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哭诉
江分舵主他是真不懂这些东西,他是孤儿,从小在街上长大,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长到十六岁时,个头还小小的,不过很能打,有一次,跟兄弟们一起打劫过路的富商,被路见不平的前分舵主给收拾了。
前分舵主姓游,当时年纪已经五十多岁,试探一番后,发现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便把他带回来。
武功是练的不错,但他是真没耐心学认字和算数,后来是游分舵主压着他,总算识字了,可算数就真的不行,因此,当游分舵主过世,游分舵主夫人要与他交接这些账目时,他便把曾是官家千金的妻子推出去,他不懂,她总懂了吧!
方分舵主夫人巴不得丈夫有此交代啊!
当初下嫁,方分舵主夫人高氏可是委屈得不行,她爹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啊!只是可惜,在她及笄后不久,就已急病死了,未出嫁的子女要为亡父守孝三年共二十七个月。
原本她是官家千金,生得又好,上门求娶的人众,她娘和她几乎要挑花了眼,最后定下京中四品官的孙子,那人斯文俊秀,写得一手好字,两家开始议亲之初,双方父母为让他们能早点熟悉对方,遂建议他们通信往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一朝风云变色,家境遭逢突变,父母双双染了急病而亡,接下来守孝三年,原在信中信誓旦旦会等她的良人,也变了样。
等她出孝,良人已然成亲两年半,还是三个孩子的爹。
父母在时,将他们保护得太好,也是没料到两人会前后脚走,方分舵主夫人的兄长不是个精明人,但嫂子是,算一算出孝后,小姑子也该嫁人了,可是嫁什么样的人家,可得好好的筹谋一番。
姑嫂两个在上门求娶里的人当中翻来拣去,可是这些人里,条件最好的,连三年前来求娶人当中最差的都比不上,高氏委屈得不行,但不得不认清现实,她已不是官家千金,再挑下去,怕只能当个老姑娘了。
最后姑嫂两,选中了方寿山,他虽是江湖人,但上无父母兄姐,下无弟妹子侄,高氏一嫁过来就能当家。
而且他当时是凤家庄北晋京城分舵的副分舵主,谁不知凤家庄的名头呢!他能当上副分舵主,想来是有些才干的。
最重要的是,江湖人的钱来的快,他们高家现在就最缺钱。
嫁进门之后,高氏发现虽没有婆母公爹,但有游分舵主夫妻在,那老太太虽不是她的婆婆,却更胜婆婆。
幸而她过门没多久,游分舵主就过世了,老太太带着儿孙扶棺回老家,这分舵就变成他们夫妻当家了。
上头没人管着了,手里有钱又有权,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凤家庄收益惊人,光是京城分舵,每年就能收益十万两以上,但相对的,支出也很吓人,因为每个分舵都养着这么多人,而且撒在外头的探子更多,高氏知凤家庄是做什么生意的,怕动静太大会引人注意,所以她很谨慎小心。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又适逢凤家庄遭逢意外,没人来巡视,加上嫂子怂恿,她越来越贪。
叶翔的到来,让她紧张了下,因为听说他是公子身边的人,且他一来就要求查账,再加上表妹夹缠不休,高氏真是提心吊胆好几天,最后见他没有其他动作,方才放下心来。
只是没料到,表妹会触怒丈夫。
把表妹领回来之后,大姑娘自怜身世哭得凄惨,坐在旁边的分舵主夫人高氏心里不悦得很,和表妹相比起来,到底是谁的身世比较凄惨啊?哼!高氏看表妹哭个没完,没心情搭理她,草草安慰几句便起身告辞。
大姑娘还以为表姐会好生安慰她一番,并且会为她要求表姐夫为她做主,最好就是直接安排她嫁给凤公子啦!虽然她晓得这不太可能,表姐夫不过是人家下属,如何能安排顶头上司的婚事?
大姑娘又自信满满的想,自己是官家千金!又生得这么美,凤公子若答应娶她为妻,就能和她爹、她哥成亲家,她娘总说,父亲命好所以才华横溢,运好所以才能娶她娘做妻。
命好运好,才能得外祖父看重,助他一路直上青云。
她娘议亲时,曾遇到一位神算,神算说她娘有帮夫运,她爹娶了她娘便官运亨通,她和哥哥出生后,娘亲也曾请这位高人为她二人卜算,神算说她哥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必能连中三元。
后来虽没能连中三元,但那是因为那年出了考场弊案,以致他没能如愿。
不过那神算的话还是很准嘛!
大姑娘坚信,自己是有帮夫运的,娶了她的男人必能平步青云仕途平坦,所以江湖人的凤公子若娶了自己,肯定就能平步青云,在北晋朝里成为女皇的重臣。
右手握拳鼓舞自己的大姑娘,相信只要凤公子知道自己愿下嫁,肯定会乐得跳起来……不过有点难以想象啊!那位公子宛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会像她哥一样遇着高兴的事就跳起来?
她忽地又消沉下去。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早已见怪不怪,她们这位大姑娘喜怒无常,还常常因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而做些奇怪的事来。
方分舵主夫人走出表妹屋子后,便问丈夫在哪?待晓得丈夫又往小妾房里去,气得眼前一阵黑,差点就站不稳而跌跤,亏得她身边的婆子眼捷手快,伸手扶住她。
方分舵主正和小妾喝酒寻欢,妻子管得多,却不能把她自个儿的表妹管好,凭白让自己在下人面前闹笑话,越想越恼忍不住藉酒浇愁起来,因此,当亲信找来时,他已经醉得不醒人事。
“分舵主怎么醉成这样啊?”亲信看着醉瘫在桌上的方分舵主,有些不敢置信,分舵主向来不善饮,怎么今日竟毫不节制喝得烂醉?
“我也不晓得啊!兴许是在夫人那儿受了气吧!”小妾温声细语道,亲信长叹一声,提点她,“日后遇上分舵主要喝酒,就好好的劝一劝,喝酒伤身啊!”
小妾点头应下,亲信看分舵主开始发出震天价响的鼾声,只得告辞离去,看来是没办法跟分舵主先商议一下了。
只好他们自己拿主意啦!
隔天,大姑娘想再如法泡制,提着装了食锦楼最畅销的养生粥的食盒,俏生生的就往方宅与分舵相连的门来。
之前守着此门的,都是一些高氏派来的婆子,今天却换了人,全换上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身的臭气熏得大姑娘是头昏眼花,“你们这是在干么?”
“我们在守门啊!”
“快点让开,让我过去。”大姑娘因为昨天哭得太过,导致今天说话时,声音略沙哑,不过她嗓子好,略沙哑反倒增添了许神秘感。
“不好意思啊!您是那位啊?”
“我?我是你们分舵主妻子的表妹。”大姑娘趾高气昂的道,她今天还是没带丫鬟,毕竟这些天都走惯了,压根没想到会变。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呵呵笑了,“不好意思啊!分舵主的妻妹,不是我们凤家庄的人,所以这位大姑娘若是想到我们凤家庄买消息,建议你走正门,这扇门,是属于我们内部的人专用的。”
这是什么话?大姑娘听了勃然大怒,眼前这壮汉这么说,就是没把她当自家人看?她表姐可是分舵主的妻子耶!他们竟敢不尊重她?
大姑娘脑子一热,就冲上去冲着离她最近的男人拳打脚踢起来。
只不过她到底是个闺阁小姐,论力气,那及得上这些壮汉。
虽然他们碍于她是女子,对她多有忍让,不过对付她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其中一个问,“分舵主已经过来了?”
“是。”一个正狼狈阻挡大姑娘行凶的纤纤玉指的汉子道。
“那就好,兄弟们,都过去吧!”他话声一落,其他人快速避进门后,然后他手一推,自己也快速闪人,趁大姑娘没反应过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大姑娘看得傻眼,这是在干什么?
气恼的一跺脚,回去找表姐告状去。
等凤公子起身,玄衣和叶翔便把他们准备了一晚上的计划拿给他看,凤公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指了几个漏洞给他们,就带着玄衣出门去公主府,他要去找黎浅浅蹭饭去。
叶翔强自振作给自己打气,然后就开始执行清理的工作,凤公子带来的人手不多,但有护史公子和数字公子们的协助,很快就完成初步清理工作。
方分舵主夫人今儿一起床就诸事不顺,先是表妹跑来哭诉,然后是她安插在分舵各处的人,竟然全被人清理出来。
自叶翔到来,她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了,面对众人的哭诉,方舵主夫人其实更想哭,可是她不能慌,她要是慌了,那个叶翔可就得意了!
“夫人啊!那位叶公子可真是厉害,本来小人是想跟他争上一争的,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他竟然把小人管的帐全都摸清了。”
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苦心孤诣弄出来的账本,竟然没几天就让人看穿了,他之前花的心血全都白费了!那个叶公子实在太鬼精,他自认把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他竟有双火眼金睛,轻易的看穿一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醒来
正当方分舵主夫人焦头烂额之时,公主府却传出了好消息,驸马总算是醒了,虽然他之前就曾醒来,但意识并不是很清楚,说是醒其实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今儿这次才算是真正清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声音微弱且断断续续,不过旁边侍候的宫女早得了吩咐,知道韩驸马随时会清醒,因此不敢大意,听到响动,便立刻上前。
床上平躺着的韩驸马两眼清明却无神,看得出来他的气色不太好,整个人就是大病初愈元气大伤的样子。
“啊!驸马您醒了!”宫女惊喜万分,一边叫人去通知公主和大公子,想了下又命人去请蓝海。
蓝海本就要过来复诊,快走到正院时,遇上来请他的太监,得知驸马是真的清醒了,便让那太监去请黎漱过来。
太监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他可是驸马身边的内侍,这江湖郎中也敢使唤自己?未免太托大了!
蓝海一晒,道,“驸马清醒了,但毕竟拖太久了,体虚啊!我让你去请黎大教主过来,是想请他给驸马轮些真气,让驸马身体能好得快一些,你要是托大,得罪了他,吃苦受罪的可是你家驸马。”
太监一听浑身一抖,随即前倨后恭态度丕变,蓝海懒得跟他多言,摆手让他赶紧去请黎漱来。
黎漱却不在房里。
凤公子一大早就来了,黎漱让黎浅浅和他过招,他则在旁指导,顾十风与孟达生本也在过招,不过孟达生三招就把顾十风给打得叫爹喊娘,顾十风可怜兮兮的找表侄女儿给他上药,孟达生舍不得蓝棠受累,便自告奋勇去为他上药。
蓝棠只得跟进去盯着他们两个,免得他们又闹起来。
太监过来时,就见一蓝一红两身影,在院子里飞来飞去,真是漂亮极了,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等人都收功去洗漱了,他才回过神,可院子里除了下人就没旁人了,他伸手拉住经过他身边的一个小厮,“黎大教主呢?”
“大教主在厅里。”小厮指了大厅的方向,太监拔腿就走,小厮在背后扮了个鬼脸,公主府的人还真是没礼貌,连声谢都不会说。
黎漱听了太监的话之后,冷冷的看了他良久,久得那太监以为黎漱不会答应走这一趟,心里已经准备好会挨骂时,就听耳边一道悦耳的声音道,“走吧!”
咦?太监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黎漱已如一道风似的离开了大厅。
“这位公公,那个,您不跟上去,可以吗?”屋里一个小丫鬟轻推了他一下,太监才回过神,就见小丫鬟伸手指了外头,他顺着她的手看出去,只见黎漱高大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影壁后,唉哟!我的娘!他得跟上去侍候啊!还得跟公主身边的宫女复命呢!
拔腿急忙跟上去,不过可怜他两条腿跑得太快断了,还是追不上那位黎大教主,急得他直喘。
跟他一样焦急不已喘不过气的,还有真阳公主。
自驸马服过蓝海的药之后,她就一直守在丈夫身边,不过她到底是金枝玉叶,纵使年轻时,曾领兵征战沙场,但到底养尊处优太多年,且年纪也大了,年少时在战场得的伤痛也开始作怪,还有女儿那边传来的消息,都让她感到心力交瘁,所以才熬了几日就受不住了。
大公子心疼娘亲,直言,“父亲最是心疼您,要是他醒来,得知您为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岂不心疼?您就忍心他一醒来,就又因心疼您而难过?”
儿子这么一说,她便回房去了,只是到底心里存的事太多,难以成眠,她身边的嬷嬷心疼不已,便悄悄给她服了药让她好睡些,谁知驸马竟会在今早醒来。
为了弄醒公主,她身边的人可是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弄醒她。
公主醒来后,原想立刻去见丈夫,可又想到以最美的一面去见他,宫女们虽侍候惯了,但公主以前从不曾急匆匆的催着她们,今日被公主不时催促着,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终于梳妆好,公主便迫不及待的赶着去见驸马。
她过来时,蓝海正在和黎漱说,要怎样为驸马输真气。
“输真气就能助驸马早日恢复?”
“那是因为驸马底子都被淘空了,迫不得己为之之举。”蓝海见真阳公主两眼晶亮的望着黎漱,似在打着什么主意,便开口道。“要想他真正好起来,得老实服药才能完全好起来,光靠外力辅助,终究不是良策。”
真阳公主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得讪讪的闭上嘴。
驸马虽已完全清醒,但到底身体太虚,现在已然睡过去,蓝海和黎漱商议一番后,便将驸马扶起,让他坐着,黎漱则坐在他身后,双手贴于他的背后,缓缓输入真气。
真阳公主本要留下,不过被蓝海婉言拒绝,为了丈夫的身子着想,她也只能勉强配合。
其实根本就不用给驸马输入真气,只是蓝海听了黎漱他们的推论,想要早点确定下,韩驸马讲话是否有口音。
黎漱觉得,韩驸马已在北晋居住多年,就算有口音,应该也都被他改掉了,不过蓝海既然提出要求,他自是不会拒绝。
输入真气之后,韩驸马睡得更熟了,真阳公主有些烦噪,“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睡着了?”还睡得这么熟?
“他现在是睡觉,和之前晕迷可不同,睡觉其实是他的身体在帮他恢复元气,让他早些好起来,就让他好好睡吧!别吵醒他,等他睡够了,自然就会醒。”
真阳公主看向丈夫,“那得睡多久啊?”
“他到底是病人,自然是睡够就会醒。”蓝海不厌其烦又回答一次。
真阳公主又问蓝海,要怎么照顾丈夫,蓝海也一一回答,并不拿乔,真阳公主挑不出刺来,命人赏赐一番后,便让蓝海他们走了。
走出来之后,见四下无人,蓝海才问,“我们要把韩驸马说的话,告诉真阳公主?”
原来他们输入真气后,趁韩驸马半梦半醒间问了他不少话。
也许因是在半梦半醒间,防备没有那么严,所以韩驸马是有问必答,所以他们现在知道,韩驸马其实已经想起自己的身世,只是他选择不说出来。
“他既然自己想起过往,那还得给他服药吗?”黎漱问,他其实待着有些烦了。
蓝海挠着脑袋,“还是得服药,他能想起来,大概是压着他记忆的那块血块挪开了,可并未化了,只是挪了位置,而且还变大了,所以他才会常常头痛。”
这样啊!那么在治好韩驸马之前,看来他们是别想离开了。
黎漱若有所想的边走边四下张望着,“得待多久?”
蓝海算了下,道,“至少还得两个月的时间。”停顿了下又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帮驸马输入真气的。”
真阳公主若觉得这么做,可以助驸马尽快复原,说不定会要求黎漱天天去为驸马输入真气。
“你以为她敢再这么做?”黎漱冷笑,“她就不怕把我们惹火了,不顾韩驸马一走了之吗?”
咦?说得也是,而且韩驸马这次的情况可比上回更差,若把蓝海惹火了,再度扔下他不管,他可能活不到蓝海消火的那一天。
蓝海身边有黎漱,帮他避开许多麻烦事,真阳公主身边也有积年的老嬷嬷,帮她看清许多事情。
譬如说,暗害驸马的人是谢璎珞她们,不是蓝海他们,人家还救了驸马,公主要是因为黎漱不天天为驸马输真气,便恼了他们,那可是忘恩负义的行为。
“可是他们怎么敢?既然输真气可以助驸马早日恢复健康,那他们就应该自动提出来才是。”
嬷嬷低头暗摇头,蓝海他们是江湖人,又不是北晋人,韩驸马好不好,与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他们就是冲着公主的赏金来的,而且公主之前还有想杀人赖账的记录,嬷嬷忽地想到一事,蓝先生的妻子似乎是因公主派人追杀蓝先生时,留下了病根,所以才会早早香消玉殒的……
有此旧恨在,蓝先生会老实给驸马治病吗?不会在里头动手脚?
想到这里,嬷嬷不由抬头看公主,张了张嘴想提醒公主,可到底没说出口,她在公主身边侍候几十年了,深知公主的性情,若公主想太多,又要重蹈当年覆辙,那驸马要怎么办?
算了,还是别多嘴,甚至还要在公主多想时,把公主拉回来。
韩驸马足足睡了三天,才因饥饿而醒转,他一醒来就喊饿,可宫女不敢就这样给他吃食,派人赶紧去问蓝海,蓝海连忙赶过来给他把脉,脸上笑容就止不住,“嗯,很好,韩驸马有觉得那里不舒服吗?”
韩驸马看着眼前给他诊脉的人良久,才迟疑的问,“我见过你,对吗?”
