎二老爷忙塞了个荷包过去,管事捏了捏荷包,面露可惜的推回去,“我要是通融,放她们进去,回头要是露了馅,你帮我扛责?”
管事说什么都不放行,黎大老爷一行人只得铩羽而归。
总坛上下都很忙碌,唯一显得清闲的,便只有云停院了,教主一早陪着黎浅浅用饭,然后派了功课给她,差点把黎浅浅的下巴惊掉了!真是太稀奇了!他竟然会派功课给她!
功课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确实有点小难。
原来是叫她描红,让黎浅浅写字,很简单的一件事嘛!但是,用毛笔,呵呵这就为难人了!她是科技宅,用数字笔写字,她ok啊!但是叫她拿着真毛笔写字,别逗了吧!
然而这个年代别说数字笔,连计算机都没有,能跟长辈闹着不写吗?当然不行,那就写吧!亏得她才六岁,又是自小和亲娘住在乡下,说没拿过毛笔写字,也没人会怀疑,所以当她把一张纸全涂成了墨团,也没人笑她。
蓝海不愧是教主特地找回来的奶爸,教孩子特别有耐心,尤其这孩子比他家的皮猴还乖,人还聪明,教起来特别有成就感啊!
瞧,才一上午,就直竖分明啦!黎浅浅嘴又甜,三两下就把蓝奶爸哄得找不着北啦!
蓝棠一旁看着暗暗佩服,不过叫她照办,她是做不来的。
教主和谨一他们没回来用饭,四长老倒是跑来蹭饭吃,听说是因为他昨晚喝酒喝多了,今天一早爬不起来,直到近午才起床,嚷着肚子饿,下人们为难的说,因为来参加大会的人多,大厨房的人很忙,大长老还把他院里的厨子全拨过去,可还是忙不过来,怕是没空招呼他。
四长老一听脸都绿了,后来听说云停院小厨房有煮吃的,便冲过来蹭饭。
云停院虽有小厨房,却没有厨娘,中饭是蓝海父女亲自下厨做的。
四长老边吃边问黎浅浅,“你怎么没跟你师父去参加大会?”
“表舅说,他先去看大长老要怎么玩,晚点再带我去。”
想也知道,来参加大会的人这么多,就算要考较人,一天也考较不完,大概得耗个四、五天吧!就不知教主会考较他们什么,考较完了之后,他真会将通过考验的人收入门下吗?
第四十三章 考较
瑞瑶教总坛占地甚广,几乎是占一整座山头,此山原名已无人知,只晓得此地便是瑞瑶教总坛所在,总坛山门就建于山脚下,拾阶而上,约莫行三百余阶,就来到一处广场,收徒大会就广场正面的重檐歇山顶建筑里举行。
广场的两侧植满花木,走近一瞧,才发现左侧的花木好像是座迷宫,右侧则是借用了江南园林的造景,潺潺流水曲折婉转,奇山巍峨,花草扶疏,甚是宜人。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关心这些,大伙儿只在意,到底谁会雀屏中选,成为黎漱的徒弟。
蓝海带着黎浅浅和蓝棠两个出来消食,四长老自然是紧紧跟随,他家长子正在议亲,女儿今年及笄,次子十二,小儿子十一岁,他和妻子及三个儿子,都是性情直爽的,偏生女儿是个娇滴滴的,嗓门稍微大一点,都能把她给吓哭,所以四长老看到蓝棠便直说好,再看小一点的黎浅浅,嘴巴甜脾气好,想想看,能不被教主冷脸吓到的小孩能有几个?
至少他家四个孩子都不包含在内,别说女儿了,就是儿子们小时候,也没才被教主吓哭。
蓝棠虽没被吓哭,不过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怕教主的,只有黎浅浅,他愣是没看出来,她对教主有害怕之意。
对四长老的疑问,蓝海便黎浅浅第一次看到教主的反应跟他说,四长老不信,“怎么可能有孩子不会被他吓住的?”
“谨一说了,那还是大晚上咧!要不黎漱怎么会收她为徒?”蓝海觉得,也许这才是黎漱收徒的主因。
四长老想想好像有点道理啊!