“对,十几二十年前,你的伤就是我给治的。”
“是。”韩驸马闻言展颜一笑,“先生好久不见了,您看起来一点都没变。”满脸的钦服,让人感觉他是发自真心的。
恭维的话说的这么自然,也是个人精啊!蓝海心道。
“驸马可就变得太多,您体内的毒素只清了一半,还有多年积陈的毒素要清,等清干净了,您看起来便也能年轻十岁。”蓝海随口哄人,韩驸马听得直笑,这位先生还跟当年一样,说起胡话来跟真的一样,真相信他的人才傻。
不,不对,他有时也不说胡话的,当年他就跟自己说过,自己会忘了自己的身世,除了是药性所致,更多的是受到了伤害,而不愿回忆起那些伤害他的人,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药性会慢慢减弱,他就会逐渐想起往事,但那种药留在身体里造成的伤害却不会消失。
第三百六十四章 闹腾
蓝海并没有将所有的情况告诉真阳公主跟韩驸马。
韩驸马不记得过往,除了被人下了药,之后头部受的伤也是原因之一,因此当初他开的药,是双管齐下,除针对被下的药之外,还有消肿化淤的功效,只是因为真阳公主的私心,这么多年过去,血块未消反而变大,且因韩驸马被人下的药,导致身体被拖垮了。
若非如此,韩驸马正当壮年,谢璎珞他们给他下的毒,应该不至于对他的身体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究其因,只能说他的身体原就快掏空了,谢璎珞他们下的毒恰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方信怀给顾家老祖宗下的药,和谢璎珞给韩驸马用的是同一种,顾家老祖宗能活下来,是因服了顾家珍藏的秘药,方能拖到顾十风找到七线莲回去,韩驸马比老祖宗年轻几十岁,他又是武人,且有真阳公主全力救夫,有许多仙丹妙药支持着,应该不至于昏迷不醒才是。
可韩驸马偏就陷入昏迷,让真阳公主大感恐惧。
谢璎珞他们从密道出来后就返回东齐去,未再回北晋京城来,怕就是没料想到韩驸马会陷入昏迷吧!
蓝海斟酌着用词,安抚了韩驸马一番,看着他用过稀粥服过药,才起身离去。
韩驸马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蓝海离去,侍候的宫女不敢妄动,直到韩驸马闭上眼又睡过去,方才上前拉上床帏,转身出去通知公主。
真阳公主早就知道丈夫醒了,只是蓝海很明显不待见她,所以她便不往前凑,只叫人在蓝海离开后,来知会她一声。
知道丈夫在蓝海的陪伴下,吃了三分之一碗的稀粥,用过药后已经睡下了,她才在儿子的陪同下款款而来。
进屋后,见韩驸马睡得沉,竟还发出鼾声,真阳公主心底忽地一松,发出短促的笑声,随即就掩面哭了起来。
大公子韩成晖,张嘴想劝,怕母亲吵醒父亲,可也知母亲这段日子以来,承受了多少苦楚,怪不得听到父亲如以往睡着时发出的鼾声,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出来。
他上前搂住母亲,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哭个过瘾。
此时谢璎珞已经带着方信怀和谢运回到东齐,他们没有走陆路,而是直接上了海船,海上风平浪静,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让人先给九殿下传信,把他们两人的情况,回报给殿下知道。”
“小姐,要跟殿下说,方信怀失误的事吗?”心腹管事压低了嗓子问道,谢璎珞抬头看他,心腹管事朝她比了个杀的手势。
“那是自然。”谢璎珞冷笑,谢运扯她的后腿,她忍,毕竟是她大哥的儿子,不过一再欺上头来,她便不忍了,连亲侄子,她都不愿受气,更何况一个外人。
抓黎浅浅的差事,是方信怀自告奋勇的,搞砸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怨不得旁人。
九殿下让她领人跑这一趟,她原是计划在他们一出南楚,进入赵国后,就伺机而动,赵国与东齐相通的路,可远比北晋多,当然,南楚要更多,但是她领人在南楚盯了许久,愣是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黎浅浅那个死丫头身边,除了黎漱和瑞瑶教的人明着暗着保护,还有她爹和哥哥们的人。
那些兵痞子武力值不高,但他们都是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谢璎珞总觉得他们身上有股腥臭的血腥味,那让她闻着很不舒服。
幸而赵国那个好色心大又无能的冀王还算听话,到底是把黎浅浅引出南楚,她的人只需伺机而动就成。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此行不止得当侄儿谢运的保姆,还得照看神医的小舅子,出门前还临时被侧妃叫过去,叫她趁机给真阳公主的丈夫下毒。
明明一个简单的任务,却临时被加派了太多任务,谢璎珞却连反抗都不行,只能老实接下,实话说,心里呕死了!可能怎么办?谁让她只是人家的下属呢?
九皇子交代的,她得照做,九皇子侧妃叫她办的事,她不能推,想想就闷!
现在好啦!方信怀和谢运两不止把差事办砸了,自个儿也受了伤,真真是现世报啊!
“小姐,您说那方大少受伤的事,神医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啊?”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万一咱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海盗或是台风该如何是好?”
咦?心腹管事愣了下,“不是啊!走海路危险那么大,为何不走陆路?”
“走陆路是安全许多。”谢璎珞笑,“不过那两位大少爷可吃得住?”
那两位受不得一丁点疼痛的大少爷,若是坐马车赶路,肯定一路哀嚎到大家受不了,可为此就选择风险较大的海路……
“可要是遇上您说的海盗,或台风该怎么办?”
“所以不是叫你想办法吗?”谢璎珞两手一摊,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心腹管事想了良久,才迟疑问道,“咱们是不是要知会附近卫所,请他们派人护送?”
“嗯,你快去办吧!”谢璎珞朝他摆摆手,心腹管事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啦!小姐的心上人是镇海卫所的指挥使,两人已有两年不曾见面,怪不得小姐会选择走海路。
伸手敲了脑袋一记,“傻啊!怎么就没想到呢?还要小姐提醒。”真是傻!管事匆匆往船上养信鸽的舱房去,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方信怀的侍从,打里头出来。
“方爷您放心,一会儿小的就把消息放出去,您跟公子说一声,绝对不会误了他的事的。”
“嗯。你晓得轻重就好。”侍从边走边抛着手上的荷包,那卑躬屈膝不断奉承的老头儿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只荷包,一手捏着自个儿的袖子,大概那侍从之前从荷包里掏了银子给他吧!
心腹管事等方信怀的侍从走远了,才走过去敲门,方才出来送客的老头立刻就开了门,见是他,立刻老脸开了菊花,“是谢管事啊!您有什么吩咐?”
对他更加恭敬有礼,让谢管事见了心情大悦。
简单交代完事情,看着老头把信柬封好,挑了只活蹦乱跳的鸽子出来,将信柬封好,然后打开舷窗放它高飞。
“行啦!”
事情办好了,谢管事才有心情打听方家侍从来干么?
“跟您一样啊!叫小老儿通知神医,等咱们一到京城,就让神医的人把他接回去。”
方信怀相貌堂堂,又斯文有礼,原很受丫鬟们的欢迎,没想到受伤后,性情丕变,动不动就发脾气,要不是因为手脚都废了,怕是直接就对人动手了。
现在已没人愿意去侍候他,就跟谢运一样,除了贴身侍候的,丫鬟、仆妇全都不肯往前靠。
“方大少爷也是可怜,好好的一桩差事,都已经办成了,没想到他的一时大意,竟落得如此下场。”
小老头嘿笑着不搭话,谢管事也不多停留,开了门就走人,他才走,门又响了,来的是谢运身边的人,也是来让他传信的,只是收信的对象却是九皇子的侧妃。
送走这些人之后,小老头挠挠了下巴,将这些信息另行腾抄两份,一份送往东齐给九皇子,另一份则不知去向。
当蓝海绞尽脑汁为韩驸马调养时,吕大老爷也和黎浅浅重新签定合约,双方再度合作,只是这次原本是吕氏商会负责人的吕大小姐,这回却是代表瑞瑶教,负责与吕氏商会商谈合作事宜。
原本黎漱还担心,叫原是吕氏商会的负责人,代表己方和吕氏商会洽谈,万一她脑子不清楚,自家岂不要亏惨?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吕金珠没让吕氏商会占半点便宜,相反的还小坑了他们一把。
黎浅浅得知后,只笑了下就抛开这些,和蓝棠跑去逛街了,倒是春寿不解的拉住春江问,“吕大小姐帮着咱们坑她家也就算了,怎么吕大老爷就这样老实被女儿帮外人坑?”
“这是因为,之前吕大小姐不是和教主谈好合约吗?可吕大老爷却把女儿骗回来,并且片面中止合约,吕大小姐这是觉得她爹做的不对,所以小坑他一把,以回报他单方中止合约,给我们造成的损失。”
春寿这才明白,“这吕大老爷也是个明白人嘛!我之前一样以为他是个四六不分的胡涂老头咧!”
“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别在吕大小姐跟前说。”
“知道,知道。”春寿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探头看看外头的天,“这天阴的很,怕晚点要下雨。”
春江颌首,教主和棠小姐出门逛街,只带云珠和叶妈妈,带云珠是因她是蓝棠的丫鬟,带叶妈妈,则是因为叶妈妈总窝着,不是忙着给大家熬汤,就是在研究药膳。
黎浅浅觉得既大老远来到北晋,就该出去逛一逛,否则不就白来了?
叶妈妈觉得有理,便把煲汤的事交给春江,跟着黎浅浅她们出门去。
因有吕大小姐和吕氏商会的人在,所以不怕黎浅浅他们会找不到值得一逛的店,不过这样的店,难免就会遇上一些人,首先遇上的,是香颜胭脂铺的颜家姑娘们。
她们这天逛的是家银楼,这家银楼的东西虽及不上瑞瑶教旗下银楼的作品精细,但大方端庄,与北晋人的服饰很搭。
掌柜的才跟她们介绍面前的那套头面,忽地就听到楼下传来吵嚷声。掌柜怕贵客恼了,忙叫伙计去看看怎么回事,云珠比他更快,银楼的伙计还没出厢房,她已经溜出去了,伙计还在查问,她就跑回来了。
她与蓝棠咬耳朵,黎浅浅坐得近,不用特意跟她说,她也知道是那自称是颜五姑爷未婚妻的女子,和颜家姑娘在闹腾。
第三百六十五章 祸水东引
这家银楼位于东市,平常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掌柜和伙计都是人精,虽说上门的是客,可还没见过这么张狂的客,所以当那自称是颜五姑爷未婚妻的姑娘一行人开始闹腾,掌柜便当机立断,命人把他们请进待客的包房里去。
虽说没办法完全阻隔声音外泄,好歹不会被人看着丢脸。
颜家三姐妹自然是无异议,她们安静的随伙计去包房,但闹事的顾家人可不干,他们就是要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这样他们才能挟民意逼颜家、逼颜五夫妻同意顾氏进门做平妻。
对,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做妾,妾能干么?一般的人家里,就算没有主母当家,也轮不到妾室做主,贵妾亦然,所以他们要的是平妻,只有进门做平妻,一旦颜家人没有能当家的人了,平妻才能出面做主。
所以当银楼的伙计们领他们进包房时,顾家人闹腾了一路,吵得路过的包房全都悄悄开了门往外张望。
黎浅浅她们在二楼,又临近楼梯,因此听得特别清楚。
外头声浪渐渐接近,云珠靠向吕大小姐,“吕大小姐,方才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
“哦?啥事?”
“方才跟我说这些事情的伙计说,颜五姑娘一进门,就问他,您是不是也在楼里。”
吕大小姐愣怔了下,不明白云珠此话是何意。
“她确定我在这里,才进来的?”
“嗯。您说是不是很奇怪?”上银楼来逛街,还先问吕大小姐在不在此,好像是冲吕大小姐来的。
叶妈妈见多卑劣之辈算计人家家产的事,遇上这种事,便习惯把人往坏处想。“教主,您看这顾家,是不是和颜五姑爷合谋的?”
不过她说的也不无可能,颜家无子承嗣,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
吕家不也是如此吗?
蓝棠跟黎浅浅咬耳朵,“所以说,女子嫁人一定要生儿子,不是能生就成,还一定要能生儿子。”语气颇为嘲讽,引得黎浅浅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看我干么?”蓝棠说完之后,发现这话题好像不该和黎浅浅说,她还小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颜家女儿的命还真是……不止颜大老爷夫妻只生女儿,就连她们出阁后,生的孩子也都是女儿。”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不过这种事本就很难讲,她前世的一个堂嫂就是一直怀女儿,检测出来是女儿就打掉,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因为她伯父要求媳妇一定得生儿子。
她记得大哥带她去医院看望那位堂嫂,因为她总算生下儿子了。
因为她打胎太多次,子宫很脆弱,确定是男胎后,就一直待在医院安胎,只是很可惜,她那个小侄子是个肢体残缺、智力不全的孩子,生下来之后,熬不到满月就夭折了。
一般来说,宝宝还在妈妈肚子里时,会做产检,她那堂嫂又一直住在医院安胎,医生怎么会没发现孩子的问题呢?
其实医生早就发现了,还请来小儿心脏科医生来会诊,遇上在娘胎就已知有严重心脏问题的婴儿,通常会建议家长做人流,但是她那位堂嫂不肯,因为那孩子是男孩子,她打掉这么多自己的孩子,就为了生儿子,好不容易怀了儿子,能跟婆家交代了,她是真不想再拿掉他。
黎浅浅暗叹口气,她那堂嫂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生了儿子却早夭,她自己也因怀这胎,身体被拖垮了,孩子走没多久,她也跟着去了。
她那位堂哥还伤心了一阵子,大哥还有些嘲讽的说,也不枉她堂嫂那般付出了,只是话才说完没多久,堂哥就再娶,新娘子挺着大肚子进的门,喜宴上她就听人说,男方是确定新娘子怀的是儿子,才订下婚期的。
以前大哥根本就不会带她去参与叔伯家的事,可那一次,不止带她去医院探望甫产子的堂嫂,之后还带她出席喜宴。
虽然大哥没明说,可她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挑对象要睁大眼睛,别傻呼呼的被人骗。
堂嫂傻,被堂哥的花言巧语骗了,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达成丈夫和公婆的要求,结果呢?她和她的孩子死了,人家不过在媒体前掉几滴泪,就被封为世纪痴情好老公,真要是好老公,压根就不会要求妻子一定要生儿子,为了拚儿子,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浅浅?”
“嗯?”黎浅浅回过神来,看到的是蓝棠和叶妈妈担心的眼睛。
“想什么呢?”蓝棠问。
黎浅浅摇摇头,总不能跟她们说,想到了前世那个可怜的堂嫂吧?“就是在想,这顾家人是打那儿冒出来的,刘老太太婆媳不是说颜五姑爷是她们家儿孙吗?为什么都是由顾家人出头,她们婆媳两难道不想认儿孙?”
蓝棠听了点头,“不过,父母子女是天性,她们不急着认子认孙,颜五姑爷都是她刘家的儿孙,但顾家就不然了。”
刘顾两家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北晋京里并没人认识他们,刘家婆媳看起来举止局促,不像是能养出颜五姑爷那样儿孙的人家,而顾氏听说一路撒泼得欢,按说言行如此张狂的人家,在乡里间应是很出名的,可听说就是查不出他们的来历。
以上消息皆来自狗仔新星云珠姑娘。
掌柜听到这里,不由望向自家伙计,见伙计朝他点头,他不由暗叹,为什么自家的伙计比不上人家一个丫鬟呢?
云珠之所以能打探这么快,当然和她出身鸽卫有关,而且她对八卦的热情也让她在打听消息时冲劲十足,那伙计在银楼做事,首要工作是侍候好客人,卖出更多的首饰,打探消息不是他的工作项目。
因为外头实在太吵了,就连掌柜自己都有些待不住了。他向吕大小姐道歉告退出去处理事情,再让顾家人在他们银楼吵下去,他们的生意都别做了。
等掌柜离开后,吕大小姐便问,“我们先走吧?”她家皮货店就在颜家铺子对面,颜家人也许不乐见自家事被他们看见。
“也好。”黎浅浅点头,跟伙计道,“这几样我买下了,你跟掌柜说一声,请他命人送到我府上。”
“是是。”伙计很高兴的应诺,原本还以为这单生意泡汤了呢!
吕大小姐留下一名丫鬟和两名护卫,让他们结账并给送货的人带路,然后就跟黎浅浅她们走了。
伙计认得吕大小姐,也听闻吕家事,原本想跟那丫鬟和护卫打听下的,不过看他们三人的表情,最后还是打了退堂鼓,老实的去找掌柜。
黎浅浅她们走出包房时,顾家人因为两位银楼掌柜出面了,不得不老实的进了厢房,所以外头很安静。
领路的伙计将黎浅浅她们一行送上马车,才转身回去,就被同伴拦住,“喂喂,刚刚你送出去那几位客人,是不是有吕大小姐啊?”
“是啊!那位小姑娘可是吕家的贵客。”送客甫归的伙计道。
“那是那家的姑娘?”同伴之一追问,其他人则在盘点京中的贵女们,贵女们虽多,但能让吕大小姐作陪的,似乎没有啊!
“不知道,不过吕大小姐对她很客气。”伙计知道的不多,面对同伴们的追问,他被问得有些不悦,于是反问他们,“刚刚在外头吵得要命的,是不是那个顾家人啊?”
“是啊!你们在包房里也听到了?”
“当然啊!要不然你以为吕大小姐他们怎么会离开?之前还和掌柜的说得起劲呢!”虽知道黎浅浅买了不少方才看的首饰,可是他刚刚就在包房里侍候,知道吕大小姐她们和掌柜谈的生意,若真做成了,那银楼接下来三年都不愁没生意了。
可惜啊!可惜!他在心里暗暗叹息,面上却一派热情的听着同伴们,诉说方才顾家人闹腾的事情。
上了马车,蓝棠有些遗憾的道,“可惜,不能看热闹了!‘
吕大小姐伸手戳她脑门一记,“看什么热闹,对颜家姑娘们来说,那可是件丢脸的事。”
任谁都不想家丑外扬,可偏偏顾家人毫不顾忌,颜家人怎能不气,怎能不怨、不恨,这个时候若不能帮上忙,还是别凑上去看热闹,省得事后被人家记恨,就算能帮上忙,也难免事后被人怨,更何况双方其实并不相识。
叶妈妈见吕大小姐教训蓝棠,心里暗点头,吕大小姐不愧是在外头走动的人,对人心看得要比她们透,看一眼老实被训的蓝棠,叶妈妈不禁掩嘴轻笑,棠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对人情世故不怎么在行。
想到这儿,她不由看向黎浅浅,有些忧心黎浅浅不懂吕大小姐所言,待看到她朝自己展颜一笑,方才放下心,教主年纪虽比棠小姐小,但她比棠小姐聪明,不用他们讲,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吕大小姐的做法虽有些凉薄,但黎浅浅明白她的顾虑,吕大小姐带她们出来,就得把她们安全送回去,在她心里,颜家姑娘们的份量远不及黎浅浅和蓝棠,对她来说,她们两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颜家人,若摆不平这件事,日后遇上一样的事,也会摆不平,人活在世上,就会一直不断遇到难题和困难,若遇事就想着别人帮忙,而不自己正面迎上,那又如何能从这次的事里学到经验?
以后遇到事,就会习惯期待别人为自己解决难题与麻烦,永远学不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永远学不到经验。
云珠和吕大小姐说的话,她也听到了,那颜五姑娘故意把顾家人引来银楼,是想干么?祸水东引?还是希望吕大小姐出手相助?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何必当初
上车走了一段路之后,黎浅浅招呼吕大小姐坐到她身边来。
蓝棠便和吕大小姐换了位置,正好方便她撩了车帘往外瞧,云珠又被她打发出去探听消息去了,所以她身边就只有叶妈妈在,叶妈妈转头看黎浅浅,见她和吕大小姐不知在说什么,根本没注意她们这里,原本想请黎浅浅发话的叶妈妈,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只是心里难免不得劲儿,教主倒也罢了,她身份特殊,言行不像个大家闺秀也没人会挑她的理,可是蓝棠……
没人发现叶妈妈无声的感叹,蓝棠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将外头的事物尽收眼底。
黎浅浅和吕大小姐正在讨论颜五姑娘的行为。
“您说,她要进去前,为什么要先打听我的行踪?”吕大小姐百思不得其解。
黎浅浅笑,颜五姑娘自小就是听着、看着吕家姐妹的事长大的,对吕大小姐有崇拜心理不足为奇,她把吕大小姐当偶像来看,得知吕大小姐也在同家银楼里,自然就想接近她。
追星心态,古今皆同。
只不过吕大小姐从颜五身上,并没感觉喜欢之情,更别说崇拜之意,反倒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受。
“恶意?”
“也不算。”吕大小姐想要将那种感觉用话语来形容,可是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善意。”摇摇头最终下了这么一句评语。
没有感觉到善意,但确实从她身上有感觉到什么……而非没有感觉,那除了善意之外,就只余恶意了!
“不,不只,感觉十分的复杂。”吕大小姐说完之后愣了下,随即讪笑了一声,“真是,我怎么会跟你说起这些来。”
说起来,她和黎浅浅年纪相差要比她和颜五之间差距要大,但是她却觉得有许多事情,她和黎浅浅能毫无隔阂的沟通,对颜五却不行。
“吕姐姐和她很熟?”
“不熟,只是偶尔在宴会上碰头,比点头之交好些而已。”
吕大小姐之前常常带着商队出行,偶尔回北晋,就会被吕大老爷派出去应酬,跟颜五见过几次面,都是在宴会上头。
“回头让人去打听打听。”黎浅浅就道,“你也别多想了,与其花功夫琢磨这个,还不如多想想生意上的事,说不定啊!她就是看你日子好过,嫉妒呗!”
吕大小姐想想也是,与其浪费时间琢磨颜五,还不如想想瑞瑶教打算在北晋京城开的新铺子,要设在那儿,卖些什么,跟谁进货,至于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得训练起来。
这么一想,等她去办的事多着呢!还真没时间耗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爹这继承人的事,他到底打算如何?”
“我跟我爹说了,与其过继外孙,还不如从族里那些无父无母的小辈里挑几个上进的,好好的栽培他们,将来看谁本事好,就交代给他们去接手,也省得族里的长辈们嗦。”
族里的长辈们对吕大老爷可能过继外孙,表示非常不满,吕氏商会虽一向由嫡支长房来掌管,不过因为历代主事者,都对族人照应有加。
所以族人们很担心,要是由吕大老爷的外孙来继承家业,人家亲爹娘都还在,日后长大掌权,会不会像他外祖父他们一样,心向着吕家?
本来族人们不会想这么多,多亏了吕二老爷和长老吕松提醒。
吕大小姐想到她二叔的作为,就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继你外甥们也好。”黎浅浅笑,“金家是不得已,族人实在不争气,而且那些人不干净,金家当初无辜被冤,死了那么多人在牢里,这笔帐,金大老板都记在心里头,所以宁可过继外孙,也不想让那些狠心的家伙如意。”
吕大小姐就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金家原本人丁多兴旺啊!她爹当年曾动过金家的脑筋,想要和金家联姻,也不要金家后生入赘,只要生下的儿子里,挑一个姓吕,交给吕大老爷养就好。
可惜,才动这念头,金家就出事了。
“我爹也说这样好,免得我妹她们家里,为了要过继孩子回娘家,闹得不愉快。”
之前为了争谁家儿子过继回娘家,姐妹间针锋相对就差撕破脸,她们的婆家,有的是盼着过继个孙子去媳妇家,能换回更多好处,顺带提擎自家一些,但也有公婆舍不得金孙,直言不乐意,婆媳间闹得很不痛快,加上吕二老爷一家搅合其中,直到吕大老爷发话,把女儿女婿及外孙们统统送回家,才稍稍消停了些。
“颜五是她们姐妹里,唯一生儿子的。”沉静许久之后,吕大小姐突然说道。
“嗯。”颜六、颜七的婚事还没着落,她们前头四个姐姐很能生,可惜生的都是女儿。
颜五的丈夫失忆,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和身世,她又是姐妹中唯一生了儿子的人,她儿子跟她姓,婆家人也不会有异议,因为根本就没婆家人,只要她丈夫同意就成。
等等,颜五的丈夫是失忆了,但他的家人找来了,他娘和祖母,还有未婚妻一家子人……
黎浅浅想到了颜五和顾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头似乎不太寻常。
银楼里头,掌柜们见顾家人不再吵闹了,颜家的小厮和侍从都被叫进来了,他们也就找了个由头退下了。
屋里头,就剩下颜、顾两家人,颜五姑娘对顾氏道,“让你的人出去候着吧!”
“那可不成,他们要是一走,谁知道你会怎么对付我?”
“哼。”颜五姑娘冷哼扬眉道,“不赶他们出去,那就别谈了。”
顾家人就劝自家姑奶奶,好不容易劝服了,他们就开了门出去,颜家的下人也跟着出去,最后屋里头就只剩下颜家三位姑娘。
颜五的丫鬟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她一出去就反手关上门,然后就守在门口,屋里顾氏就开口了。
“你不是说,那吕大小姐最是热心,还说她身边那个什么教主是江湖人,最爱打抱不平的吗?看到你遇上麻烦,肯定会出手相帮的吗?”顾氏质问道。
颜五垂下眼,脸色有些青,颜六伸手握住姐姐的手,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心疼不已,“这能怪我姐吗?肯定是你们不够卖力。”
“就是,你们应该要吸引她们的注意才是,不是光吵吵吵就行。”
颜六、颜七两个交相指责顾氏,顾氏冷冷的看她们两一眼,“听主子说,五姑娘有心将颜家胭脂铺经营成吕氏商会那样的大商会,想要取代吕氏商会,成为北晋大商号之一。”
颜五在两个妹妹娇媚脸蛋的衬托下,显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劝五姑娘还是好生筹谋,看要如何达成我家主子的要求吧!”顾氏的五官娇美却隐含一股英气,只是她出现时,总是一派撒泼不讲理的样子,所以甚少人会留意到,她其实和颜家姐妹们长得极为相像。
颜五危颤颤的笑了,“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与你家主子合作。”
顾氏嫣然一笑,“要是你当初不答应,现在你墓上的草大概都及人高了!”顾氏看着颜家姐妹脸色丕变,忍不住又笑了,“五姑娘,难道不满意我家主子给你们的方子吗?瞧,若不是我家主子给的方子,你们那香颜胭脂铺能有今日的名声?别傻了!”
“现在怎么办?姐?”颜六扯着颜五的手臂问,原以为看在数面之缘的份上,她会帮忙解围,没想到她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悄然离去。
真是够凉薄了!
“对了,我的相公和孩子可以还给我了吧?”顾氏冷冷的问道。
颜五愣了下,脸色变幻数次,嘴巴翕翕,颜六和颜七焦急不已。“那是我姐的相公和孩子,怎么说是你的呢?”
“你姐根本就不能生孩子。”顾氏冷笑,“孩子是我的,相公也是我的,不过是奉主子之命,借她伪装几日罢了!”
同时也是趁机制造话题,引起市井小民的关注,要不然那香颜胭脂的名头不知何时才能传得人尽皆知。
颜六感觉得到姐姐浑身直发抖,她心疼的搂住姐姐,转头正想说什么,颜七已经开口怼回去,“笑话,全京城的人都晓得,那是我姐夫,我五姐的相公,那孩子是我五姐生的,你以为你随便喊一喊,就有人会信吗?”
顾氏斜睨她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话,不是你上下两片嘴皮随说,就能成真的。”
颜五推开两个妹妹,对着她祈求,“顾小姐,求求你了,别再这个时候拆我的台,我爹好不容易病情好转,你要是现在闹出来,他肯定会扛不住的。”
“要我别把事情捅到你爹面前,可以啊!你就赶紧想办法,让主子的人,能攀上吕大小姐,最好呢,是让我们能直接和黎教主搭上话,否则,你们就等着给你们父亲收尸吧!”
说完,不等颜家姐妹做出反应,就起身扬长而去。
顾氏一出去,颜家的下人就涌了进来,看到三位小姐完好如初,大伙儿才松了口气。
“五姑娘,那顾氏未免太过了,您不能事事容着她啊!要不然不用等到她进门,咱们就已经没好日子过了!”丫鬟苦口婆心的劝着,颜家三姐妹相视虚弱的微笑。
颜五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东齐神医
丫鬟以为自家姑娘说的是,后悔当初选了姑爷,或类似的事情,却不知她悔的是更早之前的事情。
颜六和颜七两个暗地里交换了一眼,眼里满含了不解,方才顾氏说,孩子和相公都是她的,是她主子让她借给五姐的,可是五姐和五姐夫看来就是对恩爱夫妻,怎么可能有假?
还有那个孩子……
若不是五姐生的,又怎会和五姐生得那么相像,她们没发现那顾氏的长相,与她们姐妹相仿。
看五姐表情不太好,颜六便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是。”一众下人齐声应道。
回家的马车里,颜六见车里只有她们姐妹,才问颜五。“五姐,顾氏那话是么意思啊?”
“什么话?”颜五无精打采的问。
“就是,那个,小侄子他……”颜六有些不好意思开了头,可却不知要怎么接下去。
反倒是颜七直接一点,“顾氏说孩子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可孩子明明是五姐生的,不是吗?”
颜五苦笑,那孩子,她爹视若珍宝的孩子,还真不是她生的。
“我,其实我出门的那年,就因为受重伤伤了……,虽幸运为人所救,可是对方却不是施恩不望报的人。”说起这隐密事,心里到底不舒服,可虽说的坑坑巴巴的,颜六她们还是听明白了。
颜五受了重伤,被人救了,可是救她的人并不是白白救她,而是要求回报的,要她回报什么呢?难道就只是让她带假丈夫和儿子回来?想要让那假儿子日后继承颜家的财产?
颜六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对,顾氏的主子既然能养着这么些人,肯定是有钱的,说不定权势还不小呢!如果真要弄钱,那也该瞄准像吕氏那样的大商会,盯上她们家这种小铺子,有什么好处?
颜七沉默良久,忽地才冒出一句,“前两天,我听人说,真阳公主的驸马醒了。”
颜五和颜六听了皆愣怔得看着她,彷佛在问,真阳公主那是何等人物,她家驸马醒来,与她们家有何关系?
“姐姐们难道忘了,那位韩驸马跟五姐夫的经历很像呢!都是丧失了记忆,然后娶妻生子,只不过五姐和五姐夫才成亲不久,婆家人就找来了,而韩驸马失忆这么多年,他的家人却始于渺无音讯。”
颜七说完后,看两个姐姐一脸茫然,忍不住气恼,“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经历颇为相似。”
“不觉得。”颜五坦言,因为她晓得,他只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他另有妻有子,自己……说到底,只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他再好,也跟自己无关,想到此,忍不住深深叹息。
颜六看她一眼,嘴角翕翕,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这事可不能让父亲知道,否则,父亲肯定承受不住。”
颜五点头,顿了下扯开话题,“她们送来的方子,你们可都背熟了?”
“背是背熟了,可是……这方子咱们真能用?”颜六担心顾氏的主子暗下绊子,在方子里动手脚。
“只能拿那方子找人瞧瞧了。”颜五恹恹的道。
“咦,之前不是有位蓝姑娘递了帖子来。”颜七忽道,颜六也反应过来,“是,是有这么张帖子。”
颜五懒懒的抬眼道,“京里的贵人没有一家姓蓝的,也不知是打那儿钻出来的。”颜五心情很不好,抬脚踢向座前固定住的竹编三层熏笼,熏笼被她踢歪了,幸而现在天气还热乎,熏笼里放着的是冰块,她这一踢,冰块在水里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听着倒是让人冷静不少。
她这么一说,颜六和颜七自不好再说什么,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家,颜五率先下车走了,颜七紧跟在后,颜六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若有所思的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踩着马扎下车。
下车欲走时,却听身后车夫迟疑的喊了她一声。
“七小姐。”
“有事?”扶着颜七的丫鬟问道。
车夫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那个,小的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那个,小姐们方才,方才说了姓蓝的,小的想,是不是蓝神医啊!”见丫鬟和颜七皆讶然的望着自己,车夫更加紧张,结结巴巴的道,“那天顾氏,顾家在铺子上闹,蓝神医的闺女儿和吕大小姐,都在皮货店里头。”
他咽了口口水,又道,“刚刚那个蓝小姐也跟,也跟吕大小姐,在一块儿的。”
主子们进银楼去挑首饰,他们这些车夫就凑在一起闲聊,吕家的车夫也在,主子们曾数次赴同家的宴会,他们自然也都见过面。
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吕家之前的动静不小,吕大小姐离京数月,最近才回来,回来后身边一直带着两位相貌出众的姑娘,一个已及笄,一个还小,他就听人说过,那小的是什么教的教主,那什么教竟然叫个小姑娘当家,真是够怪的。
另一个已及笄的,来头也不小,她爹可是把韩驸马从鬼门关救回来的蓝神医啊!原本大家只称呼蓝海为蓝大夫,后来得知昏迷许久,就快一命呜呼的韩驸马,竟然被他救回来,从此大家就叫他神医了。
“你是说蓝神医?蓝神医的女儿?”那张帖子是蓝神医的?而他女儿刚刚也和吕大小姐在一起?
颜六有些蒙了,她们想尽办法,想要接近吕大小姐,接近那个什么教主,却不知机会早就送到她们手里了!
颜六撩起裙子急急忙忙往里赶,急得侍候的丫鬟忙迭声劝阻,脚下也不停的追上去,被扔在后头的车夫丈二光头摸不着脑袋,只傻愣愣的看着她们主仆一前一后的跑远。
黎浅浅这厢,云珠不多时就回来了,她笑眯眯的对黎浅浅福了福,然后她们说了,鸽卫刚刚传回来的新消息。
“你是说,顾氏和颜五姑爷真是一对夫妻?”
“是。因为颜家这事,和真阳公主夫妻的事很相像,顾氏来闹得有点凶,所以消息传得比较广。”
且之前华城被封,有不少行脚商因此滞留在北晋,迟迟不得踏上旅途,好不容易华城解封,他们才赶往京城来,虽然行程很赶,但遇上有人闹事,都不由好奇伫足观看。
他们本就走遍整个中州大陆,见过的人多,像顾家人这样泼辣的,也不是没见过,顾氏生的貌美,颜五姑爷生的俊俏,平常本就是易受人注目的人,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晓罢了!
其中一个行脚商就说,他曾在东齐和赵国交界的某个小镇看过他们两,当时走在他们夫妻身边的,就是颜五姑娘,所以他在北晋看到颜五,竟和颜五姑爷出双入对时,就感到十分诧异。
只是那时,他只想着,也许那男人的妻子出事了,所以另结新欢,与颜五看对眼啦!
是后来看到顾氏领着一大家子上门来闹,他才觉得奇怪。
尤其后来听说,颜五姑娘是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的,他就更感讶异了。
“这是为何?”
“那个行脚商说,当初他在那小镇看到颜五姑娘时,曾听到旁边的人很同情颜五姑娘,说她从山上摔下来,受了重伤,他们东齐的神医说她以后不可能生孩子了。”
东齐神医?“他说颜五受了伤以后不能生孩子?”
“嗯,如果那行脚商说的没错,那她那孩子从那儿来的?”云珠朝黎浅浅眨眨眼,黎浅浅低头沉吟,“那个行脚商呢?”