“要去逛逛吗?”四长老带点恶趣味的指向广场左侧的迷宫。
黎浅浅看一眼就摇头,手指向广场正前方的建筑。“我比较想进去瞧瞧。”
“那里是宁和堂。”说是堂,给黎浅浅的感觉却像皇宫里的宫殿。
其实总坛曾是贤太子的离宫,他原是储君,后来被废后封王,封地上他最大,把建于此地的离宫给儿子,没人会说话,就是黎定平的兄长贤王世子也不曾有过异议。
在贤太子那位残暴的弟弟登基之后,曾想借此罗织罪名,然贤太子已将此地记在次子名下,黎定平立刻就命人封山,说要改建,皇帝正想继续出招,奈何朝中已然不稳,他已无力寻瑞瑶教的麻烦。
而后南楚建朝后,皇帝也一度想找麻烦,不过被一众大臣劝住,比起才建朝不久的南楚,已屹立莲城近百年的瑞瑶教根基实较南楚皇室还稳固,便是因此,才能保留了广场上正殿的原样。
只是不再称宁和殿,而改为宁和堂。
蓝海小声的和黎浅浅介绍这宁和堂的典故,黎浅浅点点头,牵着蓝棠的手,紧跟在蓝海之后,进入宁和堂。
宁和堂里是无隔开的敞间,殿门大开,可以看见人们分成好几处,每一处正中都有两人在比试。
不说是收徒吗?难道是已学过别家武学的人,还能拜入黎漱门下?他们原先的师父没有异议?
黎浅浅小声的在蓝海耳边问,蓝海笑了下正要回答,怀中一空,转头一看,黎浅浅已被四长老抱走。
难得的是,大嗓门的四长老压低嗓门正在对黎浅浅解说。
“一般来说,已拜师习武,是不能再拜别人为师,不是有句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但若是家传武艺呢?反正,只要有利可图,多的是话能圆过去的。”
他顿了下看向场中,“就不知这样的考较,是大长老提出的,还是教主提议的。”
“你觉得,我表舅会去为这事烦心?”
不会,那就是大长老提出的了!其实要他说,想要教主收他曾孙为徒,直接开口就是,搞那么大的阵仗,还弄那么多人来,真以为他家曾孙那么出色,这些人全是来给他曾孙当陪衬的?就算他想,这些人肯吗?
他能懂大长老为子孙计的心思,但,为此就能坑害别人?
“大长老……嗐!”终究是说不出啊!
黎浅浅看他一眼,“蓝先生之前被强留在总坛,为那些赶赴莲城途中,遭人攻击重伤的人疗伤。”
四长老隐约听人提起过,只是不知详情,现在听黎浅浅说了,灵光一闪便将两者联想到一块儿。
“你是说……”
“表舅说,大长老闹得太大了。”她笑眯眯的看着四长老,“表舅就是来帮大长老收拾残局的。”
四长老看着黎浅浅的笑脸,脑中忽然忆起一张和她相似的笑脸,一样的小狐狸脸啊!“你长得真像你表舅小时候。”
那时候黎漱也曾爱笑爱玩,使起坏来的笑脸就像只刚偷吃鸡蛋的小狐狸。
黎浅浅回以一笑。
因为人多,蓝海怕女儿人小被人挤踏到,便如四长老抱着黎浅浅一样,把女儿抱在怀里,因此蓝棠可以看见黎浅浅的笑脸,她忍不住靠在老爹耳边,“浅浅和教主真像。”
蓝海闻言也瞄了一眼,“当然像,他娘和浅浅的外祖母是双生女。”
那就难怪了!
然人很多,但已分成数组来进行考较武功,速度倒也挺快的,天擦黑时,已经全部考较完毕。
被淘汰下来的人,其实也不愁前途。
自有武林世家家主或招为婿,或结儿女亲家,或招揽入府,反正在人前出头,总不至空手而回就是。
不少家主带着儿女前来,除了盼着儿女能得黎教主青眼外,就想在这次大会上,能为儿女挑个合适的对象。
武林人士娶媳嫁女,素来不拘身份,并不讲究门当户对,要不然也就不会有比武招亲的事出现了!
同习文考科举一样,学武能有成就的,其实真如凤毛麟角,若自家一直没能出现俊才,引入新血方是上策。
每三年的武林大会,之所以会人潮汹涌,便是为此而来。
瑞瑶教的收徒大会则是个意外,加上两道门坎,等于为他们作了筛选,因此来参加大会的人不少,他们的亲友团人更多。
大长老宣布了成绩后,没有入选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说是要等最后结果出炉,至于当晚有几家结成亲家,有几人订了亲,那就不得而知了!