“应该还在东乡大街上吧?我让人去把他请来。”
“嗯。”虽然不管闲事,不过人家有意要扯他们下水,那还是多多关注点的好,免得那天来个突发状况,搅得她们措手不及。
这东齐神医,怎么那儿都有他啊?
“这个东齐神医是个什么样的人?”黎浅浅问道,吕大小姐摇头道不知,虽然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可对这位号称东齐神医的人物,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蓝棠也摇头,“回头问问我爹去,说不定他知道呢!”
能称神医,医术肯定上佳,药王谷的人应该会关注此人,就不知这位神医和药王谷有没有关系?
回到公主府,蓝海关在丹房里炼丹,黎漱被凤公子请去了,所以她们回来,就只有孟达生和顾十风在。
孟达生是武林盟主,顾十风也常常在外走动,黎浅浅便向他们打听东齐神医。
“听过这个人,他极高傲且护短,平常很少出现,也很少为人看病疗伤,能请动他的,大概都是东齐的达官贵人,一般人是请不动他的。”回答的是顾十风,而不是孟达生,孟达生听到这问题,只是微眯了眼没说话。
“他姓啥名甚?何方人氏?”
“不知道,只晓得他年纪不小了,但膝下没有一儿半女。”
咦?“没有儿女?他没娶妻?”黎浅浅话才出口就知自己问了傻话,方信怀可是他小舅子呢!那表示方束青嫁给他啦!怎么会没老婆。
但顾十风却道,“他老婆早过世了,虽没有再娶,不过妾室却不少,但再多妾室也没半个怀过孩子。”
“连怀都没有?”这下换蓝棠惊讶了。
“怎么了吗?”吕大小姐问。
叶妈妈若有所思的道,“如果一个妾室身体有恙,那自然是怀不了,但总不会所有妾室都身体有恙吧?总会有人运气好怀上的。”可是一个都没有,那就表示问题可能是出在男人身上。
后头这句话,叶妈妈不好说,她看黎浅浅一眼,怕教主会直言问出来。
“不管他的子嗣问题啦!既然一般人请不动他,那他会好心的救助颜五吗?”黎浅浅环视众人问道。
众人皆摇头,他们虽不识此神医,但听起来,这个人应该不是个好相处的,这样的人会去救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感觉不会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自作孽
送走顾十风他们,黎浅浅才问云珠,“咱们的人还在东齐?”
“有,就是之前那一拨。”云珠回道,见黎浅浅颌首不语,便试探的道,“回头是不是要跟刘二说一声,安排人去……”
黎浅浅摇头,“不用急着再安排人,之前那些人就行了。”
当初因为二长老,刘二没少安排人进东齐,如今那些人已在东齐境内安顿下来,就让他们去查东齐神医的事吧!也好看看这拨人的身手如何。
蓝棠和春寿坐在窗下的榻上打络子,只是她一直魂不守舍,春寿看着她手里乱成团的丝线很是不舍,可又不知怎么办,只得焦急的看向春江,想她帮忙开口拦一下。
云珠走过来一瞧就笑了,伸手接过蓝棠手里乱成团的丝线。“小姐您这是咋啦?瞧,都乱成麻了!”
“我是在想,那个顾氏,她身段看起来真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蓝棠的话一出口,叶妈妈就笑了,“她是不太像,不过颜五姑娘也不像啊!”要她说,她们两都没生过孩子,顾氏说孩子是她生的,只怕是假话。
黎浅浅起身让她们聊去,她去找刘二商谈事情,刘二听闻她过来,连忙起身相迎,“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人叫我过去就是。”刘二看她没带丫鬟,不由微沉了眼,“您怎么没带春江她们?”
黎浅浅笑了下,“她们在聊天,我就出来走走,不碍的。”她抬手打断他的话,“我问你,你对东齐神医这个人,知道多少?”
刘二顿了下,将她领到院中老榕树下,老榕树下摆了一套石桌椅,刘二命人去沏茶,自己和黎浅浅在老榕树下落坐,“东齐神医今年已近百岁。”
这第一句就把黎浅浅的下巴给吓掉了。
近百岁?没骗我?刘二能从她灵活的大眼中看到问题,他扯起嘴角轻笑了下,“这消息是凤公子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回到华城之后,凤公子便派人回家查东齐神医的事,黎浅浅也晓得,只是那时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发现好像到处都有这位神医的影子,尤其自己还被东齐的九皇子盯上,让她不得不对这位和东齐九皇子合作的神医多注意一些。
“凤公子只派人来说这一句?”
“当然不止。”刘二笑着将凤公子命人捎来的信柬递给她。
黎浅浅接过来之后,就见刘二起身走开去,留她自己一个人看信,她嘴角微撇了下,低头看信。
东齐这位神医姓韦名长,早年曾在战场上救治过东齐现任皇帝的祖父仁宗皇帝,所以被东齐皇室奉为上宾,仁宗皇帝当年曾延揽他进太医院,不过为他所拒,说是性野不喜被拘着。
仁宗皇帝觉得他很对自己脾胃,并不以为意,常常招他进宫闲聊,还曾赐府邸一座给他,不过遭他婉拒,后又另赐一座更大更好的给他,仍被婉拒,最后赐了仁宗皇帝的潜邸给他,他才勉为其难的接下来。
凤三信中所载,大概都是类似的事迹,对他医术上的纪录并不多。
黎浅浅看完后又再重看了三次,然后才抬头把站在远处的刘二招过来。
“就这样?没别的了?”
“你是问?”
“方束青姐弟是怎么跟他搭上线的?”黎浅浅没好气的问。
刘二恍悟,“这就不是凤公子的人查到的了!是咱们在赵国的人查的。”
“嗯,说来听听。”黎浅浅顿了下又提醒道,“之前的事就不用说了,从她们离开南楚之后说起。”
刘二顿时有点恹,不过很快就又振作起精神,“方束黎您记得吗?”
“方大人的庶女,方大人的棺木还是她姨娘和她送回方家老宅的。”黎浅浅没说的是,方束黎可是很不喜欢方束青的。
“就是她,方夫人过世前,因得怡郡主喜欢,被认为义女,然后带去赵国了。”刘二说着便面露不忍。“怡郡主的夫婿喜欢小姑娘,怡郡主年近三十,不为他所喜,怡郡主为讨丈夫欢心,便四下收养漂亮聪明的姑娘。”
刘二说着便尴尬的红了脸,黎浅浅心下清明,这怡郡主的丈夫只对特定年龄层的姑娘有性趣,不过她没表露出自己懂这是何意,免得刘二更加尴尬。
隔了好一会儿,刘二才平复过来,“方束青她们上门投靠不久,方束彤就跟方束黎一样,成了怡郡主的义女,而方束青姐弟,却被赶了出去,中间缘由却不得而知。若您想知,再派人去彻查。”
黎浅浅想了下,道,“还是让人查清楚的好,方束青这个人,我总觉得得小心防着才是。”
刘二想到方夫人一家被凤家庄赶走后,方束青却还能来记回马枪,把凤家庄整得人仰马翻,差点就全庄覆灭,不由点头赞同黎浅浅的话,这女人不简单,得小心防备。
“然后呢?”黎浅浅问。
刘二整理了下语词,接着往下说,“方信怀靠卖书画维生,他确实很有才华,但好景不常,没多久姐弟两就因水土不服双双染病,巧的是东齐神医正好投宿在他们隔壁,方束青知他是神医,求他救命,她们姐弟病好之后,就随东齐神医走了。”
也就是说,方束青成了东齐神医的女人,所以他出手救了她们姐弟?嗯,那么他救颜五的条件,会是什么呢?
“不会也同方束青一样吧?”黎浅浅问完后,忽地想到一个问题,“方束青她们姐弟是几时遇上东齐神医的?”
刘二愣了下,低头扳着手指算时间,然后才惊讶的抬头回道,“应是和颜五姑娘出门行商那段时间吧!”
黎浅浅掏出身上带的纸笔,刘二帮着铺纸,想着舀水帮磨墨,才发现黎浅浅已经拿着描眉用的炭笔在纸上写起来了。
“这样倒是快。”
“嗯。”黎浅浅写好后,递给刘二看,刘二忽感茅塞顿开,“是了,应该就是如此。”
东齐神医不常出门,一般人是请不动他的,那他怎会出现在东齐和赵国交接的小镇?因为受九皇子所托?救治颜五的同时,巧遇方束青姐弟,治好她们两,就带着他们回东齐去。
“难道东齐九皇子早早就已经盯上颜家人?但为什么?”刘二不解,颜五一个大姑娘,为何会被人盯上?颜家开的铺子当时都快要倒了,盯上他家为的是啥?应该不是为财,那么是为情?刘二摇摇头,颜五才多大,又没出嫁,若有人对她有意,直接上门求娶就是,有必要绕那么大一圈吗?
而且盯上颜家的人,似是对颜家有着满满的恶意。
“可能是因情而生的仇吧!”黎浅浅不负责任的猜测道。
“是因谁而起的情仇?”刘二听完后便很直接的开口问,只是话声才落,他便反应过来了,“难道……是颜大老爷?”
黎浅浅点头,“我想也只能是因为他了。”
“可是他,能请动东齐神医?”
“东齐神医应是应东齐九皇子之请吧!”此时小厮送上新沏的茶,其实茶早就沏好了,只是当时黎浅浅在看信,刘二没让他们送上来,让他们重沏茶来,小厮知他们有事要谈,便等了好一会儿,看着像是谈到告一个段落了,才急急送茶过来。
“那个二爷,小的有话要说。”小厮送完茶没有走。
刘二看黎浅浅一眼,见她没有不悦,方才对小厮说,“有什么话要说?”
“小的之前去盯过颜家。”刘二点头,这差事还是他派去的,“往下说。”
小厮见他没着恼,暗吁口气,道,“小的发现,那顾氏,长的和颜家的三位姑娘很像。”
咦?这是……刘二与黎浅浅交换一眼,“都是年轻的姑娘,自然像嘛!”
“不不不,小的是说,若不是知道她们的身份关系,可能会误以为她们是四姐妹。”
难道说,顾氏是颜大老爷流落在外的女儿?
“如果顾氏真是颜大老爷所出,那么,她冲着颜家而来,也就不奇怪了。”
她的主子想要在北晋挑人手,好借机接近吕氏商会,颜家因此雀屏中选,颜五会带商队出远门,很可能是顾氏的主子早安排下的,她出远门,他们才有机会下手。
刘二打发小厮下去,若有所思的道,“说不定颜五姑娘会受伤,都是被人算计的。”
颜五出门时,可是带着大队人马,怎会商队里的人全都好好的没事,偏只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等于是她一辈子都毁了,人虽还活着,但她再不能生孩子,拥有自己的骨肉,这对一个正值蔻年华的少女来说,是件多么痛的事!
她还没有定亲,还没有出嫁,还没有丈夫,就已经被判定这辈子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她的婚事肯定是桩大难题,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所以她选择带假丈夫假儿子回家来,让忧心后继无人的老父安下心来。
试想,当颜大老爷觉得正当人生无憾之际,忽然得知女儿骗了他,她不止没有嫁人,更没有生孩子,女婿是假的,外孙也是假的,他会如何?
“好狠毒!”刘二喃喃道。
黎浅浅却道,“由此可知,顾氏有多恨他。”今日果都因昨日因而来,“颜大老爷很可能是自作孽啊!才会得来这个果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全凑一块儿了
“看样子,可能还要和凤公子讨教。”刘二叹口气,瑞瑶教的鸽卫和鹰卫直属历代教主,以前的前辈们应该是遍布全中州大陆,只是诸国纷纷建朝之后,因总坛建于南楚,便渐渐与各地的鸽卫和鹰卫失去连系。
大教主接任教主之位后,便奔走在各地,明面上是说在寻找失踪的未婚妻长孙氏,私下却是在连系隐于各地的鸽卫们,只是成效不大,除了大长老时不时扯后腿,还有诸护法们暗地里弄鬼,有不少鸽卫被他们笼络去。
那些年刘二并未跟在黎漱身边,黎漱只带着谨一,有时,还会撇下谨一单独行动,所以真正收拢多少人,刘二和谨一都不知道,只有黎漱心里有数。
这次黎漱带着黎浅浅出南楚,除了是要助吕大小姐,并避开一些麻烦之外,大概就是为了要在各地重新安插人手,并将之前收拢的鸽卫交到黎浅浅手上,毕竟她才是现任教主。
黎浅浅笑着拍拍刘二,“凤家庄精心经营了数代,方有今日的规模,咱们假以时日,也能有他们今日的成就的。”
刘二叹息,黎浅浅又道,“咱们瑞瑶教就是树大招风,当年创教教主是基于一片好心才创立本教,可他到底是皇室中人,他爹又曾是太子,哀帝和太后怎容得下他手里有这么一股势力。”
在她看来,贤太子一家子最后会被哀帝和太后诛杀,也许就是他们母子生恐瑞瑶教坐大,会成为贤太子的助力,哀帝残暴不仁,太后后宫干政,将朝政搅得一团乱,他们当然不愿贤太子翻身,贤太子一家老小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仅逃出两位庶出的公子,其中一位就是黎浅浅这支的老祖宗。
“咱们那十二位护法,近来可还老实?”
“他们想要复兴天盛帝国,可是诸国天子岂肯屈居于人下,再说他们想拥护的对象各自不同,还有得吵咧!”刘二笑,“尤其咱们大教主还命人帮了他们一把。”
黎浅浅撇嘴,“说是搞破坏还差不多。”
刘二的笑容变大,心说,果然是谁养的孩子像谁,把大教主的心思摸的透透的。
小厮来报,黎漱带着凤奕回来了,蓝海也从丹房出来,顾十风拉着孟达生也跟着过来。
刘二听了就道,“哎呀!今儿小的这儿可热闹了!”
不多时,人就都到了,凤公子看到黎浅浅也在,脸上的笑容变深,勾得公主府往来的丫鬟眼都直了!
这位公子长得可俊哪!
黎漱不动声色的打发人走,丫鬟们一步三回头,看得顾十风等人低头暗笑,凤公子却丝毫未觉,径自问黎浅浅可收到他命人送过来的信。
黎漱耳朵很尖,听到这话立刻追问,“什么信?在哪儿?”
黎浅浅笑着点头,“收到了。”然后转头把刚刚看完的信柬递给黎漱。“都在这儿了!您老看看。”
黎漱接过就要看,刘二倒是胆肥了,上前拦了下,“大教主,起风了,咱们还是进屋里再看吧?”
边说边还朝黎浅浅的方向看了下,黎漱见状只得应了,“走,进屋瞧瞧,你屋里可藏了什么宝贝啊!可赶紧藏好来……”
说着就领头进刘二的屋子,黎浅浅和凤公子走在最后面,“就是爱瞎叨叨。”
凤公子方才可是看到刘二给黎漱使的眼色,虽说是黎漱养孩子,不过他这人心大,细节部份都是刘二和谨一帮他补足的,像起风了怕黎浅浅吹风受寒,刘二不提醒,他是想不到的。
他轻笑了下,握住黎浅浅的手,“瞎叨叨好,至少他是疼你,关心你的,是吧?”
“那是。我表舅嘛!不疼我关心我,他疼谁去?是吧?”黎浅浅傲娇的抬头道,逗得凤公子又笑了,他发现跟她在一起,自己笑的时候多些。
两个小家伙在后头嘀嘀咕咕,黎漱全听在耳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把刘二吓了一跳,不晓得大教主怎么突然又恼了。
待所有人进屋坐定,刘二连忙让人上茶,张罗糕点,好一番忙乱后,才被黎漱命他坐下。
“行啦!桌上的吃食够多了,再多,他们几个怕是就吃不下饭了。”黎漱指着正翻着食盒挑糕点的顾十风道。
顾十风嘿笑,被蓝海弹了下额头才老实下来。
蓝海这才开口说起韩驸马的情况,“他是早就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历,只是隐瞒着不说。”
“你开给他吃的药,效果如何?”黎漱从食盒里取了块驴打滚给黎浅浅,黎浅浅什么糕点都不排斥,独独对软糯的驴打滚敬谢不敏,苦着脸接过后,觑黎漱不注意时,偷偷塞给凤公子,凤公子飞快吃下掩灭证据,还故作镇定的端起茶来喝,浑不知嘴角沾着糖粉和黄豆粉。
看得顾十风和孟达生全都低头偷笑,同时也在心里感叹。
自凤老公子夫妻过世,凤二公子受伤,就很少看到凤三这样犯傻了。
刘二为不让黎漱注意到黎浅浅和凤公子的行为,忙把自己方才和黎浅浅说的那些,全都抖出来。
黎漱听了后,跟黎浅浅要来她方才写的纸,看了半晌之后,道,“九皇子的人要绑走浅浅,为的是瑞瑶教的宝藏,真阳公主的人绑架我和蓝海,是要蓝海救韩驸马,那颜家……似乎是多此一举了。”
“如果之前吕大小姐没有离京,她定需常常巡视各家铺子,她若知晓颜五姑娘想跟她一样行商,知道她遇到麻烦,说不定会热心的前去帮忙。”刘二道。
黎浅浅也附合,“吕姐姐很热心,颜五若上门求助,她肯定会出手帮忙。”
只是幕后人的算计出了差池,因为没想到她会跟家里闹翻出走,也没料到华城会被封。
“如果华城没被封,他们肯定会制造些事,逼她回京。”
但是华城被封,就算知道家里出事,吕大小姐也出不了华城,所以他们便省下这功夫,由此也可知晓对方的人手不足。
应该是鞭长莫及,毕竟此地是北晋而非东齐,贸然进来太多东齐人,当北晋女皇眼瞎吗?
“说起来,还真该感谢行刺修紫宁的那些黑衣人,若非他们,华城城主也不会下令封城。”
说的是啊!
华城一封,可误了不少人的事。
如真阳公主府的长史,派人弄倒黎漱和蓝海,却遇到封成,无法光明正大的用马车把人弄出府,只能偷偷摸摸的把人从密道里送走。
偏又遇上托大的东齐人,炸死自己也就算了,还害他们功亏一篑。
“算算顾氏开始上门闹事,似乎是在华城解封之后。”刘二摸出记录这些事的小本子来翻阅了下道。
黎浅浅也把今天在银楼遇上顾氏和颜家姐妹的事说了,凤公子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吕姐姐趁掌柜去处理这事时,带我们回来了。”
“还是小心点的好。”凤公子叮咛道。
黎漱忍不住长叹一声,“本来还想,等韩驸马的情况好转,咱们就搬出去的,这么一来倒不好搬了。”
“怎么会?若您不想再待在公主府,不如就到我们京城分舵去住吧?”
黎漱看他,淡笑,“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之前在华城,小侄不也住在您那儿?”
嗯,好像有点道理啊!
黎浅浅不掺和这个话题,只问,“如果颜五上门求助,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黎漱端起茶碗,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大半,才缓声道,“那得看公主的意思,如果她派人拦着,咱们见不到人,自然是帮不上忙不是?”
蓝海闻言立刻就道,“晚些我就跟公主透个口风,颜五姑爷的情况和韩驸马相似,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神通,一次只能专心医治一人。”
黎浅浅这时想起来,“棠姐姐之前有送拜帖去颜家。”
蓝海便急了,“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没问我一声,就擅自给人递帖子呢?"
黎浅浅讪笑,“我知道这事,也同意的。”那会儿不知道这些情况嘛!黎浅浅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蓝海尴尬的挠挠脑袋,“我没有怪您,真的。”
黎浅浅笑了笑,回道,“我知道。而且帖子送过去好些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大概是不知道有这张帖子吧!”
“回头我和棠姐儿说一声,要是他们有回音,你们就别理会他们。”
“好。”黎浅浅还是冲着他笑,不过一次一次的,这笑容让蓝海有点毛。
凤公子在黎浅浅这里用过饭后才走,临走时,还把孟达生给拖走了。
孟达生走得不是很乐意,可是蓝棠埋首医书里,压根没注意到他求援的眼神,黎浅浅倒是看到了,不过她当作没看到。
回到凤家庄京城分舵之后,凤公子屏退屋里侍候的人,命玄衣到门外守着,然后才转头问孟达生,“我记得,你有个姑祖母嫁给一个大夫,那人姓韦名长。我没记错吧?”
“没有。我姑祖母就是东齐神医的元配。”孟达生说完,像是卸下千斤重担似的,整个人看来放松了不少。
孟达生又道,“既然你知道这件事,另一件事,我也不瞒你了,那个顾氏,若我没看错的话,她应是我师叔徒孙的侄女儿,她不姓顾,而是姓殷,我记得师叔带我去过她家好几回,便是应师叔徒孙所请,想要查明究竟是何人对她始乱终弃,然后要请我师叔替她讨回公道。”
孟达生没说的是,当日师叔拒绝了,可他徒孙算计他,想把殷氏塞给他作妻,好让他为妻出头。
怎么都凑到一块了!凤公子心说,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第三百七十章 托大
北晋的京城树少风沙大,像凤家庄分舵这般,在后园里建湖的人家很少,且大多是权贵家,才有这个财力和闲情逸致。
也因此,江分舵主夫人才会视分舵为自家园子,不止自己常带人进来闲逛,表妹住进来之后,也由着她在分舵里头举宴广邀小姐妹来玩。
如果,江分舵主夫人姐妹两,没算计到凤公子头上,兴许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让她混过去了,谁让她们惹恼他呢?
凤公子带孟达生回来,才进水阁不久,叶翔就过来了,“公子,江分舵主夫人派人来说,她之前就下了帖子,请了朝中几位夫人过府做客。”
“哦。”凤公子专心的倒水沏茶,叶翔见他没反应,又道,“您看要怎么回她?”
凤公子抬头笑了下,“她是以什么身份请这些夫人的?分舵主夫人?如果江寿山不再是分舵主,想来那些夫人也不会给她面子,前来赴宴了吧?”
早知道那两个女人不会老实,不过他没想到,她们两竟会想出这招来。
凤公子一说,叶翔和玄衣都有些替江寿山惋惜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还没大展身手就被扯后腿的妻子,给扯下这位置,真是太冤了!
“冤什么?”凤公子嗤笑,“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你们当他真对妻子的作为一无所知?只不过是弹压不住罢了!他也许对内宅事不甚了解,也许对账目一事不拿手,但能坐上这位置,难道没有一、两个助手?他不懂,难道他们也不懂?”
叶翔奉命整顿分舵,听他这么说,忽感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哈,他抚掌大笑,“我原还以为自己想太多,没想到竟是想得太少了!”
玄衣不解的望着他,可叶翔只顾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发现他的目光。
“您不是真想把他撤换掉吧?”
“看情况,你先放消息出去,如果他真是想借我们的手,打掉他老婆的气焰,那他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收拾他老婆,他收拾得好,这位置仍然是他的,收拾不了,那就怪不得人要把他撤换掉。”
叶翔颌首,径自下去安排。
“没想到你这里也是不安宁。”孟达生叹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只是没想到连人家夫妻间的纠纷,也得帮着出力。”凤公子摇头长叹,顿了下对玄衣道,“去取酒来,另外让厨房准备些下酒的菜来。”
“是。”玄衣应声就要走,不过被凤公子叫住,“记住,让人把消息送出去啊!”
耶?“您是要……”
“既然他们不安份,还想要蹦,那不制造点事让她们心痒难耐怎么行?”
“您这是故意要引人上钩?”玄衣忧心的问。
凤公子笑,“放心吧!那一点酒,还醉不倒我。”
打小他娘就很爱找机会让他们喝酒,说什么要练酒量,练酒胆,他爹也由着不干涉,倒是凤老庄主想拦来着,不过被他娘顶了回去,他也就不管了,也不知他娘说了什么。
他问过,那时他娘说他还小,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后来再问,他娘还是以相同的理由塘塞他,那时他就想,等他大一点再问,谁知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从他娘那里得知答案了。
见公子垂了眼眸,情绪很明显低落下去,玄衣当下不敢再多劝,转身就去取酒。
玄衣去了大厨房,与大厨说了凤公子要下酒菜,问了酒窖处,便转身去取酒。他还没走出大厨房,就已经看到有个婆子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了。
他转头看大厨,大厨正好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还朝他咧嘴笑了下,似乎在说,那婆子要去通风报信,我也拿她没辙,玄衣嗤笑,转身去酒窖。
婆子见没人拦自己,便大着胆子往通往江分舵主宅子的门去,此门虽说封了不让走,但只是上锁,并非把整扇门拆掉用砖封死。
因江分舵主夫人才让人去问凤公子,宴客的事要怎么办,所以派了人在门边候着。
得知凤公子与友人在水阁饮酒,江分舵主夫人抚手轻笑,“机会来了!去把表小姐请过来。”
消息传到大姑娘那里,她却拿乔不肯来。
江分舵主夫人身边的人就有人不平道,“夫人,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表小姐她也太……”江分舵主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
“到底是官家千金,让她去做这样的事,她心里不痛快,自是一定的。”江分舵主夫人嘴上虽是在为表妹说话,其实忍笑忍得肚子痛。
凭她往日再怎么高高在上,现在她想嫁凤公子,就得拉下脸听她安排,光是这条无媒苟合,日后就是自己握在手里的把柄,就算她顺利成为凤公子夫人,还不是得听自己的。
想到被斩断的银根,江分舵主夫人就恨得牙痒痒,转念一想,只要表妹此事顺利,凤家庄这座金山银库就尽入自己手中啦!
“你们去跟她的人吹吹风,这事不能拖。”江分舵主夫人看看时辰,招来人吩咐着。
仆妇们领命而去。
大姑娘屋里,丫鬟们噤若寒蝉,仅一嬷嬷坐在她身边,柔声的劝说着,“小姐,您好生想想,这个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嬷嬷见她眉眼不动,心说这也好,要真成了,小姐这辈子在姑爷面前就得矮一截,若是那能忍的,忍着忍着也就过了,可她的小姐可不一样。
她性子倨傲,要不然老爷夫人也不会将她留在京里,不敢贸然带她去任上,就是怕人生地不熟的,她那性子会得罪人。
若真照表姑奶奶安排的去做,不管成不成,小姐的名声都会受损,要是不成,丢脸可丢大发啊!表姑奶奶只需动动嘴出主意,成不成,与她都没什么损失啊!
可是不顺着,似乎也不成。
嬷嬷既想要自家小姐嫁得贵婿,又怕偷鸡不着失把米,实在是左右为难的很。
不过没时间让嬷嬷多为难,江分舵主夫人派来的人,没多久就说动大姑娘身边的人。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凤公子是个上上之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丫鬟们陆续上前劝说,嬷嬷坐在一旁听着,虽觉不怎么妥,但也没开口制止她们。
因为她知道,大姑娘若要嫁朝中权贵,人家多的是选择,为何挑她?比颜色,她并非天仙绝色,比家世,京里多的是比她家世强的官家千金,论才艺,她样样拿不出手,脾气还特别坏。
偏生自己还感觉良好,觉得被她看上的人,就该感激涕零喜极而泣才是。
那天被江寿山赶回来,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挫,她没等到表姐、表姐夫来跟她赔不是,只等来表姐降尊纡贵的指示,让她像个低贱的丫鬟爬男主子床一样,去爬凤公子的床?!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她把我当什么了!"大姑娘越想越生气,用力推开丫鬟们,跳起来在屋里边转悠边放声大骂,骂得起劲的她,竟连江分舵主夫人至今一无所出,也编派了进去。
江分舵主夫人派来劝说的人,还在屋外候着,想着是不是要再进去加把劲,没想到却等来大姑娘痛骂自家主子,这也还罢了,没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竟诅咒自家主子活该生不孩子来,当下个个义愤填膺的回去向江分舵夫人告状。
江分舵夫人早知这表妹嘴坏,却没想到坏到这种地步,自己为她筹谋得嫁如意郎,她竟编派自己生不出孩子来!真是太可恶,太过份了!
“夫人,咱们还要帮她吗?”
“帮她什么?等她嫁得如意郎君后来嘲笑我吗?白眼狼,也不看看这段日子吃我的用我的,还要我帮她找婆家,哼!敢咒我,我就先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江分舵主夫人气恨的拍桌。
没多久,大厨房送来下酒菜,凤公子与孟达生各自拎着一酒一盘菜,跃上水阁顶,明月下湖光山色更显幽静,两人对月小酌,剩下的下酒菜则全赏给在书房里努力不懈的叶翔等人。
江分舵主和账房们努力对帐,他家家用的账目看得他心惊胆颤,那女人胆子真肥啊!分舵这些年的收益,竟有大半进了她和她娘家的口袋,她还敢跟自己哭穷,搞得他以为分舵落在自己手里后,收入大不如前,肯定是自己能力太差的缘故,他愧对游分舵主的栽培。
为此他努力开拓客源,出门宴请宾客时,都得辎铢必较,深恐大手大脚花钱的自己,会害分舵的获利灭少。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我对不起你们啊!”听到他忽然这么说,大家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响应,说原谅?他们可是被无缘无故被扣了好几年的钱,吃穿用度都被扣,江分舵主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全抹了?开玩笑。
叶翔清清喉咙,把江分舵主夫人问起宴会一事说了,江分舵主臊得满脸红,的口不成言,叶翔看他那个样子,心里不由怀疑,公子说他有心想借他们之手打压老婆,可看他这呆样,叶翔真有点不敢相信公子的猜测。
小厮送来下酒菜,“公子说,大家辛苦了,给大家加菜。”
“公子呢?”
“公子和孟盟主在水阁饮酒。”小厮回道叶翔时,悄悄的看江分舵主一眼,然后又道,“分舵主夫人方才领大姑娘过来,说要找公子谈明日宴客的事情。”
江分舵主听了大怒,“这女人!”说着便冲了出去,其他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都道分舵主夫人太托大,竟然不将丈夫放在眼里!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失策
江分舵主匆匆赶到园子,只看到妻子脸颊上印着两个红手印,泪痕将她向来精致的妆容给毁了泰半,素来梳得仔细的发髻散了,不见时时簪着的华贵首饰,碎发散得满头脸,身上的服饰不整,似被人撕扯过满是绉痕,就见她一脚高一脚低的,被丫鬟、婆子们扶着蹒跚而出。
至于她那位好表妹,形容比她更惨,而且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信口胡吣,扶着她的丫鬟恨不得把她的嘴堵起来,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让她们家老爷夫人引以为傲的小姐,怎么会满口秽语。
偷眼看了前头的表姑奶奶,丫鬟们低头不语,这种时候谁撞到枪口上谁倒霉,还是明哲保身的好,此刻她们颇为后悔,方才为何要被表姑奶奶的人煽动,去劝小姐听表姑奶奶的话。
“这是怎么了?”
“相公!”江分舵主夫人抬眼看到丈夫来了,再也忍不住溃堤的泪水,高喊一声,就朝江分舵主飞奔而来。
江分舵主忙抬手挡住妻子以乳燕投林之姿投入自己怀中,心里惊疑不定,她不是向来以官家千金自居,行事最是谨慎吗?怎么这会儿在外头当着下人的面,对自己这般亲热?
还是挡着些的好,免得回去又拿这事找自己麻烦。
江分舵主夫人却不知丈夫所想,只是被他拦了,心里更觉委屈不已,他不是向来最喜欢跟她这样胡闹的吗?自己平常总拦着不让他胡闹,今儿自己放下身段主动投怀送抱,他倒当着下人和表妹的面拦了自己!
“相公!”
“表姐夫,我劝你好好的管管表姐的好,我就算再怎么傻,也知道男人对主动贴上来的不屑一顾,她倒好,哄着勾着我去爬你们公子的床,我好歹也是官家千金啊!她若是无意帮我安排婚事,直接跟我说就是,为何要这样糟塌我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之前天天往凤公子面前凑,我会为了你,想出这法子来吗?”江分舵主夫人也恼了,气急败坏的指着大姑娘的鼻子道。
大姑娘不甘受辱,和江分舵主夫人撕扯起来,江分舵主看了总算明白妻子和她表妹为何一身狼狈了。
“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是江分舵主夫人身边的嬷嬷,她看了眼和大姑娘对扯得正欢,无暇留心她们的江分舵主夫人一眼,然后才期期艾艾跟江分舵主说分明。
原来江分舵主夫人好不容易寻了个好由头,带着表妹从大门口进来,说要求见凤公子,问问明日宴会的安排。
凤公子既是做了安排,自然是要让她们进门,不然后续怎么展开呢?
于是江分舵主夫人领着表妹顺利进了分舵,这让她暗自窃喜,看来有望把这臭丫头嫁出去了,高兴得昏了头的她,压根没发现,她那好表妹从头到尾就没露出笑容来。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为了待会会发生的事紧张罢了。
兴冲冲的直奔水阁,见水阁里没人,又问了凤公子何在,得知凤公子和友人拎着酒菜走了。
江分舵主夫人便派人去找,自己则催促着表妹进内室脱衣做好准备,等凤公子一回来,就让他们两成其好事。
谁晓得一直安安静静听任安排的大姑娘会突然发难?
一上来就直接甩江分舵主夫人两记耳光,那力度听得嬷嬷们心惊,没想到看来娇滴滴的表姑娘臂力惊人哪!
江分舵主夫人当下痛的眼泪直流,于是她精心描绘的眼线就被泪给冲毁了。
更叫嬷嬷们震惊的是,表姑娘还没完,打完了脸颊,就朝江分舵主夫人的头上招呼了,一扯一个准,嬷嬷们反应过来就赶忙趴地上捡江夫人被拔的扔一地的首饰。
完全没人想到要去拦住大姑娘使暴,江分舵主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没人帮她没关系,伸出手也朝表妹头上、身上招呼,就是因为距离得太近,不好动手甩她耳光。
丫鬟年轻没经过事,傻站在原地看着两位主子动手互掐,直到一声清唳划破天际,才让她们回过神来,她们不敢上前拉开两人,除怕自己也陷进去外,更怕被人瞧见,到时主子们丢脸,回头就要拿她们出气。
最后一个丫鬟上前推了嬷嬷们,嬷嬷们才回过神,急忙上前将两人拉扯开,然后就将人扶出来,接着就遇到江分舵主了。
江分舵主听了苦笑,也就是说,妻子大费周章为表妹算计他的东家,结果没见到正主,妻子和表妹就先起了内,这算什么?就这点道行也想算计公子?江分舵主不禁要怀疑,妻子就这么点本事,自己又是怎么被她哄了这么些年,任她将分舵当成她及她娘家的钱袋子的?
这点不说他怀疑,就是凤公子,看了今天江分舵主夫人的作为后,他也严重怀疑起这整个分舵的人,脑子是不是太不好使了点?竟然被这样的一个女人哄得团团转。
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怪他们,谁会想到,堂堂分舵主夫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傻也不是呆,只是没想过自己人会坑自己人。
却忘了分舵主夫人其实不算自己人!