教主没等大长老宣布,就先行离开,临走时还特地走到四长老身边,把黎浅浅接了回来。“不是叫你乖乖待着,跑这儿来干么?”
“我好奇啊!”黎浅浅理直气壮的道。
“好奇啥?走啦!”说完带头走出宁和堂,谨一和四长老紧跟在后,蓝海抱着女儿自也不落后的跟上去,临走还听到后头有人在问,“那个冰块脸是谁啊?”
“你竟然不知道?”
“你知道?”
“当然,呃,小哥,方才抱着一个女娃娃出去,长得好俊的那个男人是谁?”
被拦下的小厮挠挠头,“那位,我们教主啊!”
“什么?”眼冒红心的少女们扼腕,要是早知道那一位就是教主,她们就拚了!
“我还以为那个老胖子是你们教主咧!”扼腕少女一抱怨道。
“哦,那位是我们大长老。”小厮笑笑,心想,你们要来之前,都没先打听一下吗?我们大长老今年高寿,教主贵庚?
“他抱的小姑娘,是他女儿吗?”已经为人妇的少妇好奇问,那小女孩生得好漂亮!若能把教主的女儿娶回家当媳妇也不错啊!
小厮的笑都僵了,“我们教主还没成亲呢!”至于那小女孩,谁知道是那个啊!
回到云停院的教主,把黎浅浅放下,便脱下外袍练起拳法来,教主练得兴起浑然忘我,黎浅浅看得入迷,也不知道躲,差点被他的拳风扫到,还是四长老动作快,一个箭步就把黎浅浅放到庑廊下的美人靠,让她站在那里看教主练拳,自己则回身扑到教主面前,抬手就往他门面扫去,教主提手挡了回去,另一手则往他胸前招呼,两人一来一往过起招来。
两个仆妇见状,忙进屋搬来桌椅,让蓝海他们坐在廊下观看,蓝海见她们机灵,朝她们笑了下,“先去备热水,先让她们梳洗更衣,等教主他们过完招,也要沐浴更衣。”
仆妇领命,飞快去了,不多时便回转,道是准备好了,蓝海便让她们侍候黎浅浅和蓝棠去更衣,在蓝奶爸的镇压下,两个小朋友再不甘愿也只能乖乖从命。
两个仆妇领她们去浴间,本想要亲手侍候,却都被拒绝了,蓝棠的理由是,她不习惯人家侍候,黎浅浅则道,“我娘说要自己洗澡。”
嗯,人家娘亲都这么说了,她们做下人的能反驳说不行吗?但到底不放心,便守在外头以备不时之需。
熊芳姝送过来的俏丫鬟一步三摇的,想要进去侍候,被仆妇们挡了,“小姐们不喜欢人在旁侍候,几位姐姐们别为难我们了!”
严格说来,云停院的仆妇和丫鬟一般要比其他地方侍候的要高一等,但因她们虽在云停院当差,却和教主没有情份,不似熊芳姝派来的这几个,都是她娘精心栽培的。
虽然只是副药堂主夫人的心腹,但丫鬟们自视甚高,这会儿被她们瞧不上的仆妇阻拦,甚为气恼。
娇气一跺脚,娇嗔道,“哼,以为我们想侍候那两个野丫头啊!我呸!”
“咱们还是去侍候教主吧?”
“也是。”
把教主侍候好了,说不定还能捞个姨娘当当呢!