这场闹剧,凤公子没瞒着黎浅浅,第一时间就命玄衣把消息送去给她了,黎浅浅见玄衣累得唇发白,便道,“你进来坐坐,喝口茶,我写个回信你带回去。”
“是。”玄衣点头应下,心说,公子这招还真灵,算准了黎教主心软,为了让他多歇会儿,必会写信让他带回去,不过这可不能被拆穿,要不然惹恼了黎教主,公子肯定会朝他撒气。
天初亮,鸟雀鸣,真阳公主由宫女侍候起身洗漱,等她梳妆完毕,天光已经大亮,大宫女领着仆妇端着炕桌进来,炕桌上摆着小米红枣粥,翡翠银鱼羹、乌云托月、炸鹌鹑等得满满的吃食。
只是真阳公主只喝了一小碗粥,就不吃了。
看得大宫女们直皱眉,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听从公主的话,把炕桌撤下,沏了茶过来。
炕桌端出去时,与大公子韩成晖擦身而过,仆妇们屈膝福礼,韩成晖含糊点头应付便越过她们,自己掀帘直入房中,屋前打帘的小丫鬟来不及反应,旁边的小姐妹见了心急,忙大声通传了一声。
随后就听屋里大公子跟公主请安的声音,“这打帘的丫鬟怎么没早通传?”公主不悦的道,大宫女便要出来收拾小丫鬟,大公子忙道是他不好,走得急云云,大宫女没出来,打帘的小丫鬟们才松了口气。
之后大宫女出来,瞪了她们两一眼,“算你们走运,有大公子为你们求情。”
“还得谢谢姐姐。”反应较快的小丫鬟忙道。
大宫女这才笑了出来,三人正说笑,屋里真阳公主母子却是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温声劝慰。
“您别跟妹妹一般见识,她在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是实话,真阳公主心里再明白不过。程大公子有妻有子,却为娶她而降妻为妾,面对曾为丈夫元配,现在却成了小妾的女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好过,嫁人做继室就很为难了,更何况这个元配没死,还成天在自己面前立规矩,尤其她还育有儿女,真阳公主光想,就替女儿心慌。
怡宁那个性子,别人不知道,她这当娘的怎么会不知晓,当初她是想招南楚黎家两个少将军为婿的,不论那个都好,谁知事与愿违,女儿还无知的被包藏祸心的白露城城主一家给哄骗了去。
“你爹病成这样,她也没回来探望,真是个狠心的。”真阳公主依旧抱怨连连。
饶是韩成晖再有耐心,也实在受不了母亲这样念叨,真的不满大可派人去白露城,把妹妹接回来,他真建议了,又被批不懂事,这么做会让程家不悦,对怡宁的处境会雪上加霜云云,直把他念得头大。
想到此,他就万分佩服父亲,竟能忍受母亲这脾性这么多年,不过眼看母亲不知还要念叨多久,他忍不住盼着,赶紧来人解救他吧!再这么听他娘念叨下去,他都要发疯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心声了,门外小丫鬟通禀道,“公主,大公子,蓝先生才刚去给驸马把脉了!”
真阳公主一听便急急起身,要赶着去驸马那里,韩成晖紧跟在后。
昨天蓝海说了,因为韩驸马脑中的血块移了位置,且有增大的迹象,所以他先用药帮他消肿消炎,看看那血块能否消下来,若是可以,就继续用药,若不成,就得想别的法子消肿。
药用了几天,似乎不怎么见效,所以他打算今天再观察一天,若还是没有变化,可能就要另寻法子,目前他想用的法子有点危险性。
因此真阳公主母子才会这么紧张,等他们赶到时,蓝海已经给韩驸马把过脉,此刻正坐在桌边,抓着笔斟酌着用药。
“蓝先生!”
“轻点声,驸马刚用过药才睡下。”
韩驸马虽从昏迷中醒来,但因昏迷太久,数月不曾下床走动,双腿无力得靠人扶着走,原本是在屋里,后来应蓝海要求,每日在院子里散步,但因身子虚,受不住艳阳的炙热,因此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在侍从扶持下于院子里散步,然后用饭服药。
真阳公主陪了几天,因事务繁忙而告终,韩成晖倒是坚持了下来,只是父亲病倒后,府中外务皆由他接手,时不时要出远门,他日前出门办事,是得知父亲的情况未有好转,昨天半夜才回到家,所以他今天就没来陪父亲散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受累
母子两急急进门找蓝海,蓝海已经开完方子,见他们母子过来,便让药僮递给韩成晖看。
“这……,为何还是消炎消肿的药?”韩成晖不懂。
“量加重了。”蓝海淡淡的道,“还有,这是给驸马吃的药膳。”药僮又递出张单子来,上头开的是药膳,字迹明显与蓝海不同。
真阳公主看了那娟秀的字迹忍不住赞好,“这方子的字写的真好。”
“多谢公主称赞。”蓝海没说是谁写的,只道了谢,又嘱咐道,“驸马这伤拖得太久了,想要好就得多花些心思,药膳得照这上头交代的去做,别偷懒,也别自作主张,不然效果不佳,苦的可是驸马。”
蓝海难得的多说了几句,无他,真阳公主不懂装懂,还特别爱自做主张,事与愿违的时候,把责任往旁人身上一推,就要置人于死,事有前例,怨不得人要挑明了说。
真阳公主臊得满脸红,这世上除了她娘,还真没几个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可她只能忍下来,谁让她当初做错了决定呢?
别说她,就是韩成晖也觉得母亲当年所为实在太过忘恩负义,人家蓝先生尽心尽力为父亲疗伤,母亲却因怕父亲想起过往,不给父亲服药,并下令追杀蓝先生。
要不是蓝先生命大,父亲这回就算解了谢璎珞给他下的毒,也命不长矣!现在有蓝先生,也只是增加父亲痊愈的机会而已。
如果当年母亲没有阻止父亲用药,没有对蓝先生下追杀令,父亲也不用经受病痛的折磨这么多年。
他既心疼父亲,但也心疼母亲,说到底,母亲会那么做,还不是因为怕父亲记起过往,就会扔下他们一家,回去和亲人团聚吗?从另一方面来说,母亲这样的做为,让他和妹妹从小就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只是可怜父亲与他的家人们。
不过父亲的家人们,对他的失踪是伤心难过,还是兴奋暗喜?想到父亲梦呓说的那些事,韩成晖不禁面沉如水。
蓝海交代完后,不跟他们多唆,径自起身走人。
真阳公主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韩成晖亦然,真阳公主身边的韩嬷嬷见状只得自己起身追上去,她不敢拦蓝海,不过拦个小药僮还是行的。
今日跟来的药僮是来到京城后才新换上的,韩嬷嬷问他话,他都老实作答,让韩嬷嬷颇为讶异,得到自己要的消息后,忍不住多问一句,“小子,你才到蓝先生身边不久吧?”
“是啊!前头两位哥哥因为要帮先生炼丹,所以教主才指了我们几个来侍候蓝先生。”
韩嬷嬷心说,怪不得自己稍稍一逼,他就老实招了,完全不费力啊!
塞了个荷包给药僮,打发他走后,韩嬷嬷便转身回屋里去。
真阳公主已然回过神,见她从外头进来,不免有些不悦。“你上那儿去了?”
“奴婢去问蓝先生的药僮一些事。”
“哦,问出什么了?”真阳公主问,韩成晖怕母亲又犯胡涂,连忙走过来母亲身边。
韩嬷嬷忙道,“那小药僮才来没多久,想问些旁的,他也不知道,不过那药膳单子,他倒是知道是谁写的。”
“哦?”真阳公主并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听说是那个教主身边的妈妈写的,那小药僮还说,那位叶妈妈跟蓝先生学煲得一手好药膳。”韩嬷嬷意有所指的看着真阳公主。
真阳公主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是说,让那个叶妈妈来给驸马熬药膳?”
“是啊!”韩嬷嬷心说,煲药膳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她孙女这些日子在驸马身边侍候,不时向她抱怨,给驸马熬药可真是件苦差事,要讲究火候,要时时看着,现在再摊上煲药膳的差事,这日子没法过了!
为了孙女儿能轻松点,她得想法子把这差事转给旁的人去做。
真阳公主没发现韩嬷嬷的小心思,韩成晖倒是发现这韩嬷嬷老和守在角落的一个丫鬟眉来眼去的,招来身边侍候的宫女问,“那丫鬟和韩嬷嬷是何关系?”
“那丫头是韩嬷嬷的孙女儿,驸马病倒后,韩嬷嬷走了门路把她孙女弄进来侍候,大概原以为是个闲差,没想到得一直守在药炉边熬药,这两天总听那丫头四处抱怨。”
韩成晖听了心里暗恼,“怎么不早跟我说?”
宫女低声回道,“公子近日事忙,总不在府中,且她是这两天才开始抱怨的。”
韩成晖冷哼,“我不在,大奶奶总在吧?”说完才想到,妻子日前总说不适,“大奶奶还好吧?”
宫女笑了下,“奶奶早上还是会反胃。”
“这是有喜了?”韩成晖愣了下,随即大喜,他成亲数年,妻子却一直未能传出喜讯,母亲之前已在为他相看二房,后来父亲病倒,才把此事搁下。
“应该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韩成晖恼了轻斥道。
宫女很是委屈,“奶奶说不到三个月不好声张,况且月份还小,也没请大夫确诊,只是心里怀疑罢了!”
“你们奶奶也太小心了!”说着便上前与真阳公主提了。
真阳公主一听大喜,忙派人去请蓝海,“请他去给你们奶奶请脉,快去。”
韩嬷嬷磨了许久,都没让真阳公主点头,把煲药膳的事交给叶妈妈去办,心里很点不喜,现在听说此事忙自告奋勇去请蓝海,回头再来跟公主磨这事。
真阳公主不知她心里所想,见她要去请,没有多想就点头了,等她去远了,韩成晖才跟她说起这事。
“不过是个侍候人的下人,看得起她,让她来给你爹煲药膳有何不妥?”真阳公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母亲别轻看了人家。”
“这有什么?”本来是没想着答应韩嬷嬷所请的,被儿子这么一说,她反而就想命人去把那叶妈妈领过来了。
韩成晖轻叹一声,上前在母亲耳边低语几句,真阳公主听完之后,紧抿着嘴气怒道,“我就不信他们敢。”
“那是黎教主心腹妈妈,您硬把人要来,真不怕惹恼了人家,拿我爹出气?”
真阳公主气恨的拍桌,“我就不信他们敢。”狠话又说了一次,可是这么空洞的狠话,别说韩成晖听了觉得可笑,就是真阳公主自己说了都觉心虚。
人家为什么不敢?现在是他们求人家治病,可不是人家巴着自己,要帮驸马治病,而且真阳公主早在十多年前就惹恼过他们,中间还有蓝海妻子一条人命在。
韩成晖怕母亲犯胡涂,只得把旧事重提,真阳公主羞恼得满脸通红,别过头问,“那你说,这药膳让谁来做?”
“自然是您得用的厨子和嬷嬷来管。”韩成晖大力推荐韩嬷嬷负责此事,“她是您最贴心最得用的,又辛勤不怕苦,您还没想到谁负责这事,她就已经热心的去张罗了。”
要不然也不会跑去跟药僮套话了!
侍候主子不揣摸上意,就做不到贴心,但太过会揣摸上意,难免要被主子猜忌,韩成晖不介意帮他娘猜忌韩嬷嬷一把。
韩嬷嬷万万没想到,自己跑这么一趟回来,才发现自己想替孙女扔出的差事,转了一圈转到了自个儿身上,她安慰自己好歹孙女可以不用多件活,而且煲药膳这差事油水可肥了,累是累,不过自己倒是多了油水可捞,也算是好事一件。
谁知她还没高兴个够,真阳公主就点了她孙女和另一个丫鬟,连同小厨房的厨娘四人一起负责这事,另外又点了她心腹王嬷嬷管着她们。
韩嬷嬷一听,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这位王嬷嬷比她资历老,脾气硬不说,还是个耿介之人,想在她手底下捞钱?呵呵,想都别想!王嬷嬷律己甚严,常拿自己的标准来卡别人,韩嬷嬷的孙女之前抱怨给驸马熬药辛苦?
等她到王嬷嬷手底下做事后,她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辛苦。
不说韩嬷嬷祖孙受到的打击,且说黎浅浅这里,蓝海把药膳单子给出去后,就等着真阳公主来要人,不过因为韩成晖拦了,最后只来了个厨娘,向叶妈妈讨教如何煲药膳。
“这下怎么办?”蓝海挠着下颌问,蓝棠没好气的瞪她爹,“肯定是您没把事办好。”
“怪我咯?”蓝海哼一声。
“不管您怪谁?”父女两抬杠起来也是很吵的。
黎浅浅瞄他们一眼,转回去继续画图,黎漱坐在一旁喝茶,谨一和刘二两个说着话,顾十风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嘴角微抽。
“咱们什么时候搬出公主府?”
“这两天就搬。”黎漱头也没抬。
“我行李整好了,那个小孟呢?”顾十风和孟达生很有话聊,只是孟达生跟凤公子去分舵后,就一直没回来。“啊!对了,那个女人找上门了,不过被公主府的人拦在外头,我怕咱们这一搬,她就又缠上来了。”
黎漱呵笑,抿了口茶,黎浅浅放下笔问顾十风,“她这回怎么拖那么久才找上门啊?”
她们都住进公主府一个多月有了吧?那姑娘怎么会现在才冒出来?
“听说,我们住进公主府隔天,她就进京了,中间发生什么事不得而知,总之她今儿找上门来了。”
这位姑娘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黎浅浅叹气,孟达生这烂好人脾气不改,日后谁嫁了他怕都会因此受累。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甘
阴魂不散的,可不止那位姑娘,还有韩嬷嬷。
韩成晖跟真阳公主说话并没有避着人,所以韩嬷嬷那个孙女是在旁看着的,回去后,就跟她祖母一五一十的说了。
韩嬷嬷听完就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大公子会冲着我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事,让大公子不喜吧?”说着一双眼就盯着孙女儿瞧,似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秋月听了直跳脚,“您老说什么呢?孙女怎么会做什么惹大公子不喜的。”她之所以会让祖母安排她去驸马院里侍候,不就是因为大公子待在这里的时间,比待在大奶奶院里的时间还长吗?
她不想一辈子当下人侍候人,她想要像大奶奶那样,养尊处优做个人上人。
韩嬷嬷当然也看出小孙女的心思,只是这丫头空有长相,却没有脑子,就算大公子收了她,还是得大奶奶点头,不然她连个通房都称不上,她不想着和大奶奶处好来,以为只要大公子喜欢就成?傻啊!大公子一个大男人岂会插手内宅之事,内宅大奶奶说了算,她想进门,不先去大奶奶那里巴结讨好,跑到驸马这里来做啥?
难道驸马能把侍候自己的丫鬟给儿子?
真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儿,韩嬷嬷也没说她什么,再说若秋月真要她帮忙,把她安插进大奶奶身边去,她还真没那个本事!
公主之前就曾安排好几个面貌姣好,身段窈窕看来好生养的丫鬟给大公子,原想着大奶奶进门后,一直没能开枝散叶,她不能生,那就让别人生呗!谁知大奶奶点头了,大公子没同意,愣是把那几个丫鬟赏给府里那些侍卫们做妻。
韩嬷嬷不想孙女和她们走上一样的路,若不能给大公子作妾,那好歹挑个主子们得力的管事,就算是小厮,也强过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侍卫们。
这两祖孙各怀心事,走了一段路后,秋月才发现不对,“祖母,咱们不是要回家去?”
“回家去干么啊?公主既然派了你我和厨娘给驸马煲药膳,自然得做好来,这府里谁擅长做药膳?”
秋月耸肩,她哪知道谁擅长做药膳,进府侍候驸马之前,家里人可都是娇养着她,她娘一点粗活儿都舍不得她做,就是洗条手绢儿,都是使唤她那两个姐姐做,她们嫁人后,就换嫂子们侍候她,她整天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
她娘说,她一生下来,有个游方的大和尚经过她家门前,见了她就直说她是个有福的,将来肯定是个人上人,她们全家等着享她的福就好。
两个姐姐不到十岁就进府侍候,她们两生得粗笨,像她们早死的亲娘,所以没能到公子和郡主身边侍候,只在大厨房和针线房里做粗使的活儿,不到十六就嫁出去了。
三个哥哥除了三哥机灵些,曾在大公子书房里当差,大哥和二哥都只在马房里做事,嫂子们就甭说了,都是庄子上出来的,手脚虽灵活,但精细活儿压根做不来。
秋月嫌弃兄嫂们粗笨,她自个儿也没多大本事,自小没做过活儿,进府后,连熬药的差事都做不来,驸马院里的管事嬷嬷若非看在韩嬷嬷的面子,早把她撵出去了!她却丝毫不知。
韩嬷嬷低垂着眼,冷冷的瞟了眼前方,前方不远处,就是安排给蓝海他们住的院子。
她们祖孙一过来,公主府的侍卫及鹰卫立刻就发现了,侍卫们不以为意,毕竟韩嬷嬷是公主身边得用的人,且他们对公主分派给韩嬷嬷的新任务并不知情,因此对韩嬷嬷祖孙出现在此,虽觉意外,但并未太在意。
鹰卫就不然了。
他们有人跟在蓝海身边,对韩嬷嬷之前撺掇着真阳公主,向教主讨叶妈妈的事再清楚不过,所以看到她过来,除立刻通知黎浅浅等人,他们也提高警觉,怕这老太婆生事。
黎浅浅和春江几个,正在听叶妈妈教那个厨娘煲汤,那厨娘很认真的听着,不过当她听到韩嬷嬷来了,整个人震了下,随即慌乱的问,“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先躲一下。”
“有有有,你随我来。”叶妈妈不问她为何这么怕韩嬷嬷,她在大宅门里待过,对下人间那些弯弯绕绕却不好对外人道的事是再清楚不过。
她看向黎浅浅,见黎浅浅颌首,她才松了口气的领厨娘走了。
“那厨娘不是要和韩嬷嬷一起给驸马煲药膳的吗?为何知道韩嬷嬷来,却怕成这样?“春寿不解的问。
春江抚额,正想说什么,黎浅浅却抬手阻止她,“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现在先去看看那位韩嬷嬷来干么?”
春江只得暂时按捺住数落春寿的冲动,侍候黎浅浅去大厅。
韩嬷嬷祖孙已经在大厅里坐着了,大厅里侍候的是公主府的丫鬟,自是晓得韩嬷嬷是公主身边得用之人,见她带着孙女过来,以为是公主有何吩咐,忙将人领进大厅,恭敬的请人上座,还沏了好茶上了糕点。
韩嬷嬷在公主府里,还从未让人如上宾般侍候过,见状不禁颇为得意,对那几个丫鬟有眼力含笑示意,想到公主分派给她们祖孙的差事,心里就甚为不甘,她在公主身边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就这样被指了差事,遣离公主身边,叫她怎么甘心?
鄙夷的垂下眼眸,想蓝海他们不过是江湖人,能给公主做事,可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韩嬷嬷拿定主意,一会儿就拿出架子来压人,定要那什么教主老实把她身边会做药膳的妈妈献上来。
几个丫鬟笑得甜美,心里都在想,若是能得韩嬷嬷欢心,说不定就能托她老人家的福,进内院去侍候公主或大公子了!再不用在客院里侍候客人,就算是身份再怎么尊贵的客人,也不会因为她们侍候的好,就跟公主讨了她们去。
而且要是离了公主府,那可就与家人分别!
黎浅浅她们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韩嬷嬷祖孙坐在上首,而大厅侍候的几个丫鬟则围在她身边讨好着。
黎浅浅一进来,径自走到左侧第一张椅子坐下,春江和春寿分列其后。
“黎姑娘。”韩嬷嬷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和黎浅浅打招呼。
“这谁啊?我记得韩驸马没亲娘的。”黎浅浅问春江,大厅侍候的丫鬟们此时犹如从梦中醒来,忽然想起来,蓝先生对眼前这小姑娘都很尊敬,韩嬷嬷这样待她,是不是有点托大?
“教主没记错,不过韩驸马不记得前事,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亲人在,说不得这老太太就是韩驸马的亲娘也说不定。”
“哦!所以她这是知道蓝先生医术高明,韩驸马回复记忆有望,所以迫不及待跑来我这儿摆威风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上首的韩嬷嬷,又道,“还是她不希望驸马想起她,才跑来我们这儿,打算要威胁蓝先生?”
这话里的几个意思,要是让真阳公主知道,都能让韩嬷嬷倒大楣,韩嬷嬷闻言一悚,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其实说小,应该不小了吧?只是和自家孙女比起来,眼前这小姑娘就显得稚嫩得很,小小的个头,长得倒是不错,好吧!就算再怎么偏袒自家孙女的韩嬷嬷,面对黎浅浅,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生得真是绝色。
原以为自家孙女已算是大美人了!就是怡宁郡主也比不上她,可和这小姑娘一比,就觉得秋月生的粗糙了!骨架粗大,五官虽生的漂亮,却不像小姑娘那样精致。
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小年纪,一开口就坑了自己,哪像秋月!
“黎姑娘,蓝先生开了药膳单子给驸马补身,公主将这差事交代给老身,听闻黎姑娘身边的妈妈擅长此道,不知能否跟您借她一用?”
黎浅浅笑了下,“这位嬷嬷可真是说笑了!公主府家大业大,人才济济,想找个擅做药膳,自是不在话下,我们江湖人粗俗上不得台面,就不去献这个丑了!”
这是拒绝她了?韩嬷嬷面色一沉,心里恨得不行,不过是个江湖人,如她自己说的,是粗俗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怎么胆敢拒绝自己?难道她不知自己是公主身边得用的嬷嬷吗?
她还没说什么,秋月就已经先跳起来,指着黎浅浅的鼻子骂开了。
她这一骂,不止黎浅浅开了眼界,就是厅里侍候的丫鬟们也开了眼,不是说韩嬷嬷这孙女自小娇养,日后要给大公子当姨娘的吗?怎么一开口就比市井泼妇还厉害?
韩嬷嬷听孙女骂得难听,也是黑了脸,想着回去得好好跟媳妇说一说,怎么让秋月学左邻右舍那些粗使婆子们骂街?不过想是这么想,却也没张口制止她。
黎漱他们接到消息过来时,就听到秋月骂人高亢的声音,蓝海听了暗喜,嘿嘿,这下真阳公主总不好再拦着不让他出府去住了吧?
之前他们想搬出公主府,可是真阳公主一直不答应,大概是怕他会一走了之吧!现在她可不好再拦了!
黎漱皱着眉示意刘二,“去把韩成晖叫来,让他看看他们公主府的人是如何欺人太甚。”
刘二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把韩成晖带过来,韩成晖虽也习武,但没学过轻功,被刘二使展轻功扛过来,一落地两腿就不争气的抖个不停,幸好还算争气,没有昏过去,只是反胃但没吐出来。
不过听到屋里高亢的骂人声时,他倒真希望自己刚才晕过去了。
“屋里骂人的姑娘,是跟她祖母来的,她祖母说是公主身边得用的嬷嬷。”黎漱不客气的直接点明。
韩成晖虚弱的点头,人家都挑明是他母亲得用的,他再否认又有何意义?
“不知,黎大教主您……”想怎样啊?
“韩驸马现在需要时间和精心调养,我们就先暂离,等驸马情况好转,再说。”蓝海上前道。
韩成晖点头,蓝海是他们请来治疗父亲的大夫,不是他们公主府的囚犯,母亲不许人出府,不许人搬出去,实在是太过霸道。
就因母亲不尊重人,现在连个丫鬟都敢指着人家孩子鼻子骂,怨不得人家不愿再在公主府住了!
“母亲那里我去说,得罪之处,还请大教主和蓝先生多多包涵。回头我亲自给黎教主赔不是。”
“嗯。”黎漱点头,让刘二再把人送回去,不过韩成晖可不敢再让他送,连连摆手道不敢,招来公主府侍卫送他回内院。
“这下总算可以搬出去了。”蓝海抚掌大笑。
“你那炼药房里的药都炼完了?收拾好了?”黎漱这一说,蓝海的笑声立刻嘎然而止,随即就见他揪着药僮飞快的跑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迁出
有韩成晖帮着,黎浅浅她们当天就从公主府迁出,凤公子带着车队过来接人,直到人都走了,真阳公主才从儿子口中得知,韩嬷嬷祖孙昏头的行为,气得脸都青了!
韩嬷嬷被杖责三十大板后,一家老小全被遣去庄子上,惹祸的韩秋月有生以来,头一次被父母掌掴,打得她整个人都蒙了。
韩嬷嬷虽心疼她,却也无能为力。
奉命押他们一家去庄子上的管事,素来与韩嬷嬷儿子夫妻不睦,韩嬷嬷一家子仗着韩嬷嬷是公主身边得力的,平日与人相处总是趾高气昂得很,现在落难了,大伙儿都想着痛打落水狗。
韩嬷嬷积攒一辈子的银钱,家里的摆设,韩秋月最爱显摆的首饰等等,全都被人搜刮一空。
一家人除了那一身衣服,几乎是两手空空,被送到庄子上。
黎浅浅她们对韩嬷嬷一家的遭遇并不感兴趣,住进凤家庄分舵客院后,黎漱和黎浅浅商量了下,决定要在北晋京城置产,之前也有置产,但那是为安置鸽卫置的宅子和铺面,规模小不说,地点也不佳。
“若是要设分舵,那就得上心些。”毕竟那代表着瑞瑶教的门面。
“去请凤公子来一趟。”黎漱对小厮道。
小厮点头,不多时就把凤公子请过来。
得知他们要置产,凤公子自是大力支持,想了下后问玄衣,“江分舵主的内务处理好了没?要是处置好了,就让他过来帮黎大教主。”
“已经处置好了。”玄衣面无表情的回道。
江分舵主把妻子和她表妹两,一起送回岳父家去后就不管了,反正高家因高氏之故,从分舵捞了不少钱,想来养活她们表姐妹,应是不成问题。
凤公子听了后皱起眉头,“这叫处置好了?”从分舵里捞走的钱呢?得叫他们吐出来才行,要不然怎对得起大家?
玄衣偷瞟黎漱他们一眼,意在暗示凤公子,这是家丑啊!没必要在黎大教主面前说吧?
谁知他家公子的脑回路跟他不在一条在线,转过头就跟黎漱实话说了,黎漱听了后却劝他,“若你还要用这个人,不妨以此施恩于他,这笔钱就别让他还了,不过得跟他说清楚,是看在他的份上。”
凤公子起身拱身道谢,“是,小侄受教。”
“这些事,我也不是很熟,若是你爹在,该是由他来教你的。”黎漱叹息,凤公子跟着叹气,要是父亲还在,二哥也健健康康的,这些事那轮得到他来操心?
黎浅浅从外头进来,乍见他们两摆出和沉思者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很努力的咬着颊内嫩肉忍笑,把玄衣招来问分明,得知他们在说什么之后,便道,“江分舵主既贵为分舵之主,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让他因为我们,误了正事可就不好。”
“他能有什么事?他每天闲得很。”凤公子这话一出,一旁的玄衣只能暗暗为江分舵主一掬同情之泪,明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到了他们公子口中,就成了无事一身轻的人了。
黎浅浅看玄衣的表情,便知凤公子大概是打算修理江分舵主一顿,自己不好出手嘛!自然就托给黎大教主去收拾,又能帮黎大教主的忙。
玄衣原想开口帮忙说情,不过被黎浅浅拉住。“你们江分舵主犯的错不小吧?”
黎浅浅是知道江分舵主夫人做了什么的,消息还是玄衣送过去的,因此她这么一说,玄衣也没瞒她,“分舵里不少人对他很不满。”
“虽然不是他做的,但那是他老婆,说他不知情,没人会相信的。”黎浅浅道,玄衣点头,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趁此机会,让他暂时离开,也让大家冷静些。”黎浅浅拍拍他的肩头,玄衣苦笑,“不过这事没完。”
确实没完,因为江分舵主只是把妻子送回岳家,并未明说要休妻还是怎样,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人家又把老婆接回来了,他的职务没变,他老婆还是有可能借他职务之便,再度插手管分舵的事。
黎浅浅看凤公子和黎漱说得正欢,便对玄衣道,“这事咱们插不上手,那毕竟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咱们就只能看着。”
玄衣点点头,去找江分舵主过来了。
黎浅浅则坐到黎漱身边的椅子上,丫鬟立刻上茶,退出去时,还躲在门边,和小姐妹们偷笑着,他们公子和黎大教主师徒长得都好好看喔!
真怪不得分舵主夫人她表妹,会对公子情有独钟,不过让她们想不通的是,夫人都帮她安排好了,公子喝醉后,她只要进屋里去,从此就能飞上枝头,与公子成双成对了!为何她不肯?还和夫人打成一团?
“夫人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夫人出手大方,她们几个很盼着她回来!
“不知道,不过分舵里头,不少人对她很不满,听说夫人这些年从分舵里捞了不少钱,咱们原本每季都有两套新衣的份例,可因为钱被她捞走了,所以咱们才会好些年都没新衣可穿。”说话的丫鬟,显然消息要比其他人灵通。
“啊?真的假的?”疑问声此起彼落。
“真的,要不然,最近分舵里的那些护史公子和数字公子怎会对分舵主很不客气?”
丫鬟们越说越激动,原本觉得在说八卦,与自己关系不大,但越深入后才发现,此事与自身可是息息相关的很,便一时气愤的几乎忘了自己在当差。
屋里三人的功力,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都不以为意。
等江分舵主随玄衣过来时,侍候的丫鬟们个个都拿眼瞪他,江分舵主最近常常被瞪,所以习以为常了,不过玄衣还是驱赶了她们,“别放在心上。”
“是我应得的。”江分舵主回以苦笑。
进了屋,分主次坐下后,江分舵主有些愕然的看着凤公子,公子派他去帮黎大教主他们找房,是打算赶他走吗?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凤公子直言,“你老婆做的事,确实有些过了,大伙儿心里都有些愤然和不平,正好黎大教主他们要在京里置产,我想了想,这京里你要比我熟得多,有你陪着,应是能事半功倍,所以才向黎大教主举荐你。”
江分舵主张口欲言,凤公子又道,“大伙儿心情都不怎么好,为了不影响大家做事的情绪,还是暂时分开的好。”
凤公子又续把之前黎漱建议的说了,江分舵主听了暗松口气,他就正烦恼这事,妻子太贪,捞得钱财太多,她防着自己会发现,所以留在身边的不多,大都送去岳父任上去了。
就算他想讨,山高路远,怎么讨?所以他没敢贸然休妻,就怕冲动之下休妻后,他那岳父不认账,这么多钱,他得还到何年何月?肯让他还钱那还是好的,怕就怕祭出凤家庄的庄规。
幸而公子大量,没拿他祭旗立威。
要不然,他和妻子两人只有以死谢罪。
其实凤公子还真想杀了他们两好立威,不过他对北晋这些分舵不了解,所以若贸然处置江分舵主夫妻,要找谁来接京城分舵?
与其处置他们夫妻,不如将江寿山收服,经此一事,还怕他日后不老实吗?如果之后他压不住分舵的人,到时再来换人也不迟。
江分舵主虽不爱读书,不过对风水还小有研究,他领着黎浅浅师徒满京城逛,也顺便跟黎大教主交换了不少关于风水的心得。
黎浅浅对此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最后,黎漱只得让她留在凤家庄的分舵里。
打着报恩旗号的姚彩筠,终于找上凤家庄分舵,玄衣一接到消息,立刻就回报给凤公子,凤公子正忙着,头也没抬,“让孟盟主自己去处理。”
孟达生?“您忘啦?孟盟主昨儿和顾十爷出门去,到现在还没回哪!”玄衣小心的回报。
“行啊!他该不会是得了消息,知道那女人会上门来,所以趁早溜了吧?”
这他们那知道啊!玄衣不敢回话,凤公子冷哼一声,“去跟她说,施恩不望报,孟盟主不会跟她一介小女子计较太多,让她趁早回去吧!”
“那,她要是不肯走呢?”死赖在他们分舵里,往来的客人都看到了啊!而且听说,不少人对她很感兴趣,上前询问时,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怯生生模样,令那些江湖侠士们见了,不禁心生同情。
要是不管,可是会对公子的名声有不好的影响。
“你傻啊!分舵里那么多人都不会用?”凤公子摇头,指点玄衣几句,就见玄衣笑得咧开嘴,高兴的领命而去。
不多时,分舵的门厅内外,小厮们开始忙着上茶,上茶的同时,还不时被人拉住,指着门前那弱不禁风的美姑娘打听着。
小厮们摆出气愤的脸,“孟盟主与我们公子结伴北上时,一时好心,救助了那姑娘,也给了银钱,资助她回乡,谁知那姑娘拿了钱,却不回乡安葬亲人,反倒一路跟着孟盟主进了京,您各位是知道的吧?那会儿是蓝先生应真阳公主之请,去给驸马治病的。”
“是啊!是啊!我们大伙儿都晓得,这蓝神医医术高明,听说韩驸马已经醒了是吧?”
“是啊!蓝神医确实高明,那几天,那位姑娘就守在公主府外头,也没吱声,要不是公主府的侍卫跟我们说,我们还不知道她又跟来了。这两天孟盟主应我们公子之请,来分舵小住几日,她就找上门了。”
这话有好几个意思在,众人听了,一改之前同情那姑娘的神色。“我们之前还以为是凤公子还是孟盟主对她始乱终弃咧!”
“那也就你这二愣子信,我们可是不信的。”
热闹之余,也把姚姑娘刻意营造的形象给毁得一乾二净。
第三百七十五章 居心
凤公子交代玄衣之后,就把那位姚大姑娘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蓝棠主仆及春寿三人,对这姚姑娘却颇为好奇,虽然蓝海派了不少功课给女儿,但那一点都不妨碍她的八卦魂。
春寿从相熟的丫鬟那里,听到姚大姑娘又来了,连忙跑回来跟黎浅浅说。
然而黎浅浅前世的死宅性子突然发作,看着外头高挂树头的艳阳,抱着凉爽的手炉摇头不肯动。
骗人,是谁说北方天气凉爽的?明明都已时入九月,却比南楚的夏还闷热,逼得她实在受不住,让人去买了手炉,然后在里头扔冰块,别说,还蛮清凉的,冰块撞击的清脆声,令人听人心情大好。
只是有一点不太好,冰块很快就化成冰水,一化水就得赶紧倒掉,否则很容易渗出来弄湿衣服,没办法,人家这手炉的设计是放炭块的,虽密合却不防水,所以冰水很容易就渗出来。
蓝棠见她发懒,觉得有点不太对,她跟黎浅浅一起生活也有数年了,深知这丫头最是勤奋,平日早起练功,接着处理瑞瑶教的事务,用过午饭,有时会小歇,有时练字,用过晚饭,大教主会检视她的功课,点拨她不足之处,睡前练心法,每天行程排得满满的。
前两天跟着大教主出门看房,回来后还得接着处理事情。
有时候她看着都替她觉着累,没想到今儿她竟发懒了!
一定是病了!
想着便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没事啊!”