于是几个人便寻教主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黎浅浅泡在浴盆时,被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吓得差点滑到浴盆里去,慌张的穿上衣物,披着湿发就跑出来,把仆妇们吓得不轻,连忙拿厚布巾把她的头发包住,又拿另一条布巾包住她,将她送回房去。
黎浅浅转头就看到蓝棠,与她相同待遇被抱回房。
想要问方才发生何事,两仆妇皆是摇头不答。
第四十四章 砸痛脚
长驻总坛的只有大长老一家,教主与其他长老很少回总坛,长年累月下来,大长老一家子都有点占山为王的味道,底下侍候的人便有些以大长老家奴自居而不自知。
中州大陆自天盛帝国覆灭之后,又经战火洗礼,诸强近几十年才陆续建朝,独南楚莲城一带,自始至终都不曾被战火波及,一来地处偏远,二来楚岭一带农产不丰,土地也比不得中原肥沃,可说除了有些别地方也有产出的药材外,并无特地之处。
也就因此,大长老家保留了不少世家豪族的作派,譬如说,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以及内宅争权夺利也是时有耳闻,其实不止女眷们斗得厉害,就是下人间也是闹得很凶,已婚的仆妇争管事娘子之位,要卡有油水的位置,丫鬟们也是互相踩踏,心大的,便往主子的床上爬,盼着能被收房抬姨娘。
韩见的姨娘便是众有心丫鬟效法的对象,韩宥的元配是莲城世族之女,挟带庞大嫁妆进门,却一直没传出好消息,韩宥的母亲尚在,见状便急了,又是给儿子貌美丫鬟,又带媳妇四处求子。
正经媳妇没怀孕,自小侍候韩宥的丫鬟黄梅却传出好消息,韩宥的妻子只得含泪将她开脸抬举为姨娘。
有喜之后才开脸,那是因为她是背着主母跟主子好上,怀孕之后才说出来,黄梅的运气很好,一举得男生下了韩见,因她诞育庶长子有功,韩宥的妻子宁委屈自己,都不敢怠慢她,不然韩宥之母就是一通臭骂,好不容易成亲六年方传出好消息,本盼着生儿子,好反转局势,没想到生了个女儿。
韩宥的元配生产后,就一直体弱多病,韩宥之母做主,交当家大权交给黄梅掌管,内宅渐由她完全掌控,韩见成亲后,嫡长女韩芝及笄,由黄梅做主将她嫁给一守城门的小官为妻。
黄梅还去往主母面前邀功,耀武扬威之际,还不忘狠狠戳了主母一记,她原筹谋着要把女儿嫁回娘家去的,没想到她身边的人早就被黄梅收买,从一开始她的人就不曾回去同她兄嫂提及此事,韩宥的元配是被气死的。
大长老得知后,只是罚黄梅禁足一个月,期满后,家仍归她管着。
直到继室进门产下韩素,才把黄梅的气焰给打下去。
可那有什么用?韩素一事无成,连老婆都没有,只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看看他大哥,别说嫡子女了,连孙子都在相看媳妇了!
有大长老一家做标竿,总坛里不少丫鬟皆想效法黄梅,奈何能让她们看上眼的对象并不多。
熊家虽与大长老一家极为亲近,但熊夫人对内宅的掌控,可比大长老夫人要强得多,至少在熊家,不曾出现过如黄梅这般的妾室,她教出来的丫鬟,虽是奔着姨娘的位置,目标却不是熊副堂主,而是总坛其他有地位的男人。
熊夫人的目的是安插人手在这些人的内宅,一来可以帮她相公吹吹枕头风,必要的时候帮上一把,二来便是让她多些消息来源。
走江湖的男人有的时候还是蛮传统的,妻子就是要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他们出门在外时,也需要人侍奉,便是这些通房丫鬟及姨娘们跟着去侍候,见多了世面,回传给熊夫人的消息自然也就不少,熊夫人因此帮丈夫立了不少功劳。
尝到了甜头,便再也停不了手,年年都要买新丫鬟回来,好生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瞧,今儿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只可惜!遇上了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教主,一口气折掉了她小半年的心血啊!看到被送回来的丫鬟们,熊夫人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谨一也坏,他让云停院里的粗使婆子把人用板车拉回来,去时娇滴滴的可人儿,回来时,被堆在板车上模样凄惨。
偏偏婆子们说话还挺刻薄的,“熊夫人哪!教主说了,咱们瑞瑶教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您这几个丫鬟不懂规矩,忐不知羞的,咱们教里容不得这样的下人,所以命婆子们给您送回来了。”
虽是晚间,但就在门前这样大声嚷嚷,附近住的都是药堂里当差的人家,听到动静,虽不曾开门出来探询,可全都悄悄的关注着。
熊副堂主原不明所以,待听到婆子们的话,想到前几日,妻子曾送人去侍候蓝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气得满脸通红。
婆子们放下板车就走了,熊副堂主忙让人把那几个丫鬟弄进去,回过头看到妻子脸色忽青忽白很是难看,不禁冷声怒道,“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熊夫人这才跟着丈夫转回,可那一幕已经被附近的人家看在眼中,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乏热爱八卦的人,很快,消息就在总坛传开了。
大长老夫人得知后,不免和心腹讨论,“她还真敢,我都不敢明着安插人到教主身边去呢!”
“夫人,这教主正值当年,却这样对待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您说,他是不是,有,有问题啊?”
心腹嬷嬷其实很早就这么想,只是一直不敢说出口。
大长老夫人愣了下,却是不怎么惊讶,因为她也曾这么猜测过。“别胡说。”
“可是……教主年纪老大了,还不肯娶妻生子。”
“兴许人家只是不愿让我们知道罢了,你没看,他这回还带个了个丫头回来,还说是黎家的孩子。”
大长老夫人是很希望,黎浅浅便是教主的私生女,如此一来,三长老还能坚持着要嫁教主吗?
她对三长老实有说不出的恨意,要不是因为她,她好好的儿子怎会自暴自弃至今未娶?虽然她已有曾孙辈,但那些人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抱儿子生的孙子、孙女。
那女人要是早早嫁人,她儿子也好趁早死心,偏偏她不嫁,还扬言要嫁教主!教主要是愿意娶她,会拖上这么多年不肯成亲吗?如果教主没成亲却有私生女,她就不信三长老还想嫁给教主。
三长老听闻云停院的婆子推了板车,送人去给熊副堂主,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因为昨天受到的打击有点大,因此她今天根本就没出门。
得知熊夫人送了丫鬟去侍候教主,心里极为不痛快,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上了,还光明正大的行抢了!
“让人去查教主回到莲城之前的行踪,还有,让人盯着熊家,尤其是熊夫人。”三长老眸中闪过冷光,令身边侍候的丫鬟不禁微微轻颤。
“我总觉得那孩子和教主生得好像。”
丫鬟们不敢搭话,三长老也没想她们回答,只是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黎浅浅从仆妇那里问不到答案,最后是看到有人拉板车进来,抬了几个人上去,才悄悄和蓝棠猜测,可能是几个没长眼的丫鬟,惹毛了教主。
黎漱沐浴更衣后,依然冷着张脸,不过黎浅浅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表舅大人在生气,于是她一晚上都很乖,就怕教主把怒火延烧到她身上。
用过饭后,黎漱看看她,然后对蓝海道,“我今天一直在想,不能只收丫头一个徒弟,得帮她收几个师弟才行。”
“你确定要传给她?”
“当然。”教主斩钉截铁道。
蓝海想了下道,“也不是不成,不过,那些人都是冲着教主之位来的,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与教主之位无缘,会不会把气出在她身上?”
黎浅浅装作很认真在描红,其实小耳朵拉得长长的。
“自然一开始就要讲明白,今天,有几个小家伙不错的。”
有世家子,也有父母在教中当差的,他们的表现也许不是很突出,但人品都不错,教主并不是一直待在原地不动,他常到处走动,因此看到许多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武林世家的小姐,在大会里表现得落落大方端庄大气,私下却是再小气记仇不过,打不过人转身就让人去使坏,也有看似软弱好欺的,出了宁和堂便挺直了腰杆,只因家中长辈交代,要输给自家堂兄弟,或师兄弟们。
宁和堂里,大长老出题考较的是应选者的武艺,宁和堂外,教主考较的是人品。
“那到时候,要怎么教?”
“丫头是大师姐,我相信依她的资质和能力,绝对比他们强。”
蓝海只要问明白,“他们不用我带吧?”
“不用,不用,你只要帮我带丫头就好,那几个年纪都比丫头大,让谨一带着就好。”
蓝海一听忍不住要为谨一一掬同情之泪啊!他只要带小丫头一个就好,反正要养女儿嘛!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没什么差别。
但谨一至少要带好几个孩子啊!看来谨一比他更适合奶爹这职务啊!
“你只是想帮丫头寻些助力,既如此不如让谨一收他们为徒,会更适合些。”
“那倒不必,既是为我办收徒大会,总是要收几个徒弟,才能堵住他的嘴,要是一个都不选,岂不正合他意,好将他那曾孙塞给我做徒弟?”
今日韩玉唐也有下场考较,他的武功不弱,但为人有些人云亦云,性子也有些软弱,尤其是对熊芳姝言听计从,没有自己的判断力,熊家送来的丫鬟能登堂入室,就是因韩玉唐从旁协助之故。
第四十五章 贵人
因考较成绩已晓,通过考较的人总算放松了点,可又想到,还得过黎教主那一关,又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没通过考较的人及其家人们,有等着想看最后谁被教主收为徒,心里边叨念着,老天保佑啊!咱那死对头家的儿子就是个歪瓜劣枣,他要都能被选上了,咱家的儿子选不上,回去岂不被街坊邻居给笑死!