“我没事啦!只是单纯发懒。”黎浅浅淡定的由她折腾,蓝棠不放心,又让用凤公子的名义去请大夫来,把凤公子给惊动过来。
大夫虽说没事,但知她们是南方人,便说天气燥热,许是有点水土不服,让她在屋里多歇着。
确定黎浅浅没生病,蓝棠她们便去送大夫兼去偷瞧姚大姑娘,屋里只剩黎浅浅和春江与凤公子。
“是之前累着了?”凤公子坐在榻前的椅子上,看着黎浅浅低声问。
想想之前她在密道里的遭遇,凤公子就觉心疼,她才多大的一个人,就得遭受这样的惊吓,现在感觉安全,心神放松了,自然就觉得疲累了。
“大概吧!不过北晋的秋天还真是热得让人快受不了了。”黎浅浅抱着刚换上冰块的手炉道。
凤公子也是第一次到北晋来,对他来说,北晋的秋还算可以,“不过确实比南楚闷热。”
“听我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南楚根本就不下雪的,但近年可没少下雪,而且还是下暴雪。”
原主就是在那样一次暴雪天,孤零零的冻死在屋里的。
“是啊!”凤公子拍拍她的头顶,“你要是想睡就睡,别硬撑着。”
“不成。这个时间再睡,晚上我肯定就睡不着了。”黎浅浅摇头,虽然抱着冰凉凉的手炉很舒服,舒服得想睡觉,但现在真睡下,到晚上她就惨了。
凤公子想了想,道,“不如去书房陪我吧!书房里摆着冰块,坐着看书也好。”
黎浅浅没考虑太久就点头答应了,春江跟着一起过去,进到凤公子办事的书房,主仆两都忍不住吁了口气,里头实在很凉啊!仔细一瞧,原来屋里角落都摆了铜盘,里头放了冰,自然比她们待的客房要凉爽。
毕竟这里是主人的屋子,叶翔之前是凤公子的贴身小厮,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喜好,怕他热着,大手笔的把地窖里的冰拿出来用。
其他人皆知,那座地窖里摆放的冰块,全是江分舵主夫人前一年命人存的,为的就是供应她今年夏秋之用,谁晓得,她只用了一些,就被叶翔给卡了用度,她还没来得及跟丈夫闹,就被丈夫送回娘家去了。
这地窖里用剩的冰,自然是紧着公子来用啦!
凤公子把黎浅浅安置在自己身边,然后就继续忙自己的,分舵的这些人看着,表情都有些不太对劲。
可他们和凤公子不熟,不敢贸然开口,怕得罪公子,趁着出来更衣的机会,他们逮着叶翔不停唆,就是想要他去跟凤公子说,另找地方安置黎浅浅,免得把自家的机密事全泄给外人知。
“那黎教主到底不是咱们的人,就这样把人摆在屋里,当着她的面做事,是不是太不谨慎啦?”
“是啊!是啊!”
叶翔呵笑,心说,你们要是晓得,那些自以为是机密的计划,全是公子和黎教主商量后才决定的,不知会怎么样啊?
不过他没挑破,只是笑了笑掉头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个管事看着叶翔头也不回的走掉,不禁有些急了。
“不晓得啊!唉!他们跟公子一道从南楚来的家伙,一个比一个难搞。原以为这个叶翔算好的了,哪晓得那个叫玄衣的才叫气人。”
凤公子难得来北晋一回,他们不敢奢望将女儿或孙女高攀公子,但公子身边这些侍从和小厮,他们总能想一想吧?可谁知,叶翔看似温文好脾气,但其实这人难侍候的很,身体又不好,真要嫁了他,自家的女儿或孙女怕是享不到福,还得侍候个病秧子。
再说玄衣,这人看来好相处,笑口常开,可是实际上呢?也是个难相处的主儿。
真要说,还是人家黎教主好侍候,冰不够用,不吵不闹的,想办法让分到的冰块都能物尽其用。
听说瑞瑶教身家可不比他们凤家庄差咧!可看看人家的教主,再看看江分舵主夫人的表妹,一样都是来做客的,可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娇小可人的黎教主占上风。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纵容公子,把人放在书房里,把他们凤家庄的事全都听进去。
叶翔回书房时,正好看到黎浅浅拿了自己写的笔记,在和凤公子讨论,他上前侧耳听了下,发现竟是刚刚那几个管事和公子说的事情。
连忙静下心神细听了下,才听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位黎教主确实是个人才啊!刚刚那几个管事讨论了半日,才拟定好的方案,拿来跟公子回报,却让公子打了回票,还挑了他们几个错,黎教主不过听了那么一会儿,拟定的计划却比管事们修改后的还要周详。
难怪公子要把黎教主拐过来,就是想不着痕迹的请黎教主帮忙,是吧?
凤公子看他过来,便交代他把他房里冰的份例挪给黎浅浅用。
“不用了,你忙了一天,晚上需要好好休息,你把冰给我,那你晚上怎么休息?”
“没事。”凤公子摆摆手,“把书房白天用剩的,拿回房去用就够了。”
“那我拿一半就好,蓝先生说了,姑娘家不能用太多冰,不然太寒了,对身体不好。”
凤公子这才退步应了。
玄衣拿着帖子从外头进来,一进到屋里,忍不住舒服的闭上眼,重重的吁了口气,谁知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凤公子身边的黎浅浅。
“咦?黎教主,您怎么在这儿?”
“她不在这儿,要不然要去那儿?”凤公子没好气的问。
玄衣挠着头,“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得,都语无伦次了。
“谁家送来的帖子?”凤公子朝他伸手,取过他手里的帖子一一看过,“这张不用理,这张不用去,嗯,这家快倒大楣了,不用管他,这张倒是有点意思。”
就看他一张张看过,最后留下一张帖子,他递给黎浅浅看。
黎浅浅接过翻开,“这是,颜家?”
“嗯,就是那个颜家。”凤公子点头,“让蓝棠自己去做主,你可别多事。”
“知道。”黎浅浅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统统都拿她当小娃娃看。
凤公子拍拍她的头顶,“没办法,谁叫你小呢!”
黎浅浅朝他扮了个鬼脸,转头问玄衣。“你们不是去看热闹吗?怎么你拿到帖子,没交给棠姐姐?”
玄衣笑着摇头,“棠小姐她们是去看热闹,小的却是去送大夫的,大夫送走了,门子交给我一堆帖子,让我拿回来,棠小姐她们还在门口那里瞧热闹呢!”
“现在怎样了?”
“那位姚大姑娘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切,会被人揭了老底,刚刚在门外又是哭又是闹,总之闹得好不热闹,棠小姐原是想让云珠她们去跟姚大姑娘的丫鬟套近乎,不过小的怕云珠她们反被姚大姑娘的人套出话来,所以便自做主张,从厨房调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去跟她们套近乎。”
玄衣边说,边看着凤公子的表情,见他露出笑容才松了口气。
“行啊!有长进了。”凤公子笑道,“那现在呢?”
“现在还在门外,不过小的交代那婆子,想法子哄姚大姑娘主仆,去咱们给安排的地方住,再不济,也得套出她们落脚的地方。”
他越看,越觉得这姚大姑娘不像是个一般人,一般投亲不遇的姑娘家,遇着好心人赠送盘缠,会不急着回家安葬亲人,反而追着好心人跑吗?
而且知道他们暂住公主府,她便不吵不闹的守在门外,直到回到凤家庄的分舵,她又冒出来了。
想她一个大姑娘,若是没别有居心,背后无人,能做出这些事来?她图什么?坏了自己和好心人的名声,她能得到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背后之人
北晋皇宫女皇寝殿,一名身着深褐遍地菊花纱袍的女官,脚步匆匆越过殿前广场,几个身着玫红纱袍的小宫女紧跟在后,殿前武士看到大宫女过来,连忙肃立行礼,女官轻摆手掠过他们直往殿里去,小宫女们想如法炮制,不过却被殿前武士动作一致,长枪交叉挡住她们的去路。
走在前头的小宫女张嘴欲叫住女官,她身后的小宫女却用力扯了她那件玫红纱袍,纱袍是圆领设计,背后一扯,纱袍就顺势往后滑,那小宫女的喉咙就被领子压住,原要叫喊的小宫女喉咙不适,忍不住咳了几声。
前头疾走的女官听到声音停下脚回头,见她们被拦,便道,“你们在此等我,别乱跑。”
说完便又疾步往女皇寝殿而去。
小宫女们无法,只能乖乖听话,在殿前武士的监视下,排成两列站在殿前庑廊下发呆。
另一边,女官已然来到女皇寝殿,侍候的大宫女亲自通传,不多时,就见寝殿里走出一名容貌迭丽的男子,他走出来时还在扣身上的纱袍,应该是因为女官来了,才被女皇遣出。
他一走出来,寝殿外往来的大小宫女及女官,纷纷悄悄投以注视,年纪大些已知男女事的,脸颊上悄然染上霞红,年纪较小的还有些蒙懂,只知男子好看。
而前来回事的女官看到他时,俏脸先是一白,然后才染上绯红,无法克制失速的心跳,男子气定神闲缓缓走到她面前,微俯首,如情人般低喃,“还没好好谢过姚女官,回头还请姚女官拨冗到寒舍一聚。”
“不……”姚女官喃喃,却不知自己是要拒绝,还是答应。
男子不以为意,似是不知自己撩起了这殿外众女的寂寞芳心,如流星一般飞快的离去。
方才进去通禀的大宫女悄然来到姚女官身边。
“你缓缓再进去。”她略同情的看姚女官一眼后,就体贴的转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带走被男子美色所惑的一众大小宫女们。
姚女官缓过气,掏出袖袋里的靶镜,检视过自己的脸色,只见镜中杏眼盈盈,粉脸犹带绯,暗叹口气,自己这模样怕是瞒不过人,更别说想瞒过精明的女皇了,不过又何需瞒呢?女皇不是早知,男人与她的关系的吗?
再见到他,自己会有这模样,不是应该的吗?毕竟,他们曾是青梅竹马,更曾是夫妻。
后悔吗?
耳边响起男子的声音,后悔吗?
她扪心自问,后悔吗?把自己的男人,双手奉给女皇,她悔吗?怎么不悔?他们本是最亲密的夫妻啊!可是,她身上背负的,容不得她把自己的小情小爱放在家族之上,所以,当她回到京城,就只能将他舍下。
虽换来了姚家翻身的机会,她也晋身女皇亲信,但悔吗?
午夜梦回,当她一人孤枕难眠时,她确实是悔的。
可是,天明之时,理智归位,她知道,当时所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所有人都说她有大局观,所有人都说她做的对,不愧是姚家未来的家主。
只有母亲,看透了她的心思。
但母亲也无能为力。
家族的兴盛需求,凌驾在他们所有人之上,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她姚蕙莘不是第一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姚女官,陛下在等您。”一名小宫女怯生生的在她背后唤她,姚女官回过神,转头向小宫女致谢,然后大步往女皇寝殿而去。
小宫女两眼放光的看着姚女官挺拔的身影,“姚女官好帅啊!”
“你在干么?”适才避开的大宫女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看小宫女呆呆的看着姚女官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问她一声。
见是大宫女,小宫女抚着胸口笑道,“姐姐,我只是觉得姚女官好帅啊!”
“是吗?”大宫女失笑,拍拍小宫女的头,将她打发走,自己则慢慢踱向女皇的寝殿。
寝殿里,女皇穿着绯红薄纱斜倚在龙床上的金地遍地菊大迎枕上,虽然年事已高,但女皇的五官依然精致端丽,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毫无女子的柔媚,而是上位者惯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朕让你派人潜入凤家庄和瑞瑶教一事,进行得如何了?”之前虽知凤家庄的分舵遍布整个中州大陆,但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几个江湖人,有何可畏?有何可惧?在她的统治下,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之摧毁。
细查之后才发现,她所知的,全是臣下愿意让她知道的,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老实说,她不知是该恨这些江湖人多一些,还是该多恨她那些自诩忠臣的朝臣们一些。
她一知个中秘事后,便立刻找来姚女官,命她想办法派人潜入这两个地方,可是,她这些天都听到了什么?这样大张旗鼓闹腾,虽让凤家庄那位凤公子的名声大跌,可那有用?
“陛下。”姚女官轻笑,“凤家庄近日可不止这么一件事,臣让人在前头闹腾,把众人的目光全关注在此,后头咱们想动手脚,可就方便得多了。”
“你的意思是,那打着报恩旗子上门的女子,并不是你想安插进去的棋子?”女皇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问。
“陛下英明。”姚女官跪下呼道。
女皇冷哼,“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尽快把人安插进去就是。”
姚女官自是应诺,女皇又交代她几件事后,才将她打发走,“扶我起来。”
大宫女疾步上前,扶起女皇,扶着女皇瘦弱到只剩骨头的手臂,大宫女暗心惊,也怜惜女皇,毕竟年纪大了。
女皇在大宫女的扶持下,走到窗前,站在琉璃镶嵌的窗前,可以清楚看到适才离开的姚女官。
“你说那丫头……”话未说尽,女皇便不再往下说,大宫女低着头,不敢搭腔,良久,女皇才道,“真阳那傻子,和驸马成亲这么久,竟然都没看出他的来历!”
这么蠢笨,她如何放心把皇位交给她。
“真阳公主一颗心全放在驸马身上,全然不设防,自然就……”没看出驸马的来历。
老实说,得知韩驸马竟是东齐权贵,她也吓了一跳,不过韩驸马也是个可怜人,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真是一点都不假。
明知继妻有谋害嫡长子之心,但当爹的愣是视而不见,由着继妻和她所出的一对儿子对嫡长子出手。
明知嫡长子失踪有蹊跷,他硬是帮着继妻母子三人善后,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抹消,让韩驸马的舅家就算想找,也无路可寻。
“她就是傻。”女皇长叹一声。
真阳这么个性子,她不放心立她为皇太女,然对最佳人选的大王子韩元江,她也开始心生疑虑,尤其得知凤家庄京城分舵夫人的父亲和姨父,都是他的人后,她不得不怀疑,长子是不是背着她,勾结这些江湖人?
要不然好好的文官之女,为何会下嫁江湖人为妻?
帝王多多疑,女皇也不例外,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疯长,不用太多滋养,就能在短时间内长成参天大树,再无法轻易撼动。
大王子还不知自己被下属坑了,他是第一王夫的长子,朝中附庸者众,他那有功夫去管下属家的儿女与谁联姻。
只要不是跟他的政敌结亲就好。
高氏嫁江寿山时,并未在京城引起太多关注,毕竟只是个外放官员的大龄闺女出阁,有人娶就好,谁管她嫁谁?
但随着韩驸马的昏迷与清醒,大家自然关注起是何人所救,蓝海神医之名迅速扬起,他的来历自然也引起关注,瑞瑶教进入大家眼帘,紧跟着凤家庄也引起大家注意。
每年江分舵主夫人都会广发帖子,邀请文官武将家的女眷到分舵赴宴,这帖子每年都来,但赴宴的人很少,来的几乎都是江分舵主夫人闺中的手帕交,但随着她们的夫婿高升外放,来赴宴的人是年年锐减。
直到她表妹住到分舵来,以她自己的名义邀请人来赴宴,人数才稍稍增多。
等蓝海声名鹊起,这帖子才开始引人关注。
不少姑娘、奶奶、夫人们摩拳擦掌等着要赴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江分舵主夫人及其表妹被送回高家。
宴会不了了之。
所有人不明所以,纷纷派人探查,谁知竟碰上难得一见的落难美人获救,却遭救命恩人始乱终弃的戏码。
正当大家热切关注此事,却突然传出,此女心思不正等种种传闻来。
原本一面倒的舆论,如今也一面倒的偏向好心没好报,反遭人恶意泼脏水的孟盟主等人。
姚彩筠经营数日成果被毁,只得灰头土脸的撤退。
回到客栈,她已无力支撑,颓丧的倒在床上,丫鬟和仆妇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呆站在屋中不知所措。
良久,门外有人敲门,丫鬟连忙前去开门,门开处,站着已换下官袍的姚女官,只见她穿着雨过天青纱袍,款款走进来。
丫鬟和仆妇连忙与她见礼,“都下去,我有话和你们小姐说。”
仆妇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往外走,丫鬟倒是回头看了下倒在床上的姚彩筠一眼,见她没反应,才转身离开。
“失败了?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姚女官自顾自的走到房中央,从桌上的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问。
“没。”姚彩筠懒懒的道,“我还以为,就算勾不到那个凤公子,至少也能钓上那个姓孟的,没想到……”
他们两个那么没种,竟然避而不见。
“别说那些虚的,说些有用的。”姚女官摆手打断她。
“还能说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好办法了?”姚彩筠冷笑,翻身坐起斜睨着她,原本我见犹怜的怯生生模样已不复见,换上的,却是跟那自女皇寝殿出来的男子如出一辙,魅惑人心的神态。
姚女官却见不得这神态出现在她脸上,素手一挥,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姚彩筠被打得别过脸去,嘴角渗血,她扬眉冷冷的看着姚女官,姚女官回以冷笑,箭步上前,“别忘了,你娘和弟弟都在我手里,你要敢不乖乖听话,就等着为他们收尸吧!”
“姚蕙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姚女官冷笑斜睨着她,“我劝你老实点,别忘了,我能有今日,都是拜谁所赐,要不是二叔的栽培,我也不知有这些手段。”她伸手以指甲轻轻划在姚彩筠方才被她掌掴的印子上,“用在你们母子身上,也算是报应吧!”说完,指甲用力在姚彩筠的脸上划过时,还把指甲掐进颊肉里,疼得姚彩筠整个人缩成一团。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使魅术。”扔下这句话,姚女官便转身离去,空气中只留下清冽的玫瑰香。