也有的想,我家孩子这么优秀,都选不上,我倒要看看,被选上的人究竟是比我家孩子强在那儿?
当然,也有存心想看热闹的。
总坛前山客院里头,众人都等着看结果。
而总坛药堂客房里,却又是另一副景象了!
来赴会而被攻击的大概都住这儿了,有的主子重伤而亡,护送的人便在此守着主子的遗体,等家里派人来,若受伤较重的,自然是在此疗养,伤势轻的,参加完考较后,仍是回到此处休息。
熊副堂主医术虽不高明,但御下还是有一套,将此地安排得很好,大长老也不时来此安抚,所以不论是伤者还是他们护卫,对大长老和熊副堂主都深表感激。
大长老领着韩玉唐探视过他们,要步出药堂大门时,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唤心腹过来,交代数语,心腹便领命而去,韩玉唐好奇的看着那人离开,嘴角翕翕,似有话想说。
“想问什么?”
韩玉唐摇摇头腼腆一笑,大长老摸摸他的头,微微叹气,不多时,心腹即转回,凑到大长老身边回话。
“这么严重?熊副堂主没派人给他疗伤?”
心腹有口难言,大长老看他的样子也猜到了,这烂泥扶不上墙,他自个儿没本事,就算有心抬举也抬不起来啊!
“没被人看穿吗?”
“亏得他会装,装得有模有样的,贵人身边的侍从都没看穿,皆以为是贵人原就伤重之故,所以并不曾闹开来。”
大长老长叹一声,小声抱怨,“都怪蓝海,也怪那些人办事不力。”
没把蓝海看牢,让他跑了不说,说什么一定不会把人跟丢,结果呢?害他派出一大堆人手,被耍得团团转。
大长老一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真正的权贵不会让自家的孩子走这么一趟,因此来莲城赴会的,层级最高的官家子弟,不过是知府家的儿孙,谁会想到平亲王世子特地从京城跑来?
这些受伤的人,有几家是真被仇家盯上,也有本就互相看不顺眼,路上碰巧遇上了,血气方刚少年人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其他的嘛!就全是大长老授意,命韩素带人攻击的。
所以他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及时救助,对谁下狠手,对谁轻轻放过,大长老心里有谱,有些人家里是硬骨头,拉拢不过来,那便直接毁了他们的最出众的孩子,有些人态度模棱两可,便下手轻点,再施恩于人,谈合作就轻松多了。
而平亲王世子会来莲城,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韩素那时都回来了,因此他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治,而且究竟是谁下的手,至今还不得而知,
亲王世子啊!是他有心想攀结,也苦无门路结识的贵人哪!这么难得的机会,就因蓝海而害他失之交臂!真是可恨!
“让人去请蓝海来给贵人疗伤。”
蓝海来不来是一回事,他有没有派人去请,又是另一回事,若这一位当真伤重不治死了!平亲王要是究责,他可不想扛这个责任,蓝海若来把人治好了,那自然偕大欢喜,要是没把人治好,就把熊副堂主扔出去扛责,蓝海若不来,不管人好没好,责任就都推给蓝海。
大长老很愉快的决定了,命人去请蓝海。
蓝海奶爸正在给两个小丫头说故事,这是应黎浅浅的要求,跟她说瑞瑶教的事情,蓝海想了想,黎浅浅怕便是下一任教主,对自家事,怎能不了解呢?指望教主自个儿说?那比等太阳打西边出来更加不可能,还是自己说吧!
又,既然要说,便把女儿也拎过来一起听,所以他这会儿正忙着呢!
听到大长老派人来请蓝海,教主和谨一也一起过来了,得知有贵人伤重,要请蓝海过去救人,三个大男人互相交换了一眼。
这贵人是谁,他们三人心里都有数。
大长老自认把总坛管得如铁桶一般牢固,却不知在他们眼中其实漏洞百出,教主他们还没回到总坛,刘二便已经把总坛的情况摸清,大长老以为除亲信外,总坛中无人知晓贵人身份,却不知教主他们还没进总坛,就已晓得平亲王世子在莲城附近出事,人被大长老人的带回总坛了。
“拖到现在才请你去,怕情况不乐观。”教主沉吟半晌提醒蓝海。
蓝海咧了嘴笑道,“我晓得轻重,有老熊在,好好的人都能被他折腾得半死不活,更何况这已经半死不活的。”
说着提了药箱就随来人走了,教主朝谨一示意,谨一忙出去,随即就有人跟着蓝海过去药堂。
“明天你们两就跟在我身边,别乱跑。”教主交代两个小丫头。
黎浅浅漫应一声倒头就睡,再看另一只,已经倒在被子上呼呼大睡,教主看着不禁纳闷,蓝海方才是在跟她们说什么?催眠效果这么好?
蓝海跟着人往药堂走,半道上听到响动,他微朝后瞥,就见刘二朝他点头,知是教主派他们来的,便放心往前走,前方引路的人倒是毫无知觉,直到要引蓝海入屋,才发现蓝海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两位,里头有贵人在,您二位不如在外稍候!”话说的是很客气,可是态度却一点也不客气,守在门边的两名侍卫直接就抽刀拦路。
“他们是跟着我来的,指不定一会儿要用到他们,你们要是把他们惹毛了,待会他们不肯尽力,可就别怪他们喽!”蓝海进到屋里,见此情状拉着药箱背带凉凉的开口提醒。
领路的管事愣了下,不知怎么办,两名侍卫反应倒是比他快,立刻收刀赔不是,“是我们兄弟失礼了,还请两位大哥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
蓝海与刘二交换了一眼,刘二面露微笑颌首示意,与另一人一起入屋,管事也想跟着入内,却反被两名侍卫拦在门外。
“喂,你们!蓝……堂主!”管事气恼,本来冲口而出就要直呼蓝海名讳,又及时改口称堂主。
屋里的侍从本已要领蓝海入内室,见状不禁停下脚,蓝海回头看那管事一眼,朝他摆摆手,“没事儿,你回去向熊副堂主复命吧!哦,对了,顺道让他把贵人这些天用的方子送过来,我要看。再让他把堂里的伤药材先备好送过来,省得万一有缺,才去备药耽误了时间。”
蓝海仔细的吩咐,让平亲王世子的侍从和侍卫们暗松口气,这一位听起来就是个懂行的,不像那个熊,副堂主,(那家伙只是副堂主?)好像为了显能似的,遇到事方喳喳呼呼的让人去备这个,找那个的。
他要真医术高明,不是该如蓝堂主这样,在事前就先把一切准备好!
这还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侍从待蓝海的态度,就较之前更加有礼。
门外的管事眼睁睁看着蓝海三人被人礼遇的请入内,不禁暗跺脚,痛骂这些人逢高踩低,前几日还对他和熊副堂主百般客气,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再恼也无济于事,他只得怏怏的跑回去,跟大长老和熊副堂主告状。
蓝海仔细的检查过伤者后,命人备热水、干净的纱布,见室内太暗,命人准备油灯好照明。
刘二便道:“大长老那里有新造的荷叶灯,这荷叶是錾珐琅的,活信可扭转,可将灯影逼向外照,室内便会明亮许多。”
“嗯,这个好,快让人去大长老处去来,若有相仿的,也一并统统取来。”
既然要叫他救人,总要让大长老也出点力嘛!不然他怎么向贵人邀功呢?
刘二得令,与侍从说了几句,自有人去找大长老要灯具。
跟着平亲王世子出京的这些人,大都是心腹,护卫不力致使主子遭受重创,本就是带罪之身,如果世子有个万一,他们就是一个死字,不止他们自个儿,连同家人也都要受累。
现在有机会把世子救回来,他们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只要保住世子,他们兴许能保住小命和家人。
刘二等侍从们出去忙活,才悄悄问蓝海,“还有救?”
“还有救,只是被庸医所误,而且这小子体内还被人下了毒,不止一种,而是三种。”
三种毒?刘二转头看那伤者一眼,却见原本沉睡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正看着他们两。
“你,们,是,谁?”因为处于高热,平亲王世子声音沙哑干涩。
“我是大夫,来给你疗伤的,刚刚给你看过了,你有些伤口没能及时处理,都化脓了,待会帮你处理一下,你背后中了一刀,你身边侍候的人不晓得吗?”蓝海边说,边让刘二倒水来,另一人则守在门边。
喝了些水润喉后,世子才摇头回道,“贴身侍候的,都倒下了,这几个,不是。”说完又昏睡过去。
刘二和蓝海咬耳朵,“他这是说,这几个侍从不是心腹?”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